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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跳海的少年

  我服役那年还不到十八岁,当时只觉得考不上大学,高三还没有读完就去当了兵,打算复员后能分配个好工作。

  这天,中队长收到了一封从老家拍来的电报,他愁眉不展地把我叫了去,原来是他母亲要来北京,这本是一件好事,中队长却有他的苦衷。原来,这位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来北方的目的并不是逛北京城,主要的是要到五台山朝觐。中国这几处著名佛教圣地如南海普陀、安徽九华、四川峨眉、南岳衡山等,这位老香客都曾一步步爬上去过,如今最大的憾事只是未到过北海圣地五台山了。所以这一次,她是下了决心要在闭目之前朝一次五台,以在佛祖面前显示自己的真诚。

  中队长却苦笑了起来,原来这位老母亲来得不是时候,正赶在国庆节当中,而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作为中队长,他根本就脱不开身。这老母亲也等不及在国庆之后,因为她是听到五台山有一座大佛中秋落成,要举行一次盛大的法会,她是赶着这场大法会来的。

  “这样最好。”中队长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他早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了。

  我叹了口气,开着玩笑:“唉!我们中队长是个坚定的无产阶级人民革命的干部,谁能想到他的母亲却是个旧时代的笃信迷信、封建色彩浓厚、与我们的革命事业格格不入、吃斋念佛的人!”

  我吐了吐舌头,无奈地跟着他去迎接这些作我的祖母都绰绰有余的老太太们。

  那还是早晨六点钟,但天已经大亮了,我陪着那帮老人上了火车,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月台上的人稀稀落落、三三两两地有出有进,眼底的两股铁轨谜一样地伸向远方,在天与地的汇处消失。一辆进站的列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轻轻一震,稳稳地站住了,挡上了我的视线,我透过玻璃望去,那车上的人忙忙乱乱,都在准备着下车。

  那少女抬了一下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望着我。我不由得习惯性地整了整我的军装,她却莞尔一笑,灿烂如一朵盛开的半枝莲。我也随着笑了起来,我们的目光互相碰撞着,谁也没有回避,谁也没有羞怯,直到她身旁的另一个少女催促着她下车。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取下行囊,走出我的视线,心下忽然空落落地如同失去了什么。

  “小伙子,这大半天你也不说话,在想么事呀?”五个奶奶中,那个年龄最大的奶奶操着楚腔问我。

  “呵呵!不是吧?”这个老奶奶笑起来:“我刚才还看到你和那个火车上的女伢在笑喂!”

  “是吧!我没说错吧?你的脸都红了!”五个老奶奶都笑了起来,我却尴尬地恨不能跳下车去。“行了,小伙子。这没有么事见不得人的!”那老奶奶又替我解着围:“你和她认识?”她问。

  “那怎么会?你们两个像认得一样呢!”

  “莫嫌我们这些老人啰嗦,我们还好问这种事。”那老奶奶说道:“古语说‘成人一桩婚,来世翻个身’我这也是想给你帮个忙。”

  “哦?”那老奶奶有些惊讶:“莫不是在梦里吧?”

  “是不?我没说差吧?”老奶奶看到我脸上的表情,自信的道。我不得不点了点头。

  我故意哈哈笑了起来,:“这是巧合,我根本不信你们那一套,现在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讲究的是科学。当然,谁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但我不信!”

  路上行人如织,人们很早便起身而来,在那些善男信女的眼里,作一次大法会并不是经常有的事,必须早早赶到;而对于众多的旅游者来说,这更是千载难逢的场面,当然不会错过。我护送的老奶奶们成了有幸参加法会的善男信女,而我也因此成了个有幸的旅游者。

  我那随行的五个老奶奶是遇庙必进,见佛必拜,只喜坏了那些卖香火的小贩,却愁坏了在一旁又不好催促的我。我真搞不懂,这些省吃简用的老太太们,舍不得花一毛钱来喝碗豆浆,却舍得花五块钱买十根一烧就了的草香,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妨试一试,于是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在这个叫不出名字来的菩萨面前磕了三个头,甩出了一根签来。这却引来了众多人的回顾,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看那个当兵的也在拜佛呢!”我心里不服气地道:“当兵又怎么了?”装作没有听见。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心里骂着,一出大殿的门,就随手将那签撕了个粉碎,扔在空中,看着它象雪花一样飘落,才暂消了我心中的懊恼。

  纵使这样,我依然后悔去抽什么签,让心头笼上一片阴影。咳,话又说回来了,不信就是不信,又生什么气呢?

  我对这些却毫无兴趣,听得久了,不免有些烦燥,再看看那高台上的僧众,他们都半闭着目,似睡非睡,敲击着木鱼和大鼓,嘴在没完没了地开合着,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于是我与那几位不知在不在听的老奶奶们打了声招呼,约定了时间地点,先行开溜,到别的地方去转悠转悠了。那位最老的奶奶还好心地告诉我,会后还有斋会,叫我千万莫错过。我心中好笑,真不知道这些奶奶们是为了法会不是斋会而来,但我宁愿喝些白开水,也不来熬这磨人性格的法会。

  我这么信步的游荡着,沿着一条小溪溯游而上,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只见树木葱郁,环境清幽,气温微凉,连蝉声都少有了,更不见那烟雾缭绕的香火。我本以为此处该是个凡人所在了,不会在有菩萨和那些善男信女,谁知刚转过这片树林,一抬头又是一座庙堂,不过却寒酸了许多。说是庙倒不如说是一所房子,若不是这屋顶也像所有的庙宇一样四角有几个漂亮的弧形飞檐,还挂着几个铃铛,大概没有人会以为这是个庙。庙门口也没有名字,连顶上的匾额都失落了,只有几只蜘蛛在网上坐禅。我想这也许是哪座寺院的后山,或只是个仓库性质的建筑,但走近了才闻到一缕淡淡的香火味扑入鼻噏,这才知道那里面该是点着香的。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期待着这个少女转身,能够看清她的脸。

  “不要追!”霍地,一个沉沉沙哑的声音从屋角传来,把我吓了一跳,顺着看去,才发现那里还盘腿坐着一位老和尚。这和尚年近七旬,脸上皱纹堆累,身材瘦弱,显得灰布僧袍松松垮垮,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如明月。在我的印象中(这印象来自电影)像他这样的老僧都应该是头顶受戒且光亮如同打蜡,眉毛和胡须很长且发白,身披色彩艳丽的袈裟,手握一串垂到腿间的念珠。可这老僧并不一样,头顶没有戒炱,也不光亮,倒是长着一层短短的头发茬,很像是个劳改犯。他也没有胡须,那眉毛稀拉,却有些灰白,身上也没有袈裟。不过,这位老僧给我的印象倒是非常安详。

  “是!”那老和尚看了看我点点头。

  “你认识她吗?”那和尚反问我。我竟一时语塞,脸却臊得发热。“她是老僧的侄孙女,是来这里问因果的。”那和尚解释道。

  “我是个战士,不信这个。”虽然口里这样说,我还是在这个老和尚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那老和尚笑了笑没有立即开口。我问道:“听你口音,你是湖南人吧?”他答道:“檀越好耳力,老僧正是湖南人。”

  “你却想错了。”这和尚像是钻进了我的大脑,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心思,道:“我那侄孙女是北京人。”

  “你为什么非问她,不问问你自己?难道你看上她了?”这老和尚一语道破机关,直臊得我恨不能立刻逃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依然说着:“其实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碰面不相识,檀越何苦自寻烦恼,你若与她有缘,自会有相聚之时,倒是老僧看你面色阴晦,怕是有性命之忧。”

  这老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到:“这些日子,老僧总有些心绪不宁,即使在文革时期也从未如此。今日一见到你便知道你就是我该等的人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倒是很玄,我直怀疑他是不是个骗子,每见到人来都要如此说,好让人要他算命,骗些钱财。

  “檀越或许错会了我的意思,老僧并不给人算命,只是替有缘人解命,你我前身有许多未了的缘,所以今生必须了却。”

  “檀越信也罢,不信也罢,只当老僧讲故事如何?”

  “远古时代,天下水患,大禹奉命治水,号令四方之龙齐聚会稽。有一神龙,因导江劈山,引水东流,救民于水火,而耽误了会期,被禹王误杀,谁知这神龙之魂却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人间轮回道,发下毒誓,要杀尽天下人。”这老和尚娓娓动听的讲了起来,我听着跟神话一般,倒满有吸引力,越发仔细听了起来。“第一世,这神龙化做了一名大将军,掌生杀大权,果然大开杀戒,只几场战争便涂塌了无数生灵。本来这个冷血的大将军还要造下更大的罪孽,谁知这时,却被人世的情爱所扰,爱上了一位贤良的女子,并与她结为夫妇,生儿育女。但突然有一天晚上,,他却死在了他夫人的手上。”

  “不,她夫人也很爱他,在手刃丈夫后也自杀了。她杀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大将军杀死了她的父亲!”

  “不,悲剧并没有结束!”老和尚又道:“由于这个大将军临死前早已悔过,所以依然还以人道,但受到的惩罚是世世短命,历经十几世,总是在成人不久便意外夭折。”

  “这夫人由于负了她丈夫的情,所以这情债必须要还上。而每一世又由于这大将军的短命,所以根本无法还清,到头来依然是个孤苦伶仃的结果。”

  “嗯!”他点点头:“你对这个故事有何想法?”

  “你怎么不问老僧这故事从何听来的呢?”这和尚忽然奇怪地问我。

  “假如这是真的呢?”

  “假如这事发生在檀越身上呢?”这和尚并不理会我的辩解,依然问着。我一愣,这和尚说要同我说因果,莫不是真指得是我。

  “这么说她就是那位大将军夫人转世啰?”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老和尚只点了点头,我又问道:“那么谁又是大将军转世呢?”

  “这么说被她爱上的人岂不要倒霉?是个短命鬼?”我问着,却忘了刚才我还强烈地希望那少女能看我一眼。

  我“哈哈”笑了起来,已经是电脑时代了,还有人会相信轮回,相信这些封建余毒,太不可思议了,这些人也太愚昧了。蓦地,我再笑不起来,清楚地记起今日所抽到的那支签,分明写着:“二十年来一场空,三分吉来七分凶,他日若得逍遥处,自在半梦半醒中。”这不是说我很难活过二十岁吗?这么说,我不就是个短命鬼吗?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但随即又坦然起来,那只不过是一只签,我又不信它;就算信,签上也并没说明我必死无疑呀?何况还有三分吉呢!而现在我已经二十岁了,也不见有任何灾难降临啊?

  “多谢老师傅。”我客气地说着站起身来,知道这次谈话算是结束了。

  走在路上,我琢磨着这个老和尚最后的话语,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先是叫我魂迷之时去找他,后又说我再上五台时,他可能不在了,那还要我去找他作什么?

  走出了老远,我才忽地想起没有去问那老和尚的法号!

  那一次五台山之行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中队长的母亲与那些老奶奶们早已回了家乡,我又平静地生活在了军营中,一切照常地进行着,也早把五台山的经历抛在了脑后,只有对那个有两面之缘的少女还耿耿于怀,久久没有忘记,总希望能够再遇上一次,哪怕只说上一句话。但那少女就像飘走的云,我再也没有见到。有时我想,这应该是我的福分,说明我并不是那个短命鬼。可每当我上街值勤地时候,又想,住在这么个小小的北京城,难道就真没有见第三面的缘吗?

  春节到了,我终于熬到了一个探亲日,归家的兴奋使我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在家乡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假期一晃就结束了。只得背起行囊重新踏上返京的列车。

  出了车站已是傍晚时分,我背着包徒步穿过站前并不很长的广场。广场上又脏又乱,象春运期间所有的站前一样满是人群。从人群中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穿过去,不时还得喊两声“借光”。雪一直在下,陪着我走到街口,又陪着我走向公共汽车站。

  我边追边高喊着:“抓住他!抓住他!”那歹徒跑得更快了,越往人多的地方钻,而这些人们却自动地闪开一条道路,让那歹徒轻松地过去,麻木地看看我们追逐,仿佛是在看一场电影。蓦地,我的脚下一软,被人绊了一跤,身体猛地跌倒,刚站起身还未明白时,一把锋利的刀已刺透了我厚实的军装,刺入了我的腹部。“这是那歹徒的同伙!”我马上想到,根本未觉出腹部的疼痛。在我的面前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青年,一个人操着东北口音骂着:“叫你小子多管闲事!”我也没有去想一个人如何斗得过两个人,飞身扑了上去。虽说在部队里学过擒拿,但这时还是显得非常吃力,真后悔没有把功夫练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已经死了,这身体也飘忽起来,我想这是要上天堂了。

  我正躺在一间环境优雅的病房里打着吊针,旁边是一架不知名的仪器,几根管子通到我的身体,我还在闭着眼睛昏睡。但这又怎么可能?我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

  父母显然已经得知了这个噩耗,所以并不很吃惊,但仍然万分悲痛,这个打击无疑太残酷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就有复苏的可能!”医生又说道,不知是安慰还是事实。母亲越发地哭了起来,我走过去想要摸她的脸,却怎么没有感触?她也无动于衷?呵!终于明白了,我和他们已经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了。

  就这样荡荡悠悠,悠悠荡荡,也不知过了多少城镇,经过多少河流。在一座耸天的高峰前停了下来,耳闻着晨钟暮鼓,眼见着香火缭绕,才发现这地方我曾来过。这不是佛教圣地吗?我马上想起了曾和我谈因果的老和尚,耳边还回荡着他的话,他不是让我魂迷之时来找他吗?哦!当初不明所以,如今我果然魂迷了。可是又该到哪里去找他?这五台山怎变得昏昏暗暗,浓云蔽日,让我寻不到旧路,甚至靠近不得。

  “我正要找你,却找不到了路!”我高声答道。

  不等我多问,他已经飞奔了起来。我闭上眼睛,只觉得风驰电掣,嗡嗡作响,也不知经过了多久,只听到一些刺耳尖厉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划过,仿佛天籁之音一般。他的身形猛然一顿,我也停了下来,睁眼看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浩渺无际,波涛翻滚的海域领空。“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这老和尚说道:“你看这海水。”我定睛看去,那翻起的海面忽地出现了个漩涡,这漩涡越转越大,整个大海都成了个陀螺跟着转了起来。那漩涡一直陷了下去,直露出了海底的岩石,仿佛是一个大锅,漩涡漏斗形的底部触到海底,忽地一个反弹飞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腾上了天空。呵!这是一个多么壮观,堪称无与伦比的龙卷奇景啊,谁也不知道这龙卷风的另一头会伸向哪里。

  在惊心动魄的龙卷风中,我似乎是度过了一千年,在浑浑噩噩的时候,这风终于停止了,我又像原先那样漂浮起来。哦!这是多么一种惬意的感觉。我与云嬉戏,与风同行,上高天揽月,入海底窥宝,谁又有我这般轻松,谁又有我这般自由。

  我张开双臂,尽力向海岸飞去,从渔船的上面掠过,惊奇的发现这些渔民皆是古装打扮,我一愣,身向上纵,站在最高处,想看得更远,可这海里只见帆船点点,哪有一只机动船的影子。正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忽然传来大喊声:“有人跳海了!”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座高耸的崖壁上站立一人,麻木了一样,往前一纵,仿佛石头般垂直的落在海面,“扑通”地钻入海底,再不见浮上来。

  一会儿功夫,海面上翻起一股浪花,随之从海里钻出两个头来,前面那个少女夹着那个跳海人游到了船边,船头的汉子伸手先将那个被淹者拉了上来,接着又拉上了那个少女,“海妹,你去摇船,让爹来!”那汉子吩咐着,将这个跳海的人平放在船底,很懂行的蹲在他的身前,两手叠放在他的胸腹之间,有规律的挤压着,水从这跳海人的嘴里汩汨地冒了出来,不一会儿,他便有了一丝生气。

  渔船已经靠岸了,海妹的爹爹背着跳海的人先回了村子,海妹拴好了船也走了,我却愣愣地坐在桅杆上,想要好好地将思绪理顺。我要弄明白我怎么会到了这里,还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夜色降临了,我想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去看看那个前世的我,老和尚把我送到这里来,自有他的道理。

  “怎样?”海妹的爹忙问。

  “什么病?”人们都好奇地问。

  “那如何治呢?”

  “怎么难说呢?”

  “那么他这病就不能治了吗?”海妹禁不住问道。

  “空山寺的长老?”人们问道。

  “大夫总该开个药方吧?”海妹在旁边问道。

  “如此多谢了!”海妹的爹道。

  跳海的少年醒来了,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为什么救我?”他却连感谢都没有说。

  那少年沉默了,只是面色凄恻,半天才喃喃地道:“反正我也是个要死的人,是个不吉祥的人,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死,不去连累任何人。”

  海妹的话却与我有些相似:“知道自己要死了,还不好好活着,那才是蠢哩!”

  少年似乎被惊醒,低下头来在细细地思索。

  “秋月浑!”那少年轻轻地道。

  “你别那么爱插嘴!”海妹的爹又在训斥着女儿。

  “好,秋月浑,你暂且在此住下,不要乱跑,俺们会照顾你的。”海妹爹慈爱地告诉他:“现在,俺们要出海去打鱼,你先睡一觉再说。”

  半晌,那叫秋月浑的小子听到再没有了声音,爬了起来,穿上自己昨日被海妹洗得干净的衣衫,。这衣衫原本是很好的布料制成的,穿得太久了,如今已破破烂烂,亏得海妹手巧,那些破洞用五颜六色的布头补上了,穿在身上仿佛个百纳袍。然后,他又趿上他的破鞋,打开门,在门口处站了站,便带上了门走了出去。我知道他这是不告而别,他太不懂得礼貌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在一棵刚吐绿芽的槐树下盘膝坐下。我看到他的脸色如此难看,一阵阵地发黑,他的眉头紧锁,露出痛苦的样子;他强打起精神,双手叠在两膝之间,闭上了眼睛。“他在干什么?难道真是中了毒?还会象电影上一样运功疗伤吗?”我不解地问着自己,忽听他大叫一声,身体往后一翻,仰面摔倒,昏死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再也不是个恍惚的灵魂了,我突然之间就重了许多,脚硬梆梆地踩在了地上,手清晰地挥动在眼前。我大吼了一声,那声音一下子冲出了老远,惊得鸟儿从林间“朴朴”飞起;我拔腿飞奔,脚步声“答答”地响彻了山路。我惊诧万分地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旁边,对着溪水映出了一张太过年青、甚至还未脱出稚嫩的孩子的脸。这不就是那个叫秋月浑的小子吗?啊!我怎么钻进了他的身体?他又哪里去了?终于,我全明白了,我就是秋月浑,秋月浑就是我,我们两个人本就是同一个人,现在二者合一了,就象是唐传奇里《柳毅传书》中的龙女,不同的是这付古代的“我”的身躯里,装着的是一个二十世纪末、现代的“我”的灵魂。

  “秋月浑,你在哪里?”那声音又叫了起来,我再没有多想,“唉!”地就答应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海妹一见到我就大骂了起来。

  “哼,你随便走走,你知道人家有多着急?还以为你又……”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我明白她要说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这小丫头倒是爽利,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走,快回去,我都找了这么长时间,别让爹和别人再着急了,他们也在找你。”

  可是,还未到村口,我的眼睛直了起来:“火!着火了!”我喊道。

  里面烟雾迷漫,连路径都看不到了,凭着感觉我摸到了海妹的家里,只见院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海妹的爹,一个就是海妹。我先到海妹爹的身边,吃了一惊,他的项间被人抹断了,血流了一地,早已断气。我再扑到海妹的身边,她还有气息,可能是看到自己父亲被杀,打击太大,一下子昏了过去。我看看四周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而且直奔这里,再不出去就将被困在此间永远也出去不得了。我不及犹豫,背起海妹,身体忽然就变得如此灵活,闪转挪移,很快就到了村外,放下海妹,眼见着大火将整个村子吞噬。

  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抓住她的双手,尽量让她冷静。

  我愣住了,难道真是这样吗?这个秋月浑又是怎么样的来历呢?我不知道,海妹也不知道。

  “怎么?你和他在一起他们就不会遇害吗?只怕你也已经不在了。”我气急败坏地也叫了起来。

  我呢?我不也是无家可归吗?我们这才是同病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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