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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第5章 二朝廷

  网约看房的这位砍价奇狠,我直接打发了。

  回到家第一时间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兴奋地报告和姜荷重逢的消息。母亲出乎意料地冷淡,联想起寿宴上提到姜锋夫妇时她的态度,这让我有些恼怒,后悔和她多嘴,于是没有进一步告诉她姜荷将住过来的事情,反正看样子她一时半会也没打算回来。

  母亲脾气突然大了起来,然后开始唠叨起我的无所事事、靠房租混吃等死寄生虫等等,我只好骗她说接下去要面试两家公司,让她安心。

  就在我打算放电话时,母亲突然再次提高调门很严厉地对我说:“我告诉你楼兰雨,你少和姜荷一家搀和,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爸也死了,你要不听我的话,有你后悔的一天!”

  这没头没脑的警告简直莫名其妙,我也火了,这人都怎么了,以前互相姜爸爸楼妈妈地叫,十几年过去了,即便人走茶凉、人情冷漠也不至于这么露骨吧?

  我一股火气抢白了一顿,我妈没吭声,等我再次准备放电话时,我妈意味深长地叫了声:“楼兰雨!”

  这么多年也熟悉了她的各种套路,但凡叫我全名时,那就事无大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等着她发飙,她却像个三流演员似的突然变换了情绪,语重心长地说:“你爸和姜锋曾经是好朋友不假,但那都是过去了。姜锋这个人不好,他是被部队赶出去的,还连累了你爸,如果不是姜锋,你爸也不会第二年就转业了。所以我劝你少和他们再来往,这么多年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没想到你爸死了没多久,他们就又冒出来了。”

  我反感母亲的遣词用句,上一辈的争名逐利往事我一无所知,也没兴趣,何况父亲都去世了,曾经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又有多大意义。

  我想敷衍着挂了电话,母亲又提高了音量:“你别敷衍我,你爸生前和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结交了姜锋,你别当耳旁风,这么多年你爸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不是没理由的。”

  这倒勾起我的兴趣,当我追问父亲到底后悔什么事时,母亲却语焉不详说不出个所以然,父亲也就是曾经狠发一通牢骚,压根没对她具体说什么。

  于是母亲被我讥讽了一番,她也无话可说。母亲就这样,一把年纪了其实心智完全不够成熟,永远地停在了少女时代。父亲在世时,她完全依赖父亲,父亲去世了,她就只能暂时去依赖她的大姐。我想以大姨对她的呵护,应该是出于和我相同的认知判断。

  放下电话心情很糟,于是打开电视放大音量让整个房间欢闹起来。最后还是给施廷打了个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才算舒了口气。

  姜荷的微笑一直萦绕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和她儿时的笑容交互呈现,慢慢融合在一起,想起来就暖融融的。

  还有一个下午需要度过。阳光转了方向,我坐在客厅阴影中的沙发上,有些发呆,我用微信给姜荷发了一个笑脸,她没有回。

  兴奋劲消散后又开始有些沮丧,一股股晦暗阴沉弥漫上来,这是一种情绪惯性。明明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客房需要收拾,甚至卫生间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可就是不想开始行动。很多时候我心里明镜似的却无所作为,于是乎一直没法真正成熟。

  我觉得我的人生都是在这种循环焦虑中度过的。读书的时候拖欠作业,现在拖欠所有的事。而且雪上加霜居然还罹患了抑郁症,终日活死人一般,对未来我还能期望什么?

  在我人生滑向最黑暗深渊的难堪时刻,姜荷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于是我知道我终于下到了一个谷底,有了向上攀爬的可能。很突然地我就默默哭了起来,咿咿哭了一会自己停了,擦干鼻涕眼泪继续发呆。

  孟医生曾建议我约会异性谈谈恋爱什么的,说是可能对改善我的病情有帮助,我没什么兴趣。我说万一失败了反而加重病情,再说鲁迅几十年前就批判过人血馒头治痨病,我现在还拿整个活人当药,麻木不仁到难以想象,这种事情干不出来。当时孟医生看我的眼神第一次真的像看一个病人,甚至违反医德流露出厌恶。

  我骨子里对爱情没啥憧憬,我不了解爱情。施廷对爱情也没啥憧憬,不过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不相信爱情。

  施廷是我最好的同学、朋友。

  施廷有个很粗俗的爱情排泄论。他认为爱情是一个从原始社会到现在不断进化中的理论,说明它不是人类固有的,而是人文不断加工出来的,和亲情不一样。其本质是人类生殖冲动衍生出的一种情绪,和人类的某种体液一起成熟,到一定程度就像憋了尿,自然而然需要排泄,无论男女。

  哲学家年轻时不遗余力讴歌爱情,老了却咒骂冲动,这都是排空了分泌物开始找抽的,比如罗素。至于诗人,排泄之前赞美爱情,排空以后赞美自由,比如说所有的诗人。

  谁要是和他争辩,他就再问两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深爱的人性别变了,你还爱对方吗?如果你爱的人脸上长出一坨大大的湿漉漉的恶臭的屎一样的玩意,你还爱吗?”

  如果你都做不到,就别腆着脸和他谈爱情。他的这两个问题打败了绝大多数人,剩下嘴硬的,他把他们归类为圣母婊精神病。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大多数人实际被你的问题打败了,但是转头依然继续相信爱情呢?他淡淡地说,因为人都是骗子,骗别人也骗自己,他们觉得我的这两个问题不会真的发生。

  我说爱情有前提条件没什么错,他说神圣的东西怎么可以设置他妈前提条件,我的话和侮辱上帝一样可恶,除非你内心明白那并非神圣。

  施廷是前清名将施琅的后人。历史上郑成功从荷兰人手里收复了台湾后和清廷继续对峙,郑成功死后,施琅率领庞大的海军舰队攻打台湾,收拾了郑成功的草包孙子,台湾真正回归中央政府。

  施琅的历史功绩其实是不可磨灭的,如果让郑家长期在台湾生息发展,几代以后会是个什么局面,还真的很难说,看看今天后国民党时期的台湾就能了解个大概。

  不过历史不容假设,郑成功赶走的是荷兰外族,施琅打败的却是打着汉明旗号的郑家,这得罪了汉家文人,所以注定他很长一段历史里名声和吴三桂差不多。当年满清灭明是无数人的家国情仇,从今天角度去看,不过是国内汉族和满族之间的争斗,属于中华民族内部矛盾。于是情势扭转,如今对施琅的纪念直追郑成功,在他的老家立起了和郑成功同等规格的雕像,两个人一起盯着台湾。

  我们高中同学曾经半开玩笑分析过为什么施家聚居厦门。历史上施琅是一个反复叛变的人,越是武勋卓著,恐怕越是难以取信于朝廷。前途难料之下,他的族人必须时刻警醒,随时准备泛舟海上逃命。郑成功一家老小包括母亲并没有因为郑芝龙投清而安全,最终被清兵偷袭围杀,在那时是他们眼前的教训。

  施廷高中时就喜欢妄谈国事,反意盈盈,主要是受了家人影响,施家的祖产争议我不太了解,但后来那片老宅的拆迁比较晚,我们高二时才开始,各种补偿远不及一早,他们族人一直意见很大。于是施廷跟风动不动发些激烈言辞,其实多数是些经不起推敲的幼稚之论,谈政治实际触及他气质盲区。我一直觉得他最擅长的事情应该是抹红了脸,披着国旗在足球场看台上飙脏话。

  结合他的家世,我们东北来的一个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二朝廷”。

  大学毕业工作后他倒是渐渐改了妄谈政治的毛病,一是大学里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对他的拆迁故事没啥兴趣,他难得发挥导致业务荒废;二是当年的高中同学毕业工作后大都开始反感他的这个嗜好,而他一向在意朋友间的口碑。

  我和施廷小学开始就是同学。我转学来时五年级,当时说话还带着新疆口音,大家都觉得滑稽。那时候厦门人口没现在多元化,我读的那个小学更是本地人为主,虽然我极力讨好般强调自己是厦门本地人,现在算是衣锦还乡,但许多孩子对不会说闽南话的我还是不太友善,不时有人当我面玩无厘头逗大家哄笑:你等会说话,给我来十串羊肉串!

  当时施廷是我最早的几个朋友之一。初中我们依然是同班同学,高中时同校不同班,我读文科,他学理科。后来我去杭州学了个广告专业,他扎根厦门学的是土木建,毕业后没进房地产,不然他就是拆迁别人的家伙了。我相信他如果拆别人,一样会有一套义正词严的理论。

  他现在和几个人合伙包工程,好像做的是管道的保温施工,具体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给一些特殊管道包裹上一层保温材料,据说挺赚钱。

  之前他还信心满满地做过一段时间建筑物的白蚁防治工程。他说那是一本万利的坑钱勾当,利润奇高。而且了解并从事这行的人很少,绝对的偏门。关键是并不需要多少技术条件,属于看看就会做的事。发财梦都是天真的,因为厦门建筑物白蚁防治是强制性的,于是这行业实际被一些身份成谜的家伙把持着,形成政策性垄断,别人极难插手,他们做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自己入错行。于是紧急改行,变成了现在的管道工超级玛丽。

  在我胡思乱想思绪飞逸中,外面下了一场雨,这时收到了姜荷的回信,问我怎么了,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她说不用,明天上午八点见。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