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心
反攻BOSS又怎样（明天我要嫁给你啦系列）（鞠衍）
司苏杭第一次见到金米，是在他的办公室。
百叶窗微卷了一半，他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教务档案里，边微笑着抬头对她说，“你好，我是金米。”
其实金米有外国名字，因为他是纯正的英国人。但是他坚持用中文名字上班，所以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喊他中文名字。
在司苏杭的印象里，教务长都是死板与严肃的二合一，金米也不例外。在与她交谈的短短十分钟里，脸上没露一丝微笑。看得司苏杭的心里都突突的，没有底。
结果却是她被录取的，可以趁暑假在这里实习两个月直到九月大学开学。
校长助理津津微笑着告诉她，“金米是我们这里授课最好的老师，但可惜九月约满就要走了。”任校方再怎么留人，他也坚持要离开这里，计划自己的下一站。
听说是台湾。
司苏杭耸耸肩，她并不关心，像这样的外语培训学校，外教老师流动性本来就很大。
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因为高中毕业后的无聊而悄然改变。
司苏杭的工作很简单，每天上班的时候，短信通知各学员要记得准时参加今日的课程就好，并且在上课后的五分钟去拿教室里的考勤表，致电每一个未到的学员，问明原因并做好记录。
但她负责的班级都是晚上，所以白天几乎是没事地与电脑互相发呆。她坐在二号前台，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每一个老师走来走去的样子，也没有忽略那个严肃的教务长金米。
他每天都穿着淡白的衬衫，干干净净，没有折痕。西裤加皮鞋，还有左手的一杯咖啡。时常她低头输资料，都可以闻见他经过是那一股幽然的清香，咖啡的味道因为温度的适中，而浓浓地发散开来。
英国人不是最喜欢喝下午茶吗？为何她见到的好几个外教老师都喜欢咖啡？也因为这一个小疑问，她把更多的发呆时间用来研究他们喝咖啡的频率。
金米今日喝了三杯。
炅炅一个下午喝了两杯。
数着数着，竟也成了每天必然的习惯。
“小司，把这份课表拿进去给教务长看看，如果有问题请他标记出来，没问题的话你就多复印二十分，放在宣传栏的框架里。”校长助理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她。
司苏杭微微惊讶，“我和教务长谈？”不会是单独两个人吧？
校长助理点点头，“有问题吗？你是成人班的班主任哦，这些事情都要学会做啦。”
她不是不想学，只是想到又要进去面对那个一脸关公相的人，真的很难保持这种四十五度的微笑啊。
她总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好，因为金米在听完她的阐述后，沉静了近乎半分钟，害她以为他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即使高考总分很好，面对纯正的外国人说英语，还是会胆怯的，尤其是他那么正儿八经的脸。
难道他都不会笑吗？她困惑。
可他更困惑，“小司，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愣，才发现自己出神没留意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你能重复一遍吗？”
幸好她可以用这个外国人常用的词。
重复。当他们听不清或者听不懂时会要求重复。
金米愣愣，淡然道，“星期五的时间改下，把下午的四点十五分改为八点十五分。”
她领悟地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其他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他说。
“嗯，好的。就这样吧。”她拿起笔记本起身要离开，却在替他关门的时候，听见他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她觉得莫名其妙，关门的手一顿望向他。
这一眼，瞧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呆了。
阳光洒满他的办公室，他白皙皮肤上的那双湛蓝的眼像是会发光般地闪着清澈的光芒。她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内心为何澎湃的心情，可是也那一眼，差点就跌倒在地。
一直想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像是大海却不似大海般蔚蓝，像是湖水又比湖水更有涟漪。她想不通猜不到，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而且，为了这个，她辗转难眠，睡眠质量很好的她，彻底失眠了。
郑笑笑嘲笑好友居然也有今天，当初自己因为学习压力过大失眠的时候，司苏杭常笑她说，个性太懦弱。却不知道司苏杭更弱，因为她居然为了一双形容不了的眼睛失眠了整整四天。
今日正好是假日，两人相约逛街打发时间。
百货商店在假日总是人来人往，特别忙碌。她们慢慢逛着到了一楼。郑笑笑说要为了自己进入大学而先培养女人味，买香水去了。司苏杭没那份心情，径自逛起了珠宝店。
琳琅满目的珠宝陈列在橱窗里，被特效灯光打照得迷离夺目，光华四溢。她一眼一眼地扫去，却忽地再也移不开视线。
广告牌子特大地写着“施华洛世奇夏季最新款蓝水晶”，她看到那对迷人的蓝水晶躺在黑色的毛绒上熠熠生辉，她的心再一次被震撼了。
终于她知道要如何去形容那一次见到的眼睛——就像是施华洛世奇的蓝色水晶，好美好美。
回家备课的时候，心里还惦记这这件事情，无意识地就在下一页写了这行字。“我知道怎么形容你的眼睛了，像施华洛世奇的蓝水晶，太漂亮了。”
她的食指隐隐地有点抖，努力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低喃道，“再不可亲近的人，也会有可爱的地方。”
存了这样的一份心思，上班的时候投注在金米身上也渐渐增多了。
会看他如何走路，拿咖啡边走边喝的样子，也看到了他对那些学员打招呼时，微笑的表情。
很温和，笑起来如沐春风。仿佛相识已久的两个朋友般，这个或许也是为何在工作中，他不露笑言的原因了吧。
因为一笑多情。
司苏杭翻看着日历上的时间，计算着会议时间的到来。每个星期一的下午一点半是他们全体员工开会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可以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看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眼睛上绽放的光芒。
“小司，这周的课表排出来了吗？”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夏季浸润了薄荷的清凉油，含着特有的清爽。
她马上抽离手里的日历，慌张地把昨夜做的课表递给他，“都好了。”
“嗯，辛苦你了，谢谢。”金米拿起课表，点点头走向会议室。
她磨了几分钟才进去，大家都陆续进来必须等人到的差不多了进去才只有角落的位子。
天蓝色的椅子，有可以叠放的桌子，如同小时候看香港警匪片里那些英勇警察开会时使用的桌连椅般，很舒服也很适用。
校长助理数了一下人数，然后开始宣读今日会议的流程。
其实每周的例会讲的内容都差不多，而她只是成人班的班主任，那些成人学员在学校众学员里是人数最少也最没什么事情的一族，她也乐得清闲。每日带上笔记本做好一些必要的记录，多余的时间就是目扫全场，其实她看最多的人是金米，但又不好意思全部看着他，校方规定员工之间不许有爱情的成分，否则会影响工作。
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被洗脑做了思想工作，自然也未往那一层想过。
看他，只是一个习惯。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清他眼底的颜色。
她很想再看一次，那天惊艳的一幕，可是后来再遇见，都少了一些阳光。
轮到教务长发言了，他缓缓说着本周的工作以及对一些学员家长反馈意见的解决。说到成人班课表的时候，突然停顿了。
他仰起脸瞥过司苏杭，眼底一闪而逝的讶异。
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紧张地闭起眼睛，却在看到他手里的课表的一个折角后而大惊。
那是昨天无意识写下来的，关于对他眼睛看法的那一句话。
他刚才肯定是看到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的脸募地红了，头也垂低了。天啊，让夏日惊雷劈死她吧，她居然忘记把那一页撕下来了！
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教务长，在微愣三秒后就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开会。
可是她的心思再也听见不了一句话，整个脑袋都在想，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很奇怪吧，她可不是表白，如果把私事夹在公事里这样潦草表白她才觉得面子挂不住呢。
想着想着便散会了。
下午去他办公室谈事时，也心有余悸。庆幸地发现他不在，眼角余光瞄见那一份会议资料，咽了咽口水，环视一周，四下无人。
那么……她就不客气地拿回了。
这样，没有证据了吧。哈哈。
她自以为聪明地笑了。
金米没有因为那件插曲而来找她麻烦，谈论公事的时候，还是依旧的严肃正经样，她很难想象如果这样的人面对女友，是不是也是一本正经地说，“亲爱的，晚上吃什么？”
脑海里突然出现那样的镜头，忍不住就笑喷出来，“哈哈哈哈哈……”
“补课的事项里有什么这么好笑的地方吗？还是你觉得哪里不妥？”温和的音质里夹杂了一丝恼意。
她微愣，止住笑，才囧了，她不是在家里，这里是学校，而且是……金米的办公室，他的对面。
再一次，司苏杭的心，拔凉拔凉。
“呃，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努力寻思着借口，“我想起来为什么早餐吃的东西有点甜了，因为我把糖倒进了煎蛋里。”
这话一出，她更郁闷了。
这都什么烂借口啊！
可是他没有再追究了，只是那种似在看外星人的眼神投注过来，还真需要勇气去承受。
一连好几天，她都不敢去找他。
损坏了形象如果无法弥补，就让时间给它淡忘吧。
又到了会议的时间，她磨机着进去。蹭蹭，再蹭蹭。
旁边的人擦肩而过，微微惊讶地问，“小司，你的鞋子坏了吗？”
“啊？”她抬头看着那双似剪的瞳眸，湛蓝湛蓝，灵魂飘去外太空旅游了一圈再回来，“嗯嗯啊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尽是戏谑的笑意，淡淡的，似若春风飘进心底。
“今天的会议纪要是……”校长助理道。
“咳，咳，咳……”
校长助理继续说，“上周的销售配额增加了百分之一，这是值得嘉许……”
“咳，咳，咳……”
“我们……”
“咳，咳，咳……”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咳嗽声源。金米抱歉地道，“不好意思。”
他怎么咳嗽了？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这个城市的空气太糟了？
司苏杭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或许他只是感冒引发了咳嗽吧。
刚这样想着，他就打了喷嚏。
是生病了啊。
“小司，晚餐吃什么？”同事玫瑰跑来问。
玫瑰年长她几岁，个性开朗，热情大方也很喜欢带着新人。
她想了想说，“去二七那边的餐厅吧，很想吃那家的香酥排骨。”司苏杭单手托腮，回复道。
玫瑰呵呵地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啊，小司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嗯，玫瑰姐真好。”她起身给玫瑰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实她没有告诉玫瑰，选择那家餐厅的原因是离餐厅五十米远的有家诊所，她想去买些药给金米。
她可没多余心思，因为晚上他还有学员的课程，在上课的时候咳嗽，总归不好吧。
把药悄悄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压了一张纸条，告诉他一日三次，一次两片。没有署名，她也没那个勇气署名。
晚上是司苏杭最忙的时间，穿梭在各级学员之间，挨个班级收考勤表。到了金米班级的时候，他自己走了出来。
害她下了一跳，“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把考勤递给她，说了句，“谢谢。”
她的心“咚”地重重一跳，“应该的。”
这是她的工作，天经地义。平日他也没这样说啊。
他却说，“我是指药的事情。办公桌上的药是你放的吧？”
“呃……嗯……啊……”她的口音又变外星语了，妈妈呀，她在心里哭泣，好歹争气点嘛！
他已经转身进去，关上门继续上课。
她还愣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讲课。听很多学生说，他的课上的很好，学生时常会挑他的课来上。
当然她也知道，很多学生喜欢他。
是明目张胆的那一种。
偶尔她会被某个女生拉去墙角，神秘地问，“金米他几岁了？有女朋友了吗？”
第一次经历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次数多了，反而答得流利，“关于老师的事情，我们并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在课后直接问他。”
女学员关心最多的问题，还是金米的年纪以及单身与否。凡是女孩子都会有一种公主病，会有代入感。司苏杭也不例外，偶尔也会学着那些学员一样，用仰慕的目光去看他到底帅在哪里。
“小司，帮我去教务处拿一本三级的书来。”主管敲敲她的桌子。
“嗯，好的。”她放下写考勤备注，推开教务室的门。
三级的书，就放在一个书架上。她在借记本上做了记录。却在关门离开前看到他桌上放着的那盒药，是她买的，包装还没有撕开。
但是他已经下课回家了。
心，倏然收紧。
他收下药，对他说了谢谢。却没有使用。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觉得有一股委屈浸没了自己，久久地无法排遣。
学校定期会给员工举行餐会。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分了三桌在一起吃饭。
她隔着两排看另外一桌上的金米。今晚他带了淡淡的笑意，也时不时地与人攀谈，偶尔会朝其余两桌看一眼。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索性低头自己吃自己的。
“小司。”旁边的人用手肘碰碰她。
“嗯？”她停下筷子，才发现大家都举了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一瞬间的微囧，她马上拿起杯子站起来。
金米敬酒敬到了这桌，看着她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不禁笑问，“你们中国的黄酒？”
“啊？”司苏杭慢半拍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哈哈。”他大笑，与大家一干而尽。
她却觉得手里的那杯王老吉仿佛真如他说的黄酒般无法喝完。
结束了餐会，中方员工也一个一个陆续起来先回家了，她看一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也跟大家告辞，金米坐在靠门口的位子，经过的人都和他说着再见，他也礼貌地微笑说“明天再见。”
轮到她的时候，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她说，“再见。”
他却指着自己这桌说，“这里见，不用这么早回去。”
他讲的是英语，语速很快。快到她听得诧异，听得模糊。
新来的一个外教老师说，“小司，留下来。晚上我们去第二站。”
“第二站？”她疑惑地问。
另外一个中方员工津津说，“嗯，去外滩十八。”
一个市内有名的酒吧。
司苏杭去过一些小酒吧，不是摇滚，而是有点RAP的静吧，会有一些驻唱歌手，安安静静地弹奏吉它，她坐在吧台上点一份薯条一杯啤酒，慢慢地喝着。
这样大型的酒吧，她是第一次来。
金米站在她的身边，周围的音乐叫嚣着让人震耳欲聋，他附耳问，“第一次来吗？”
她因为紧张而拽紧了衣角，不知是热闹的氛围还是他的突然靠近，这里的音乐太吵，她只点点头，表示是的。
他微微一笑，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似深夜里流过的一颗不知名的星星。
璀璨却短暂。
大家围绕着一张桌子坐成一圈，却在两分钟后拉开了椅子，围着桌子慢慢摇摆。
酒吧的舞者很专业，出场的一刻就引来一阵尖叫。一个金发的女孩扭着妙曼的身姿深情款款地唱着麦当娜的经典老歌，司苏杭发现好几个外教老师都跟着轻轻地哼。
金米就站在她的旁边，轻轻地摇着手里的酒瓶。
来酒吧，自然是喝酒的。
她也拿着酒瓶，却没有打开。样子做做就好，她想，如果像他们这样喝下去，等会躺下的人就是自己。
“不喝酒吗？”津津靠着她的耳朵大声问，又加上肢体语言指指手里的酒瓶。
她摇摇头，微微腼腆。
她也不小了，可是喝酒还尚未学会。
“一点点呢？”津津又问，已经喝下了一口。
一点点应该可以吧。她笑着点头。
津津拿来开瓶器就把她手里的啤酒打开了，“来，喝吧。”
两个玻璃瓶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但隐没在音乐里。
酒的味道，有些刺激有些像水。司苏杭喝着，漫无目的地四扫。
刚才她们喝完第一口的时候，金米就不见了。她坐在位子上，吃着水果，视线慢慢地在人群里寻找。
一曲结束，金发女孩朝大家致意，挥挥手走下舞台，原来也是一个外国人，有着碧绿的眼睛，漂亮似湖水。
她还没告诉津津快看美女，就看到了旁边牵着她手的人。
竟然是金米，他们认识吗？
看他们亲密地耳语，应该是认识很久了吧。
心情，不知为何有点低落。
“金米时常来这里吧？”旁边有个外教问另外一个。
另一个答，“或许每晚都在吧，你看和歌手都混熟了。”
她静静地听着，趁这个音乐的空隙听清了她想要的信息。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上次之所以又流鼻涕又咳嗽的，不会是来这里冷气吹救了，吸了不少二手烟吧？
酒吧的冷气很大，“嘶嘶”的凉风让她坐着就有点抖，只一会就这样，如果按照他每晚过来而且都很晚才回去，不感冒流鼻涕才怪呢！
她竟然还要同情一个因为花天酒地而生病的人，不是她脑子秀逗了就是她大脑当机了。
心里，有点坏心地想。如果下一次他也这样生病，她再也不要去买药给他了，也不要关心他！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的。
“小司，跟我来。”音乐又起了，是最近很流行的韩国劲舞团的主题曲。
司苏杭不知所措，放下酒瓶被津津拉进了舞池。
津津拉着她跳舞，“来，一起跳吧。”
音乐劲爆充满激情，全场疯狂地尖叫。
她也放松了自己，跟着音乐的节拍慢慢地摇摆起来。喜欢这样的歌曲，有一股特别清新的味道，并不是只有高雅的艺术才值得大家去追捧。
学校里，她曾是艺术团的成员。每到晚会的时候不是民族舞就是现代舞，偶尔也会自跳自唱，跟着音乐跳舞，有时候也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她的舞姿，出奇地好。
周围惊艳一片。
“小司，你跳的真好。”津津羡慕地道。
她微微地笑，露出深深的酒窝，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小时候练起来的。”
小时候，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总是计划着给他们学这个，学那个。司苏杭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学过素描，但是不喜欢铅笔弄脏她的手。
她学过钢琴，但是住校不方便携带。
她学过游泳，但是溺水后再也不想游。
家人都说她对所有的事物抱有好奇心，却只有三分钟热度。
她不同意，因为唱歌和跳舞她一直都在努力着。
随着音乐起舞，仿佛这里的人都不复存在。只有她，唯剩她一个人。
安静地跳舞，耳里只听得见音乐。
曲毕，周围的人都似乎没有跳，只两眼发直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退出舞池。
“小姐，一起喝杯吧。”某个男生立刻过来搭讪。
她坐在位子上微喘，拿起酒瓶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另外一个方向。
竟然是喝酒，喝完就没什么后续了吧。
那个男生却还是站在旁边，不肯离开。
“让让。”一道低沉的嗓音划过，金米拍拍那个男生，然后坐到了位子上。
她心下一个放松。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些搭讪的人。
偷偷瞥了一眼金米，他只是低头吃着水果，拼盘里的水果满满的，色泽鲜红。
原来他是回来休息吃水果的，不过……还是谢谢他的之举。
“金米，金米，去跳舞吧。”一个陌生的女孩闯入她的视线，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往舞池里带去，“来呀，来呀。”
很年轻的女孩子，化着漂亮的妆，穿着一条白色背心，梳一个很凌乱的韩式发型。
是哈韩一族吧，应该也是高中生。
金米笑着起身，随她去。
司苏杭的目光随着他们飘去，看着他在一群女孩面前跳舞，他们似乎也很熟了。几个女孩围绕着他。
他从来都是受欢迎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酒吧。
她目睹一切，也了然一切。
静静地喝着酒，时不时吃一口水果。
酒吧的DJ开始宣布又有一场舞蹈秀要开始了。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前方，她也无暇去顾及别人，目光跟着灯光投向了舞台中央。
左右各一对舞者，看他们出场的姿势大家就是尖叫一片，因为是热舞。
旁边有个人碰着她的肩膀，她敏感地偏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金米，他何时回来了？但是他的眼是望向舞台的，所以应该是过来看他们表演的吧。
“你舞跳的很好。”注意到她看来的目光，他突然转头说。
她吓了一跳，连连撇开少许，“呵呵。”顿了顿，眸光微闪，“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嗯？”他拿着酒瓶。
她抓到他的酒瓶，“放下酒瓶，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他摇摇头，在酒瓶上施了力道，“不用了。”
摇头，还是摇头。带着微笑的摇头。
她的脸上也挂着微笑，却是尴尬的。
她……被拒绝了。
为什么呢，他可以和陌生的女孩子跳舞，却不可以和同事跳舞。
是因为她不好吗？还是什么原因呢？
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吃夜宵的时候。
大家从酒吧里出来，一起逛到了附近的一条古街。
街道两边开着二十四小时经营小店，都是排挡和小吃。他们随意选了一家进去，点了几个菜。
这次不喝酒，大家都改喝了饮料。
司苏杭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坐下了，因为这次人数少了很多，大家都围绕在了一起。
哪里还有空位？她四下看。
“小司，这里。”金米挥挥手，指着旁边的那个位子道。
坐到他旁边？“嘭”地一声，脸都红透了。
“才喝了多少酒，脸就红成这样了。”津津开玩笑地道，“要不要点杯醒酒茶。”
她摇摇头，不需要。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冰块降温更实际。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与他靠得这样近。
“没想到你和我年纪一样，可是泡妞技术却比我好很多啊。”某外教老师打趣道。
金米端起温水，轻轻啜了一口，“呵呵，过了下个月的三十号，我就二十八岁了。”
下个月三十号，是他的生日。
这个信息自动地存入了司苏杭的脑子里。
安分地，不可动摇。
“小司，如果你和金米生个孩子，肯定非常漂亮。”玫瑰打趣道，金米是这群外教老师里，被誉为最帅气迷人的一个，金色的头发，柔软如丝。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
他的身上有些雅气，有些英国绅士的味道。
多少年的历史传统与文化的熏陶，即使到了另外一个环境还是保持了本色。
司苏杭虽然不是非常漂亮，但是五官精致，轮廓深邃。远远地看会觉得她更像混血儿。每次被人误会的时候，她也打趣地点头。是混血儿没错，跨省的混血儿，纯正的中国人。
与金米的孩子？司苏杭眯起眼睛，“嗯，我觉得也是。”
玫瑰的下巴都掉下来了，她本是要开玩笑惹她发窘，却不料司苏杭见招拆招。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你和金米有个孩子，一定非常漂亮。”
“嗯，是啊。”她笑眯眯地回应。
这一次，玫瑰呆了。
司苏杭果然是司苏杭，功力深厚到无以复加。她甘拜下风。
轻轻地瞥一眼与人交谈的金米，他应该没听见吧。
听见也没关系，因为未必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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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苏杭第一次见到金米，是在他的办公室。
百叶窗微卷了一半，他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教务档案里，边微笑着抬头对她说，“你好，我是金米。”
其实金米有外国名字，因为他是纯正的英国人。但是他坚持用中文名字上班，所以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喊他中文名字。
在司苏杭的印象里，教务长都是死板与严肃的二合一，金米也不例外。在与她交谈的短短十分钟里，脸上没露一丝微笑。看得司苏杭的心里都突突的，没有底。
结果却是她被录取的，可以趁暑假在这里实习两个月直到九月大学开学。
校长助理津津微笑着告诉她，“金米是我们这里授课最好的老师，但可惜九月约满就要走了。”任校方再怎么留人，他也坚持要离开这里，计划自己的下一站。
听说是台湾。
司苏杭耸耸肩，她并不关心，像这样的外语培训学校，外教老师流动性本来就很大。
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因为高中毕业后的无聊而悄然改变。
司苏杭的工作很简单，每天上班的时候，短信通知各学员要记得准时参加今日的课程就好，并且在上课后的五分钟去拿教室里的考勤表，致电每一个未到的学员，问明原因并做好记录。
但她负责的班级都是晚上，所以白天几乎是没事地与电脑互相发呆。她坐在二号前台，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每一个老师走来走去的样子，也没有忽略那个严肃的教务长金米。
他每天都穿着淡白的衬衫，干干净净，没有折痕。西裤加皮鞋，还有左手的一杯咖啡。时常她低头输资料，都可以闻见他经过是那一股幽然的清香，咖啡的味道因为温度的适中，而浓浓地发散开来。
英国人不是最喜欢喝下午茶吗？为何她见到的好几个外教老师都喜欢咖啡？也因为这一个小疑问，她把更多的发呆时间用来研究他们喝咖啡的频率。
金米今日喝了三杯。
炅炅一个下午喝了两杯。
数着数着，竟也成了每天必然的习惯。
“小司，把这份课表拿进去给教务长看看，如果有问题请他标记出来，没问题的话你就多复印二十分，放在宣传栏的框架里。”校长助理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她。
司苏杭微微惊讶，“我和教务长谈？”不会是单独两个人吧？
校长助理点点头，“有问题吗？你是成人班的班主任哦，这些事情都要学会做啦。”
她不是不想学，只是想到又要进去面对那个一脸关公相的人，真的很难保持这种四十五度的微笑啊。
她总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好，因为金米在听完她的阐述后，沉静了近乎半分钟，害她以为他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即使高考总分很好，面对纯正的外国人说英语，还是会胆怯的，尤其是他那么正儿八经的脸。
难道他都不会笑吗？她困惑。
可他更困惑，“小司，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愣，才发现自己出神没留意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你能重复一遍吗？”
幸好她可以用这个外国人常用的词。
重复。当他们听不清或者听不懂时会要求重复。
金米愣愣，淡然道，“星期五的时间改下，把下午的四点十五分改为八点十五分。”
她领悟地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其他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他说。
“嗯，好的。就这样吧。”她拿起笔记本起身要离开，却在替他关门的时候，听见他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她觉得莫名其妙，关门的手一顿望向他。
这一眼，瞧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呆了。
阳光洒满他的办公室，他白皙皮肤上的那双湛蓝的眼像是会发光般地闪着清澈的光芒。她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内心为何澎湃的心情，可是也那一眼，差点就跌倒在地。
一直想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像是大海却不似大海般蔚蓝，像是湖水又比湖水更有涟漪。她想不通猜不到，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而且，为了这个，她辗转难眠，睡眠质量很好的她，彻底失眠了。
郑笑笑嘲笑好友居然也有今天，当初自己因为学习压力过大失眠的时候，司苏杭常笑她说，个性太懦弱。却不知道司苏杭更弱，因为她居然为了一双形容不了的眼睛失眠了整整四天。
今日正好是假日，两人相约逛街打发时间。
百货商店在假日总是人来人往，特别忙碌。她们慢慢逛着到了一楼。郑笑笑说要为了自己进入大学而先培养女人味，买香水去了。司苏杭没那份心情，径自逛起了珠宝店。
琳琅满目的珠宝陈列在橱窗里，被特效灯光打照得迷离夺目，光华四溢。她一眼一眼地扫去，却忽地再也移不开视线。
广告牌子特大地写着“施华洛世奇夏季最新款蓝水晶”，她看到那对迷人的蓝水晶躺在黑色的毛绒上熠熠生辉，她的心再一次被震撼了。
终于她知道要如何去形容那一次见到的眼睛——就像是施华洛世奇的蓝色水晶，好美好美。
回家备课的时候，心里还惦记这这件事情，无意识地就在下一页写了这行字。“我知道怎么形容你的眼睛了，像施华洛世奇的蓝水晶，太漂亮了。”
她的食指隐隐地有点抖，努力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低喃道，“再不可亲近的人，也会有可爱的地方。”
存了这样的一份心思，上班的时候投注在金米身上也渐渐增多了。
会看他如何走路，拿咖啡边走边喝的样子，也看到了他对那些学员打招呼时，微笑的表情。
很温和，笑起来如沐春风。仿佛相识已久的两个朋友般，这个或许也是为何在工作中，他不露笑言的原因了吧。
因为一笑多情。
司苏杭翻看着日历上的时间，计算着会议时间的到来。每个星期一的下午一点半是他们全体员工开会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可以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看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眼睛上绽放的光芒。
“小司，这周的课表排出来了吗？”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夏季浸润了薄荷的清凉油，含着特有的清爽。
她马上抽离手里的日历，慌张地把昨夜做的课表递给他，“都好了。”
“嗯，辛苦你了，谢谢。”金米拿起课表，点点头走向会议室。
她磨了几分钟才进去，大家都陆续进来必须等人到的差不多了进去才只有角落的位子。
天蓝色的椅子，有可以叠放的桌子，如同小时候看香港警匪片里那些英勇警察开会时使用的桌连椅般，很舒服也很适用。
校长助理数了一下人数，然后开始宣读今日会议的流程。
其实每周的例会讲的内容都差不多，而她只是成人班的班主任，那些成人学员在学校众学员里是人数最少也最没什么事情的一族，她也乐得清闲。每日带上笔记本做好一些必要的记录，多余的时间就是目扫全场，其实她看最多的人是金米，但又不好意思全部看着他，校方规定员工之间不许有爱情的成分，否则会影响工作。
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被洗脑做了思想工作，自然也未往那一层想过。
看他，只是一个习惯。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清他眼底的颜色。
她很想再看一次，那天惊艳的一幕，可是后来再遇见，都少了一些阳光。
轮到教务长发言了，他缓缓说着本周的工作以及对一些学员家长反馈意见的解决。说到成人班课表的时候，突然停顿了。
他仰起脸瞥过司苏杭，眼底一闪而逝的讶异。
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紧张地闭起眼睛，却在看到他手里的课表的一个折角后而大惊。
那是昨天无意识写下来的，关于对他眼睛看法的那一句话。
他刚才肯定是看到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的脸募地红了，头也垂低了。天啊，让夏日惊雷劈死她吧，她居然忘记把那一页撕下来了！
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教务长，在微愣三秒后就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开会。
可是她的心思再也听见不了一句话，整个脑袋都在想，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很奇怪吧，她可不是表白，如果把私事夹在公事里这样潦草表白她才觉得面子挂不住呢。
想着想着便散会了。
下午去他办公室谈事时，也心有余悸。庆幸地发现他不在，眼角余光瞄见那一份会议资料，咽了咽口水，环视一周，四下无人。
那么……她就不客气地拿回了。
这样，没有证据了吧。哈哈。
她自以为聪明地笑了。
金米没有因为那件插曲而来找她麻烦，谈论公事的时候，还是依旧的严肃正经样，她很难想象如果这样的人面对女友，是不是也是一本正经地说，“亲爱的，晚上吃什么？”
脑海里突然出现那样的镜头，忍不住就笑喷出来，“哈哈哈哈哈……”
“补课的事项里有什么这么好笑的地方吗？还是你觉得哪里不妥？”温和的音质里夹杂了一丝恼意。
她微愣，止住笑，才囧了，她不是在家里，这里是学校，而且是……金米的办公室，他的对面。
再一次，司苏杭的心，拔凉拔凉。
“呃，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努力寻思着借口，“我想起来为什么早餐吃的东西有点甜了，因为我把糖倒进了煎蛋里。”
这话一出，她更郁闷了。
这都什么烂借口啊！
可是他没有再追究了，只是那种似在看外星人的眼神投注过来，还真需要勇气去承受。
一连好几天，她都不敢去找他。
损坏了形象如果无法弥补，就让时间给它淡忘吧。
又到了会议的时间，她磨机着进去。蹭蹭，再蹭蹭。
旁边的人擦肩而过，微微惊讶地问，“小司，你的鞋子坏了吗？”
“啊？”她抬头看着那双似剪的瞳眸，湛蓝湛蓝，灵魂飘去外太空旅游了一圈再回来，“嗯嗯啊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尽是戏谑的笑意，淡淡的，似若春风飘进心底。
“今天的会议纪要是……”校长助理道。
“咳，咳，咳……”
校长助理继续说，“上周的销售配额增加了百分之一，这是值得嘉许……”
“咳，咳，咳……”
“我们……”
“咳，咳，咳……”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咳嗽声源。金米抱歉地道，“不好意思。”
他怎么咳嗽了？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这个城市的空气太糟了？
司苏杭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或许他只是感冒引发了咳嗽吧。
刚这样想着，他就打了喷嚏。
是生病了啊。
“小司，晚餐吃什么？”同事玫瑰跑来问。
玫瑰年长她几岁，个性开朗，热情大方也很喜欢带着新人。
她想了想说，“去二七那边的餐厅吧，很想吃那家的香酥排骨。”司苏杭单手托腮，回复道。
玫瑰呵呵地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啊，小司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嗯，玫瑰姐真好。”她起身给玫瑰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实她没有告诉玫瑰，选择那家餐厅的原因是离餐厅五十米远的有家诊所，她想去买些药给金米。
她可没多余心思，因为晚上他还有学员的课程，在上课的时候咳嗽，总归不好吧。
把药悄悄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压了一张纸条，告诉他一日三次，一次两片。没有署名，她也没那个勇气署名。
晚上是司苏杭最忙的时间，穿梭在各级学员之间，挨个班级收考勤表。到了金米班级的时候，他自己走了出来。
害她下了一跳，“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把考勤递给她，说了句，“谢谢。”
她的心“咚”地重重一跳，“应该的。”
这是她的工作，天经地义。平日他也没这样说啊。
他却说，“我是指药的事情。办公桌上的药是你放的吧？”
“呃……嗯……啊……”她的口音又变外星语了，妈妈呀，她在心里哭泣，好歹争气点嘛！
他已经转身进去，关上门继续上课。
她还愣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讲课。听很多学生说，他的课上的很好，学生时常会挑他的课来上。
当然她也知道，很多学生喜欢他。
是明目张胆的那一种。
偶尔她会被某个女生拉去墙角，神秘地问，“金米他几岁了？有女朋友了吗？”
第一次经历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次数多了，反而答得流利，“关于老师的事情，我们并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在课后直接问他。”
女学员关心最多的问题，还是金米的年纪以及单身与否。凡是女孩子都会有一种公主病，会有代入感。司苏杭也不例外，偶尔也会学着那些学员一样，用仰慕的目光去看他到底帅在哪里。
“小司，帮我去教务处拿一本三级的书来。”主管敲敲她的桌子。
“嗯，好的。”她放下写考勤备注，推开教务室的门。
三级的书，就放在一个书架上。她在借记本上做了记录。却在关门离开前看到他桌上放着的那盒药，是她买的，包装还没有撕开。
但是他已经下课回家了。
心，倏然收紧。
他收下药，对他说了谢谢。却没有使用。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觉得有一股委屈浸没了自己，久久地无法排遣。
学校定期会给员工举行餐会。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分了三桌在一起吃饭。
她隔着两排看另外一桌上的金米。今晚他带了淡淡的笑意，也时不时地与人攀谈，偶尔会朝其余两桌看一眼。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索性低头自己吃自己的。
“小司。”旁边的人用手肘碰碰她。
“嗯？”她停下筷子，才发现大家都举了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一瞬间的微囧，她马上拿起杯子站起来。
金米敬酒敬到了这桌，看着她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不禁笑问，“你们中国的黄酒？”
“啊？”司苏杭慢半拍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哈哈。”他大笑，与大家一干而尽。
她却觉得手里的那杯王老吉仿佛真如他说的黄酒般无法喝完。
结束了餐会，中方员工也一个一个陆续起来先回家了，她看一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也跟大家告辞，金米坐在靠门口的位子，经过的人都和他说着再见，他也礼貌地微笑说“明天再见。”
轮到她的时候，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她说，“再见。”
他却指着自己这桌说，“这里见，不用这么早回去。”
他讲的是英语，语速很快。快到她听得诧异，听得模糊。
新来的一个外教老师说，“小司，留下来。晚上我们去第二站。”
“第二站？”她疑惑地问。
另外一个中方员工津津说，“嗯，去外滩十八。”
一个市内有名的酒吧。
司苏杭去过一些小酒吧，不是摇滚，而是有点RAP的静吧，会有一些驻唱歌手，安安静静地弹奏吉它，她坐在吧台上点一份薯条一杯啤酒，慢慢地喝着。
这样大型的酒吧，她是第一次来。
金米站在她的身边，周围的音乐叫嚣着让人震耳欲聋，他附耳问，“第一次来吗？”
她因为紧张而拽紧了衣角，不知是热闹的氛围还是他的突然靠近，这里的音乐太吵，她只点点头，表示是的。
他微微一笑，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似深夜里流过的一颗不知名的星星。
璀璨却短暂。
大家围绕着一张桌子坐成一圈，却在两分钟后拉开了椅子，围着桌子慢慢摇摆。
酒吧的舞者很专业，出场的一刻就引来一阵尖叫。一个金发的女孩扭着妙曼的身姿深情款款地唱着麦当娜的经典老歌，司苏杭发现好几个外教老师都跟着轻轻地哼。
金米就站在她的旁边，轻轻地摇着手里的酒瓶。
来酒吧，自然是喝酒的。
她也拿着酒瓶，却没有打开。样子做做就好，她想，如果像他们这样喝下去，等会躺下的人就是自己。
“不喝酒吗？”津津靠着她的耳朵大声问，又加上肢体语言指指手里的酒瓶。
她摇摇头，微微腼腆。
她也不小了，可是喝酒还尚未学会。
“一点点呢？”津津又问，已经喝下了一口。
一点点应该可以吧。她笑着点头。
津津拿来开瓶器就把她手里的啤酒打开了，“来，喝吧。”
两个玻璃瓶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但隐没在音乐里。
酒的味道，有些刺激有些像水。司苏杭喝着，漫无目的地四扫。
刚才她们喝完第一口的时候，金米就不见了。她坐在位子上，吃着水果，视线慢慢地在人群里寻找。
一曲结束，金发女孩朝大家致意，挥挥手走下舞台，原来也是一个外国人，有着碧绿的眼睛，漂亮似湖水。
她还没告诉津津快看美女，就看到了旁边牵着她手的人。
竟然是金米，他们认识吗？
看他们亲密地耳语，应该是认识很久了吧。
心情，不知为何有点低落。
“金米时常来这里吧？”旁边有个外教问另外一个。
另一个答，“或许每晚都在吧，你看和歌手都混熟了。”
她静静地听着，趁这个音乐的空隙听清了她想要的信息。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上次之所以又流鼻涕又咳嗽的，不会是来这里冷气吹救了，吸了不少二手烟吧？
酒吧的冷气很大，“嘶嘶”的凉风让她坐着就有点抖，只一会就这样，如果按照他每晚过来而且都很晚才回去，不感冒流鼻涕才怪呢！
她竟然还要同情一个因为花天酒地而生病的人，不是她脑子秀逗了就是她大脑当机了。
心里，有点坏心地想。如果下一次他也这样生病，她再也不要去买药给他了，也不要关心他！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的。
“小司，跟我来。”音乐又起了，是最近很流行的韩国劲舞团的主题曲。
司苏杭不知所措，放下酒瓶被津津拉进了舞池。
津津拉着她跳舞，“来，一起跳吧。”
音乐劲爆充满激情，全场疯狂地尖叫。
她也放松了自己，跟着音乐的节拍慢慢地摇摆起来。喜欢这样的歌曲，有一股特别清新的味道，并不是只有高雅的艺术才值得大家去追捧。
学校里，她曾是艺术团的成员。每到晚会的时候不是民族舞就是现代舞，偶尔也会自跳自唱，跟着音乐跳舞，有时候也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她的舞姿，出奇地好。
周围惊艳一片。
“小司，你跳的真好。”津津羡慕地道。
她微微地笑，露出深深的酒窝，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小时候练起来的。”
小时候，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总是计划着给他们学这个，学那个。司苏杭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学过素描，但是不喜欢铅笔弄脏她的手。
她学过钢琴，但是住校不方便携带。
她学过游泳，但是溺水后再也不想游。
家人都说她对所有的事物抱有好奇心，却只有三分钟热度。
她不同意，因为唱歌和跳舞她一直都在努力着。
随着音乐起舞，仿佛这里的人都不复存在。只有她，唯剩她一个人。
安静地跳舞，耳里只听得见音乐。
曲毕，周围的人都似乎没有跳，只两眼发直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退出舞池。
“小姐，一起喝杯吧。”某个男生立刻过来搭讪。
她坐在位子上微喘，拿起酒瓶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另外一个方向。
竟然是喝酒，喝完就没什么后续了吧。
那个男生却还是站在旁边，不肯离开。
“让让。”一道低沉的嗓音划过，金米拍拍那个男生，然后坐到了位子上。
她心下一个放松。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些搭讪的人。
偷偷瞥了一眼金米，他只是低头吃着水果，拼盘里的水果满满的，色泽鲜红。
原来他是回来休息吃水果的，不过……还是谢谢他的之举。
“金米，金米，去跳舞吧。”一个陌生的女孩闯入她的视线，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往舞池里带去，“来呀，来呀。”
很年轻的女孩子，化着漂亮的妆，穿着一条白色背心，梳一个很凌乱的韩式发型。
是哈韩一族吧，应该也是高中生。
金米笑着起身，随她去。
司苏杭的目光随着他们飘去，看着他在一群女孩面前跳舞，他们似乎也很熟了。几个女孩围绕着他。
他从来都是受欢迎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酒吧。
她目睹一切，也了然一切。
静静地喝着酒，时不时吃一口水果。
酒吧的DJ开始宣布又有一场舞蹈秀要开始了。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前方，她也无暇去顾及别人，目光跟着灯光投向了舞台中央。
左右各一对舞者，看他们出场的姿势大家就是尖叫一片，因为是热舞。
旁边有个人碰着她的肩膀，她敏感地偏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金米，他何时回来了？但是他的眼是望向舞台的，所以应该是过来看他们表演的吧。
“你舞跳的很好。”注意到她看来的目光，他突然转头说。
她吓了一跳，连连撇开少许，“呵呵。”顿了顿，眸光微闪，“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嗯？”他拿着酒瓶。
她抓到他的酒瓶，“放下酒瓶，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他摇摇头，在酒瓶上施了力道，“不用了。”
摇头，还是摇头。带着微笑的摇头。
她的脸上也挂着微笑，却是尴尬的。
她……被拒绝了。
为什么呢，他可以和陌生的女孩子跳舞，却不可以和同事跳舞。
是因为她不好吗？还是什么原因呢？
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吃夜宵的时候。
大家从酒吧里出来，一起逛到了附近的一条古街。
街道两边开着二十四小时经营小店，都是排挡和小吃。他们随意选了一家进去，点了几个菜。
这次不喝酒，大家都改喝了饮料。
司苏杭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坐下了，因为这次人数少了很多，大家都围绕在了一起。
哪里还有空位？她四下看。
“小司，这里。”金米挥挥手，指着旁边的那个位子道。
坐到他旁边？“嘭”地一声，脸都红透了。
“才喝了多少酒，脸就红成这样了。”津津开玩笑地道，“要不要点杯醒酒茶。”
她摇摇头，不需要。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冰块降温更实际。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与他靠得这样近。
“没想到你和我年纪一样，可是泡妞技术却比我好很多啊。”某外教老师打趣道。
金米端起温水，轻轻啜了一口，“呵呵，过了下个月的三十号，我就二十八岁了。”
下个月三十号，是他的生日。
这个信息自动地存入了司苏杭的脑子里。
安分地，不可动摇。
“小司，如果你和金米生个孩子，肯定非常漂亮。”玫瑰打趣道，金米是这群外教老师里，被誉为最帅气迷人的一个，金色的头发，柔软如丝。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
他的身上有些雅气，有些英国绅士的味道。
多少年的历史传统与文化的熏陶，即使到了另外一个环境还是保持了本色。
司苏杭虽然不是非常漂亮，但是五官精致，轮廓深邃。远远地看会觉得她更像混血儿。每次被人误会的时候，她也打趣地点头。是混血儿没错，跨省的混血儿，纯正的中国人。
与金米的孩子？司苏杭眯起眼睛，“嗯，我觉得也是。”
玫瑰的下巴都掉下来了，她本是要开玩笑惹她发窘，却不料司苏杭见招拆招。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你和金米有个孩子，一定非常漂亮。”
“嗯，是啊。”她笑眯眯地回应。
这一次，玫瑰呆了。
司苏杭果然是司苏杭，功力深厚到无以复加。她甘拜下风。
轻轻地瞥一眼与人交谈的金米，他应该没听见吧。
听见也没关系，因为未必听得懂。
司苏杭心里默默地想。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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