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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不管汴京市集如何喧闹,晋王府始终笼罩着一层层的静郁,荆玉烧了一天,冷巾敷上,片刻便要再置换一次,祁玥呆在榻边,须臾不敢离开,口中一直呢喃着荆玉的名字。

  意识的深渊中,荆玉四处摸索着,陷入一番焦灼之中,忽地,一道急促又短的呼气声,掠过荆玉的耳边,凉丝丝的,荆玉忙顿住步伐,那呼气声卷土重来,忽远忽近,顷刻间音调急转,竟成了女子嘤嘤而泣的哭声,一声,一声地敲击在荆玉心膛上。

  “是,是谁在那?”

  回应的是越发凄厉的哭声,荆玉想看清楚是谁,在哪,可入眼的还是一片黑,这种看不清摸不着的,无疑是让荆玉将想象最大化,恐惧终究战胜了理智,荆玉如无头苍蝇般游走在黑暗里,忽地,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人踉跄倒地,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好像摔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荆玉心跳如雷,手上摸着那柔软的东西,入手便是不太舒服的布料,缓缓往上,那冷湿粘稠的是水吗?荆玉忍着不适,继续摸索着,光滑而冰凉透骨的皮肤,立体的五官,好像是人的头颅,霎时,那嘤嘤哭声轻轻地,轻轻地响在荆玉耳旁。

  荆玉的脑子顿时轰炸开来,四肢冰凉僵硬,惶恐的从那人身上跳脱开了,瘫坐的后退了几步,周围的黑缓缓褪化成一股灰,这次,荆玉看清了,琴女颤抖着身躯,血色不断从她口中溢出,瘦弱的脸上微微凹着,青紫的痕迹遍布在脸上,微张的眼角擒着的,竟是血,荆玉惊叫一声,额首埋在膝盖中,紧紧怀抱住自己,强制要求自个忽略掉那可怜又可怖的哭声,可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哭了起来。

  “玉儿”

  “玉儿”

  ……

  一声,两声,三声,驱走了荆玉意识里凄厉的哭声,如同冰天雪地中,破云而入的阳光,一层又一层的将荆玉包裹着,直达心底的暖意。

  床榻上,荆玉睫毛轻颤间,微张的眸眼渐渐清明,祁玥登时坐起身来,视线直直落在荆玉脸上,声音中毫不掩愉:“钟太医!钟太医!”

  伺候在侧的弄雨,忙跑至廊下,叫道:“钟太医,姑娘醒了,您快来看看。”

  正在廊下配制汤药的钟太医闻声,忙放下手中的药壶,快步踏进房中,来到榻前,探脉检查之后,钟太医朝祁玥深深行了个礼,道:“恭喜殿下,玉姑娘福泽庇佑,吉人天相。”

  祁玥心中悬着的石头重重落地,竟不觉有些虚浮,朝钟太医回了半礼,而后走至榻前坐了下来。

  荆玉盯着屋梁一动不动,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不愿醒过来,不知不觉间泪珠滑落,祁玥他怔怔的抬手拂去她满面珠泪,柔声问道:“玉儿,怎么了?可是有哪不舒服,告诉本王?”

  荆玉如同飘落在海中突然找到了浮木,抓着祁玥的手,却只摇了摇头,祁玥追问道:“那可是饿了?本王让厨房准备好膳食,你用些可好?”

  荆玉还是摇头,祁玥有些不放心,还想问什么,荆玉却忽然开口了:“祁玥,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有点不太真实。”

  祁玥松了口气,捋了捋荆玉额前的发丝,安抚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雅苑玉兰苑中,柳虞紧着手,丝毫不掩饰眉间的郁气,刘雪随手拿起案桌上的蜜饯送进口中,又觉得甜腻了,吐到了婢女送来的方巾上,拭了拭嘴方道:“这个荆玉还真是福大命大,眼看着人都快没了,竟然又醒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这样子,殿下以后待她怕是更更不同了,虞姐姐,你说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殿……”

  柳虞本就有些不快,如今更觉烦躁,大力拍上案桌,着实将刘雪吓了一跳,当即便噤声了,气氛有些压抑,过了会,刘雪觉着这般待着实在不自在,悻悻地起身,朝柳虞福了福身,道:“时候不早了,臣女就不叨扰姐姐了。”说完兀自退出去了。

  柳元杰之事在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柳元杰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京城里大多百姓都是知道的,多有骂那柳元杰“人面兽心”“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竟更有一方百姓联名上书京兆府,请求严惩柳元杰的,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偶有几个胆大的竟然往柳府大门投掷鸡蛋菜叶,门卫如今都不喜当值,皆怕染上一身腥臭,柳府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得安宁,府上之人连出门都小心谨慎,生怕何时便天降砖头。

  柳同方双手握着柳元杰的通缉令,眉头未曾舒展,片刻之后,狠狠地将通缉令撕得粉碎,语气中饱含怒意:“这个荀墨,简直不识好歹!”再如此发展下去,怕是随时都要上达天听了。

  柳氏几日来都在广济寺中请愿,直至今夜回京才知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半点不敢耽搁的回了柳宅,刚进堂厅便见柳同方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落于上座,又见他足下散着满地的碎纸,隐约辩得一字“缉”,随即哭丧着脸开口问道:“老爷,杰儿呢?不会已经被抓了吧?”

  柳同方却如入定一般,置若罔闻,柳氏见他没有应答,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更是悲从心来:“老爷,杰儿是可是柳家九代单传,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就这么毁了呀!老爷……”

  “哭什么哭,还嫌我不够烦吗!”柳同方被她哭的实在烦躁,大拍案桌,震得柳氏当即噤声,只敢低低啜泣。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柳同方嘴角溢出了一声叹息,放柔了声开口安慰:“别哭了,杰儿早就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柳氏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大半,追问道:“那老爷打算让杰儿就这么一直这么漂泊在外吗?马上就到年关了……”

  “那你叫我怎么办?”柳同方也有些着急上火,“慈母多败儿,怪只怪你把他宠坏了,他才会这般飞扬跋扈,如今还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

  要说宠,柳同方可算得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能都怪她,柳氏一想到自己百般疼爱的孩子有家归不得,便又啜泣出声:“老爷你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提出告诉之人肯放手……”柳同方言语微顿,只觉眼前浓雾一应散去,茅塞顿开,他先前怎就没有想到。

  第二日大早,柳宅的车马缓缓停在楼府门外,柳同方向楼文远递了拜帖,不过片刻,便有小厮出府将他领了进去,不远茶楼之上,华衣男子目光灼灼,手中热茶青烟袅袅,旁座的华衣公子神情倦怠,撑着下巴瞪着眼,不是赫连旭是谁。

  赫连旭被赫连将军也就是他父亲喝令在宗族祠堂每夜罚跪,好不容易昨夜放他回房,今日晨启便被祁玥扰了清梦,说来全都是拜祁玥所赐,竟将他出入风月场的消息透露给了他父亲,可赫连旭偏又说不得一句,谁让他第一次去,小嫂子就出了事。

  祁玥要秋后算账,竟连他也不放过,也得亏小嫂子如今已无大碍,只需稍加休养便可,否则祁玥怕是会让他脱一层皮,单是这么想着,赫连旭便打了个足足的冷颤,他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方才说道:“阿玥,你这一大早的把我拉来这里,到底是来喝早茶的,还是来看柳尚书那老头呀?”

  祁玥轻啜了口茶,方回道:“都是。”

  “晋王府的茶不比这里的好吗?你非得扰我清梦,你不会看上柳同方那老头了吧?”赫连旭顾自倒了杯茶,对上祁玥那双尽数薄凉的眸子,忙干笑了两声话锋一转:“已经查到了柳元杰的踪迹,真的不需要我们在放一把火吗?”

  “这把火让他们自己放,烧的越旺越好。”祁玥摇了摇头,又道:“寻个机会,断了他的子孙根便是。”

  “啧啧……真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咱们的晋王殿下。”赫连旭下意识护住裆部,思绪忽转,“因着小嫂子这事多少也算有些意外收获,本来我们以为私造兵甲之事只是兵部参与其中,没想到户部也如此胆大妄为,如此一来牵涉甚广,但你真觉得将那老头逼到胡同,幕后之人定会出手相救吗?”

  “本王本意并不在此,西郊那边已派人盯住,至于幕后之人会否出手其实并不重要,本王只要将涉案之人一一拔掉,我们不去找他,他怕也会来找我们。”

  赫连旭眉头轻挑,唇角扬起一抹坏笑,“哦……替小嫂子出气是主要,引蛇出洞是顺便……阿玥,有没有人说过你老奸巨猾?”

  “她说过。”

  赫连旭闻言一怔,几乎在一瞬间明白那个她是谁,笑而开口道:“我猜也就小嫂子敢这么说。”不过一瞬,他忽而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诶,你跟我说说,你是做了什么,才给小嫂子留下这么别致的印象?”

  祁玥摇着手中的茶杯,一时间没有回话,其实他也不知道,不过一次偶然听她同弄雨说他腹黑,至于腹黑何意,她便是那样解释的:长得很帅但是老奸巨猾,那一瞬他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说拉倒,还怕我笑话你吗?”赫连旭见他愣神,八卦的小火苗才刚窜起,登时便焉了,眸光转向楼府大门,楼文远将此案推给京兆府衙确实聪明,只不过,楼文远的如意算盘漏了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京兆府衙荀墨是个铁面无私雷厉风行的主,如此一来,楼文远看似做了顺水人情,可却是事情演化至今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

  事到如今,整个京城之中,最头疼的要属这两位尚书大人了吧。

  楼府中,柳同方将自己此次拜访的意图告知楼文远,楼文远知道,若是告诉之人肯撤诉自然是极好,若是换做旁人,恩威并施兴许可行,可……楼文远颇有为难的开口说道:“柳大人,实不相瞒,当日携尸至刑部报案的是晋王殿下!”

  “什么!”柳同方闻言惊诧,“怎么会是晋王殿下,他与那妓馆琴女有何关系?”

  “本官也曾问过晋王殿下,当时殿下直言‘毫无关系’。”

  “既毫无关系,那殿下为何?”

  楼文远额首轻摇,轻声说道:“本官也想不明白,本官那日曾小心试探晋王殿下对此案的态度,可殿下一方面表示将此事全权交由本官处理,可言语之间却又好像要本官严办此事,本官一时之间也摸不透殿下的想法。”

  柳同方心中捣鼓,如霜打茄子般瘫坐在座,书房中一时间陷入了很长的静默,谁也没再说话,最终还是柳同方先打破了沉静:“楼大人,若是没有了人证?”

  楼文远眼皮一跳,急急否决道:“柳大人莫要糊涂,晋王殿下当初来到刑部的时候,并未携同人证,只将一份陈情表交予本官,此案如今是由京兆府衙审理,莫说我现在不知人证在哪,可就算知道了,柳大人能动得了其余一干人等,怕有一人柳大人是如何也动不了的,荀墨曾提审过那位公子,却被晋王殿下挡了回来,况且,如今已是民怨四起,一旦陛下知道此事,必会下旨彻查。”

  开玩笑,此案虽暂由京兆府尹审理,可毕竟是由刑部直接移交的,若是此时再添人命,他必有失职之嫌。

  一席谈话下来,柳同方并没有得到任何解决的法子,也便没有再多逗留的必要,便起身告辞离开,楼文远将人一直送到了府门外,目送他离开之后,才拂袖擦了擦细汗,暗暗松了口气。

  柳同方回府之后,柳氏便急急迎了上来,问:“老爷,怎么样了?那楼大人怎么说?”回应她的是一声叹息,柳氏不耐道,又追问:“老爷你别光叹气呀,到底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你知道首告之人是谁吗?”柳同方见柳氏摇了摇头,又道:“是晋王殿下。”

  晋王!那冷面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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