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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札玛

  札玛。

  札玛灵巧地翻出棺材,看着一脸惊讶的我,微笑说道:

  “才过一天,你就认不得我了?”

  札玛的易容术确实令我打开眼界,现在回想起来,当我在妓院里见到她那一双蓝眸的时候,就应该想起来的——蓝眸之人在车师并不多见,而札玛的眼眸和尤素福一样,是蔚蓝色的。我想起刚才在棺材里与她的亲密之举,不觉脸上发烧。但札玛落落大方,似乎不以为意。她解下头巾,在月光下将长发抖开。银色的月光照在褐色的头发上,似乎一层层酒红色的波浪。

  “你受伤了。”

  刚才只顾逃奔躲藏,肩上的伤口还不觉疼,如今得札玛提醒之后,才意识到疼痛。伤口在左肩上,位置靠后,我看不见,只好伸手去摸。指尖触及之处,五条深深的爪痕已经切开了我肩上皮肉,本来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但经我这样一摸,鲜血又湛了出来,疼得我忍不住低低叫唤了一声。

  “我帮你看吧。”札玛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我身后,“鸮鹰的飞爪很厉害的,一出一回皆是杀招,你下次要小心了。你的伤口不碍事的,只不过是掉了两块皮肉,过两个月就长回来了。你忍着点痛,我帮你把伤口包扎起来。”

  札玛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帕,同时在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她将方帕对叠,然后按在了我的伤口上,再用布条帮我将方帕固定住,最后,布条在我胸前打了一个结。札玛包扎的手法十分熟练,细致灵巧。看着她为我包扎伤口时的那份温柔,我实在难以将她,和屋顶上打出一个个紫色火花的黑衣人联系起来。

  帮我包扎完伤口之后,札玛说道:“血已经止住了,你少些运动,天亮了就去买金疮药。对了,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便将走进密道之后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从如何晕倒一直到如何进入妓院。但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地将发现密室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札玛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我讲完之后她说道:

  “今晚能够遇上你,真是xg 。”

  我心头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你几时开始发现我的?”

  “在你从二楼的窗户跳出去的时候。那时我刚刚走上屋顶,恰好见你悬挂在外墙上。我本想叫你来着,但又怕吓你一跳害你失手跌下,于是便将绳子放了下去,想将你吊上来,谁知你却偏要自己爬上来。”

  “你的绳子太细,我怕——”

  札玛拍了拍腰间,她已经将那条绳索缠在了细腰上,好似腰带一样:“这条绳索是宗师送给我的,拿在手上轻如蚕丝,但足悬千斤,坚韧无比。平日里我当它软鞭来使。”

  “真想不到你竟然能够挡开鸮鹰的飞爪。”

  “平日里是挡不开的,但今晚鸮鹰却只用了六七成的功力而已。他并不想杀我们,尤其是当他知道我们是汉人之后。”

  “你认为,鸮鹰为何留手?”

  “很简单啊,抓住我们,问出幕后指使咯。”

  我一时语噎。片刻之后,我问道:

  “那天我们进入密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分舵后来着火了?又为何五虎会受伤?你为何在此地出现?”

  “五虎的伤是宗师留下的。”札玛语气轻快,声情并茂,“那日宗师突然急攻五虎,五虎之中首先受伤的是矮狗——虽然在沙维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受了伤了,但这一次的伤更重一些。接着就是铜虎,如果不是铁扇子逼到,宗师已经将他的半边脑袋削下来了。”札玛一边说,双手一边在半空中比划,“后来就变成了铁扇子和宗师单打独斗,铁扇子不是宗师对手,打到一半便跑掉了;再后来,棕熊打伤了我们不少弟兄,也是宗师出手将他逼退的。哈哈,我早就说过,这五虎根本就不是宗师的对手!”

  “鸮鹰没有与你们宗师对敌,所以只有他没有受伤对么?”

  “不不不,鸮鹰和宗师交上手了。鸮鹰近战的武功你也看到了,他哪里会是宗师的对手,宗师差点就把他杀了呢。”

  “那后来——”

  “后来是铁扇子为了救鸮鹰,替他硬生生挡了宗师一掌,当场被打吐血了。鸮鹰活了下来,铁扇子被打成了重伤。”

  札玛平日里提到沙眼帮时,语气必带憎恨。但如今说起此事,她语气之中竟然略带钦佩。当我知道了铁扇子为了救鸮鹰而挨了尤素福一掌,甚至被打散了真气之后,不禁有些吃惊。毕竟,我怎么也料不到,在沙眼帮这帮liu áng的身上,竟然能够找到舍己为人的精神。

  “既然沙眼帮和沙维都被杀退了,那分舵里的火又是谁放的呢?”

  听完我的话之后,札玛原本轻快的神情立即黯淡了下来:“沙维退了出去之后,官兵们不顾沙眼帮帮众的死活,开始在屋顶上射箭,我们不少兄弟牺牲在箭雨之下。紧接着沙眼帮帮众和官兵便开始四处冲杀,就在那时我和宗师失散了。

  “沙眼帮的liu áng在不停地翻箱倒柜,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拿走了,但那五虎的目标似乎并不在此;官兵则逐间房间搜查你们那位公主的下落——不错,我已经知道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了,她就是大汉前来车师国和亲的公主对不对?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直到沙维出现之后,我才猜出来的。”

  听完札玛的这番话,我不免伤感难过起来。师傅交待的任务,是要我们寸步不离保护公主,我们也曾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他老人家,一定保证公主安全。但如今,公主下落不明c生死未卜,我无处容身c流浪异域。

  沉默。圆月偏西,夜更凉了。墓园里面轻悄悄的,高矮不一的墓碑在风中三缄其口,各怀心事。良久之后,札玛发出了一声轻叹,被晚风吹散。

  “不知道宗师如今在哪里。”

  说这番话的时候,札玛的蓝眸中流转着泪光。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尤素福之于札玛而言,虽是主人恩师,但却更甚于此。如今,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尤素福在危机关头,命令札玛带我们从地道离开,其实是想让她与我们一起远避刀兵,而札玛却毫不犹豫地回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二人名为主仆,但更胜主仆。

  “札玛姑娘,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尤先生必定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同时,我也在用这句话安慰我自己,只不过,对象是公主。

  札玛叹了口气,眼神渐渐放空,开始回忆往事。

  “我是个孤儿,宗师将我抚养chéng rén,还传授了我一身武艺。在我心中,我早已将宗师当成了父亲。”

  月光照在札玛脸上,为她白皙丰润的脸撒上一层银辉。墓园里,这西域少女面对着融融圆月,笑谈绵绵往事,为原本凄冷孤清的墓园,添上了一层安宁祥和。

  听札玛描述,尤素福有时是一个威严的宗师,有时又是一个慈祥的长者,有时更会是一位值得倾心的朋友。

  “在我练功的时候,宗师会对我特别严格,甚至会打我骂我;但平日里会对我很温柔——”

  “对了,我一直未来得及请教,你们属于是何门何派?”

  “西域秘宗。‘宗师’既是一个尊称,又是一个职位,等于你们中原的‘掌门’。”札玛见我还想多问,便苦笑说道,“对于本宗的历史,我们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武功也只是本宗武功的皮毛。如果你还想了解的话,将来可以去问宗师。”

  听札玛这样说,我便不敢再问。札玛又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宗师说,中原有一个圣人,名叫孔夫子。圣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故此我们便不以主仆上下相称,而称朋友兄弟。”

  “真想不到,尤先生非但武功高强,还如此博学。”

  “宗师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也读过很多书。他不但去过中原,还南下贵霜国,去拜访过当地名僧。”

  “尤先生不是不信鬼信之说的么?”

  “是的。但宗师说,佛法讲求平等和慈悲,是一种大智慧。而且,宗师说,车师国王室每年向平民收取重税,奴役百姓,可见其根本无崇佛之心,只不过是想通过佛法的名义去麻痹百姓,令他们不愿反抗而已。他们表面上尊重大国师,但其实,大国师只是他们镇压百姓的棋子。”说这番话时,札玛的脸上则是充满了敬意。“宗师认为,车师国王室的行为是亵渎神明,虽然每年兴建寺庙,贡奉神祇,但却是‘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宗师说,你们的孔圣人不语怪力乱神,故此他要以其为榜样。”

  “小信未孚,神弗福也”这句话出自《春秋》,尤素福竟然能够熟读儒家经典,这不禁令我喟叹连连。而且尤素福的见解鞭辟入里,令人耳目一新。倘若我未见过尤素福的真正面目,只凭札马的这一番话,恐怕会以为,尤素福一定是一个苍髯皓首的学者。

  也许是听札玛说了太多尤素福的好话,也许是身处在墓园之中,无端地,我竟然想起了密室里面挂着的那具骷髅来。我心头一动,忍不住打断了札玛的话,问了一句:

  “贵宗一直只有你一位女弟子么?”

  札玛微微一怔,似乎是惊讶于我突发此问,但仍然回答道:

  “我记得,以前宗里是有一位xiǎ一 jiě姐的,但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莫名失踪了。”

  听到此言我心中一沉,莫非那密室里的骷髅就是那位失踪的女子?我开始重新考虑,到底要不要将密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札玛。正在我思量之间,腹中突然一阵绞痛,转眼间我已疼得手脚无力,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今日一日滴水未进c粒米未入,腹中空空之时又搏命狂奔,刚才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故此还毫无感觉,如今放松下来之后,饥饿和岔气开始同时发作。

  札玛跪在我身旁,一边轻轻怕打我后背,一边询问我的情况。知道我腹痛原因之后,札玛“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的武功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轻功差了一点。”

  我的胃如今好似被人拧毛巾一样拧住,引得干呕连连。札玛见我神情痛苦,便不忍再与我说笑。

  “听说中原有一种武功叫内功,懂得此道的人能够通过运气自疗,你如果会这种功法的话,就可以运功将疼痛扛过去了。只需要再待——”札玛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空中明月已沉,启明将升,“再待半个时辰左右天就亮了,我便可以带你去吃东西。但如今,街市未开,你只好再忍耐多一阵了。”

  听札玛提起内功的事,我当即想起了密室之中放在藏经处的那两个卷轴。卷轴上记载的,不正是一种古老的内功么?从经文上看,这种内功并不难练,而且经书的原文我已经记在了心里。如果运功理气真有治疗功效的话,又何妨一试。

  我连忙忍着腹疼,盘起双脚,开始打坐。我曾经跟师傅学过一些理气吐纳的方法,故此理解经文并不困难。我深吸一口凉气,气聚丹田,然后依照经文之言,运气依次通过身体的穴道。在一练几次运气冲穴之后,不知为何,我想起师傅他们来。平日里师傅就是这样坐在树下理气吐纳的,我c师弟们和小慧则总趁着师傅理气的当口打闹疯玩。由于我合上了眼,回忆好似梦一样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不知道师傅如今到达哪里了,不知使团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交河城。

  片刻之后,我觉得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好似热汤一样缓缓灌入我的胃。很快,这股暖意就灌注了全身。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东方已经微明,札玛在我身旁蜷缩着睡着了。晨光熹微,渲染在她脸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我差点不忍将她叫醒。

  当太阳露出地平线的时候,我和札玛便开始找路离开墓园。札玛边走边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休息了一下,好很多了。”

  如今我的胃非但不痛了,而且还精神奕奕,身轻体便。除了左肩的伤口处有些痕痒发麻之外,更无其他不适。这种内功功效之妙,令我大出意外。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妓院出现。”

  “我和宗师失散之后,找到了沙眼帮的巢穴,之后一直在附近转悠,想打探宗师的下落。”

  “可有结果?”

  札玛摇了摇头。

  “他们搜查完分舵之后,天就已经亮了。铜虎和棕熊被送回了巢穴,另外三人去了沙维的府邸,一直到下午才离开。铁扇子他们回到妓院之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比我先到,可知五虎相聚到底商量了什么吗?铜虎又为何会被斥责?”

  “那两个去搜查分舵——也就是看见你的那两个人——他们是铜虎的手下。”札玛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至于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铁扇子说,他们在找什么‘秘宗宝藏’。我在宗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未听过有什么宝藏。”

  听到铁扇子在寻找宝藏,令我顿时想起密室里面的那些金银珠宝。这一大笔财富,无论对于一个人还是一个门派而言,都是一大笔宝藏。

  “哎呀——”

  札玛被一块横倒在地上的断碑绊了一下。

  那块石碑一尺见方,原本光滑的大理石碑面已经被风沙摩擦得粗糙不堪。石碑的根部插在坟首,其中的一角已经断裂,横在了地上。札玛拍了拍靴筒上的灰尘,正待离开,我不经意地往地上一瞥,目光正好落在石碑上——石碑上刻着一行汉字。

  墓碑上刻着汉字,证明这里埋葬着一位汉人。

  我不由得驻足细看。就着晨曦,我看清了墓碑上的那行汉字:

  汉西域校尉耿讳聘字伯业之墓。

  看到这行字之后,我不由得全身一震:

  耿聘字伯业耿聘耿伯业

  我父亲?!

  埋葬在此处的这个人,姓名别字和我父亲一模一样!

  突然,我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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