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杀四门（三）
四人上了花船，黑子早就等候，他赶忙把四人掩着藏入最后的一间船舱，低声嘱咐道：“动静闹的太大了，想办法先躲一夜，明天想办法出城！”
张韬四人听了心中又是惴惴不安起来，还要等到明天！黑子不管他们的表情直接出了船舱，打探消息去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而此时张韬家中，几个狠恶官吏围着张老，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张老，我们不为难你，你儿子触犯国法，临阵私逃，现在又杀了捕快和都察院的人，你儿媳孙子都在张韬手上，你自己掂量掂量，别把全家都搭进去！”
张老对他们不理不睬，咳嗽了几声说道：“哼哼，小辈后生，我十六岁便投身虎贲军，随陆宗霖将军南征北讨，乃游骑营六品百户！你一个公门小吏狗仗人势，跟我这么说话！”说完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抬起，直直的盯着面前那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没资格！”
“他没资格，您老看看我有没有资格？”只见一个文官摸样的人走了进来。那人姓宋，是都察院的五品按查使，更是杨永信一路提拔的亲信之人。
他朝着张老略一施礼，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张老，你儿子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二，中间很多蹊跷之处，其实当面说清楚也就算了，可是唉，毕竟失手杀了官差，这个肯定是要受罚的。”
张老看着那个宋按查心里盘算着只要他们在自己这里，说明张韬他们还算安全，说不定他心中只想一个字“拖！”
张老也叹了口气：“大人，犬子原本一个小小捕快，你们都察院想着法的‘提携’，先把我们一家安置应天，后来又送回来了，恐怕你们不是因为犬子‘业务精熟’吧。”
宋大人似乎也不着急的样子，他随便找了个椅子挨着张老坐下，安慰着说道：“您孙子和儿媳是无辜的，何必牵扯进来呢？你知道刑部那帮子就希望有大案发生，一个人犯了案，巴不得再抓几个‘从犯’，您可千万别在这事上拎不清啊！这三更半夜的，我好好的觉不睡，赶到您家还不是为了您当年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不忍心啊！”
张老心里被宋大人绵里藏针的话语说的虚了，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但是他知道此时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也要顶住，拖住他们。
只见张老闭着眼睛，表情隐约显现出痛苦焦虑之色。
宋大人眯着眼睛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松动了，便在一旁等他开口。厅堂里没人说话，都在看着张老，这时张老终于思索再三之下，开口了:“大人，你说我儿子肯定死罪难逃了吧。”
宋大人赶忙趁热打铁说道：“哪里话，本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查明，说不定您儿子是被逼的或者被人嫁祸的，要等刑部和都察院去北平勘察出结果才行呢。我倒是觉得凭张韬为人，还不至于平白的做出这等事情。”
张老瞥了宋大人一眼，心中冷笑，耷拉着眼皮说道：“我那儿子我了解，他不是凶恶之徒，也不会放着都察院监察不做却亡命天涯。”
宋大人急忙说到：“对啊，这就是本案蹊跷的地方，张老，这样，您要是不相信，我们这就带您一起去找张韬，您当面劝说如何？”
张老笑了一下，说道：“张韬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他傍晚时分就把老婆孩子带走了，呵呵，连我都不要了，大人还要带着我去吗？”
宋大人一惊！傍晚就走了？随即一想，“不对！已经有人报告，捕快三人，都察院的五人刚刚在巷子深处被杀！一定是刚走的！这老头蒙我！”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那老头纠缠。宋大人瞪了张老一眼，冷哼一声，存心要吓唬这老头一下，便站起身来对周围都察院和州府官差狠声说道：“封锁四门，一旦发现张韬及其同伙，格杀勿论！”
众人领命私下散去，宋按查撇了张老一眼转身便走。
张韬此时已经在花船上，孩子受了惊吓此时已经睡熟了，他搂着老婆肩头，柔声安慰着。老婆不停的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韬一字不说，只是摇头劝慰：“安顿下来再说！”
妻子深知丈夫不是歹人，事发突然肯定有原因，便靠着张韬的肩膀，紧张的把他胸前的衣领攥得死死的。
不知不觉这时外边已经黎明时分，黑子终于回来了，独眼一直在一旁打盹，一见黑子来了，立马跳起身来，急切的问道：“黑子，外边怎么样了！”
黑子也是疲惫了一夜，双眼全是血丝，他沉声说道：“四门封锁，进出都是严查，现在要想出去，难！”
张韬着急了，出不了城什么都是白搭，他问道：“有办法吗？”
黑子也是焦急，看着张韬的老婆孩子，深深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沉思着。屋内几人都是愁眉苦脸，出不了城他们无处躲藏，这人等时辰，时辰不等人啊！
这时船舱的门被敲响，众人一惊，黑子伸手示意没事，便起身小心打开门，只见一个姹紫嫣红的肥胖的中年老鸨挤了进来。
那老鸨打扮的跟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一般，走起路来那头顶的大金钗一抖一抖的，她一脸嫌弃的看着众人数落道：“你们干的究竟什么杀千刀的混事！把我们连累惨啦！你看看，现在外边到处是官差，只要是面墙都有你们的缉捕告示！”
黑子嘿嘿赔笑的说道：“当家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大家吃搁念的（跑江湖）难免有个差池，再说不是大事我好意思找您？”
那肥婆狠狠白了黑子一眼，说道：“你奶奶的，就你嘴巴甜！我告诉你，这笔买卖老娘做的可不容易，外边那赏金你看看，多少人都在找你们这几个杀千刀的！老娘要是折在这里，那可是要摘瓢（砍头）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黑子连忙转身在身后的包裹里摸了一下，拿了几个金瓜子出来，塞在那老鸨手里，陪着笑说道：“大当家的，您多担待，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江浙这条线上，犯了事要着草（跑路），也只能找您了。”
那老鸨听了受用，微微笑了，随即正色道：“我们是吃搁念（江湖饭）的，不愿跟鹰爪孙结梁子，平时照面也是两不交代，暗地里都绕着他们走，可你们这次可是跟鹰爪孙直接对了盘（怼上了），这么硬的茬子我接在手里，可不是一两句好话能说得过去的。”
黑子知道那老鸨的心思，顺着她的话语说道：“当家的只管说。”
老鸨看都不看周围人一眼，看着黑子说道：“你的底子深我查过了。”
说完指着张韬说道:“我的人在鬼市儿上也打听了，你们几个之前是不是犯了案子？给人翻出来了。”
张韬听了一惊，黑子和独眼还有张韬互相看了一眼，都想着这事怎么传出来的？
张韬对“鬼市”和江湖黑话一无所知，完全接不上话，但是他知道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在一旁只听不言。
黑子此时还在跟那老鸨陪着笑脸，说着好话。
这时独眼看着老鸨说道：“这位瓢把子（当家的），有句话叫‘照面喝水都是并肩子’（相逢有缘都是朋友），一碗水端平大家喝，如何？”
那老婆听了眯着眼打量着独眼，说道：“这位合子上（道上的）的朋友，递个门坎（报一下背景）？”
独眼认真答道：“湖南鹧鸪岭，河北赵家庄。（马贼）”
“嘿，可以啊，都他妈不是省油的灯！”
独眼继续说道：“灯笼扯高一点，关二爷面前劈个雷，道里道外也有个照应。（眼光放长远一点，大家结识一场，今后互相照应）”
那老鸨老江湖怎能被那独眼唬住，白了黑子一眼说道：“多大灯笼照多远的路，眼皮子底下都挂了相（官府面前露脸）了，还劈什么雷！”
黑子见独眼也斗不过便说道：“当家的，您说话（开价）。”
那老鸨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着草，我陪着顶瓜（担惊受怕），外边风紧，时辰不等人，这次架了势，你自己心里可要攒儿亮（要明白事理）！”
黑子听老鸨这么一说，心里一亮，想必这老鸨肯定有办法出城！自己也明白这次算是欠了恩情，日后是肯定要还的，他连忙点头答应，脸上轻松不少。
老鸨又瞥了他们一眼，便要离开，这时候黑子走上前一步说道：“当家的，那怎么出城？”
老鸨手一挥：“只要他们听我的！一五一十照着做，应该有办法，要是折了哼哼！”
那老鸨走后，屋内众人心里都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是有办法出城了。张韬看着老婆孩子，对黑子和独眼说道：“这次多亏两位！心领了。”
他说完心里一沉，想到了那罗大眼，不禁恼恨的撇了撇独眼。自己做捕头的时候，跟罗大眼最为交好，一直把他当弟弟一般看待，可如今却死在四海巷中，他痛苦的哀叹了一声。
独眼倒是没有任何负担，他笑吟吟的看着黑子，黑子刚才跟老鸨一番交谈真是侃侃而谈，行坐谈吐自有一番气度，独眼心里那是一阵羡慕。他琢磨着自己这次也是立了功的，马上也能跟着黑子进王府，那“稳赚不赔”的买卖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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