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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的名字叫陷阱(1)

  定格

  (李昕)

  苏叶倚靠着电梯的一角,后背冰凉,手不自觉的狠狠抠着光滑的内壁,不知道有多少人曾趴在这上面哭泣,喘息,甚至是接吻。她的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红色数字慢慢变换,像是一锅沸腾的血液,翻滚着灼烈的燃烧。

  电梯是个神奇的存在,你在里面永远猜不准究竟在哪一层楼会停下,也不会在意那些不经意间错过的楼层,决定权似乎永远掌握在外面人的手里,哪怕他的手指只是一瞬间轻触,那嵌在墙壁上闪耀着光芒的红玫瑰,或许就能改变你的轨迹。

  以前假若非要走电梯不可,而且又不赶时间的话,苏叶会把每一层楼都按个遍。当然,这是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只是想稍微操纵下自己的运行,以免无法预知究竟要发生些什么,因此在那扇门的一开一闭间,她在夹缝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是今天她却没有这么做,她现在害怕电梯运行接近结束时的停滞感,她不知道电梯门打开时自己究竟能看到些什么。被封闭在这个铁盒子里,苏叶感觉不到自己究竟是朝上还是朝下,她有种错觉,当进入这里的一刻,外面世界的所有一切都已颠倒,包括自己。

  所以,电梯真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可既然选择进来,你就不得不去承受被动的地位。

  但往往你的选择,恰恰成全了毫无选择。

  手机的震动声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沉闷,她感觉到这整部电梯也在轻轻颤抖着。

  是谁的号码。苏叶看了一眼屏幕,犹豫着。

  手机也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她盯着握在手中的东西想,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该存在。

  她到现在还都不想来参加这个聚会,面对着这串阿拉伯数字,她还在思考着如何在最后一刻逃离这里。

  震动声已经与这部电梯的运行声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苏叶开始咒骂,这家大酒店的电梯里信号还真是强烈,她看到手机上的那串数字被扯直成一条绳索,自己正被这条由手机微波信号编织的绳索缠绕着,被密合的包裹着,扯不断。

  不在服务区,多好。她有时候真想让自己的心也远离服务区,怕了,累了。

  可四周都能听到心跳的回声,原来它一直都在。

  滑动门。

  向左走向右走。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苏叶看到程芷慧已经站到了门口,来回的踱步,手紧紧贴着右脸颊,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苏叶此刻听得很清楚,从那部夹在指缝手的机里传出来的陌生彩铃声音。

  自己的却是陌生的。往往如此。

  程芷慧今天穿了件玫红色的真丝刺绣吊带,外面披了件米色的毛坎肩,映衬着脖颈间耀眼的皮肤,或许真正在发挥功效的是那颗镶嵌在锁骨中央的宝石。她的那条小裙子像朵朝下生长的淡紫色蝴蝶兰,裙底包裹在蕾丝袜中纤细的双腿恰恰充当了花蕊的角色,大红色鞋底的高跟,在地板上行走间映出的倒影像极了一朵花在风中摇曳招展。

  苏叶痴痴的望着,仿佛不认识般,但她还是看到了一条连接彼此的线,那条线来往穿梭于她们之间,断开又缝合。

  震动彻底停滞的那一刻。

  程芷慧挂上电话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轻快的步伐,那是不易模仿的舞步,像是一个傲慢的公主。

  她本来就是个公主。父亲是国内知名的大企业家,母亲精通管弦乐,曾参加过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演出。她的穿着打扮向来都是无可挑剔,每一件衣服都能引来无数人觊觎的眼神。从指甲油到粉底,耳环到项链,每一处细枝末节都像经过艺术大师的精心雕琢般恰到好处。

  在苏叶眼里,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一个无论在何地都能闪耀着光芒的妖精,她能够吸引着男人的目光,同时还有女人的。

  苏叶一直都认为,“妖精”才是称赞女人的最高词汇,其他的一些不关痛痒的溢美在这个词语面前都不堪一击。

  其实她并不具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她征服观众的武器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魅。

  连女人也能为之倾倒的魅。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电话也不接。”程芷慧娇嗔埋怨的语气。

  “刚才路上有点塞车。”苏叶说完这句话之后真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这真是个俗到连听者都不愿意再去揣摩的谎言。

  “赶紧进来吧,大家都到了。”她像个举行生日宴会的贵妇人般在前面带路,而苏叶却像极了被请来参加演出的小丑,真恐怕稍一不慎就会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只好低着头藏着掖着,渴求将这秘密保守到最后一秒。

  虽然她知道这秘密不可能维持太久,就好比装在玻璃罐中的热水,迟早有一时会变得冰凉刺骨。

  只是她还想趁这罐中的热水冷掉之前,抱着它,哪怕它还没自己的手心温暖,仅是沉醉自己营造的骗局中,自欺欺人。

  这是她们的毕业聚餐,大家虽然很多都来自不同的学院专业,但似乎道不同者才更有共同语言。回想起当年刚进大学校园的青涩,恍然间已经站到了第四个年头的尾巴上,现在她们还是会在这已走到最后的青春边缘彼此微笑着说加油,只是没有了当年的底气,从嘴边飘出的话已经摇不落挂在枝头欲坠的叶,其实这怨不着她们,是那枯叶在最后一刻才发觉,苟延残喘于枝头,也比浪迹于风中强百倍。

  于是它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抓着,狠狠抓着。

  丁玫已经坐到了那里,一向大小聚会都爱迟到的她今天倒是比自己早到。还记得以前要参加聚会的时候,丁玫总是为自己究竟要穿什么而费神好久,往往是试遍了衣橱也找不到一件满意的,到那时候一般都是程芷慧大开城门,丁玫便会随意从她的衣橱里挑出一件来套在自己身上,倒也没了先前的挑剔,毕竟她心里明白,那随便的一件,都能抵得上她刚才摆弄过的所有衣架下的廉价货。

  丁玫在看见苏叶后愣了好几秒钟,似乎是在怀疑面前这个苏叶的真实性。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谈笑风生,只是在眼角的余光明明扫过苏叶后,又迅速转移目标,生怕被别人捕捉到其运行轨迹,像个被安插进来密切关注别人行踪的间谍。

  苏叶也注意到了丁玫。她今天格外引人注目,这并不只是因为她穿了一身鲜艳的红。她笑声总是很大,说话也口无遮拦,她的言语像条落地的蛇般不断的游走在每个人之间,开着各自的玩笑,甚至包括以前上学时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虽然她总是这么疯癫,可今天似乎也超出了其应有的正常状态。

  阳洋从旁门进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稍微压低了声音,由召开着的大会转入了彼此小声议论,这如果不是起初就在现场的人是不会留意到这微妙变化的。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依旧一样淡定平静的脸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阳洋今天穿了身韩版西装,这并不是他一贯的风格。苏叶记得阳洋曾经是个很纯粹的休闲布衣控,偏向于嘻哈风格,一向喜欢肥大宽松的棉质衣物,无论到哪里总给人留下不修边幅的小混混形象,谁都不会将他和钢琴王子这个称号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他曾在法国待过好多年,竟没沾染回一丝浪漫气息。

  法国是苏叶一直都幻想的国度,她渴望住在一间能够看得到艾菲尔的公寓中,每天晚上或是清晨摇晃着红酒杯,看风情万种的金发女人,看温文尔雅的法国男人。

  很多人都不解阳洋为什么会从法国回来,有的说他在法国被感情所困,承受不住所以回来了;也有的说他父亲公司资不抵债,经营困难,无法提供他在法国的高额学费,应该说是高额生活费,所以才回国。后来阳洋解释说其实他一直都不喜欢巴黎这个城市,他最想去台北,那里有一间24小时的书店,身处其中将忘记落地窗外昼夜的更迭,他很想去看看。

  苏叶对这些私生活都不感兴趣,更何况还是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人。

  这个男人今天贴身穿了件绣有淡紫色花纹的衬衣,或许是还不习惯的缘故,衬衣领有点拧巴,程芷慧很细心的帮他整好,他只是淡淡的笑,两个人的眼神里充满暗昧。

  程芷慧也微笑着,和阳洋说了一些什么,苏叶没有听清楚,只是看见程芷慧很担心的样子,然后掏出手机。苏叶脑际间一个迅速的闪回,在刚才等待自己的时光,她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呢。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后,脸上表情由欣喜转为慌张,紧接着竟然毫无征兆的冲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光滑的地板砰砰作响,苏叶和丁玫几乎同步跟随着程芷慧奔进电梯。

  又要乘坐这个鬼东西。苏叶彷佛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她不曾想的是有多少恋人是在滑动门内的世界里成就了彼此,但最尴尬的还要数那些各怀心事的人邂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或许彼此熟识,但至少也是认识,选择沉默毕竟不是办法,谁先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

  “真没想到,我是的真没想到。”程芷慧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叶,摇着头说。

  楼下的大厅里,还有稀稀拉拉未散尽的人群,他们都还在朝着一个方向驻足遥望着,显然这里才刚刚经过了一场喧闹和围观。

  她们三个透过偌大的玻璃门看到黄婉晴被带上了警车,还来不及追赶便驶出了她们的视线,只留下了一个汽车后玻璃显现出来的后脑勺、马尾辫,还有现场大片大片观者的感叹。

  可惜了,真是作孽。

  真是作孽,可惜了。

  只是苏叶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在作孽。

  苏叶回到餐桌上,呆坐在那里闷不作声。她总感觉像是在演一出戏,台下有很多观众,只是她一个都看不见,上下左右全是漆黑一片。

  她不想继续演下去了,因为她听不到掌声抑或是唏嘘,一个人在不管做什么别人都以默然来对待的时候,心里是最恐惧的。而现在苏叶做了这么多,别人都是在以很淡然的态度来处理的:丁玫依旧大声的谈天,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她亲眼所见;程芷慧坐在原本为黄婉晴留好的位置上,挨着阳洋,两人只是默默抽着香烟,用盘旋融合的烟雾来交流。

  但很快,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鼎沸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制了下来,很尴尬的沉静。这时苏叶才知道,之所以台下没有反应,那是因为自己只是个跑龙套,可怜的跑龙套。

  “怎么了,继续啊。哦,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程芷慧将烟掐灭,苏叶能清楚的听到哧的一声。一缕不知属于谁的心事从她的指尖萌芽,迅速上升。

  她顺手摸了一瓶红酒,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苏叶注视着,那酒像极了被稀释的殷红血液,散发着诱人的香,勾起了所有垂涎者的口水。阳洋手指间的烟灰已经积攒到很长的一截,在程芷慧放下红酒的那一刻,烟灰轰然下坠,砸在桌面上绽开成了一朵花。

  起身,举杯。

  “今天黄婉晴,也就是我们寝室的老三有急事,没法到场,我替她向大家道歉哈。”话音落,就只剩下杯壁上圈圈晕开的红,还有她嘴唇上没有抿干的酒滴,像是刚涂过唇彩,让人不由自主想扑上去吸一口。

  或许今天过后很难再有这样的聚会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事实。大家嘴上有的抱怨着,但每个人都暗地里瞅着阳洋,或者举杯的间隙,或者聊天的空档,或者去洗手间的路上,总要将视线朝那个方向射出几缕。这时候,阳洋手里的烟已经没有了,但苏叶却没有在他跟前的烟灰缸里发现烟蒂。

  趁苏叶走神的时候,程芷慧一直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叶,冷不丁的来了句,“叶子,你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吗。三妹为什么来不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苏叶听完后浑身颤了一下,她抬头时与程芷慧的眼神相遇,那两个人视点的相交线,在那一刹,结成一道冰。

  又一次沉寂的气氛,让人窒息。

  “来来来,少一个人还多一口饭呢,咱们可是铜墙铁壁啊,缺了谁咱玩不转啊,老娘陪你们走着。”丁玫把即将熄灭的火苗再次扇成了熊熊火焰,众人也只是随声附和着,但虚火永远无法融化那道冰。

  苏叶看到程芷慧像是记起了什么事,突然起身朝自己走来。尖细鞋跟踩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走到苏叶的座位前,拿起空酒杯把玩着。苏叶看到她今天刚涂过的指甲,含情脉脉的淡紫色,在灯光下闪着奢华的珠光。

  程芷慧现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引着苏叶的敏感神经,苏叶注视着酒杯里一滴没擦干净的水珠,跟随她手指的节奏左摇右摆,划过了能运行的所有轨迹,即使在杯口朝下时,它也是绕着杯沿转了一圈之后才滴落到地毯上,晕开,渗透到松软的绒毛里。

  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滴水珠,不知什么时候被甩出来,晕开,消失不见。

  “我说,三妹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啊。”程芷慧凑到苏叶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体吹着耳根,浑身莫名痒起来。

  苏叶下意识朝后撤了撤,没说什么。

  程芷慧轻轻地拿起一瓶高度白酒,斟得很满,就快要溢出来,如同她刚才端起红酒一般随便。

  “喝了它,今天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知是哪一根搭错的神经指使者苏叶伸手去接悬在空中的酒杯,刚刚程芷慧还端的很稳,没有洒出一滴,可到了苏叶手中就不再风平浪静了。

  她的手一直在抖,接过酒杯后更是抖得厉害,虽然程芷慧的声音很小,但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都聚焦在那杯白酒上。

  丁玫也站起身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程芷慧的眼神,却又哽咽住,伫立在那里,揪心的注视着。

  “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做,昨天是怎么保证的,不就一笔记本电脑吗什么玩意儿。”

  “你丫真行啊你,她平常待你也算掏心窝子了,就那么一屁大事你至于嘛你。”

  “她确实挺不容易的,昨天好说歹说都基本解决了,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不把她弄进去你不甘心是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赶紧把这杯酒给我一滴不落的喝下去,我就权当你给老三赔罪了,待会我会想办法弄她出来。”

  程芷慧一个人喋喋不休,这是该到她唱独角戏的时间了。苏叶一句句的听完,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丁玫跑过去拉住苏叶示意她坐下,并且拿眼睛很不友善的盯着程芷慧。

  “黄婉晴她这是罪有应得,我们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把自己弄进去的与我们无关。”丁玫也气势汹汹的说。

  “说的真好听啊,与你们无关,她总不会去报警叫条子来抓自己吧,还不知是谁耍牛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大檐帽走的近乎,不关自己皮疼的事偏要插上一杠子。”程芷慧阴阳怪气的说。

  程芷慧在不知不觉间就将矛头对准了丁玫,但看丁玫的模样似乎早已做足了准备,“您老人家还知道这事不关自己皮疼啊,心里明白就别在这瞎嚷嚷,我都嫌丢人。”

  这话让程芷慧很是冒火,喉间滚动好几个来回,好像刚刚准备好的言语都被噎了回去,“你还嫌丢人,好,”程芷慧大口喘着气,“你们今天办那事的时候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我们今天怎么了我们今天,这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知道遇到坏人要找警察叔叔,叶子也只不过运用了一下最基础的知识,我们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倒是要问问你张开宽阔臂膀精心呵护的三妹,偷别人的东西究竟嫌不嫌害臊。”

  苏叶能清楚看到从丁玫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还有对面站立的程芷慧潮红的脸庞,她似乎是在蓄势待发,目前的局势来看她已经在这一来一去之间占了下风,好像丁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仗着一副已经得理不必饶人的模样紧跟不舍。

  “怎么了,焉了没话说了?今天确实是叶子在承诺之后又反悔了,可这在情理之中啊,姐妹,咱谁都别在这装清高,压根这事没搁到你头顶上刀也没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自然在这说风凉话了,如果是我的话,我铁定比叶子还狠心,对这样的人就要像叶子这样,不能心慈手软……”

  苏叶越听越感觉脸上挂不住,下意识拉了下丁玫的袖子。

  “怎么了?你拽我干嘛啊,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啊……”丁玫自然感觉不到周围的人投向苏叶的异样目光,苏叶此刻恨不得找个缝挤进去。她看到程芷慧似乎已经消化掉令人作梗的话,那逐渐浮起的挂在嘴边的笑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那杯白酒泼在丁玫的脸上时,苏叶的身上也溅到了许多,刺鼻的酒精味在一瞬间蒸腾开,渲染着糟糕的气氛,火辣辣的。

  阳洋在程芷慧端起酒杯时想一把摁住她,但没考虑到她如此毫无顾虑,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就泼了上去,好像洒在了空地上一般轻松,压根没去在意站在对面的是一张脸,一张自己曾经好姐妹的脸,还有周围一张张木然惊讶的脸。

  苏叶这才找到了演戏的感觉,她作为观众眼里的配角,但却是戏里真正的主角,可是除了演员之外没人知道她是主角,真是失败。

  丁玫被泼了酒竟然没有立刻逃走,也没有随即反击,而是稍作停留,貌似是在给观众一个思考的时间,实际上她是在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想必她也一定没有想到刚才站立在那的高脚杯会在转瞬间就将杯口对准自己,而且目前他们四个人以极具戏剧性的站位呈对立面僵持着,这本应是最高潮的部分决不能因为哪一方的垮塌而破坏了整场演出,因此,她不能走。

  丁玫将沾在嘴唇上的白酒呸的一声吐到离程芷慧不远处的空中,在灯光的环绕下又散落了下来,依旧很挑衅的眼神,抖动着的红润唇线。

  在阳洋拽住程芷慧的同时,丁玫被强拉着冲出房间。当时苏叶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望到程芷慧打落阳洋的手,甩在半空。

  她们俩快步移向楼梯口,丁玫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摆脱出来,手指都是冰凉僵硬的,浑身上下依旧不停颤抖着,嘴唇却已经变的干枯,如龟裂的土地般毫无血色。这期间她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都是在恍惚与现实中徘徊着,冗长的楼道只有四只高跟鞋踢踏作响。

  在鞋跟编织的节奏中,丁玫在起伏的音符中间打了一个结,挣开了苏叶,蹲坐在台阶上。

  “走不动了?”苏叶关心的问。掏出湿巾为丁玫擦拭还挂在脸颊的酒滴,有些已经滴到了脖根,还有的顺着拉直的长发流淌着,几根拧成了一缕。

  丁玫刻意躲闪着,不耐烦的甩开苏叶的手。或许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坐一会,没有抱怨没有哭喊,反而像是完成了一件使命一般,一个章节终于告一段落了。

  不识趣的苏叶依然缠绕不休,丁玫只好起身走向这一层楼的电梯口。

  “走不动了,坐电梯吧。”

  “就只剩几层了,我们还是走下去吧。”苏叶紧张的看着她指尖触到那个按钮,随即变成红色。

  “你愿意走楼梯就走吧,懒得管你。”丁玫抬头注视着变换的楼层数字,突然冷笑了一声,上扬的嘴角如窗外射进的阳光。

  “程芷慧,你丫狠。”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