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砸锅卖铁
天色已晚,黛玉与众人告辞家去不提,只说贾母得了黛玉这一番话,翻来覆去只觉难以安寝,心中衡量再三,终究是下定决心,吩咐鸳鸯去请贾赦几人。贾政今日有事和王夫人商量,刚在正房歇下便听得贾母唤,夫妻二人忙起身更衣不迭,王氏不由在心中纳罕,不禁问来传话的小丫头:“这大晚上的,不知老太太有何吩咐?”
那小丫头只是外间传话的,如何得知,便忙回了不知,贾政道:“何必问她,你快些整理才是,老太太这么晚叫我们过去定是有要事相商,我们离得近,更该到的早些。”王夫人闻言便不再言语。
待夫妻二人到时,贾琏夫妻已在了,二人向贾政夫妻见过礼,贾政便向贾母道:“母亲这么晚叫儿子来,可是有事吩咐?”贾母摆手道:“今晚叫你们来却有件要紧事,等老大来了再说,你先坐吧。”贾政便落了座,丫鬟奉上茶,他却有些不自在,以往贾母有事都是单独跟他商量的,今日却要等大哥一起,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一盏茶时间,贾赦并邢夫人便来了,只不过贾赦浑身酒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看便知方才又在胡闹,贾母见了便觉不喜,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便耐下性子叫贾赦夫妻也坐了。
“今日叫你们来,却是有一件大事要说,今日林姑爷叫人传话,说是皇上命四贝勒追缴户部欠银,林姑爷只说叫我们尽快还上,只这数量却不少,所以叫你们过来商量商量。”贾母也没拐弯,一开口便是正题。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怔愣,贾赦尚未言语,贾政想着往日自恃清贵,谁承想竟还欠着银子,还不知人家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便有些羞惭道:“老太太,儿子不知咱们家竟还欠着户部的银子,既然户部追讨,很该早日还上才是。”
贾赦闻言哼冷道:“二弟可真是大手笔,你可知咱们家欠了多少银子?那可是四十五万两银子,我虽不管家,但平日我去支几个银子那起子奴才便推三阻四,想来咱们家是穷精了,如今又哪来这么多钱?”贾政素来不理俗物,自是不知,其他几人除王氏外也是头一回听说欠银之事,何况是这么大笔数目,乍一听也吓到了,唯有王氏听着贾赦语中暗讽自己是奴才,心中又气又恨,只不好反驳,却听贾母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如何还钱才是。二太太,你管着库房钥匙,如今家里的现银还有多少?”
王氏闻言眼角跳了一跳,心里打了个突,终是镇定下来,回道:“禀老太太,这几年各处田庄店铺收益都不好,如今库里尚有黄金两万两,白银八万两。”贾母听得皱眉,便是收成不好,也不该只有这些才是,王氏自然不是清白的,但水至清则无鱼,想着元春和宝玉,贾母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贾赦听了这话甚是不满,道:“我记得当初父亲去时归拢过账目,那时咱们家尚且还有黄金五万两,怎么弟媳管家这些年,没有进项便罢了,反倒少了这许多?”贾政也记得当初库里银钱不少,因此他从未想过自己家没钱,闻言便有些怀疑王氏,王氏同他做了多年夫妻,何尝不懂他的神色,心里便有些瞧不上贾政,若非自己这些年管家,从中斡旋,凭那点子月钱和贾政的俸禄,二房哪有如今的风光?因此她委屈道:“大伯这话可是在疑心弟媳了?这几年修缮祖宅、打点宫中、各处的人情走动,还有大伯您购的古玩玉器,老爷的往来应酬,哪一笔都不是小数目,如今家中仆从众多,便是每月的开销也不少,这些账本上都清清楚楚,大伯怎能如此冤枉我?”贾政听了方觉误会了发妻,面上不禁有些讪讪。
贾赦听了不觉冷哼,不过他素来昏聩,这些事本就不大清楚,因此也未在此事上纠缠。贾母道:“如今还差十七万两银子,你们说说,这银子要怎么凑?”贾赦听了这话忙道:“母亲知道,儿子素来是不管事的,我们大房也无甚进项,这事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贾母听了十分不悦,不过碍着贾琏和凤姐在,并未直接出言训斥罢了,又看贾政,心中叹气,老二更是一事不知,便问王夫人,王氏沉吟道:“如今这消息可作准了?想来这京城里欠银子的可不是咱们一家,真追讨起来,户部岂不是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咱们要不先看看情况?”言下之意,法不责众,先拖着。
贾赦贾政听了都有些意动,至于邢夫人,早已懵了。谁知贾母此次甚是坚决,“姑爷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咱们还是早些打算为好,再者四贝勒行事你们难道不知?若惹恼了他,说不得爵位都难保。”贾母知道库里没银子,但他们个人的私房都不少,二房便不说了,老国公夫人的私房可大部分都给了贾赦,国公爷当日的私房也给他们兄弟分了不少,王氏更不必提,没有守着鱼儿不偷腥的。贾赦听得爵位一词,便愿意还钱了,他在家不受宠,在外也只有赖着这个爵位方才有几分体面,自是不愿丢了的,但叫他出银子仍是万万不能的。
贾琏和凤姐听了半饷,方才意识到事情严重,只一直插不上话,见贾母态度坚定,凤姐倒是有了计较,便上前道:“老祖宗,孙媳倒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贾母素喜凤姐伶俐,忙道:“你且说说看。”
凤姐便道:“如今还差着好些,老爷太太们一时拿不出也是有的,不过我想着咱们家库房里有好些大家伙,平日用不着,送人也不便宜,白堆在库房里,反而时不时要丫鬟婆子们清点打扫,不如拿出去典当,再者也好叫朝廷知道咱们家这些年是因为没钱方才欠着的,这也只是孙媳的一点浅见。”凤姐往日管家,家中银子紧张,她时常当了自己的首饰救急也是有的,自不会觉得这样有失体面。贾母听了心中一动,这和黛玉说的法子一样,只这样一来岂不是叫京城里的人家看笑话?
贾母尚在纠结,贾赦听了却十分满意,他素来不在意什么名声,笑道:“果然儿媳妇聪慧,这法子甚好,母亲,且先按此法行事,若是还差,再想法子凑齐便是。”众人听了也无异议,贾母便道:“既如此,这事便交给琏儿夫妻去办,先捡些不要紧的出来,待户部给了信便去典当吧。”这可是个有油水的活,贾琏和凤姐自然欢天喜地的应下了,只王氏心里不忿,但老太太发了话,贾赦贾政又出言赞同的事,自是没有她反驳的余地。
果然,三日后户部便送来文书,要求各家按日期还款,有的限定一月还清,有的是三个月,还有的是半年的,贾府的是限定三个月还清,因早有商量,凤姐和贾琏便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典当。
因荣国府仍有爵位,宫里还有个贵人,拿出来的也都是当年荣国公搜缴来的战利品,多是积年的宝贝,那些当铺有意交好,倒没敢胡乱压价,不出两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不禁在心里暗暗耻笑,不过贾府的人向来脸皮厚,倒并不觉得难为情。不过月余,贾琏便跑遍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当铺,凑齐了十七万两银子,自然他们夫妻俩也昧了不少。
等到四贝勒寻由头抄了两家欠钱不还的,众臣才纷纷意识到此次皇上的态度,再不敢置之不理,也有不少囊中羞涩的人家效仿贾家去典当的,但那时因为典当的人家太多,各典当行都有些吃力,虽有心卖各位大人的好,但委实拿不出更多的银子,那些人也只好捏鼻子认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贾家的先见之明,不禁感叹贾府那位老太君深谋远虑,倒叫贾母在众诰命间多了几分好名声,却是意外之喜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次因贾府第一个还银,皇上也乐的给个恩典,只扫了一圈下来发现贾府众人实在不成器,皇帝陛下着实嫌弃了一番,念在林海的面子上,终究给贾琏赐了个五品的员外郎,扔到户部给林海跑腿去了。虽说以前贾琏身上捐了个同知的衔,但那毕竟是个虚的,如今到户部就职那可是实打实的缺,贾府上下均喜之不尽,好吧,除了贾政夫妇,贾政暗自郁闷,自己熬了多年也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郎,还是在不受重视的工部,如今贾琏一跃和自己这个叔叔平级,叫自己的脸面给哪放啊,尤其是老太太和大房都乐呵呵的,丝毫不理会自己脆弱的心灵;王氏则是嫉恨为何恩典没有落到宝玉身上,宝玉比贾琏不知好多少倍呢。不过贾琏此时没心情理会自家叔叔婶婶那点子心思,他和凤姐一早便出了门去林府拜访。
林海到户部月余便理清诸事,此时又将追银的事扔给胤禛,闹得鸡飞狗跳,整个户部反而他最清闲,因此每日下了朝早早便回来了,虽也有人不忿,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对这位户部尚书甚是恩宠,谁还上赶着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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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头只是外间传话的,如何得知,便忙回了不知,贾政道:“何必问她,你快些整理才是,老太太这么晚叫我们过去定是有要事相商,我们离得近,更该到的早些。”王夫人闻言便不再言语。
待夫妻二人到时,贾琏夫妻已在了,二人向贾政夫妻见过礼,贾政便向贾母道:“母亲这么晚叫儿子来,可是有事吩咐?”贾母摆手道:“今晚叫你们来却有件要紧事,等老大来了再说,你先坐吧。”贾政便落了座,丫鬟奉上茶,他却有些不自在,以往贾母有事都是单独跟他商量的,今日却要等大哥一起,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一盏茶时间,贾赦并邢夫人便来了,只不过贾赦浑身酒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看便知方才又在胡闹,贾母见了便觉不喜,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便耐下性子叫贾赦夫妻也坐了。
“今日叫你们来,却是有一件大事要说,今日林姑爷叫人传话,说是皇上命四贝勒追缴户部欠银,林姑爷只说叫我们尽快还上,只这数量却不少,所以叫你们过来商量商量。”贾母也没拐弯,一开口便是正题。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怔愣,贾赦尚未言语,贾政想着往日自恃清贵,谁承想竟还欠着银子,还不知人家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便有些羞惭道:“老太太,儿子不知咱们家竟还欠着户部的银子,既然户部追讨,很该早日还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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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闻言眼角跳了一跳,心里打了个突,终是镇定下来,回道:“禀老太太,这几年各处田庄店铺收益都不好,如今库里尚有黄金两万两,白银八万两。”贾母听得皱眉,便是收成不好,也不该只有这些才是,王氏自然不是清白的,但水至清则无鱼,想着元春和宝玉,贾母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贾赦听了这话甚是不满,道:“我记得当初父亲去时归拢过账目,那时咱们家尚且还有黄金五万两,怎么弟媳管家这些年,没有进项便罢了,反倒少了这许多?”贾政也记得当初库里银钱不少,因此他从未想过自己家没钱,闻言便有些怀疑王氏,王氏同他做了多年夫妻,何尝不懂他的神色,心里便有些瞧不上贾政,若非自己这些年管家,从中斡旋,凭那点子月钱和贾政的俸禄,二房哪有如今的风光?因此她委屈道:“大伯这话可是在疑心弟媳了?这几年修缮祖宅、打点宫中、各处的人情走动,还有大伯您购的古玩玉器,老爷的往来应酬,哪一笔都不是小数目,如今家中仆从众多,便是每月的开销也不少,这些账本上都清清楚楚,大伯怎能如此冤枉我?”贾政听了方觉误会了发妻,面上不禁有些讪讪。
贾赦听了不觉冷哼,不过他素来昏聩,这些事本就不大清楚,因此也未在此事上纠缠。贾母道:“如今还差十七万两银子,你们说说,这银子要怎么凑?”贾赦听了这话忙道:“母亲知道,儿子素来是不管事的,我们大房也无甚进项,这事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贾母听了十分不悦,不过碍着贾琏和凤姐在,并未直接出言训斥罢了,又看贾政,心中叹气,老二更是一事不知,便问王夫人,王氏沉吟道:“如今这消息可作准了?想来这京城里欠银子的可不是咱们一家,真追讨起来,户部岂不是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咱们要不先看看情况?”言下之意,法不责众,先拖着。
贾赦贾政听了都有些意动,至于邢夫人,早已懵了。谁知贾母此次甚是坚决,“姑爷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咱们还是早些打算为好,再者四贝勒行事你们难道不知?若惹恼了他,说不得爵位都难保。”贾母知道库里没银子,但他们个人的私房都不少,二房便不说了,老国公夫人的私房可大部分都给了贾赦,国公爷当日的私房也给他们兄弟分了不少,王氏更不必提,没有守着鱼儿不偷腥的。贾赦听得爵位一词,便愿意还钱了,他在家不受宠,在外也只有赖着这个爵位方才有几分体面,自是不愿丢了的,但叫他出银子仍是万万不能的。
贾琏和凤姐听了半饷,方才意识到事情严重,只一直插不上话,见贾母态度坚定,凤姐倒是有了计较,便上前道:“老祖宗,孙媳倒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贾母素喜凤姐伶俐,忙道:“你且说说看。”
凤姐便道:“如今还差着好些,老爷太太们一时拿不出也是有的,不过我想着咱们家库房里有好些大家伙,平日用不着,送人也不便宜,白堆在库房里,反而时不时要丫鬟婆子们清点打扫,不如拿出去典当,再者也好叫朝廷知道咱们家这些年是因为没钱方才欠着的,这也只是孙媳的一点浅见。”凤姐往日管家,家中银子紧张,她时常当了自己的首饰救急也是有的,自不会觉得这样有失体面。贾母听了心中一动,这和黛玉说的法子一样,只这样一来岂不是叫京城里的人家看笑话?
贾母尚在纠结,贾赦听了却十分满意,他素来不在意什么名声,笑道:“果然儿媳妇聪慧,这法子甚好,母亲,且先按此法行事,若是还差,再想法子凑齐便是。”众人听了也无异议,贾母便道:“既如此,这事便交给琏儿夫妻去办,先捡些不要紧的出来,待户部给了信便去典当吧。”这可是个有油水的活,贾琏和凤姐自然欢天喜地的应下了,只王氏心里不忿,但老太太发了话,贾赦贾政又出言赞同的事,自是没有她反驳的余地。
果然,三日后户部便送来文书,要求各家按日期还款,有的限定一月还清,有的是三个月,还有的是半年的,贾府的是限定三个月还清,因早有商量,凤姐和贾琏便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典当。
因荣国府仍有爵位,宫里还有个贵人,拿出来的也都是当年荣国公搜缴来的战利品,多是积年的宝贝,那些当铺有意交好,倒没敢胡乱压价,不出两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不禁在心里暗暗耻笑,不过贾府的人向来脸皮厚,倒并不觉得难为情。不过月余,贾琏便跑遍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当铺,凑齐了十七万两银子,自然他们夫妻俩也昧了不少。
等到四贝勒寻由头抄了两家欠钱不还的,众臣才纷纷意识到此次皇上的态度,再不敢置之不理,也有不少囊中羞涩的人家效仿贾家去典当的,但那时因为典当的人家太多,各典当行都有些吃力,虽有心卖各位大人的好,但委实拿不出更多的银子,那些人也只好捏鼻子认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贾家的先见之明,不禁感叹贾府那位老太君深谋远虑,倒叫贾母在众诰命间多了几分好名声,却是意外之喜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次因贾府第一个还银,皇上也乐的给个恩典,只扫了一圈下来发现贾府众人实在不成器,皇帝陛下着实嫌弃了一番,念在林海的面子上,终究给贾琏赐了个五品的员外郎,扔到户部给林海跑腿去了。虽说以前贾琏身上捐了个同知的衔,但那毕竟是个虚的,如今到户部就职那可是实打实的缺,贾府上下均喜之不尽,好吧,除了贾政夫妇,贾政暗自郁闷,自己熬了多年也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郎,还是在不受重视的工部,如今贾琏一跃和自己这个叔叔平级,叫自己的脸面给哪放啊,尤其是老太太和大房都乐呵呵的,丝毫不理会自己脆弱的心灵;王氏则是嫉恨为何恩典没有落到宝玉身上,宝玉比贾琏不知好多少倍呢。不过贾琏此时没心情理会自家叔叔婶婶那点子心思,他和凤姐一早便出了门去林府拜访。
林海到户部月余便理清诸事,此时又将追银的事扔给胤禛,闹得鸡飞狗跳,整个户部反而他最清闲,因此每日下了朝早早便回来了,虽也有人不忿,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对这位户部尚书甚是恩宠,谁还上赶着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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