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嗯～”杜嫣然迷糊间转了个身子，微睁开眼，一时无法适应闪耀的日光“不知道什么时辰了”</p>

  “回姑娘巳时了，请姑娘稍后，奴婢去取水给你洗漱”一位宫女在屏风外说着，见她醒后退下取水。</p>

  她坐起身子纳闷着，怎会有宫女守在屏风外，这暮风院除了她跟林姑姑外，并无他人，也未曾要求要有宫女随身伺候着。是谁派来的呢尉迟烈一向不注意这些，难道是摄政王的意思!不，应该不可能</p>

  “姑娘，奴婢备好了。”那宫女手脚俐落的将水盆跟绢子放置妥当。</p>

  “你是谁为何在我房里”她柔和地问。</p>

  “回姑娘，奴婢唤夏春，姑姑今日当值，见姑娘睡得香，便差奴婢来这伺候着。”夏春沉着的应答。</p>

  “嗯。”</p>

  一番梳洗后，夏春替她在发髻上戴上银蝶镂花珠钗，蝶翼上镶着紫玉，煞是好看。</p>

  “夏春，我记得我没有这钗。”镜中的她一袭芙蓉色锦衣，与那珠钗极衬。</p>

  “这珠钗是奴婢在姑娘的妆匣中取的，想是姑娘不常配戴，给忘了。”</p>

  “可是”她有些迟疑，打扮得这般亮眼好吗</p>

  “姑娘莫担心，姑娘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取膳食。”</p>

  “劳烦你了。”</p>

  杜嫣然待夏春退下，想着夏春非一时半刻能回来，便在暮风院外随意走走，当是舒展一下筋骨。附近一处栽植着醉芙蓉，此花又名三醉芙蓉，花色一日三变，清晨为白，午间桃红，黄昏转深。此刻花色由白渐红，像是白皙美rén iàn上抹胭脂。不过她甚少来到此处，这里离织雪院和晴芜院过近，总怕不小心遇上宋雪和小伶。她蹲在花丛边欣赏花色的转换，这时另一端传来脚步声，本想起身，却听到宫女的交谈，又蹲了下去。</p>

  “不知道小伶姑娘醒了没”</p>

  “昨夜殿下召姑娘侍寝，清早才回，等会进房打理俐落点，若是吵醒姑娘你可有得受。”一名宫女语气严厉地叮嘱，许是掌事的宫女。</p>

  “明白了。”众声音其附和着。</p>

  确认脚步声已走远，杜嫣然才起身。她并非故意避开，尉迟烈对小伶如何宠爱其实也与她无关，她躲着是因为她害怕。帝王的女人除后妃外，不论宫女c舞姬c歌伶等，只要帝王想宠幸，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即便有百般的不愿意。</p>

  侯门一入深似海，更别提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多少女人只因被宠幸过，剩余一生只能在冷清的宫内孤苦终老。每日每夜盼着君王驾临，却不敢面对早已被遗忘的事实。</p>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不想与人共侍一夫，她只期盼能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远离这充满斗争的地方。可她也明白，这皇宫岂是她说走就能走，现下她只求余生能平安度过。</p>

  她低头漫步，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下，有些狼狈的摔倒在地，撑在地上的手及膝盖隐隐传来一些刺痛，她还未弄清发生何事，已听闻身后之人笑着嘲讽。</p>

  “唷～我说这谁呢，原来是殿下前阵子带回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挡我的路。”</p>

  她转头一看，是名男子，语气跟身态带着阴柔，想必是宋雪。</p>

  今日运气似乎不大好，才听到小伶侍寝的事，这会又遇上宋雪，今年的生辰还真多事。她并不打算跟宋雪多做纠缠，起身用手绢拍除裙上的沙，转身想回暮风院。</p>

  在宋雪的眼里，无疑是种挑衅，一个进宫才半年的新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p>

  “站住!”</p>

  杜嫣然依言停下脚步，却未回身“不知还有何事”</p>

  “好大胆子竟敢背对我，看到我为何不行礼”宋雪愤怒走至她的面前</p>

  “你我同为宫里伶人，并非主仆，何须行礼!”她平静的直视宋雪</p>

  “你!”</p>

  虽语气平淡，对宋雪而言还是极大的羞辱，想他初进宫，殿下对他呵护备至，绝不亚于小伶，可这新人进宫后，殿下未再传召他，殿下像是遗忘有他这人，长久积压的愤怒，他抬起手挥向杜嫣然。</p>

  眼瞅着宋雪一巴掌挥来，她身子竟一时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巴掌落下。</p>

  “宋雪，快住手!”来人是阿斯其</p>

  阿斯其的出现吓阻不了宋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啪”</p>

  一掌落在杜嫣然的右脸，力道之大让她有些踉跄，脸上顿时感受到一阵火热，白皙的脸上渐渐浮出鲜明的掌印，嘴角微微渗出血丝。</p>

  看着杜嫣然的模样，宋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p>

  “杜姑娘!”阿斯其皱着眉看着她的脸颊</p>

  “可否劳烦大人一件事”她垂下头抚着脸</p>

  “不用姑娘说，阿斯其也会如实告诉殿下”</p>

  “不，是劳烦你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p>

  “什么!”杜嫣然的话，让阿斯其大为惊讶。寻常女人遇上这事，都巴不得诉说对方的不是，怎她背道而驰。</p>

  “打都打了，说有何用何况我不想与人结下梁子，今日之事我也不想讨什么公道，往后我会再多留意。”说罢，她便离开。</p>

  她不知道阿斯其会不会隐瞒，若能是最好，若不能，恐怕往后的日子是不能清静了。夏春将膳食放置在桌上，见杜嫣然不在屋内，正要外出寻找时，瞧见杜嫣然正缓缓而来，待走近时一惊“姑娘你的脸!”</p>

  “不碍事的!”杜嫣然轻轻挥开夏春的手。</p>

  不料，见到她的手，夏春更为惊吓“姑娘的手怎么流血了!”</p>

  刚未看仔细，只当是磨破了手，未料有一细长的伤口，正渗着血。</p>

  “没事，刚贪看花，没注意脚下，也不是多严重的伤。”她对夏春扬起一抹笑容。</p>

  或许是信了她的话，或着知道她不愿多说，夏春听后，安静的备水取药。</p>

  “奴婢先替姑娘清伤口。”</p>

  夏春拿着沾湿的手绢，轻轻的拭去她手上的细沙，伤口被触碰时，她咬着下唇忍着，待洁净后夏春才在伤口上抹上膏药。</p>

  “姑娘这几日可别碰水，才好的快，好的全。”夏春看了一眼杜嫣然“姑娘先用膳吧!奴婢给你取些冷水，能消些肿。”</p>

  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她有些没胃口，吃几口便搁下筷子。她倚在门旁，静静的看着桂花感叹“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p>

  种种的际遇，让她来到古代，再从青楼进到皇宫，自个的命运已经由不得自己，一切都要听命于人，没有比无奈更适合形容她的心情了。</p>

  “姑娘在说什么呢”夏春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手中拿着湿润的锦帕“姑娘赶紧敷着吧!”</p>

  她取过锦帕，轻轻地贴近脸颊，感觉到微微刺痛，待适应后才慢慢感到舒缓。</p>

  “瞧我这样，怕是这几日不能见人，若吓到人可就不好。”她朝着夏春无奈一笑“这水替我放进内室，你若有事就忙去吧!不用陪着我。”</p>

  “姑娘说什么呢!奴婢职责就是负责照顾姑娘。”夏春捧着水盆往内走，经过木桌见到上头菜肴还剩大半，甚至还有一道芙蓉虾完整如初“姑娘不喜这些吗这道芙蓉虾姑娘似乎没有动过”</p>

  “不，这些菜肴味道极好，只是我食不下。那虾看着也挺可口，只是我这身子食不得，可惜掌厨的手艺了。”</p>

  进到内室后，她对着夏春吩咐“夏春，我身上这伤是自个弄来，让人瞧见只怕会闹笑话，若有人来见我，除非事情紧急，其余的就替我回绝。”也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p>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姑娘好好歇下。”</p>

  她面向铜镜，倒映出有些凌乱的发髻，她抽出上头的珠钗，霎时乌黑秀发飘逸垂在身后，宛如飞瀑流云。只可惜脸肿的明显，看着颇为狼狈。</p>

  她冰敷了几回，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杜姑娘可在”</p>

  她识得是冬晴的声音，但她并不打算见她，冬晴是摄政王身边的人，难保她不会转告，还是让夏春去打发吧。</p>

  “冬晴姊姊，姑娘已歇下，不知找姑娘有什么事”</p>

  听着夏春的回应，那一声姊姊叫的颇亲昵，想来两人熟识许久吧!</p>

  “那就不打扰姑娘休息，这是王赏赐给姑娘。”</p>

  躲在屏风后的杜嫣然，听到有人搬东西进屋，放下的声音颇为沉重，她有些好奇，可又不能露面。</p>

  “夏春先代姑娘感谢王，姊姊慢走。”</p>

  等待好一会，确定外头无任何声响，她方走出看个究竟。</p>

  长案上，放置一梨木长匣，她手指轻轻划过“这是摄政王送来的”</p>

  “是阿，姑娘何不打开看看”</p>

  杜嫣然点点头，伸手打开这长匣，映入她眼里的是一把筝!</p>

  这摄政王怎会赏筝于她，她虽对舞蹈歌曲小有涉略，但对这乐器可是极为陌生。</p>

  “夏春，这可难倒我了!”她叹口气摇着头“我从未习过筝。”</p>

  “姑娘若想学，宫里乐师不少，可向他们请教一二，姑娘不必担忧。”</p>

  “难归难，我倒不忧虑，尽力便是。我忧的是，是否该当面向摄政王谢恩”</p>

  倘只红未肿，或许能用胭脂水粉遮掩;现肿得厉害，只怕抹上反欲盖弥彰。</p>

  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夏春安抚着她“摄政王一向政事缠身，奴婢想晚个一两天再谢恩，王应该不会怪罪姑娘的。”</p>

  “但愿如此” 这日，天气微凉，使得正午不那么炽热，她让夏春将筝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前些天她向乐师请教最基本的指法，指法还记的不全，趁有时间得赶紧练熟悉。托c劈c勾c剔c挑c抹c打皆仔细练过一回。</p>

  “姑娘技艺有长进呢!”夏春替她倒杯茶。</p>

  “你就会夸我，我耳朵可没聋，明明越后头越难听，有长进这话亏你还说得出口!”她笑瞪着。</p>

  夏春挺得她的缘，做事手脚俐落，说话进退适当，又不爱嚼舌根，便留她下来，几日相处下来，确实是个讨喜的人。</p>

  “其实光看姑娘待在桂树下弹奏，就迷煞奴婢了!”</p>

  “贫嘴!”她佯装生气。</p>

  “你还真以为自己美若天仙阿!”</p>

  杜嫣然抬头一看，宋雪正站在院外，方才也是他说的话。瞧宋雪走进院内，她心里有些防备。</p>

  “既不会就别在这丢人现眼，连让人午睡都不得安宁。”宋雪眼神扫过桌上的筝，那是用上好的桐木，殿下竟对这女人如此好!在袖里的手握得更紧。</p>

  “弹筝我是新手，自然难入你耳，扰你午睡着实抱歉。”她自知理亏，所以她甘愿致歉。</p>

  可不是人人都想她这样，夏春气不过的站上前去“姑娘说什么呢!定是他忌妒姑娘!”</p>

  “夏春，快住口!”这丫头今日话倒多了。</p>

  被夏春一口说中内心事，宋雪气不打从一处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反手就赏夏春一个耳光。</p>

  这耳光来的突然，夏春一个站不稳，便往一旁倒下，混乱中竟连筝一并带下。</p>

  “啊!”杜嫣然和夏春同时惊吓出声。</p>

  幸而只断了几根弦，其余看似无恙。</p>

  “姑娘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夏春惶恐的直磕头。</p>

  “错不在你!”她蹙眉盯着宋雪“宋雪，我与你一向河水不犯井水，如今你打了我的人，又毁我的筝，不觉得太过分”</p>

  “过分我还没打够呢!”宋雪再度扬手，直挥而下。</p>

  开什么玩笑，上次是反应不及，怎能再傻一次!这回她想也不想的挡下，冷笑挑眉看着宋雪“上回挨了你一记耳光，这回我替你省下。”说罢便甩开宋雪的手</p>

  “你!”</p>

  “发生什么事”</p>

  宋雪正要继续发难，一道冰冷的声音传至。众人回首一看，是摄政王与皇子殿下，皆跪下俯身行礼“参见摄政王，参见殿下”</p>

  “宋雪，你为何在暮风院”尉迟烈先行质问。</p>

  “回殿下，宋雪是是闻筝声而来，没想到杜姑娘拒人于千里之外。宁可自毁乐器，也不愿让宋雪欣赏。”宋雪这番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彷佛刚刚一切如他所说。</p>

  “确实他所说”尉迟烈转看向杜嫣然。</p>

  “筝毁是真，其余非我所做，我不会认。”她无惧的直视尉迟烈的眼神。</p>

  “殿下，她说谎，你瞧，我这手腕都红了!”宋雪委屈的卷开衣袖，露出微红的手腕，那是刚被杜嫣然挡下的痕迹。</p>

  “你说谎!”一旁的夏春再也按耐不住“启禀殿下，事情决不是这样的!”</p>

  尉迟烈见这宫女脸上有伤，原本对宋雪的话就半信半疑“说清楚，敢欺瞒本殿下定饶不了你。”</p>

  “姑娘与奴婢好端端在院里，是宋雪闯入后，先行动手打了奴婢，姑娘才与他理论，那筝是奴婢不小心撞毁的，不关姑娘的事。还有”夏春迟疑了一会“还有几日前，姑娘才挨过宋雪的耳光，手掌的伤还留着疤呢!”夏春顾虑不到礼节，迳自拉着杜嫣然的手将疤痕显露出来。</p>

  这一看，尉迟烈大怒“宋雪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欺骗本殿下。”</p>

  这时在一旁的尉迟枫开了口，平缓而冰冷“小烈，你觉得该怎么处置”</p>

  “杖打一百!以儆效尤。”</p>

  “不。”尉迟枫平淡地回绝，语气不容置疑。</p>

  “叔父以为”尉迟烈不解，难不成从轻发落</p>

  “留着此人，必扰后宫安宁。来人!将之拖下，行凌迟之刑!”</p>

  此话一句，惊得宋雪直求饶“王饶命，求王饶命啊!”</p>

  宋雪左右手皆被侍卫压制，强行离开暮风院，嘴里只能不断的哭嚎“殿下～～我不想死啊～殿下～～”</p>

  听着宋雪绝望的喊叫声，杜嫣然忍不住打了寒颤，她不敢抬头，此时的尉迟枫跟她以往所见的极为不同，一个人的性命在他手里像是蚂蚁般微不足道。</p>

  “起身吧!”尉迟枫站在她身前，扶她起身，察觉她身上隐隐颤抖，眼色微微一暗“可有哪里伤着”</p>

  杜嫣然摇头不语。</p>

  “嗯!那筝会差人来修复，这几日就好生休息。”</p>

  几片桂花花瓣落在杜嫣然发上，尉迟枫顺手替她拨落。此番举动，看在尉迟烈眼里，只觉得暧昧，他察觉尉迟枫似乎有意杜嫣然，这正如他当初所期望，可他内心却无半点欢喜，反倒有些隐隐作痛。一番沐浴后，夏春仔细为杜嫣然上药“姑娘，王赏的药果真极好，你看，才几日这疤都快不见了呢!”</p>

  “你这丫头，宫里的东西哪个不是极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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