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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易安眠,今后其他的园子便jiāo给大家打理了,既然府上衣食皆是富足,我们便办个不收费用的学堂,让所有穷苦人家想读书的孩子,都过来。”

  承平元年腊月,陆知恩上表辞去丞相大位,由当年整治贪腐窝案的两朝元老卫玺山接替。大隐隐于朝,山庄公子陆知恩保留国公爵位,只是仍居住陆府修竹园,从此深居简出,一心授课治学不问政事。

  宇文先生半生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的缨儿呀,从我陆知恩成为你的先生那天开始,也立下了这样的志向。

  即使这一生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姑娘,也要为了彼此,成为比之前更加好的人。

  ☆、点绛唇

  “琢儿莫要着急,我们稍事休息换匹马,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长安城的。”

  已经长成半个大人的春晖将水囊递给一旁的刘琢让他解渴,且出言轻声安慰。马匹一路从南安山奔走至此已经是乏累的不行,口鼻处喷着热气已经是再难坚持,小少年刘琢却握紧了拳头,似乎已经不愿再作歇息。

  萧锦权近几年精神愈发不好将山庄绝大多数事务都jiāo给了姜羽等几个得力高徒管理,自己隐退江湖颐养天年。不久之前北境快马急报传至京城,蒙古兵士多次骚扰边境以致边境民生凋敝,恐怕有一触即发之势。加之平州王妃俞婉病重垂危,萧锦权细细想着,头些年局势不稳孩子们年纪尚小需要保护,如今既然两个孩子已经学成,便应该将他们放归亲人身边了。

  “大哥不必为我担心,琢儿心中有数。”

  “婶母一定能转危为安的,过会儿进了城我二人分开即是,平州王府上一定忙得不可开jiāo,我不便去打扰了。”

  “听爷爷说,伯父这段时间身子也不太爽利,大哥也替我先行向伯父问好,等母妃病势好些,我一定登门拜访。”

  承平六年夏季长安城的雨水格外多,天气湿热得任是平常人都受不了,何况陆知恩这般病体。这几年学堂已经初具规模,许多事情也便不再需要他亲力亲为,陆知恩也便趁身子不舒服躲了几日懒。主人旧伤复发身子虚弱,宫里太医也嘱咐了安心静养不能见客,上下人等皆是神色紧张,连门口值守的小厮也比平日里更加上心些。

  春晖一路风尘衣衫不整鬓发也散乱,于是这年轻人赶到府上时候,府门处新到不久的下人自是不太认识他,便当作寻常人意yù赶出去。春晖哭笑不得却也不同他们一般见识,原地站着等了许久,直到福禄从内堂走出来,才走上前去拱手一拜。福禄虽然耄耋之年,然而前半生在战场上拼杀,后半辈子为主人家当牛做马,几乎从未受过这般礼遇,未看清楚来人,当时便吓了一跳。

  “禄爷爷可是不认识我了?”

  “小公子你是...”来人衣裳上虽然沾了泥水却依旧是锦绣华服,不改少年郎风华正茂的样子,老人家仔细端详了他很久没想起来是谁,想想方才的称呼和语气话音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便道,“哎呀春晖公子不是?长这么大了也不给府上消息,混小子一点都不知道禄爷爷想你。”

  “爷爷春晖也可想你,都想你想到想不起来了。父亲在府上吗?他身体可还好?”

  “这几天天气不好先生可是吃了不少苦,他还住修竹园,快些去吧他要是见到你病肯定好得快很多。”

  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头些年又经历了母亲去世妹妹失踪等一系列事情,因而常年生病很少能出门去。虽然不是亲生父亲,养育之恩春晖却永世不忘。从小父亲便是教育自己仪容整洁,因此春晖即使再思念亲人,也是先行沐浴更衣之后才往修竹园去。陆府同知堂小孩子琅琅读书声清脆悦耳,春晖这年轻的男孩子一路昂首阔步走向那处僻静院落时,眉宇间掩饰不住的英气令过路的年轻侍女心下一声惊呼,当年那个一会儿都闲不住的淘气小男孩,已经渐渐长成了懂事知礼的翩翩佳公子。

  陆知恩起床后意外觉得精神头十足,便坐着写写字打发时间。回京后的几年来事情少些练字的时候便更加充足,不多大会子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跃然纸上,只是有些腕力不足。

  承平六年经历多年休养生息,大陈重回景运年间繁华盛景,而现任皇帝刘焕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当年即大位之时陆知恩功不可没受封国公爵,可谓民心所向。陆国公六年来虽然一直在家休养身体,然教书育人从未懈怠过分毫,凡陆国公的弟子,人人皆是一把好字,同时也带动了整个长安城的风气。

  “父亲这字愈发遒劲有力了...”

  “春晖回来了...”陆知恩搁下笔,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无奈头有些晕,便只好被春晖扶着复又坐下去。

  “父亲在上,请受儿子一拜。”春晖扶他坐好,跪地对着父亲磕了几个响头,陆知恩无力起身也便没有扶他。

  “我的春晖都长这么大了,你娘亲阿蛮若是泉下有灵,也该欣慰的。”

  国公大人虽然已经是高爵显位,却一直甘于清贫,于是修竹园比起外面的富丽堂皇,便是一处极其简陋的书斋模样。陆知恩多年来心如止水诚心修身,一时间提起妻子名字已是久违,他突然心口有些疼,于是用力揉着胸口调节气息。夏日里暑热正重,而他因为生病畏寒穿着春秋季半厚的棉布衫子,却也无汗。

  “几月之前我随姜伯伯扮作南方客商往蒙古那边去过一次,蒙古王庭二十年韬光养晦,如今局势安稳正是南下的好时机,看他们的行径,只怕行动就在最近,”少年寻了个凳子坐在父亲对面道,“此番爷爷派我和琢儿一起回到长安城,一是为了婶母病重,二者也是希望能助父亲一臂之力。父亲身体好好养着尚且不够,千万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再有任何伤害。”

  “昨日陛下也以探病的名义来过我这里,便是要谈这件事情的,我想我闲着的日子,应该没有几天了吧,”陆知恩精神渐渐好一些遂同这孩子jiāo流起来,“孩子谢谢你能回来,看样子我即使想要好好休息也是不能了。”

  何时了自外间进来,望着这边笑容满面的父子二人一时出神。他的公子,怎样都是注定劳碌一生的命。

  一年前宫里为皇太子刘培选妃,皇帝忌惮没落世族东山再起,因此世族大家自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千挑万选之后,硬是相中了俞家俞婉的一个堂妹,因此俞婉不免多cāo了些心。俞婉自从多年前小产一次之后身体便病痛不断,谁料这一忙活起来忘了及时服yào,病势便变本加厉而来,几月便将人折磨得危在旦夕。

  太医院已经用尽浑身解数还是无救,俞婉只撑着一口气想要见到独子刘琢,如今见到之后便放下心来,用yào倒是一次都不曾落下。雨后微凉的清晨,俞婉精神好很多,便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梳妆打扮,情状有如当年未嫁时。

  “王爷说我这样打扮自己,是不是可以同当年相提并论了?”眼角已有皱纹的王妃坐在庭院中间,靠着丈夫肩膀娇嗔。

  “我记得当年我娶你的时候还不怎么情愿,新婚之夜就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皇婶婶劝我很久,我可能真的要让我的婉儿独守空房了。”

  “婉儿早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所以我一直等啊等,即便你不来,我也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那婉儿同我讲讲好不好?你对谁都是最好最心诚不过了,唯独对我总是撒谎,今天可不许了哦。”

  刘坪调皮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尖,今天早朝告假因此未去,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早早就形成夫妻之间的默契,举止情态都越来越相似,即所谓夫妻相。俞婉抱着他的胳臂,半个身子倚在丈夫身上,他时而凶猛时而可爱的雄xìng气息,让她为之着迷。

  “婉儿想过,如果王爷不来我房里,我便学河东狮吼,拖也要把你拖过来。”

  “王府上下时时处处有人盯着,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丢尽颜面了?婉儿又不同我说实话,一会儿便用苦yào惩罚你。”

  “不要服yào了好不好,”俞婉躺了太久身体虚弱无力,清晨旭日东升投在面上双目一时睁不开,于是闭着眼睛同夫君说话,“现在嘴里都是苦的,王爷想听的那些甜甜的话,可都说不出来了呢。”

  盛年的将军看到妻子面色发白,便更加裹紧了她身上的衣裳道:“皇叔近几天会有旨意下来,我可能,要再去北境一次了,婉儿答应我好好等我回来好吗?”

  “王爷要是去北境的话,帮我,给缨儿钟灵两位妹妹带好。”

  “好...我记得了...”

  心心念念的丈夫儿子都在身边,俞婉满足地挨着丈夫睡过去,身体已经渐渐凉下来。刘坪抱着小妻子回房中安置在榻上,关上房门好几个时辰不曾出来。再开门时只见刘琢春晖一干人等都候在门外,陆知恩身体原因不能久站便坐在园子中间休息。半生沙场点兵的将军,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岁。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见父亲悲痛之下形销骨立不成形状,刘琢整理衣袍收敛悲伤,一力担起整个王府,为母亲处理身后之事。

  承平六年六月初二,平州王妃俞婉病逝于长安城王府之内,享年三十七岁。平州王妃生前乐善好施身后极尽哀荣,发丧之日暴雨如注,刘琢走在前面抱着母亲的牌位,刘坪挺直身体在后方扶灵跟随,从头到脚湿了个透,面上早就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兮。

  兮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落梅风

  午饭时分陆知恩不太舒服胃口不佳,所以早早便回房躺着休息,却只是闭着眼睛没有睡意。宫里隔三差五派人来请平安脉,太医回回来都只是嘱咐着用原来的方子好生休养便好,其他话也不多说,众人心里明镜一样只是不说破,陆府上下因此相安无事。

  春晖在自己住处练了会子剑,琢磨着父亲应该差不多醒了,便吩咐府上膳房准备好粥饭送过去。又觉得别人送去不放心,便自己快走几步去膳房那边盯着。这一路往园子里去遇见好些熟人,他的彬彬有礼与当年陆知恩的待人接物并无二致,瞬间刷新了许多上下人等对这公子爷的好感。陆知恩起身后由何时了慢慢扶着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很久他苍白的面色才稍微红润一些。

  “父亲怎么起来了?今日同知堂那边功课繁多极是劳累,父亲病体才有起色,晌午暑热本该多躺一会儿才是。”

  “春晖这会子不也该练剑来着...哎哎哎你慢点...”陆知恩微笑着看儿子端着托盘过来,男孩子被石子一绊差点跌倒,还好身手不错及时稳住了身体,才没把托盘扔出去。

  “我没事,父亲稍等,我再去盛碗粥...”

  “不用了,麻烦时了去一下吧,今天天气不错春晖陪我稍坐一会儿。”

  待何时了远远出了园子,陆知恩紧紧身上衣裳,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孩子道:“真是看出来师父他老人家有多宠你们这俩孩子了,这么大还毛毛躁躁的。看你这着急的样子,该是北境有消息了。”

  “父亲所说没错,蒙古大军春夏以来已经攻破北境多处关隘,掳走粮食fù孺不计其数,自从景运年间裁撤北府军后,现下军中人数军力所限,即便用尽全力也已是难以抵挡汹涌磅礴的敌方攻势。爷爷那里的消息快一些,想必赤云城急报传至京中,不过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

  “赤云城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果然自从当年靖边将军离开之后,已经同从前大有不同了。近几年京中形势千头万绪,陛下那边无暇顾及,然而也是存了权力制衡的心思。如今这形势,也是早晚要发生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说与蒙古的这场仗,是无论如何也要打的了?没有其他应对之策?要知道两国jiāo兵,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平头百姓。”

  “小晖果然是长大了,想法也比原来更加周全一些,”说话人语气平淡如水,眼神却是带了更多无可奈何,“头些年陛下并非不曾派人过去作jiāo涉,而每次皆是无功而返,反倒落了一鼻子灰。陛下手头可用之人不多,太子虽说是天才的外jiāo使节却不能出京,而我这身体又不争气不能为天家分忧,想来这一场浩劫,也有我的缘故。”

  春晖见父亲眼神中流露出悲伤与自责,忙开口安慰:“父亲不必责怪自己,本来便注定的事情,又怎是父亲一人之力可以挽回?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春晖今日过来也有一事想要告知父亲,我同琢儿已经商议过,现在军中正缺兵员,我们作为男孩子总该去效犬马之劳。”

  两个孩子近几年在山庄学得一身好功夫,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京中贵族少年。自从平州王妃俞婉过世之后,刘坪为了分散心中悲伤也是一心扑在眼前局势之上,世子刘琢更加从旁辅助不曾休息。男儿到了十四五岁岁的年纪,也是应该早去军中历练筋骨吃苦耐劳,陆知恩听他这样主动要求心下满意,却也替已经过世的玉铃毓秀夫妻二人心疼,感动于这个孩子的成熟稳重:“你们可同刘坪王叔商量过了?按说过几年再参军,也是不迟的。但凡他能同意,我这里自是没有意见。”

  “王叔十岁从军,十四岁便有军功在身,我和琢儿已经这个年纪早就该为国效力,怎能在此生死存亡之时做缩头乌龟?王叔那边早就已经应允琢儿参军,现下我这里只问父亲意下如何。”

  “我的春晖长大懂事了,父亲很是高兴。只是军中没有身份高低之别,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希望你们兄弟两个,能在军中相互帮衬,万事小心提防。”

  “此事父亲放心,”春晖明白父亲言下之意,因为自己是父母当年嘱托的孩子,父亲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