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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扇掩芙蓉天自然

  “不准你欺负我娘子!”澹台然大怒,用力将闵友意推开,全无忌惮。

  闵友意侧身闪过,伸向黑纱的手也收了回来。

  “公子,寻人要紧。”侍者在他身后轻声提醒。

  见她重新缩到澹台然身后,闵友意忽地一笑,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无力。他抱拳微揖,“刚才唐突了,请姑娘别见怪。告辞。”说完,脚步匆匆已转身。

  怎、怎么回事?

  不止围观者奇怪,澹台然更是莫名其妙。倒是那名扇子摊的老板好心解答:“听说他们在找人。”

  “找人?”澹台然皱起浓眉。

  “是啊,好像是找一名受了重伤的人。”扇摊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姑娘看看我这扇子,每一骨都精工打磨,买一把吧?”

  她换了把折扇摇摇,不掩好奇:“为什么他们要找受伤的人?他们是什么人啊?”

  “他们啊,都是江湖人。”扇摊老板大概也是个爽朗性格的人,听她一问,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好像听说江湖上某个大帮派正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人掌握了那个帮派的大秘密,如果不找到那人,或是让敌方找到那人,那个大帮派的秘密极有可能被泄露出去。所以呀,那个大帮派倾巢出动,就是为了搜寻那个失踪的人。”

  他那来那去,溪儿很佩服自己居然听明白了,“你认识那位公子?”

  “我?”扇摊老板拍掌大笑,“不认识!”

  “他说他叫闵友意……”澹台然喃喃自语,想到什么信息,突然哇哇大叫:“他、他、他是闵友意,‘玉扇公子’闵友意!天哪,溪儿,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快!”

  “为什么?”她抓着扇子摊不放。

  “他是花蝴蝶啊!”他差点飙眼泪。“武林三蝶”的事迹他可没少听,花蝴蝶看上了他的溪儿,这还了得!他要赶快把溪儿藏到山里去,以后再也不带到城里来了。

  “哈哈哈哈,这位小哥你放心,传闻玉扇公子只喜欢敌方阵营里的绝色佳人,你与他无怨无仇,他不会喜欢你家娘子的!”

  这样啊……澹台然按着胸口吐了一口气。

  可是闵友意再转回来怎么办?左思右想,他还是觉得胸腔里的心没跳安稳,“溪儿,我们走!”

  不料,她甩开他的手,站在扇子摊前就是不挪步。

  他扭头,“一行白鹭上青天”被她拿在手里翻前摇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那笑他熟悉,她每次对着镜子就是这么笑的……他掏铜板,“老板,扇子怎么卖?”

  “三文钱。”扇摊老板笑呵呵。

  “给!”他将三个铜板放到扇摊老板手上,再去牵她的手,果然,这次她乖乖跟着他走了。“……溪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人让你跟他走,你一定不要去。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追加一句,“除了我。”

  她太温顺、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性子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他好矛盾……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她的注意力被手中的扇子吸引。总觉得自己手上应该拿件东西,这把扇子在手上的感觉……还算好吧……他买给她的……突然抬头对他甜甜一笑,“好,我只相信你。”

  黑纱被风卷起,他正正瞧到了她的笑,怦怦,心又开始不受控制。

  “溪儿……”他情不自禁抬手轻触她的脸,“我、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给你买衣服,买胭脂。”未施粉黛的溪儿已经这么漂亮,若是染上胭脂水粉,岂不让他惊艳如天人?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牵紧了些,似想将她抱在怀里别飞走了才是。

  她做了一个动作,让他“怦怦”乱跳的心差一点真的跳出喉咙口。

  ——她收了扇子,浅浅一抬,将扇柄抵在他下巴上。

  调、调戏他?

  她笑弯了眼:“你,说话算数哦。”

  “……算,一定算……”如果她开口让他去死,他恐怕都心甘情愿得彻底。

  “现在去哪里?”收回扇子,她扭头四下扫了一圈。

  他恋恋不舍盯着她手上的扇子,打定主意待会儿再给她买两把。

  “然哥哥,我们要去哪里?”等了半天听不到他的回答,她掀开黑纱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啊,去喝酒……不是,是去见我那两个朋友。”轻轻飘起的神志终于落回来,他赶紧擦擦嘴(天知道他想擦什么),带她往约好的酒楼走去。

  “十六楼”是遥方郡著名的五大酒楼之一,澹台然与两位朋友相约的地方正是“十六楼”二层的一间雅厅。

  脱下黑纱帽,溪儿见到了澹台然口中的朋友——杨爵和阮化成。杨爵一身绸衣,容貌不算太俊郎,最多只能说不丑,看到不会觉得怪异——不知为何,她看到杨爵时脑中自然而然跳出这种感觉;至于阮化成,一身布衣,身形魁梧,样貌憨厚,看上去是值得相信的人。

  不知他是怎样对两位朋友介绍她的,两人一见她立即起身,杨爵颔道一揖,书卷翩翩:“见过溪儿姑娘。”

  阮化成搔着脑袋冲她笑了笑,果然沉默少言。

  随后是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笑闹,杨爵早已点了酒菜,他让她自己吃,爱吃什么吃什么,自己则和那两人凑到一起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好不快活。

  她专心吃饭,听着他们笑闹,倒也不觉得闷。

  “溪儿姑娘,这是十六楼最有名的‘白鱼稻饭’,可还对你口味?”杨爵趁澹台然和阮化成拼酒之际走到她身边,颊上染了些酒色。

  “……这不是饭。”她没看到有米啊。

  “呵……”杨爵失笑,“虽名为‘白鱼稻饭’,并非指它是一碗饭。这是十六楼从浙江运来的白鳞鱼,配以细腰白豆,再以秘芳蒸制而成,细腰白豆睡在鱼上,看上去像一粒粒白米,故有‘白鱼稻饭’之名。”

  难怪……她点头,表示明白。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裂响,像是盘子碎落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喧闹,不知出了什么事。澹台然和阮化成停下拼酒,杨爵和她的视线正移向垂掩厅门的白帘——眨眼之间,一人掀帘冲进来。

  四人愣往。

  是名锦衣公子,俊容白皙,头冠沉香水冠,锦衣深青色,无花无纹,倒是衣襟、袖尾、袂裾处压着素底繁花纹,缤纷缭乱。

  “打扰了。”那人一抱拳,直接向窗子跑,很有“借你们窗子跳跳”的意思。

  “恶贼休走!”一群衣饰相同的人呼啦啦冲进来,也是眨眼之间,将锦衣公子团团围住,让他的跳窗计划石沉海底。“谢绣,识相的,就快把我明王阁的卧龙球云剑交出来!”其中一位留了短须的中年男子震声大喝。

  眼见无法逃脱,被唤“谢绣”的锦衣公子也不急了,懒懒一笑,开口讽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卧龙球云’?凭什么就一定是我?我手里有剑吗?”

  “你会笨到光天化日拿着我‘卧龙球云’招摇过市?哼,你一定是藏了起来!”

  “血口喷人啊!”谢绣以蒙受不白之冤的表情连连摇头,对还摸不清状况的四人说:“你们看你们看,四位朋友,明王阁居然这么不讲理。第一,我没有剑,他们却硬说我偷了他们的剑,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第二,我好好在下面吃饭,他们冲进来打打杀杀,砸了人家酒楼的生意,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你……你这是狡辩!”中年男子被他一番讽刺气得脸色发青,二话不说提剑刺来。

  谢绣纵身闪过剑尖,衣袖一荡,借机向窗口跃去。

  那群人要追,不料两位店小二打扮的青年一下子挡在窗边,微笑道:“诸位英雄,下面一共打烂了三只双鱼碟、一对如意碗、两张圆椅、一张檀木桌,共计六十两银子。此外,掌柜说了,诸位英雄轻功了得,纵身飞跃直达二楼,但踏坏了二楼的围栏,修理要花八两银子。所以,诸位英雄一共要留下六十八两银子才可以离开。不然,我们就报官。”

  “滚开!误了我们的事,你担当得起吗?”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名黑衣年轻人开口,样貌不过二十一二,血气方刚。

  左边的小二微笑不变:“这位少侠,来十六楼里寻仇的江湖人我们见多了,也是一言不和就动手,可我们十六楼如今还好好的,凭的是什么?”也不等那群人有反应,他直接答了,“凭的就是有来有往,有损有赔。”

  右边的小二却冷下脸:“上个月庐山派的元佐命元少侠在我们十六楼教训一名江洋大盗,打坏了东西,他还不是一样要赔。”

  “你……”黑衣年轻人欲上前生事,中年男子伸手拦住他,向侧方递了一个眼神,立即有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手上。中年男子将银票交给左边的小二,“这里是一百两,够赔了吗?”

  “够。”左边的小二还是微笑不变,“诸位英雄慢走。”他往大门的方向比了比。

  中年男子冷冷一哼,甩袖下楼。一群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追人去也。

  两名小二立即退出雅厅,放下垂帘前,右边的冷面小二说:“杨公子,方才让您和您的朋友受惊了,掌柜说,今天这顿算他的。”

  “无妨。替我谢谢掌柜。”杨爵抱拳点头。

  右边的冷面小二又道:“厨房为四位特别准备了冰糖雪耳莲子羹,希望能为姑娘压惊。”他看向躲到澹台然身后的溪儿。

  澹台然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闻言冲小二朗朗一笑,“谢谢。”

  小二放下垂帘,不打扰他们用餐。

  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过去。牵驴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打斜,沿途都是落日前的山景,霞辉为树尖镀上一层金光,眯着眼睛看去,朦朦胧胧就像一幅画。

  她没带黑纱帽,也不想骑驴,他就顺着她的步调慢悠悠走着。反正家就在路的尽头,跑不掉,时间也早,总能在天黑前回家。

  她一时摇摇扇子,一时跑到草丛里扯几根狗尾草,看上去满开心的。陪她欣赏夕阳前的山景,他也非常开心。瞧,他牵着驴子,驴背上是今天在城里买的家用,她在他身边跑前跑后,有一种家的幸福味道啊……

  “你们刚才说那个谢绣……”她摇着狗尾草跳了两步,“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他?”刚才他们三人抱头搭肩在角落里咕咕哝哝,她又只顾着吃,没注意听。

  “他是个江湖大盗。”他眉飞色舞开始说故事,“这谢绣在江湖上可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兰池夜盗’。因为他行盗时从来不穿黑衣不蒙面,却是一身锦衣繁绣,衣下是金线绣出的孔雀尾,身上还有一阵说不出名字的香气,而且呀,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得很美,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有一股迷惑的魔性,所以有人感叹:带翻金孔雀,香满绣蜂腰!”

  “兰池夜盗……谢绣……”她喃喃自语,努力回忆刚才那人的模样,只觉得江湖传说太神奇,离她太远。

  “溪儿你看——”他羞怯地瞟了她一眼,夕阳在眼中熠熠晶晶,“水光绕绿,山色送青,竹木扶疏,交相掩映,林中禽鸟,声如鼓吹……以后……我、我是说……我们成亲以后,我每天都带你看这些美景。还、还有,我每天打猎、种土豆,养猪养鸡,赚钱养家,你、你可以学女红、学煮饭,晚上我回家了,我们可以一起练功,一起数土豆花,一起看夕阳再一起看日出……我、我们……你、你给我……”生个儿子这种话,他就是说不出口,怎么办?

  好羞啊……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全身好像都在用力地期待未来的生活……

  美好啊……他热泪盈眶。

  她低头扯狗尾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虽说以前的记忆没有了,他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和关心却不是做假,遇到危险的时候绝对站在她前面,还努力赚钱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粗茶淡饭,却温暖怡人。

  这人,以前的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吧……

  成亲……她有那么一点……期待呢……

  “然哥哥……”她站到驴子的另一边,偏头看他,“你答应以后给我买胭脂的。”

  “是。”

  “不许抵赖。”弹开扇子掩去如水双眸,也将脸上的暖暖春光一并掩了去。

  一行白鹭上青天……他盯着七个黑字,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咧出傻笑,“不抵赖。不抵赖。绝不抵赖。嘿嘿……”

  溪儿这是答应他了吗?

  害羞的溪儿没让他心跳加快,却给了他另外一种感觉——心痒。

  现在亲亲她的脸,她应该不会拒绝吧……心痒的后果就是色心大起,澹台徒弟心生邪念,意图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自己未过门的娘子。

  他嘟起嘴……

  缓缓地……靠近……靠近……

  “咚!”一人从后面撞过来,让他结结实实吻上了……驴背。

  “谁呀!”他火大地跳起来。

  “嘘——”撞他的人将食指压在唇上比个噤声,转眼向前方树林跃去。虽然快,还是让澹台然看清了容貌——十六楼里被明王阁一群人追击的谢绣。

  捂嘴哀悼自己的吻,他牵起毛驴继续走。

  “他……”她指指树林。

  绕到她身边,捉过她的手牢牢握住,他小声说:“什么都没看到。我们回家。”

  她向他贴近了些,有点害怕。

  没多久,明王阁的那群人从同样的方向冲出来,横眉竖目叫住他们:“喂,前面的,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他把她护在身后,慢慢摇头。

  “真的没见过?”一名长相粗犷的男人将剑压到他脖子上。

  他哭丧了脸,“小、小生和娘子是要回家的,我、我们没看见有人啊!”

  “和一个山野村夫计较什么,师兄,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们还是赶紧往前追吧。”男装打扮的女子挑开男人的剑。

  呼啦啦,这群人各施轻功,浩浩荡荡跑出一溜烟。

  澹台然一手溪儿一手驴,面不改色继续走路,不料驴背上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多谢这位小哥。”

  两人回头,驴背上坐着的是……

  “你、你怎么在我的驴背上?”澹台然大惊。

  “我飞上来的啊。”锦衣公子笑眯眯,坐得安稳极了,一点也没有下来的意思。

  竖起食指,澹台然指向锦衣公子的鼻子:“你、你是谁?”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绣’字。”

  “兰池夜盗谢绣!”

  “哦,看来这位小哥知道在下的名号。”谢绣在驴背上皱了一下眉头,“啊,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真面目,这是行走江湖的大忌,如果这位小哥知道了在下的真实身份,在下只有……”眉峰刹时阴冷一片。

  “你、你想怎样?”他赶紧将溪儿拉到自己身后,不信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

  “我想……”谢绣忽地从驴背上跳下来,拍拍手,“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明王阁那群人又死咬着我不放,这里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休息的客栈,不如这样吧,小哥,我今晚在你家借宿一晚可好?”

  “……”

  “你要是不答应,我只有……”谢绣按按拳头。

  “……”他理解了一下,试着问:“你……是想去我家?”

  “借宿一晚。”谢绣放下拳头,“只借宿、一晚!这位小哥,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混江湖的,一回生两回熟,不打不相识,重新介绍,在下谢绣,我那个江湖破名号,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那都是闲着没事的人叫来好玩的。小哥你呢?”

  “……我叫澹台然。”

  “原来是澹兄。幸会幸会!”

  “……我姓澹台。”他决定鄙视谢绣。没读过百家姓,至少也要知道澹台灭明吧,人家可是“宁让钱,不让言”的始祖。

  “……”谢绣恍然大悟,“澹台兄,幸会幸会!”

  “你、你真的要去我家?”

  “莫非澹台兄见死不救,让我落到明王阁那群冷血无情的人手上,被他们冤枉之后再大卸八块?”谢绣以幽怨的眼神瞪他。

  他迟疑不决,一是不知谢绣和明王阁谁对谁错,二是不熟悉谢绣这个人,三是不想惹江湖事——蓦地,衣袖被扯了几下。“溪儿?”他偏头。

  她踮起脚,手掩嘴在他耳边悄悄说:“我们帮帮他吧……夜里一个人在外面……好可怜……”

  他的溪儿就是善良……他转过头:“好吧,山郊一带是没有客栈的,你就去我家休息一晚,明天你再赶路。”

  谢绣愣了一下,弯眸微微一笑:“谢谢澹台兄,也谢谢……呃,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她看向澹台然,他立即帮她回答,“溪儿,她叫溪儿,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原来是未来的澹台夫人。”谢绣抱拳一揖。

  她赶紧移位避开他的揖礼,小声说:“叫我溪儿就可以了。”

  “溪儿。”谢绣迎风抬眸,直视澹台然身后的女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你牵驴。”澹台然将驴绳抛到谢绣手上,牵起她迈开步子。他不喜欢谢绣盯着溪儿的眼神。

  谢绣盯着掌心上的绳子,再看看身边的小青驴,认命地叹气。

  三人一驴踩着夕阳霞光往澹间居前行,长长的影子拉在身后,一派安宁。

  没多久,澹台然和溪儿就不觉得安宁了。因为他们发现,谢绣——好唠叨!

  一路上都是他的声音。

  “江湖人总是很容易交朋友。是不是,澹台兄!其实呢,我也是被迫成为兰池夜盗的。第一次的时候,其实我是去和一位官夫人幽会,所以穿得漂漂亮亮,啊,我的衣服都是在天孙翔定做的,他们的布料和款式都不错哦,有机会你们也去那里定做几件吧,报我的名字,掌柜会给你们八折。说回来,说回来,那天我和官夫人幽会,没想到明明去赴宴的官员半路折了回来,我没办法才装成夜盗,故意拿走一些珠宝如意。后来的几次情况也是这样,那些官员太无常了,比女人还变幻莫测,明明说是去办事,都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非要半路折回来,害我偷的东西越来越多,又怪我衣服穿得太漂亮,所以才冠我一个兰池夜盗的名。你们说我冤不冤?”

  “哦,原来是这样……”

  “我来遥方郡啊,本来是为朋友送东西的,我和那位朋友约好了在这里,可我等了快十天都不见影子。我想啊,我那个朋友大概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又来不及通知我。当然,我也不能总是等在这里啊,所以我决定不等了。没想到出去吃个饭又撞到明王阁的人,二话不说就冤枉我偷了他们的剑,太没天理了。幸好我在路上遇到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

  “澹台兄,你疏财仗义,义薄云天,实在是难得的少侠人才,为何屈于这山野林间?听小弟一言,何不放足武林,你我揩手干一番大事业。到时,我们一起看最美的女人,喝最美的酒。有道是:男儿当封侯拜将,云烟写像。”

  “哦,原来是这样……”

  对于新客的到来,师父老人家十分高兴,拉着谢绣打听江湖近几年发生的事情——也就是真正参预者知道的内幕,作为以后和老友喝酒下棋时的谈资。谢绣也毫无保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玩“江湖隐情我揭揭揭”,两人一时开怀大笑,一时勾肩搭背嘀嘀咕咕,就差没有对着明月焚香结拜。到最后,澹台然也加入,你灌我一杯,我灌他两杯,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意犹未尽。

  三个男人抱着酒壶指点江山,从祁连山谈到光之定城的城主,从昆仑派少侠谈到庐山派当红门徒,从少林寺扯到七佛伽蓝,再从窟佛塞联想到七破窟,对七破窟那位神秘莫测的玄十三大谈特谈。对于完全没有话题的溪儿而言,自然是躲得远远的。

  澹台然似乎也不想她出现在谢绣眼中,听到她要去烧热水,立即点头:“去吧去吧!小心些哦。”

  她来到厨房,往灶台里塞了一通枯枝,拿了折扇把玩。

  人一静下来,脑子里就开始想事情。她的记忆只有醒来以后的,可她想把以前的记忆也找回来。是不是努力想就能想回来呢?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开始回想……

  塞得过满的灶台终于燃起了部分枯柴,幽蓝的火苗往外一亲,缩回去,像恶作剧的孩子。

  她脑子里闪过的画面是——

  她一身破烂来到遥方郡寻亲,寻到地址,却发现亲戚搬家了,问两边的邻居,他们也不知道亲戚搬去哪里。无奈,她又饥又饿,昏倒在小巷子里。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被卖到醉月楼,被一群凶恶的人关进柴房。她宁死不屈,趁机逃出来……问题出来了: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一,打昏守门的跑掉,二,撬开门偷偷溜走,三,翻窗。

  无论怎样都好,唯一的结果是她的逃跑计划失败,被发现,还被人追到郊外。然后,在一颗叫“可不可能树”的树下遇到然哥哥。

  呵……捂嘴一笑,她继续组织画面——

  她穿着裙子,为了追一只兔子追到山坡,坡滑,她骨碌骨碌滚下去……问题出来了。一,她是被石块绊倒以脸贴地的姿式摔下去的吗?还是,二,因为草地湿滑,她没站稳,以背贴地的姿势滑下去?

  无论怎样都好,唯一的结果就是她骨碌骨碌滚下山坡,起因却是一只兔子。

  兔子……

  慢慢扭头,她注视栓在厨房一角啃白菜的小白兔,嘴角微微抽搐。

  追兔子肯定不是因为它可爱!她在心底否定,愤愤摇起手中的扇子,除了扇自己,还抽空往灶台的方向扇扇。

  如此,一晚无事。

  第二天醒来,他们发现话唠谢绣已经走了,他睡过的床上却多了一把剑和一张字条。字条上说,这把剑是留给他们的礼物,当作相逢恨晚的见面礼,也算他们成亲的贺礼吧。

  师徒两人加上她,盯着整齐的床铺和躺在枕头上的那把剑,不约而同:“唉……”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惹来麻烦……

  又是一日晴好的秋。

  红菊怒绽,曲径幽凉。细带湖色抹胸,杏色碎花长裙,外面配了件织有莲花和鲤鱼的朱色锦裙,裙褶密密重重,随着女子的浅移慢步摇曳荡漾。

  这件外裙差不多花了一匹布,因莲花吉祥鲤鱼喜庆,加上纺织工艺精妙,正风靡全城。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莲鲤朱。

  长指纤手翻腕一转,“啪”,漆骨的折扇轮轮一闪,掩在女子脸上。

  扇面上,颜体书三字——钓鱼翁!

  她走走停停,似在欣赏亭阶花木。路中,一条长长的绿枝伸出来,枝上蠕动着一只绿色毛虫。她收了扇,蹑手蹑脚来到枝前,以扇柄轻触树枝,蓦地用力向上空一挑。树枝颤动,毛虫被拍得飞起,周游半空落下来,正好让平开的折扇接个正着。

  缩成一团的小毛虫正好落在“鱼”字上面。

  她掩唇一笑,轻步带裙拐进一处小院。莲鲤朱锦迎风扬起,掠过一道五棱形拱门,门墙上雕着三个字:小花汀。

  院内种了佛桑、木芙蓉,虽是秋色朦胧时节,枝头的花却开得盛艳,仿佛在流年尽头的弱水中绽放最后一抹生命的微光,再静待来年、春风过蕊。

  院子里早已坐了一名女子,妃色罗裙坠地不施,听到脚步声回头,额心点了一朵紫金佛桑钿,犹为夺目。

  “昨夜东风拂、我、眉——”戏腔婉转,莲鲤朱衣旋旋一转,折扇翻转,毛虫送到妃裙女子手边。

  妃裙女子皱眉,曲指弹开毛虫,“你不捉蝴蝶,捉只毛虫干什么?”

  “这叫——罗带弄青虫——”好好的调子在半路拖得曲曲折折,一派梨园吊嗓的风格。

  “我宁愿:踏花迎野僧。”妃裙女子顺着她的戏腔比个莲花指。

  “泥呀泥呀——”莲鲤衣袖如水遮面,素指纤纤一指,“怎索维:岛蚀前蔫裁,寸风疑岁——柳——”(正所谓:钓石千年在,春风一水流。)

  “怎样?”

  “锅静牵饭——界不石——寸断——随、讽、酿——”(过尽千帆,皆不是,肠断、水风凉。)

  妃裙女子姣美的桃唇微微一抽,拿起桌上的半颗石榴扔过去。

  朱裙展如大翅,莲花鲤鱼似趁潮而起跃上半空。飞足点上一朵佛桑,身影在空中凌空数旋,飘飘洒洒落在妃裙女子身侧。

  抬手,“钓鱼翁”上半颗石榴,鲜红的果实一粒一粒,娇艳动人。

  拿起石榴,“钓鱼翁”半转着掩上容颜,只露一双飞凤般的眼,如描似绘,妖射九重。

  她——是谁?

  我、我又是谁?为什么我能看到她?

  是我认识她?还是我……

  “啊……”脑中一阵钝痛,惊梦的女子轻喘不定地睁开眼,神识恍惚之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我在哪里……啊,我在睡觉……溪儿缓缓坐起来,掌心按住胸口,心跳不急,倒是后脑一阵阵的抽痛。睡不着,索性掀被而起,披衣出了卧室。秋夜凉意缠绵,她拢了拢衣,发觉自己手上无意间拿了一把扇子。山林漆黑,只有一弯弦月挂在高空,莹莹有些光亮。

  今晚初七呢……她默默想着日子,一骨一骨打开手中的折扇。

  一行白鹭上青天。

  明天初八,是她和然哥哥成亲的日子,奈何今晚会做这么诡异的梦?她依稀记得梦中的庭院楼台、花木深幽,那么美丽的宅院她肯定没住过;她还记得那两名女子身上的衣裙,华丽优雅,只怕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辈子也穿不起。她和她们应该没有渊源,怎就做了这个奇怪的梦?

  难道因为明日成亲,心头略存慌乱?

  她无意识地摇着扇子,敛目低头,远远看去,像是在沉思,又像是盯着地上的影子。一缕发丝拂到鼻子上,麻麻的痒,她伸手划开头发,抬头直视弦月。百褶裙在夜风中徐徐扬起,挺直的纤背是绝对的傲然。

  “溪儿——”澹台然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手里拿了件披风,轻轻一抖,披到她肩上,“这么晚,当心着凉。”

  “谢谢。”话才说完,她的手被他握住,移按到他胸口。

  “手都凉了。”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让自己的体温感染她。“是睡不着吗?快进屋,我给你讲故事。听两个故事你就能睡着了。”

  一时失笑,她摇头:“不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他神色微惊,“什么梦?很奇怪吗?哪里奇怪?”

  “就是……”她欲言又止,丢开适才的迷惘,先一步向卧室走去,“没什么,是我心烦意乱睡得浅,才会做一些高不可攀的梦。梦就是梦,不当真就行了。”

  “溪儿……”他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她回头浅笑,“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张张嘴,蓦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用力之大,害她有些吃痛。

  “怎么了?”她羞红了脸,却没有。

  “溪儿……溪儿……”他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郑重地说:“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我都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小小声在他怀里咕哝。

  他全身一僵,好久好久才慢慢放松身体,退后一步,歪头求证:“溪儿,你刚才说什么?”

  她嘟嘴,不高兴他的戏谑。

  “溪儿?”

  “……我要睡觉了。”她转身关门,动作之快,害他差点撞平自己的鼻子。靠着门板,她举扇掩面呵呵一笑,心情愉快不少,爬睡觉时也有了睡意。

  贴着门板的澹台然是怎样一副表情,她不知道,她也没看到。就连澹台然自己也不知道靠在门板上的脸是怎样的情绪。

  溪儿仰首站在月下的样子,陌生又遥远,他怕……怕她有一天毫不犹豫乘风离开,全无留恋。

  师徒二人都是闲云野鹤,纵然婚礼一切从简,必须的礼数还是要照做。拜天地之后,溪儿在房里枯坐,澹台然和杨爵、阮化成,外加师父老人家在外喝酒,她间或听到他们的大笑。

  枯坐生闷,她又不喜欢盖头挡住视线,便轻轻取了下来,以打量他的房间来打发时间。装饰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贴了红喜字,又多点了几根蜡烛,看上去明灿灿的。角落里有个书柜,有些野史志怪和曲谱故事,没多想,她信手拈了一本,坐在书柜边翻读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噼剥”一响,她抬起微微酸滞的脖子,侧耳聆听,不闻外面有声音,一时奇怪,不禁放下书拉开房门。

  外面真的没人。

  她提起裙子往院子走,院子里也没人。她再往外走,借着月光找了一圈,正想着他们去了哪里,突然听到屋后坡地的方向有声音,蹑手蹑脚走去,隐隐听到说话声。

  放轻脚步,她慢慢靠近,借着树缝透下的月光看清了:是澹台然和他两位好友。但他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我赢了,快,交银子!”澹台然伸手。

  杨爵笑着拿出一绽银子,阮化成摇头,也拿也一绽小元宝,都放到他手上。杨爵笑着说:“当日我们打赌,看谁先成亲,原本以为我被家中催得紧,肯定赢,想不到澹台比我厉害。愿赌服输,这十两银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只是运气好。”阮化成淡淡说着。

  “倒是化成你,什么时候成亲呢?”杨爵挑眉,“澹台已经成亲了,我爹这些时日也积极的为我订了一门亲,你呢?”

  “我不急。”

  “急不急,总要成亲的。”

  “对对对。”掂着银子的新郎倌点头,“化成,你不是喜欢十六楼的薇薇姑娘吗,让杨少爷给你牵根红线……化成你眼睛不舒服吗?”

  “我想,他大概是要提醒你。”一道淡淡的凉色轻音在他身后响起。

  澹台然全身一抖,不敢回头。

  她轻轻瞟了杨、阮两人一眼,直视他石化的背影,调子飘飘如柳絮:“你和他们打赌?”

  “溪、溪儿,你听我解释……”他胆战心惊转过身。

  “你们的解释我听得很清楚。”她向杨、阮二人微微一福,转身回房。

  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时好,最后还是杨爵推了他一把,以时间不早为理由,扯了阮化成匆匆离开,不打扰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追她到院子里,她突然顿足,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喜色身影在门边停住,侧身将门板合起来。他赶快伸手挡住,隔着门缝可怜兮兮:“溪儿,和他们打赌只是玩笑,玩笑罢了。”

  “娶我也是玩笑?”

  “不是,娶你不是玩笑。”他焦急地摇头。她要关门,他扣着门板就是不放,心慌慌胆跳跳,“我没骗你,溪儿,真的没骗你。”

  她面无表情直视他,慢慢吐出四个字:“我、要、休、息。”

  “可是……”他抓耳挠腮,忧心忡忡,“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盯他半晌,她蓦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什么往他怀里一塞:“和它洞房去!”

  和……和它?

  他瞪着怀中的小白兔,“啪”,脸上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门板关上的风。

  溪儿……摸着门板他欲哭无泪,悲哀的是,他还听到了门锁落下的声音。难道他的洞房花烛夜真的要跟这只小兔子一起?他的人生怎么能悲慛到这种地步!

  蹲下来,他对着门缝低叫:“溪儿,听我解释啊……”

  房里没声音。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西西索索”的换衣服声。

  “溪儿,和化成、杨少爷打赌只是我们喝酒后一时兴起,你知道的,男人喝多了酒总是神志不清,说的话根本就是玩笑,不当真。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和赌约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还有就是:没打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想娶你了!”他对着门缝坚持不懈,希望能打动她。

  溪儿明明就很相信他,很善良很温柔啊,他多哄哄就会好了吧……就是……他不太有信心……

  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支愣起耳朵努力听努力听,安静之外还是安静。

  弦月之下,一声红衣的新郎倌苦着俊脸坐在门槛下,摸摸怀中小兔子的耳朵:“怎么办,溪儿真的生气了。小兔子,我的洞房花烛夜只能和你一起过了。”

  小兔子缩在他怀里,耳朵动了动。

  “小兔子……”

  小兔子“呼”地从他怀里跳开,“溜”一下窜进厨房,完全不打算和他共度洞房花烛夜。

  新郎倌抬抬手,满目凄凉,独自一个人萧萧向北风。

  回房,一晚孤枕,辗转难眠,澹台然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去哄溪儿,一定要把自己的娘子哄到开心为止。

  师父老人家很体贴地早早跑去找老友下棋,将澹间居让给新婚的徒弟,大概他老人家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徒弟的洞房花烛夜会凄凉如斯。

  第二天,澹台然蒸好馒头煮好杂粮粥,早早候在桌前等溪儿出来用早餐。溪儿的确依时辰起身,可惜,还是不理他。他闷闷不乐,跑到附近的村子买回一袋鲜嫩青豆,准备中午做青豆饭逗她开心。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灶边引火,他赶紧跑上前:“娘子,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她也不推辞,负手靠在旁边的木柱上看他引火,还满脸悲壮的吟诗:“娘子,看,为夫七步成诗。咳咳……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一步一句,待到最后一个“急”字时,他手中的枯柴也进了灶台。为了燃火,他蹲下来吹了一口气,呼,烟灰扑面而来,沾了他满头满脸。

  “燃了!”他转头,猫儿洗脸似的抹了一把,那花纹……

  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娘子娘子,你终于笑了。”花猫脸一下子贴到她鼻尖,眼睛亮亮的,眸心深处似乎有些什么在荡漾,如徐徐微风。

  伸出两指推开花猫脸,她咬咬下唇,端正表情,指指他的脚:“你走了八步。”

  “呃?”

  “不是七步成诗吗?”

  “……那个……为夫以后改进,一定改进。娘子娘子,今天我们煮青豆饭。这是今年新藤长出来的豆子,又嫩又香又滑又多汁……”

  豆子哪会多汁?她撇嘴,没打断他,任他欢天喜地的吹嘘。

  将豆子唠叨了半天,他歪头试探着问:“娘子,你不生我的气了?”

  唇一抿,她的眼泪毫无预警掉下来。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他慌了手脚,围着她不停绕圈,想拭去她的眼泪,却又犹豫不敢触碰她。

  “以后不许拿我打赌!”她拼命用手背揉眼睛。明明就没有情绪的,怎么眼泪止也止不住呢?

  “绝不!”他终于体会到“恨不能将心肝全部掏出来”的感觉了。她的眼泪就像毒药,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摧枯拉朽痛苦不堪。他宁愿把心肝全部掏出来,只为换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听到他断然的肯定,揉了半天眼睛也止不住泪的她,终于扯过他的衣袖轻拭眼角,将余泪沾尽。抬头时,却见他睁着一张花猫脸目不转睛注视她,忍不住又笑起来。

  或许她原本就是一个小气的人吧,生他的气,是因为他把自己当赌注。如今不生气了,也是因为他眼中不掩的焦急和示好,以及弃狗般湿答答的眼神。

  当晚,他抱着兔子蹲在门边,可怜兮兮瞅了她一眼:“娘子……”

  准备关门的她咬着下唇默默侧身,让出一条缝。他眼睛一亮,傻笑着跳进去,关门。

  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啊……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