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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窗帘拉上,嘴里还埋怨,“你这丫头,进来也不走大门,跳什么窗嘛……哎,别!”

  马苇正在拨拉地席上那人的头发,想看看这家伙长什么模样,被十九叔一叫,停下手里的动作,正待发作,不料地下那人突然一动,居然抓住她的右手腕。马苇吓了一大跳,拼命挣扎,想甩开那人的手,可是那人手劲奇大,双手如铁钳一般,几乎要把马苇的手腕夹断。马苇眼睛一瞪,左手又抽出刀来,对着那人的手腕就切了下去。此时耳边一声大叫,“使不得!”十九叔几个大步窜过来,居然伸手就抓住马苇的刀刃。马苇的小刀切金断玉,十九叔的手掌几乎立刻断为两半,血顺着刀刃留下来,一滴滴落在那人的脸上。此时那人睁开眼睛,眼神中有近乎疯子般的执着,“叶子,是你吗?”

  透过几缕湿漉漉的黑发,马苇看到那人狂乱的眼神,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几分亲切,干脆地答应,“对,是我,你放开先。”

  十九叔苦笑着说,“丫头,还是你先放手吧。”

  马苇松开持刀的手,心里不以为然,十九叔号称死人都能医活,削破点皮算什么。不过她的注意力大部分已经转到那人身上,不再答理抓着刀刃颓然坐倒的十九叔,饶有兴趣地问:“叶子是谁?”

  那人的心智显然不能适应如此迅捷的思维跳跃,他表情痛苦地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你……你不是叶子。”然后他松开手,双手抱头,“这……这是……”话没说完,他便bào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叫,双手胡乱挥舞,挂住马苇的裙角,几乎把马苇扯倒。马苇受不了如此凄厉的叫声,不禁伸手掩着耳朵,紧靠在墙上。那人已经陷入极度疯狂的境地,挣扎着跳起来,仿佛要把自己撕碎。马苇仿佛置身于梦魇之中,闭着眼睛,浑身动弹不得,只在心中不停念咒,“快块醒来,快块醒来。”

  突然间,尖啸中中传来一声闷响,叫声嘎然而止,有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马苇睁开眼,看到顶门的棍子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马羡鱼汗涔涔的脸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对面的窗帘被风吹动,飘飘dàngdàng,马六坐在窗台上,严肃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是谁

  夜幕降临了。

  落草村的夜色平静而安祥,只有村东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嘶哑的号叫,那是疯子。疯子没有名字,大概六七十岁,从马羡鱼记事起,疯子就住在村东头的棚屋里——他是落草村唯一住在地上的人。疯子不会飞,却会像猴子一样爬树;那绝对不是一个高傲的羽人应该具备的爬树方式,或者说,羽人上树,绝对不能使用“爬”这个字眼。那些身体轻盈而优雅的,轻轻一跳就可以抓住离地不高的枝桠,随意飘dàng一下就可以翻到任何一颗树的树冠上,即使是还没学会飞的马苇,每天也会在树尖之间蹦来跳去,只有马六死活不动窝,每天睡了吃吃了睡,也不长胖。至于马羡鱼,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很感激疯子,因为有了疯子作参照物,他的上树姿势以及树间行走姿势,就不显得那么丑陋了。为此,在青春期,也就是14--28岁那段,他颇是为此苦恼了一段时间,甚至对人生产生了无可奈何的绝望感,最后还是吕飘飘的情书,让他走出了那段人生的低谷,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所以他很感激吕飘飘,他至死都记得她,虽然此时吕飘飘姑娘已经是本村马卡的情人,但每次路遇,他总会报以热情而诚恳的目光,为此马卡很有些想法,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每天睡着了不住得磨牙。

  夜深了,大家聚在屋子里,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饭吃得也不香。马羡鱼在无意中透露了对那个家伙的期望,以及妹妹的婚事问题,马苇差点跟他翻脸。饭后碗也不洗,只是蹲在那家伙的旁边,捏着那人头上的大包,动作毫不温柔。十九叔非常惶恐,不顾伤手的疼痛,跑到旁边去央求。马苇眼睛一瞪,“你也想让我嫁他?”说着手上一使劲,似乎要把那大包捏破。十九叔敢忙伸手扶住,“可别,丫头啊,你可知道这是谁?”

  马苇松了手,眯着眼睛问道,“谁啊?敢情你认识?”

  十九叔站起身,幽幽地叹了口气,“唉,算了,生死未卜,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还是等他活过来再提吧。”

  马苇一甩袖子,“哼,无聊,不说就算了。”说罢转身离去,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还要练飞,才没工夫跟他们闲扯呢。

  十九叔送走了这位瘟神,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没等休息,心中又想起一件事来,敢忙四处张望,把马羡鱼喊来。

  马羡鱼神色疲惫地坐在他身边,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垫子不舒服?要不我给您老换一床——只有我的了,家里也没待客的准备,十几年没人留宿了。”

  十九叔摇摇头,“不妨事,睡地板都没关系。我是要问你,那个坠子还在你手里吗?”

  马羡鱼警觉地问,“什么意思?那可是我的,谁也不给。”

  十九叔敢忙回答,“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要告诉你,那是我们族的宝贝,你可千万要保管好了——记住,千万不敢卖了换酒。”

  马羡鱼松了口气,拍拍老爷子的肩膀,“哈哈,没关系,我知道了。这么好的宝贝,我哪舍得换酒。没事我睡了啊,您老也歇着吧。”说罢也颠颠地走了。

  月落星稀,天色减晓。

  早睡早起的信奉者,美丽端庄的马苇姑娘,睡眼朦胧地爬到客厅里,在柜台上摸索梳子。自己房间的梳妆镜,上个月就摔碎了,只有凑着客厅的大镜子,胡乱梳理一把。没走了几步,她脚下一绊,险些扑倒在地。姑娘激灵一下子便醒转过来,心里明镜似的,揪起十九叔的裤脚来,吱呀呀扯出两尺远去。十九叔也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看到面前一脸晦气的马苇,几乎破喉而出的叫喊,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没想姑娘还不依不饶,直接把下巴顶了上来,乌幽幽的发丝从脑后飘来,几乎洒到十九叔的老脸上。

  “干什么?不服?”

  “嗨呦,丫头,行行好吧,老叔我错了还不行?”十九叔懦弱地后退几步,诚恳地道歉。

  此时的马苇,早就飘离他的身边,蹲在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身边,仔细打量他的睡姿。不过有了昨天的教训,便不敢轻易伸手去捅。十九叔惴惴地看着她的行动,右手又在隐隐地痛。正在踌躇惶惑之间,他感到右肩一紧,心里又一个哆嗦,转过头去,看到马羡鱼虚伪的笑脸。

  “老爷子,你看他能醒么?”

  十九叔一哆嗦,“能,一定能的。”

  马羡鱼的贼兮兮地瞅着那人,“要实在不行,不如……”

  老爷子几乎跳起来,“绝对不行!”

  “那么,到底他是什么身份呢?”

  老爷子神色晦暗,幽幽地叹了口气,却不作答,转身踱到窗前,推开水杉木的窗页。薄薄的雾气漫过林梢,弥散空中,一幢幢树屋在枝桠间若隐若现。

  又是一个新的早晨。

  “装吧你就。”马羡鱼心里暗骂,觉得该吓唬吓唬着老头,要不然还真不好套话。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走到十九叔身后,以探讨的口吻诚恳的说,“叔啊,我觉得家里留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也不是长久之计。您看这样可好,咱们再留他一天,要是还没有什么好苗头,咱就不管他了,再扔回河里算了。要是嫌麻烦,埋在村头也行。”

  十九叔揪住他的胳膊,斩钉截铁地呵斥道,“胡说!这是我们主子!要是敢弃主上于不顾,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天上的祖宗?”

  “主子?什么主子?他为什么会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又是什么意思?”马羡鱼追问不停。

  “唉。其实这些事,你何必要知道?”十九叔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倦怠,“只要他醒过来,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你原原本本jiāo待清楚;要是他醒不来,一切都没有意义……”

  正说话间,那边传来马苇一声尖叫,“呀~~~~,他睁开眼啦!”

  两人敢忙打住话头,围拢过去,屏息静气,充满期待地凑到那人脸前,可惜,还是一张双眼紧闭的死人脸。

  “骗你们的。”马苇平静地说。

  马羡鱼几乎崩溃了,他怒目圆睁,龇牙咧嘴地对着马苇咆哮一声,就要揪她的耳朵。马苇哪里肯被他抓到,一个灵巧的转身,便从他身边划过。马羡鱼也知道,凭借自己的身手,是决计不可能抓到妹妹的,所以也只是做了一个象征xìng的姿态,表达自己的怒气。马苇自鸣得意地凑过身来,“抓我啊!”马羡鱼伸手又是一捞,当然还是捞空。马苇更得意了,哼着小曲,提着裙子,在屋里胡乱地窜,躲闪并不存在的追捕。正热闹间,窗口有人声音冷漠地说,“醒了。”马苇回头,看到马六如雕像般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真的醒了。

  那人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半晌,纹丝不动。马苇歪着脑袋瞅了半天,终于不耐烦了,顺手扯出桌上花瓶里的细柳枝,俯身过去,远远地捅那人的脸。十九叔和马羡鱼各有打算,也没有阻止。眼看着脸被捅的七扭八歪,几乎都扎破了,那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马羡鱼不由得心里打鼓,“难道是瘫了?被水淹,也可以瘫的吗?”

  捅脸方案看来是行不通了,马苇觉得脸上无光,便扔了树枝,从靴筒里抽出小刀,左手掂着,右手去揪那人的耳朵。没等她揪到,那人突然转过脸,双眼血红,却空洞洞的,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的表情。旁边的十九叔脊背一阵发冷,忽然对自己有些疑惑,救活这个人,真的没错吗?此时的马羡鱼却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中曾经见过这个早晨,见过那双血红而空洞的眼睛,见过妹妹脚边柳枝上淌下的水渍,见过马六坐在湿漉漉的窗台上,雾气从他身体四周的缝隙间渗入房间,有点潮气,有点冷。

  二人神游天外,马苇却只看到那人苍白的脸色,却也不害怕,反而有些可怜。她凑过去,和风细雨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张开干裂的嘴唇,喃喃地说了句什么。马苇听不清楚,只好把耳朵贴到他嘴边,又问,“什么什么?”马羡鱼那边却有些担心,万一宝贝妹妹被这家伙咬上一口,岂不是麻烦。他抢上几步,拉住马苇的胳膊,便要拉起她来。马苇不耐烦地甩脱他胳膊,还想努力听清那人的话。

  血红的眼睛似乎稍微褪去了一点颜色,那人又张开嘴,费力地说了点什么。

  马苇满意地站起身,拍拍手,“这不结了,多正常的人儿啊。”

  马羡鱼狐疑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他说啥?”

  “就俩字,‘我饿’。”

  看来他是真的饿了,半斤一串的薯干,没一会儿他就吃下了四条。不过,更让人惊奇的是他的恢复能力。半个对时之前,他看上去气息奄奄,好像随时都会咽气;可一旦醒转过来,他却像个饿了半月的囚犯,恨不能把肚子撑破。眼睛里的血丝在迅速消退,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大家仿佛可以看到,刚刚被他塞进肚里的薯干正在急速分解燃烧,幻化成生命的能量,流过他的四肢百骸。在马羡鱼极端仇视的目光下,灌下整整一大瓶菊花酿之后,他似乎完全恢复了活力。打了一声响亮的饱隔,他居然还颇为愧疚地向大家道歉。马羡鱼可无心听他那番不知所云的说辞,心里只是念叨,那酒可不能白给他糟蹋了,以后要不能连本带利翻倍收回,就把这家伙千刀万剐。马苇倒是不心疼酒,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大朵快颐,还不时地递杯清水。

  等那家伙收拾完自己的肚子,马羡鱼和十九叔,便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准备开始谈点正事,马苇也坐在一边的地板上,瞅着他们几个,浑然忘了今天学飞的例行功课。马六又不知道去哪儿了,窗户还大开着,早晨的雾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阳光穿过林间的缝隙照在地板上,看上去有点微微的暖意。

  十九叔清了清嗓子,努力憋出沉稳的声音,“尊敬的主人,首先请您原谅我们的冒犯和失礼。这并不是说我们在七十年的沉沦中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您应该知道,在整个澜州的土地上,纹面羽已经成了历史名词,没有多少人还会提起这个名字。”

  马羡鱼在一旁装腔作势地点点头,“嗯,的确如此。”

  那人却一脸茫然,“什么?”

  十九叔一愣,“啊?”

  那人挠了挠头,“不知道。你说的,我反正是听不懂。脑子里有有点乱,得捋捋。”

  马羡鱼皱起眉,心说难道这是个白痴?他耐心地问道,“请问这位仁兄,您现在有什么可以跟我们说的吗?什么都行。”

  那人表情呆滞地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头,现在是空的。你明白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们是谁?这是哪儿?我来这儿干什么我又是谁?我叫什么??”

  马羡鱼与十九叔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唯有马苇,表情从容地站起来,扶住那人的肩膀,悲天悯人地说,“可怜的人啊。让我来告诉你,我们是你的朋友;这里是澜州,是你的家乡;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叫做叶子的女孩;你的名字叫傻子。”

  傻子

  落草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培养出傻子了。为此,全村上下都有些惭愧,甚至有些惶恐。因为在任何种族的人口比例中,傻子的数目都是相对固定的,也就是说,在一定基数的人群(比如落草村的214口羽人)之中,必然要有傻子的存在。如果村里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傻子,大家当然会很同情,但心里也会比较踏实;如果傻子暂时缺货,那么说不准哪天半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