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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得到医生允许,捧月可以下床活动,日子已滑过了四天。她的身体,变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弱很多,健复也就来得格外艰难。而其中困扰她数天的谜,也因为火霆的再次失踪而无法解开。

  她好几次在浅眠的半夜里偷偷醒来,以为他又躲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照顾她,但他这次似乎铁了心地不愿出现。

  捧月裹着厚厚的被单,蜷成一团缩在躺椅里。一遍一遍想着他的问题:还爱他吗?

  爱,当然爱。只是这份爱,让她胆怯。因为她爱他,他呢?好几次看到他眼中关切的爱意,待她一定视线又会消失不见,明明对她是贴心地照顾,行动起来却故意让她感觉到无情无意。

  如果她老实说了爱他,他要说他已不爱她,那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病才刚好,怎么就躺在阳台上?这里风很大。”

  真是好笑,每次她想他,他总会出现,让人毫无防备。

  火霆不知捧月动的心思,只是专心地气恼她太不爱惜自己身体,火大地一把从躺椅上捞起她,力道刚好丢她上床。

  柔软的床垫吸收了骨骼与它碰撞的力量,捧月丝毫没有摔疼,只是被他粗鲁中带着细心的举动吓得忘了反应,不由得随着滚动的身子在床上转了两圈。搅在一起的床单将她裹成了木乃伊。

  被缠住的身子刚想动弹,一道人影就欺压了上来。捧月定住,不敢乱动。火霆!

  他趴在她身上,虎视眈眈地不语,只以骨节分明的大掌享受般慢慢摩挲她细嫩的肌肤,从头开始,解开缠绕的白被单,露出捧月额上的美人尖,秀丽的弯弯柳眉,被他突然欺来吓傻的水晶般明亮大眼,最后是粉润的红唇与小巧的下巴,但只是把被单解到颈下为止,双掌就不再动了。

  火霆的眼神太专注,也太过渴切,清楚地从近距离看到胸膛上下起伏得格外剧烈,灼热的呼吸,像是如烈火燃烧般滚烫。他的手,解被单到捧月颈部后,就立即回到她的唇,再也舍不得放手,只顾认真地揉搓着。

  该死的!她如猫般蜷在躺椅上,慵懒而娇弱的神态,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男性自制力爆然失控。她放的火,就该她来灭。

  太熟悉他这种眼神是在希求什么,捧月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算是什么?他们两人明明已不再是爱人,为何还要发生这种关系?

  一旦发生了,她该如何面对他,他又会如何面对自己?

  这样可以改变他们间这种僵持的状况吗?会改变今后的命运吗?会——

  双唇火辣辣地痛,仿若已被他热情的唇吻过数千次,皮肤敏感地起了点点小疙瘩,仿若他粗糙的手已拂过万遍。

  “我想吻你。”就算理智已被情欲蒸腾到天外,他仍是绅士风度犹存地问了这么一句,虽然答案的主控权并不在捧月手中。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定位。

  不是爱人,不是朋友,只是旧情人。

  捧月因他热情而燃烧火焰的心,彻底地被这一句给浇凉。

  眼睛湿湿的,鼻子酸酸的,头脑呆呆的。他的话,表明他们之间冷冷的距离。

  可是,闭上眼,捧月揪住他的衣领,支起上身,主动吻上他的唇,凭着记忆中他喜欢的方式,轻轻地啄着。柔软,带着清清的柠檬香味,那就是他火霆的唇。

  接受到她允许信息,火霆反客为主,双掌插入她发际,加深这个吻。如果嫌他的世界不够混乱,他不介意她勇敢地放火烧入。

  “霆……”没有意识地呓语他的名字,捧月回应声声娇喘,她最爱的男人,永远散发着金色的情动,挑拨她的欲念。她应该拒绝的,可她没法抗拒身体被他调教一年的自然反应。她的心可以不承认他,身体却如实地说明她的想念。

  “捧月,我想你、我想你。”他急切地低语着,唇齿从她的娇嫩移至圆润的耳边,散下迷幻的情网,再以齿轻轻咬着她软软的耳垂,以舌诱惑地舔着。

  香甜的气息包围住他俩纠缠的身影。不管分离多久,彼此间幸福的回忆是他们试探对方的基石。此时的吻,醉得让人心悸,似乎为光明的前景种下希望。

  “明天我要去美国公干,和我一起去吧。”他从她颈项中留恋地抬起头来,想起来找她的正事。捧月深情的眼,这次毫不回避地望入他黑晶晶的眸中,满意地发现其中感动的波纹在闪动,一根一根细细数着他长长卷翘的睫毛,她慢慢听进他的话。“如果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我想,我是否该离开,毕竟我的伤已经全愈。”将茶杯搁在捧月专心看书的面前,火霆突然毫无防备地扔下这枚重型炸弹。

  红茶的香气弥散于书房小小的空间,沁人心脾。捧月盯住这杯茶,一时嗅觉顿失,不知作何反应。他说什么?离开?火霆说他要离开?

  火霆因捧月的反应,哑口无言。进门前,看她融入晕黄灯光下的姣好身形,惊觉自己的渺小与她的不可亵渎。那个清稚的少女,不是他这种没有背景的男人能给予未来的啊!读书时肯定会有的清贫,服兵役难舍的分离与寂寞,创业的艰难与磨难,就算一切顺利,只怕尚且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他吃苦是无所谓,捧月怎么办?她该是放入手心呵护的宝贝啊!

  如果他无力保证未来,他宁愿此时就放手,将她交给更值得的男人。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捧月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火霆,顺着脸颊落下的泪,才没有被他发现。“不是住得好好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怕遭邻里笑话,对你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也不好。”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八股。

  “那之前你不是住得挺好吗?”捧月急急叫道,不信他的理由。

  “那是受伤,情非得已——”

  “润心当时要你住到医院去,你为什么又不肯?”

  “是我不肯还是你不让?”现在不管责任在谁,会伤害谁,他只想快快离开这团乱麻。

  “你——”捧月急极,所有的话哽在喉头,不知该怎样说服他,背对他的身子更是无力转身。

  “休息吧。明早你还要上课,我也要回校了。”看她孤立在前方的背影,看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火霆就知道自己的话伤她有多深,“捧月……”他无助地伸出手来想扶住她双肩,却害怕这一旦接触会让结局失控,只得放下手,死死握紧在身侧,“听话……”

  “我不是你照顾的孩子!”虽然他是如父如兄地体贴她关怀她,可是她对他的情却不是父兄所能给的啊。终于痛苦地急转过身来大声地辩驳,只怕他会不信地走开,“我是、我是——”

  “别说了!”冲出的怒喝阻止了捧月急欲表白的情意,也困住火霆自己满腔的爱意。够了,够了,这混乱的一切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他预感到捧月接下的话会是什么含义,只凭脑中仅有的一丝理智止住这一切。

  如果一切还来不及喷涌而出,那就该死地让它胎死腹中吧!

  看眼前的泪人儿抽泣哽咽的委屈模样,火霆眼底隐约泛着悔意与难过。他何尝愿意如此!乱七八糟的现实搅得人心惶惶,他自身已是难保。“我明早就走。”摔门而去,只盼这假意的恼怒能吓退她的情。

  “霆……”捧月泪眼

  ,无法清楚地看到火霆眼中同样的痛苦与临走时慌乱的脚步,她只当他是另有隐情。

  难道是他察觉她的爱意,而他却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泪落得更凶。

  纵然一千个不希望、一万个不愿意黎明的到来,可它还是如约而至。哭了整整一夜的捧月肿着核桃般的大眼在漠视她存在的火霆的坚持下先他离开,来到学校。

  又如同上次,当她回家,那便是个空空的家,不再有人气的家。

  “捧月!”见到她这幅情景的润心大惊小怪呼天抢地,“他把你吃了!天杀的,老娘跟他算账去!当初约法三章怎么说,他竟然——”

  “润心……呜……”抱着她瘦瘦的身子骨站在室外草坪上,捧月哇的一声又哭开了。“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咦,不是两情相悦擦枪走火?润心挠头,“你说他要走了?”

  一听到“走”字,捧月哭得更凶。

  “那不是正好嘛!”润心咕哝着。

  “润心!”捧月一把抓起好友衣领,火冒三丈。她正在伤心头上,好友居然毫不怜惜。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润心赶快举双手投降。开玩笑,母老虎一旦发威,她还有命活啊!

  被她这么一闹,捧月的泪算是止住。松开好友的衣服,她闷闷地拉她一同坐在草坪上,向后撑起上身,仰首眯眼看向阴云中的太阳。“他为什么要走呢?”这话是问自己,也是问润心。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怕遭邻里笑话,对你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也不好。”润心出口的话简直就是火霆的再版。

  “你们说的怎么都一样。”勾起昨夜的伤心事,捧月的泪又再次坠下。

  “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得只剩一条缝了。”有些夸张,润心递过手绢,生长在大家族中的细敏内心大致已猜到火霆的心思。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如何给一个温室中的少女美好未来?好男人,这刻才显出他的真本色,不枉他白住宁家一个月。“大小姐,他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捧月不解。

  “你喜欢他。”肯定句。

  捧月没想到好友会如此直白地冒出毫不相关的这一句,嗫嚅半天,才羞羞怯怯地点点头。

  “他也喜欢你。”还是肯定句。

  捧月火速抬头,吓呆。

  “笨哪!”润心哀叹朋友的少根筋。“他若不喜欢你就不会藉口伤未愈心甘情愿地待在你身边,照顾你,关注你。可是,他是谁?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一个自己只能自保的人,他穷学生的身份,现在能给你什么?就算想给,也最少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只怕他爱捧月也爱得深哪,只愿以结婚为目的交往,而不愿玩玩她就甩掉,否则哪来这么多伤脑筋的事?

  “我不要他给!”痴心一片,不计后果。

  “可他是男人!养家是他的责任!”润心站起身,拍拍身后的草屑。“你以为谁像你一样,父母留下大笔遗产,还幸运地可以轻松养活自己。他如果要爱你,得甩掉你的力量,有能力撑起一个家。”“润心,你在说什么?”绕来绕去,什么家不家的,她都已经糊涂。不是一直在谈喜欢不喜欢吗?唉,无力感传遍全身。“捧月,他是个好男人,他不愿意现在就跟他一起吃苦,为了爱他付出太多代价,他希望你这朵温室里的小花一直过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将来能幸福快乐地直接让一个更有能力的男人来照顾你,明白了吗?重点就一句话,他爱你,可他不能让你跟他一起受罪。”一口气说完,真累,润心哈哈直补气,顺便抬手看看表,“上课吧,只剩两钟了。”她拉起捧月的手,准备往教室里冲。

  他爱她,只是不愿让她受苦!领悟到这句话,捧月表情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她一把甩开润心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校外冲去。

  “喂,要上课了呀!”润心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得跳脚,“叮——”铃声准时地响起。

  这——回头看看教室,再回头看看前方好友跑远的身影,润心认命地叹口气,追上前去。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正赶上他出门。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旧衣,肩胛处的破洞仍在,让看到它的人触景生情。

  她本来要把衣服扔掉,可他却不许。难道那时,他已作好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的打算?“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去上课的吗?”以为此生怕再无机会相见,此时竟柳暗花明地重续,火霆强忍下乍见的激动,板着脸训道。

  “我喜欢你。”直白白地表达,丝毫没有顾忌地脱口而出。

  火霆愣住,为她突然转变的态度。

  只见他停住步伐,捧月冲上前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扑入他怀中,“不只是喜欢那么一点点,是很爱很爱你,爱你会做饭,爱你会洗衣,爱你会操持家务,爱你会体贴关心人……”泪水哗啦啦地流下。

  一大串的爱你爱你,让火霆不知作何回答,推开吧,怀中是他暗恋已久的人;不推开吧,看此情景只怕难以下台,只得僵住。“捧月……”艰涩地唤出她的名字。

  “我不管,我不许你走,我愿意跟你吃苦,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我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像个撒娇赖住心爱玩具的孩子,捧月死死缠住火霆不肯松手,只怕一个撒手,他便如烟火消散不见。

  又是一大串的我愿意我愿意,如同在圣坛前发誓共赴今生一般。感动在心底排山倒海,火霆却冷静如昔。“捧月,你太幸运,不知生活甘苦。吃苦,共同生活,不是如说说般简单。中间的曲折磨难,也不是年轻的你我能够咬牙挺过的。”他痛苦地死力将捧月从胸前拖起,握住她双肩,努力不看她泪湿的忧郁双眸,红通通的小小鼻头。“我给不起你现在,只希望你没有我亦能过着如今幸福的生活。如果能给你未来,也是在我事业有成之后。”

  “没有你,我的生活并不幸福。没有你,这个家好冷清。这不是一个家啊!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我不能再失去你。”捧月心力交瘁。可这一切肺腑之语却换不回他挣扎向外走去的决心。

  “我爱你啊!”捧月对着他决然已步入正道的身影,勇敢大声喊出一直小心藏在心底的女儿情思。

  远去的身形一僵,但也只是一僵,然后继续向前迈进。

  呜呜呜,捧月蹲在地上,抱膝而泣,似乎一切已无力挽回。

  “你有住的地方吗?”一直在旁不语的润心,叫住火霆,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火霆一时茫然。住的地方?只怕早在他躺着无法动弹的那几天,他的家当早被那狠心的房东给甩出去了。当初讨价还价时房东那坏脸色……住哪儿,他怎么回答得出。

  “如果你愿意,捧月家可以租出一室给你,一个月四千。”润心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不。”火霆拒绝。就算要住,也将是没有捧月的地方。

  “火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想让捧月跟你过苦日子,可是你这么绝情寡意地离开,以我了解那丫头的倔性子,只怕是会从此闷闷不乐,思念你永无宁日。”润月见火霆有心怜之色,马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其实你大可住下来。一个月四千块的房租对你不会是笔小数吧,毕竟你所负担的还有学费、吃穿用等等,这样你平日来辛劳的生活全落在捧月眼底,她对你俩未来的打算也会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考虑……”

  “捧月不会是个嫌贫爱富见异思迁的人!”听她语气中对捧月的假设,火霆忍不住出言反驳。

  真是——“这只是让她对现实看清楚而已。”润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接再厉。“如果那样她还愿意无怨无悔地跟着你,那我恭喜你,雷先生,你找到个亲密爱人,如果她看到生活所苦而后退了,那么我只为你哀悼。如何?”

  仔细想想,润心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不给捧月一个缓冲的时间,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其实心底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自私地说,住下吧、住下吧!

  也不管他脸上是否还摆有犹豫之色,润心一把拽住他拖向仍蹲在地上不知此地发生何事的捧月。“捧月,抬头。”

  不用润心那一句,捧月沿着那黯淡的黑皮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白布衫抬起头来,瞪着布满血色红丝如小兔子般可怜的双眼,傻傻望眼前亲爱的人,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

  润心拉起捧月,将她的手与火霆的手重叠,“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起,你,宁捧月小姐晋升为房东小姐,你,火霆先生,降级为房客先生,从此以后,共处一个屋檐下。两位,有何异议?”

  夜深沉,寂静得似杯无纹的酒。火霆抛开身后丛丛人群,独自一人沉淀于清泠秋风中。

  开敞的阳台前,是波涛汹涌的海岸,白色的浪花翻卷冲扑向岸,化为一堆泡沫,再缓缓退去。哗哗哗的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为他本已复杂的心情更添郁闷。他以为自己经当年的重创后会冷静地对待她,但重逢后第一次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去她的泪便宣告一切破产。

  她戚然无助的容颜楚楚可人地诱他靠近,就如同年少的他一般,无力阻挡她的吸引力。在心底,他总算明白,就算经过多年的心理建设,但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便全线崩溃。在那个不容人接近的柔软角落里,其实不自觉地永远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只待她回首进入。

  他原来还是爱她的。

  这些年来不断找寻不同的女人来排遣的不只是寂寞,也是妄图将她的身影永久性删除,只是永远都无功而返。甚至于那日早晨被她意外撞见他与人鬼混,他刻意保持的不在乎,现在想来也如同稚儿负气般可笑。哪里不在乎?那只是为捍卫男性自尊在面子上做的文章,潜意识里,是渴望知道在他将所有过去如宝藏藏于不为人知的某处时,她又是作何所想?

  一片真情,若得不到回复,他情何以堪!所以,矛盾心态下的他把捧月一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豪华交际会中,任其自生自灭。

  返身入厅取杯红酒,一挑眼,就见到人群中显眼的她。毫无疑问,捧月是个容易吸引他人注意的耀眼东方女子。一身软白如棉花糖的雪嫩肌肤,巴掌大的小脸,衬上一双清灵忽闪的大眼,扑答扑答的,时不时粉红小嘴微张,用呆愣的可笑表情望着你。陶瓷般的洋娃娃,会让人怜爱入心。

  只是如果挺着一肚子肥肉的罗伯先生不把那张狼掌搭上她的小蛮腰,他不介意继续欣赏下去。

  “罗伯先生!”惊呼来自大厅内观注捧月这方角落的所有人。

  刚刚还被火霆辣眼毒视的男人,此时已光荣地正式改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在火霆一拳轰上他油渍的脸后。

  “对不起,一时手滑。”火霆不以为然地甩甩手,转而一把拉住捧月,“走了。”

  “呃……”面对场面的混乱,捧月有些反应不过来,乖乖被他拖着离开。

  “我说,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不要像花痴女一样见男人就发春吗?”大力地甩上车门,猛力发动引擎,宝石蓝法拉利箭般载着他与她冲入夜色。

  被指责得有些莫名其妙,捧月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有没有搞错,是我花痴还是你花痴?这些年没断过女人和绯闻的人是你不是我!”

  火霆没想到会听到这句,“哦,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离开之后的生活。”他的表情说不上来是真心惊叹还是暗自讥讽,只是眼中那一丝丝窃喜泄露出真实的情绪。原来,她还是关心他的动态,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心中还有他?

  “臭美。”红了脸,捧月不自在地往后座缩了缩。被他一激说出这些年来一直介意的真心话,又被他听出含意,脸皮向来薄的她有些尴尬。

  车内陷入无语的沉默中,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

  “他——”

  同时开口,两人一愣,接着相视一笑。

  “你先说吧。”风度十足,火霆让道。

  “他,罗伯先生没事吧?你怎么也不该——”

  “你心疼了?”刚才的好心情现在被她这一句话搅得乌烟瘴气,“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检查他的伤势?放心,死不了的,要真是这么容易翘了辫子,你还得庆幸没嫁给他。”大脚踩上刹车,使力到底,不知是否是把它当作可怜的罗伯先生在撒气。

  尖锐的刹车声吱得她心里头直发颤。也许是因为他的话。“火霆,从我俩重新见面开始,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为什么,我惹了你?如果是因为你还记恨当年我突然离开,那我现在就给你道歉。”捧月难得的火气冲上心头,怒气冲冲跳下车,啪的一声甩上车门,“对不起!”她冲着车内吼道,接着闪身走人是也。

  每次她有正事相商或他无理取闹时,她就会喊他全名。火霆眼睁睁看她跑到车外,明知自己吃醋吃得没天理,却硬是拉不下这张脸来道歉,只是坐在车内为自己行为生闷气。“喂,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很危险的。”眼看她绕过车头向马路对面走去,他还是忍不住将头探出车窗开口。没理他,捧月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反方向大步前进。太过分,太过分了!

  大约五分钟,她都沉默不语地向前不停走着。如他所说,深夜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很容易出事,更何况她是位面貌可人的娇俏女子。只是,她负气大步走的时候很放心,也有一点点窝心,因为他的车竟然逆向行驶,无声无息地跟在她后面。

  就算此时车辆较少,他的做法还是很危险。

  就算他有一千个不对一万个不对,说明他还是很在意她。

  就算他对她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可是那艳丽的阿拉伯玫瑰,深得她心的黑曜石项链……就算他没说,她也猜到是他送的。

  天杀的,为什么不下车跟在她身后,一定要选如此冒风险的方法,他知不知道她心里头有多担心,担心到……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生他的气。

  停住步子,她转身。车子也跟着打住。“到对面去。这样很危险的,如果对面有车开过来,你避闪不及……”本该是夹枪带火的怒言,出口却是软弱与担忧。她没有勇气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还在关心我?”车门打开,优雅的男主角风度翩翩踏出车门,成熟男人的气质让人顿生敬畏,只是握住车门摩挲不安分的双手,眼底的惴惴不安让他像个初涉爱河为情所困的毛头小伙。

  轻柔而凉爽的风慢慢熨过她发烫的脸,发烫的耳根,发烫的手心,“讨厌……”突然,她像个孩子样垂首哭泣。他的试探何尝不是她的试探,他的犹豫又何尝不是她的犹豫?这场重逢的爱情战役,她觉得打得好累。

  爱不爱他,那还用说吗?为什么两人都会踌躇不前?

  她无助的身影在黑夜中放松,不似白天面对他的紧绷与小心翼翼,纯然如孩子寻找母亲的呵护。火霆敞开怀抱,放柔眼神,将她柔软的身子收入胸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喟一声无奈又满足的叹息。

  他该怎么办,才可以再次得到她的心又不会让她逃开?

  再次同处一个屋顶下,心情截然不同。老实的房东小姐因为对心上人表白却无果,至今不敢正面接受失败的事实,天天躲在自家闺房内不轻易外出。无可奈何的房客先生亦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他并非无情而是太多情到怕伤害她而选择退避。

  没有昔日的欢声笑语,偌大的房子好生空洞。

  “捧月,吃饭了。”敲敲她的房门,火霆接着有礼地退开。当初润心的约法三章中有包括下厨这一条不平等条约,试问哪有房客无偿替房东做饭之理?可虽说不平等,他却甘之若饴。可惜捧月不领情,吃饭当然避开他,所以他只负责做饭然后叫她,但绝对分开吃。

  细心聆听门外再无脚步声,捧月悄悄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半边小脑袋探出门去左右飞快扫视着,当发现他真的回房去后,她才轻轻合上门,然后蹑手蹑脚经过他房间,到楼下吃饭。

  好丢脸哦!真的好丢脸哦!她天真大胆的表白非但没有将两人关系更拉近一步,反而退得更远。如此近距离地相处在一块,让人好生尴尬。

  夹块粉蒸肉放入口中。好好吃,肉松软香浓,米粉全都蒸得入口即化。捧月无比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怎么会有男人如此会做菜呢?真是不可思议!

  粉蒸肉是顺着她食道滑入胃中,郁结的心思却只绕着肠子一个劲地打转,就是解不开。如果以后真得这么天天视而不见地过下去,还不如死了痛快。看看他那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她再也找不到一丝丝柔情。该怎么面对他呢?

  再夹一块,太好吃了!捧月因烦恼皱起的眉头暂时平顺。天生直肠子到底的人,终于没心思想别的事情,专心埋首吃食中。

  这个男人的好手艺,是从哪里学到的?

  沿着楼梯曲折的缝隙,火霆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倚身于扶手,瞅着她贪心的吃相。一颗小饭粒调皮地挂在她唇边,上上下下随着捧月口里不停的咀嚼而起伏。整一个小贪吃鬼,模样好生滑稽。丝毫不觉有人在楼上观察她粗鲁吃相的捧月总算因太过幸福惨糟雷公轰。门铃此刻不要命地持续响着,看来门外的人火气不小。

  冲到门口,看清来人,“唔……唔……唔……”鼓着两个腮包,她含糊不清地试图讲话,只是效果看来不甚理想。

  鬼才知道她要说的是哪国鸟语!润心送她两个卫生眼,懒得跟她啊哦不清,正单脚支地脱鞋的身体突一抖擞,小鼻子如狗狗般皱了皱,站在原地吸吸,再伸腰向前使劲吸吸,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向饭厅冲去。

  就知道捧月这丫头比她好命。她一回家是冷灯熄火,大哥十成九陷在解剖室内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二哥当然是不知泡在哪个温柔乡里;三哥服兵役绝对不在家;至于那老爸老妈,唉,还是不作指望,肯定是待在医院手术台上。几次听捧月夸火霆好厨艺,她留下他也是有些私心的了,哈哈哈,无非是免费蹭两餐喽!看来,她的好运来也。

  “不许抢我的菜饭!”刚刚将饭咀嚼咽下,发现润心企图的捧月及时大叫一声,紧随其后,大手张开,遮住圆餐桌,誓死捍卫领土。

  “去死吧!”早被饿红眼的润心端着一碗白米饭,没形象地翘臀一拱,将高高举起双手作稻草人样的捧月挤到一边晾干,一筷子精准指向犹冒着热气的粉蒸肉。她可是识货的人哦!

  “你你你……”眼看挡不住,粉蒸肉尽落他人之口,捧月扁扁嘴差点哭出来。“我的肉,我的肉……”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十恶不赦的罪人。

  罪大恶极的人挂着死皮赖脸的皮皮笑容,放肆地当着她的面将一大薄片肥瘦均匀的肉放入口中,仿佛嫌刺激还不够,她还边点头边发出嗯嗯的赞美声,为暂时不能发挥功用的嘴巴代言。好吃,好好吃哦!润心眼底全是满满的笑。

  “你可恶!”气得声线差点失真,捧月总算找回原声,气鼓鼓地作茶壶状,发出坚定的指控。

  只是敌人不吃这套,依旧故我。

  说不过人家,打嘛,润心身高一米六五,她,踮起脚尖都没她高,更别提她瘦巴巴的身子。长叹一声,不再怨天尤人的捧月决心自力更生。她毫不示弱地与润心各据一边,轮番向美味进攻。要算账,不是现在,先等她从敌手手中抢救些口粮,把肚皮填饱再说吧。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