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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盛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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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了我吧, ”迎晨翻着菜单,说:“我脖上的伤可经不起折腾。”

  徐西贝叹了口气, 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啊晨儿,上回因为我的冲动, 连累到你了。”

  天台那一幕惊险犹在, 说不后怕是假的。

  迎晨现在还有脾气,怪责:“知道就好, 我差点成冤死鬼了。”

  徐西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 “多吃点, 我请客。”

  迎晨加了盘红焖猪手, 评价:“这地方装修还不错,老板有点品位。”

  “当然得有品位,价格死贵。”

  “心疼了?”

  “请你吃饭就不心疼。”

  迎晨乐了,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

  同是这家餐厅。

  “哥,这是什么做的?”林德一脸兴奋,指着墙上的挂饰, “是水晶么?好亮!”

  “玻璃抛光,技术含量不高。”

  “那这个呢?这毛笔字我咋一个都不认识。”林德的头往左歪往右歪,费劲地认。

  “草书, 写的是沁园春。”厉坤拍拍他, “行了别看了, 走吧, 去吃饭。”

  林德踟蹰在原地,“要不,厉哥,咱换地方吧。”他扫了一圈这里,眼神犹豫胆怯。

  厉坤看出了他的迟疑,平静道:“好不容易放天假,带你出来转转,没事,不贵。”

  林德来自农村,真正的穷乡僻壤,能走出大山的孩子都不容易,部队工资不高,他每个月还得往家里寄,平时休假也不出去玩。

  厉坤表面不说什么,但有机会就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想吃什么自己点。”

  厉坤闲散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搭着背沿,伸出的手指长而匀。他咬了根烟在嘴里,顾忌是公共场合,所以只过过干瘾,并未点燃。

  “哥,能吃肉吗?”林德盯着菜单上的大肥鹅眼冒光。

  厉坤笑道:“能,点两只。”

  “得嘞!”

  林德点完菜,“好了!”

  那笑容,比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还亮堂。

  “我看看。”厉坤过目了一遍,又加了两个点心,对服务员说:“谢谢。”

  林德搓搓手掌,坐得笔直端正,眼睛看看窗帘,又瞄瞄碗筷,再扫扫别桌。

  厉坤觉得好笑,假装严肃,“咳咳!”

  “嗯嗯!”林德连忙目不斜视,坐得比刚才更直了。

  坚持了十几秒,他说:“报告!申请上厕所!”

  厉坤摘了烟,点下巴,“批准。”

  林德大白牙一露,溜得飞快。

  这店新开张,上座率极高,加之地儿大,林德绕了半天都没找到洗手间。问了个服务员,对方忙着上菜,随便一指:“在那边。”

  于是林德就懵懂地往“那边”走。走过一段走廊,这边全是包厢,一个挨一个。

  林德经过一间,突然从里头传出一道声音——

  “站住。”

  这声音有点熟,但林德瞬间没记起来,他转过头。

  “诶嘿,还真是这位兵哥哥啊。”那人起身,从席间走近,脸色被酒水养得红潮上颊,他望着林德,眼睛在笑,笑里透着股坏。

  林德认出来了。

  宝马车的主人。

  就上回在路口查车,不配合执法大吵大闹的那一位。

  “东子,有熟人啊?”又凑过来一个,这个脚步踉跄,明显喝大发了,定睛一瞧,“噢哟!人民子弟兵同志。”

  他阴阳怪气地撒开嗓子,学样:“敬礼敬礼。”

  林德背脊挺正,不理睬,正要走。

  “慢着。”傅东叫住。

  林德顿足,侧目,“干嘛?”

  包厢里一桌的人,个个纨绔,酒堆了一地儿,都是看笑话的。

  傅东眼神微变,佯装忧虑:“解放军同志,我得跟你汇报一下,咱这包厢里有个黑东西——喏,就在那。”

  他手随便一指,没等林德看清,身子就拦住,“会不会是炸|弹?”

  林德:“”

  傅东:“你是特警,帮忙看看。”

  这个身份让林德下意识地立正。

  傅东生意人,人精,察言观色厉害的很,眼皮一挑,把路让出,“来来来,专业人士排除一下,咱们也好放心,再说了,这是公共场合,万一有个什么,也不太好对吧?”

  林德心里隐隐不安,但脑瓜子比不上他们。人被懵懂地带进了笼子。

  既然进来了,林德觉得,检查一遍也没什么。

  于是,他走过去,哪怕穿着便装,背脊也永远挺直。

  但就在他走向窗户的过程里,傅东使了个眼色——

  靠边的一个人拿着白酒突然起身,扯开座椅站了出来。因为太快,林德闪避不及,碰了个正着。

  那人哎呀一叫,同时手心一松,就听“稀里哗啦”一阵刺耳。

  酒掉落在地,液体淌了个干净。

  林德懵了。

  “哎呦我天!这酒老贵了!”对方佯装心痛,指着林德:“怎么回事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林德实诚,有话就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嗨?你这人咋这样啊?摔烂就摔烂呗,但你这样污蔑人就不对了啊。”对方嘁了一声,嫌弃:“还是军人呢。”

  林德听到最后一句,像是被忤了逆鳞的鱼,声音陡大:“我没有!”

  “行了行了。”傅东出来“打圆场”,“多大点儿事啊,不就一五粮液,照价赔偿不就得了。”

  那人配合极好:“成啊!20年五粮液,还没开盖,给你打个折。”

  林德一听那五千块的数字,人已经彻底懵掉了。

  ——

  迎晨补了会妆,才从洗手间出来。

  她悠闲地原路返回,偶尔看看墙上的一些别致挂饰。

  “坏了东西赔钱,这可是天经地义,小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经过走廊,右边的包间有人说话,语气不善。

  迎晨不感兴趣,正准备走。

  “我没有撞他!”

  这声音?

  迎晨眉心浅皱,放停脚步。

  “我知道了,你这是记恨我上回查你车!”

  迎晨轻推门。

  林德瘦高的身影在这窄窄的门缝里愤怒得直抖。

  傅东撕破了嘴脸:“酒就是你砸坏的,怎么?没钱?成啊!”

  他倒满三大杯白酒,酒一扣,“把它们给我喝喽,让你走。”

  在座纨绔公子哥哄笑。

  “哟?横眼看我?不喝就赔钱!”傅东威胁,阴险的很:“不然我就去你们部队举报,在场的全是证人,看你怎么办。”

  “是么?证人?”清脆的女声,格格不入地闯了进来。

  众人回头,迎晨双手闲散地环搭在胸前,要笑不笑的样子,颇有冰山美人的气质。

  傅东皱眉:“你谁啊?”

  迎晨走过来,拦在林德身前,毫不怯色地看着傅东,“一酒,犯得着这样?”

  “哟,帮手啊。”傅东笑得像个无赖,双肩一耸:“犯不着犯不着,可他赖账啊。”

  “有说不赔吗?”迎晨声音冷了几度。

  傅东识货,这女的一看就是有点底子的人。

  于是故意道:“谈钱伤和气,酒桌交朋友。把这杯酒干了,咱们就当是个误会。”

  “误会?”迎晨突然笑出了声,鄙夷之意尽显。

  笑够了,她走过去。

  “姐。”林德拉住她。

  “没事。”迎晨拨开手,转身看着傅东,拿起那杯满当的白酒。“是不是喝三杯这事就算完?”

  她底气太足,凌厉明艳,傅东竟一时舌头打卷。

  “行。”

  迎晨举杯仰头,两口干干脆脆,几秒之间杯子就见了底。

  全场傻眼。

  “姐!”林德大声。

  迎晨心跳不乱,甚至唇角都没有半点残酒,她笑:“这儿脏东西太多,喝点酒散散味。”

  傅东脸色一变。

  迎晨没暂停,第二杯又入了喉。

  “哎呀,这儿不仅脏,味道还难闻,酒精能杀毒,别把自己恶心坏了。”

  迎晨端着空杯,对傅东摇了摇,“你们闻见了吗?不好闻吧?”

  这些人脸如猪肝,个个不吱声。

  “第三杯。”迎晨面不改色,看向林德正了语气:“哟,还哭了?”

  林德眼圈通红,倔强地撑着不肯落泪。

  迎晨收了笑颜,陡然严厉:“不许哭!有枪炮声的地方你都去过,上过战场挨过子弹,别的垃圾能比吗?!”

  她把最后一杯酒喝完,杯子一丢,拉开包掏出一叠钱。

  迎晨把这把钱重重甩到傅东脸上,趾高气扬,再没给他半点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就这五千块钱的出息!”

  傅东彻底懵了,脸被扇得火辣辣。

  迎晨出生将门,骨子里承袭了一股傲劲,唬住这帮人绰绰有余。

  她声音嘹亮:“林德,走!”

  ——

  出了走廊,林德再也忍不住,眼眶通红地抽泣了两声。

  “姐,谢谢你帮我,我真的没有砸坏他们的酒,是他们”

  迎晨不耐烦地打断,手虚在半空,“扶我。”

  那三杯酒的量不少,她喝的急,这会劲头上来,人犯了晕。

  “姐,姐你慢点。”林德的手刚搭上她肩膀,就被一道力气撇开——

  “给我。”

  林德懵了半秒,惊声:“厉哥!”

  厉坤沉脸抿唇,动作粗鲁地把迎晨抢了过来,架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自己却下意识地离她远远。

  厉坤表情不耐,仿佛在说:这他妈什么情况?

  他在餐桌上等了半天,菜都上齐还没见林德来,电话也打不通,于是就出来找。结果碰到了这么一个活祖宗。

  而酒量不错,只是脚底有些晃,其实人没事的迎晨,一看是厉坤,顿时见机行事,彻底变成了软骨醉鬼,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柔软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蹭着厉坤。

  厉坤明显僵硬。

  迎晨勾起嘴角,眼睛一闭,干脆来了个彻底醉死。

  厉坤铁臂发颤,刚想推开。

  “哥,晨姐刚才帮了我。”

  林德适时开口,断断续续地讲了刚才的经历。

  “晨姐帮我解围,喝了三杯白酒才变成这样的。”

  讲完。

  厉坤一怔。

  怀里的女人拱了拱身体,手还扒住他的心口。

  很热,在跳。

  厉坤用最大定力,才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发抖。

  迎晨闭着眼,心在笑。

  真好啊,他没有推开自己了。

  闹了这一出,饭也别想吃了。林德那是哭着求着,让厉坤把迎晨送回去。如果说,以前还是良好印象,那么经历这一次,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

  厉坤被他闹得心烦,“我送!你他妈别唠叨了!”

  林德顿时一口大白牙,两脚一并,敬礼:“谢谢队长!”

  夏末,夜风爽利。

  厉坤开了半边车窗过风,副驾驶上迎晨歪头斜脑,还在“犯迷糊”。

  犯迷糊就是为了等下车的这一刻,能光明正大地黏在厉坤身上。

  她嘟囔软语,不放过任何一秒和他亲密接触的机会。借着酒醉,把自己完全吊在厉坤脖上。

  迎晨搂紧他的脖子,脸颊往男人的肩窝处蹭。酒味儿混着她身上的香水味,生生调和成了一剂温柔暧昧。

  厉坤浑身僵硬。

  “唔头好晕。”迎晨为求表演逼真,语气都是湿糯糯的。

  她借酒壮了胆,人往上挪了些,嘴唇似有似无地贴住了厉坤脖子上的皮肤。

  一刹那的温热如电流过境。

  厉坤手握成拳,心猿意马了几秒,他恢复镇定,说:

  “松手。”

  没动静。

  “我让你松手。”

  没听见。

  “别后悔。”

  不后悔。

  下一秒,厉坤语气平静,告诉她:“我肩膀上有只蝗虫。”

  迎晨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

  “啊啊啊!!”

  人跟诈尸似的瞬间满血复活,方向辨认清晰,助跑速度过硬,她从厉坤身上跳下来,尖叫跑远。

  等意识到自己露出马脚时,已经晚了。

  厉坤双手搭在腰上,闲散懒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迎晨心里一落,糟糕,中计!

  厉坤无神无色,身后是漫天黑夜。

  迎晨表情垮台,这回是真头晕,她蹲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巴巴。

  对视之间,安静得只有飞虫偶尔窜过。

  迎晨眸子水润,喝了酒的缘故,脸色也粉红一片。她嘴唇微张,冲厉坤眨了眨眼。

  厉坤看了她许久,终于迈步走近。

  迎晨头仰得更高,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

  厉坤蹲下来,从唇齿间颤出五个字,低低道:“长能耐了,嗯?”

  不管怎么说,厉坤最后都笑着回一句,“有合适的再谈。”

  厉敏云捡着话:“我看邹婷就蛮好啊!家里条件好,爸爸还在职,离退休还有个十来年,独生女没负担,和你年纪也相配。”

  声音起起落落,厉坤微微低头。

  厉敏云:“你都不相处,怎么知道不合适?看个电影吃个饭也花不了几个钱对吧?”

  厉坤说:“不是钱的事。”

  厉敏云:“那是什么原因?”

  厉坤禁了声,缓缓移开眼。

  就见厉敏云又要继续唠叨,厉坤实在心烦,“好了姑妈,我自己有分寸。”

  厉敏云心里一亮,她了解这个侄儿,是让步的意思。

  避开这茬话题,厉坤问:“歆苑呢?”

  说起女儿,厉敏云恨恨嘁了声,“这几天跟我闹脾气呢!”

  厉坤:“怎么?”

  “她又要买什么笔记本电脑,吵着要钱。”厉敏云越想越气,呸了一声:“太不懂事,别做梦了!”

  厉坤情绪淡淡,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下到二楼,厉敏云不放心地大声叮嘱:“记得和女孩子主动点啊。”

  声响惊扰,整个单元的楼道灯应声而亮。

  ———

  说起来,邹婷对厉坤的印象的确非常好。

  这男人算不上热情,但整个人立在那,周周正正稳得住场子,安全感油然而升。

  她从李歆苑那儿要来了微信号,申请加好友。第一遍,过了一天对方没回应。于是今天又加第二遍。

  厉坤通过的那一刻,她兴奋得尖叫。

  看电视的父母问她怎么了,邹婷乐悠悠地捧着手机回卧室,“中彩票了!”

  这边。

  厉坤洗完澡出来,手机信号灯闪烁不停,他边擦头发边看。

  [hell一,我是邹婷。]

  [你休息了吗?那天你姑妈做的饭菜很好吃。]

  最后一条信息是间隔十分钟发来的:

  [替我跟她说谢谢哦。]

  厉坤手指轻按,回了个字:[好。]

  对方几乎秒回:[哇,还以为你睡了呢!]

  厉坤:[没,刚有事。]

  邹婷:[你假期长吗?]

  这姑娘连着发来五六条,信息蹦跶闪耀。

  厉坤只看不回,擦头发的动作继续。

  最后一条:[明天战狼2上映,我这有两张首映场的票,被闺蜜放鸽子了,要不,一起去看?]

  厉坤手臂一顿,默了两秒,把毛巾搁在椅背上,用力甩了甩头半干的湿发。

  水珠星子点点溅落,一两滴晕开在手机屏幕上。

  ———

  迎晨正式回公司上班,那些新员工已经入职,看到她都格外亲切热情。

  唐其琛笑道:“你混的比我好。”

  迎晨拿着笔记本,正向他汇报工作,听后莞尔:“基层关系就由我们这种小兵去打点,老板只管发号施令。”

  唐其琛笑容更深,静静看着她,手指间夹着的钢笔轻轻炫晃。

  迎晨也没躲,目光对视,笔直干净。

  几秒之后,唐其琛先挪眼,平静道:“开始汇报吧。”

  迎晨大学念了个很冷门的冶金勘探专业,与地质专业类似,成天研究地形,土质,贵金属成分。毕业后便到金升集团工作至今,四年表现优异,负责原料采购部日常运营。

  迎晨汇报工作的思路十分清晰,简洁又能直击重点,两人的交谈在十五分钟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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