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万志强是被检察机关直接从会场上带走的。带到了哪里很少有人知道，名曰是“双规”。其实对他的调查取证工作应该要多顺利有多顺利 , 那几页纸上写的条条款款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 只要按图索骥地找到那些人一对证就什么都昭然若揭了。
整个合江市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扬着万市长的新闻。毕竟这不是一件经常能发生的事 , 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加入这等上好佐料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日子变得丰富 , 有如单调的天空中被点缀上了朵朵彩云。人们纷纷议论着评说着，真是人心隔肚皮呀，平时看万志强人五人六的一本正经样 , 谁曾想他竟贪污了那么多的钱。贪污些钱也就罢了，人家是领导嘛 , 是他的特权，要不然人干嘛要把脑袋削个尖地要当官，最让人可恨的是他竟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 按老百姓的说法那是老公公“扒灰” , 是无耻透顶的事情 , 是该天打雷劈的。听老辈人讲过去若抓住扒灰的无耻之徒就会被凌迟处死 , 要一刀一刀地延续三天三夜，刀刀见血，从犯人身上割下一千多块肉呢……
新闻越来越多，也越传越广 , 给这个寒冷而沉闷的冬天带来了些许活力。先是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赵伯超大队长被逮捕了，接着市工商银行信贷科的安科长又突然失踪，据公安部门的人说在她管辖的业务中发现有许多疑点 , 正在仔细查实 , 也派出了人员去安丽可能藏身的地方进行搜捕。
那个叫赵伯超的家伙嘴很硬 , 可也架不住公安人员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再给他略微上了些手段，他没有挺住，什么都招认了。
他的案子和艾丽娜的死有关 , 和万志强也有关。前面说过 , 赵伯超对万志强一直是感恩戴德 , 总想着能为万志强做些个事情，报答他对自己的提携。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万志强找到他 , 说前进镇有个叫艾丽娜的女人总缠着他，勒索他 , 让赵伯超去一趟前进镇 , 并交给他四万块钱 , 让他把钱送给那个女人。临走时万志强又嘱咐说钱给了她后再吓唬吓唬她 , 以后别再让她来烦我。
赵伯超领命而去，在前进镇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艾丽娜。艾丽娜还以为赵伯超是位嫖客 , 所以把他领到家后就回身插上了房门 , 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想着早完事早好。赵伯超很生气，自己下身实在是硬不起来，就忌讳那种事，说我不是干这事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艾丽娜问他你是谁送的什么钱？赵伯超从兜里掏出四叠钱扔到床上，说我叫赵伯超，这是万市长给你的，你收好。
对于赵伯超这个名字艾丽娜熟悉，知道了眼前的这位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是那个叫安丽的女人的丈夫 , 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拿过那些钱看了看，问赵伯超说就这些吗？赵伯超说就这些。艾丽娜说不对呀 , 他答应的要给我七万的 , 这么少怎么够！赵伯超提高了嗓门说这还少呀 , 你可不要太贪了！艾丽娜很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 说我和你犯不着话，你回去告诉姓万的，还差三万 , 少一分他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赵伯超急了，说我也警告你 , 再别想打万市长的主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艾丽娜斜视着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 跑到我这儿来吆三喝四的 , 你不就是万志强身边的一条狗么？赵伯超说我操你妈！艾丽娜丝毫不示弱 , 跳着脚骂：我操你个瞎妈戴眼镜！那句话是北方的一句骂人的方言 , 也不知道那戴眼镜是什么意思，反正都那么骂。赵伯超大怒，指着艾丽娜的鼻子嚷 , 说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后再敢找万市长的麻烦我决不轻饶你！艾丽娜戗到赵伯超面前，说我不要脸？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啊？自己当了太监不说还把老婆拿出来让人随便干 , 天下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这话捅到赵伯超的软肋上了 , 气得他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艾丽娜还在那不停嘴地骂着，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最后赵伯超终于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猛地扑过去，死死地掐住艾丽娜的脖子……直到艾丽娜胡蹬乱踹的双腿一动不动了 , 他还不肯放手 , 嘴里骂着臭婊子我再让你骂再让你说我不是男人 , 这回你不说了吧。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解恨了，动手扒下艾丽娜的衣服 , 顺手拿过一只扫地用的笤帚，将把端恶狠狠地插入艾丽娜的下体……
当赵伯超揣着那四万块钱跑回合江市，和万志强详细说了所发生的事情后 , 万志强表现得很平静 , 想了想后将那些钱放到赵伯超的手中 , 说这些钱你就收着吧。这样也好 , 一了百了，省着以后麻烦……
这就是艾丽娜被害的真实经过，具体是因被掐脖子窒息而死还是下体流血流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欣欣听谢峰简略的复述了一遍从公安机关得知的她妈妈艾丽娜遇害的经过 , 免不了的又是一阵悲伤。果然不出所料 , 艾丽娜是为了给欣欣凑钱而惹怒了万志强的。现在万志强还正接受着审查，严格控制和外人的接触，所以艾丽娜是如何找他要钱的那些个细节一时还不清楚。
女老高从省城急急地赶到合江市，原想着豁出去一张老脸怎么的也能将万志强于水火之中搭救出来，在听了有关部门将她的情人兼宝贝女婿的案情作以详细汇报后，她绝望了，她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没人能救得了万志强了。她又急又气，那一把久经考验的老骨头这次没有顶住压力 , 住进了医院，没几日就呜呼哀哉了！万洁也病倒了 , 整日躺在病床上以泪洗面。那周涛更不用说 , 骨头还没长好呢 , 单位的领导早就对他的长期旷工敢怒不敢言 , 下面职工意见也是老大，现在万志强这棵大树倒了，而且还做出了“扒灰”那样令人不耻的事 , 所以单位很快就决定因旷工将周涛开除公职。他成了霜打的茄子，彻底的蔫了！万家接二连三地遭到这摧枯拉朽般的打击 , 让本来就不怎么坚强的万志强的老婆玉秀如何能承受得了呢！特别是检查院的人隔三差五的总来找她，问万志强收的那些钱都干什么用了，问她有没有将钱转移到其它什么地方 , 更是让她战战兢兢 ,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万志强在家时 , 很少拿正眼看她 , 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待过，怎么会和她说这些事呢？
于是有一天，人们忽然发现玉秀很不正常地走在大街上。她就在大马路的正中央行走，对来往的车辆视而不见 , 头上顶着一层白霜，衣服扣子也没有系好，趔趔趄趄地走走停停 , 不时对向她张望的人絮絮叨叨重复着那几句话：“钱都让我给花了 , 好几百万啊！我买了好多的糖 , 好几百万呀！我买了好多的花，好几百万啊！你们谁都没有，好几百万呀！……”有认识这位原市长夫人的就过去拉她，总站在马路中间也不是个事。她已经不怎么认人了，见人向她走近就说：“你要钱吗？好几百万啊！……”
谢峰他们那天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玉秀一直对欣欣不错 , 看到她这样欣欣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不由得走上前去劝说她离开马路。玉秀还能认出欣欣 , 很听话地跟着欣欣走，边走边咧开嘴笑着说：“欣欣你要钱不？好几百万啊！你给我生个孙子吧 , 我给你钱，好几百万呀！……”
谢峰一行人将玉秀送到了医院。医生对玉秀检查过后说，离合江市三百多公里远的Q市有一家名叫华科的精神病医院 , 很有些手段 , 特别是对早期的精神病人治愈率非常的高。谢峰就向马明启要了一部车子 , 拉上玉秀马不停蹄地赶往Q市。坐在车上 , 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着的大地，听着坐在欣欣身旁的玉秀不住声地反复念叨着这个几百万那个几百万的 , 谢峰的心里很沉很沉 , 他想起了许多事，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他重新捋出个头绪……将玉秀送到Q市华科精神病医院，直到将她的一切住院事项安排妥当后他们才又回到了合江市。
春节就快到了。谢峰让其余的三人回家过年。
翠莲不走，低着头把脸憋得通红才说出一句话：“大哥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她像好多年以前一样称谢峰为大哥，而没有按现在的叫法称董事长。现在她的四川老家经过她这么多年的扶持，已经彻底摆脱了贫困。她爱谢峰，谢峰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不能接受。在他的心里，翠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小妹妹。他对翠莲说：“快别孩子气了。你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家看看了 , 过了年如果你愿意就再回来，到啥时候我都是你的大哥哥……”翠莲哭着点头同意。
欣欣也不走。她从万志强处索要的80余万块钱早已悉数上交给市委了 , 她说她要待在合江市 , 要亲眼看着那姓万的落个什么下场。谢峰不允许她留下。他对欣欣说：“你必须回去。回上海陪你外公外婆过个舒心的春节 , 替你妈妈尽份孝心。另外你包立新叔叔已经在上海为你联系好了一所服装学校 , 过了年你就去那里学习……姓万的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你还小，前面的路还很长，不要在心里装载那么多的仇恨 , 宽容是一种美德，这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才悟出的道理……”
阿珍也不回去。她不愿意再回到和二驴子陈九点一起长大的地方。谢峰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就没有勉强阿珍。其实谢峰在内心里也不愿意让阿珍走 , 喜欢她留在自己身边。
送走了翠莲和欣欣，谢峰问阿珍：“现在就我们俩了，你说这个年我们怎么过？”阿珍说：“我听你的 , 你想怎样就怎样。”谢峰其实早就想好了 , 他说：“我们去红卫星过年好不好？”阿珍只是淡淡的一笑 , 说：“随你。”这么决定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戚雪那里过年。阿珍为谢峰整理衣物时 , 偶然地发现了一枚小巧的桃木戒指，也没有多想，就美美地戴到手上左瞧右看。心里很喜欢 , 那枚戒指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所以她索性就戴着不摘下来了。谢峰看到后愣愣的发了半天的呆。他想起了阿莹临死前说的话：“……再找个和我一样爱你的人戴着它吧……”
农村的春节才更像春节，每天有每天的讲究 , 每天有每天的节目。就连吃什么都沿用老辈人传下的规矩 , 调着样吃 , 尽着性子乐。村民们感念谢峰今年给他们带来不薄的收益，争着抢着请谢峰去家里作客，能请到谢峰来家里被村民视为很了不起的荣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高声地说话敞开胸怀大笑 , 那一段时间谢峰心情无比舒畅。他一直喜欢农村 , 喜欢那里的空气 , 喜欢那里的民风淳朴。城市有什么好呢？那里多的是虚伪，是个大染缸 , 是功利场，是一块大蛋糕 , 外表抹着奶油 , 而包裹在里面的却全是垃圾。农村则不同。虽然还很贫穷 , 意识也还落后 , 但人们活得真实活得干净。渐渐的，他萌生了在红卫星扎根的念头。
有一天他和戚雪散步来到村西头 , 原来这里有生产队牲口棚 , 也是他们几个知青住过的地方。现在那地方什么都没有了。谢峰说等开春后他要在那片空地上建一所学校，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成了他一生的憾事。戚雪很高兴。就着这个劲，谢峰提出了他的想法，说：“戚村长，”他没有直呼戚雪而是喊了一声戚村长，“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给我批块宅基地，我想盖间房呢。”戚雪问他说：“谢董事长，”她也没按平时那样称呼谢峰 , 笑呵呵地说，“谢董事长 , 你盖房子做什么用啊？”谢峰说：“住呀 , 不住人盖房子做什么。”戚雪说：“我家那几间房还不够你住的呀！”谢峰说：“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 我想把户口迁过来 , 成为红卫星的村民呢。”……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在那里，埋着方媛，埋着他的初恋和初恋一样刻骨铭心的青春岁月！
那天傍晚在戚雪家吃饭，谢峰很高兴 , 边喝酒边构想着他即将在红卫星的新家，说他打算盖四间砖瓦房 , 养几只鸡几只鸭，还要养条狗，开荒种菜 , 等等 , 越说越兴奋。最后他把脸扭向坐在他旁边的阿珍 , 盯着她手上的那枚桃木戒指 , 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一句话。他说：“阿珍，我们一起过吧。”倒把阿珍闹愣了，笑着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呢嘛。谢峰说：“我是说 , 我们，在这里盖几间房子，我们 , 后半生我们就一起过日子吧。”阿珍这回听明白了。她脸颊绯红 , 低着头半天才说：“我听你的。”同桌的戚雪等人喜笑颜开 , 说这下可好了，这样才算真正成了一个家呢！
……
过了正月十五谢峰和阿珍才离开红卫星村。春天已经到来，两项工程又要择日恢复施工了。
对万志强的审查早已结束，法院判了他15年的有期徒刑。估计他的余生要在铁窗内度过了。
选了一个好天，谢峰来到监狱“探望”万志强。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监狱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 还是当年谢峰在此服刑时的老样子。谢峰买了许多的水果 , 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望犯人嘛 , 就应该有个看望的样子。他在心里如此为自己解释着。
万志强的变化很大，最显著的是他苍老了许多 , 佝偻着身子，头发和胡子都白了 , 眼角处堆满了令人恶心的眼屎 , 原来的那些红光满面不可一世的风采荡然无存。不过他的思维能力还很正常。见是谢峰来探望他 , 他显露出十分的惊奇。
万志强说：“谢老板 , 谢谢你能来看我。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呢。”
谢峰说：“是呀，我们终于在这里见面了。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30年了！”
万志强说：“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谢峰说：“30年前你是公社的万主任 , 你睁大了眼睛看看，真认不出我是谁吗？”
万志强眯缝着眼睛探着头仔细地打量谢峰 , 最终他还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谢峰说：“你还记得被你逼疯了后来投井而死的上海女知青方媛吗？”
万志强说：“记得，我记得！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身上绑炸药的谢峰？哦，我说怎么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唉，可不是嘛，一晃20多年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想得方媛那小丫头的模样呢。真是可惜了！……”
谢峰说：“你不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方媛二字，是对她的极大侮辱吗？”
万志强说：“我知道。我有罪，我该死 , 我现在不是遭到惩罚了嘛，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唉 , 自作孽不可活，我做孽实在是太深了啊！”
谢峰说：“很多事我不想再重提。过去的一切再怎么说也不会重新来过。但我现在还不明白的是 , 你为什么要对艾丽娜下毒手呢？连一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你都不放过。艾丽娜已经被你毁了一切 ,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还要那么狠心地对她呢？你身上还有没有点人味啊你？”
万志强说：“艾丽娜可不是我杀的啊 , 我可没有想杀了她。刚开始她来找我，我还给过她一万块钱呢，后来她又要很多钱 , 我也想再给她些的，我只是 , 我不想让她总来威胁我。”
……
谢峰说；“你知道欣欣是谁吗？”
万志强说：“欣欣？不就是那个女孩子吗？”
谢峰说：“她是艾丽娜的女儿。”
万志强说：“什么？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欣欣是谁？她是谁的女儿？”
谢峰说：“怎么，你还不信吗？欣欣就是被你害死了的艾丽娜的女儿！”
万志强张着嘴瞪着眼，木木的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继而他像只狼一样仰面嗥了起来，并不住地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天哪！这真是报应啊！我真是该死呀！……你们快杀了我吧 , 欣欣 , 欣欣她是我的女儿呀！我的天啊 , 欣欣，我的女儿呀！……”
谢峰听万志强这么说不禁也愣住了。但没怎么费心思他就想明白了。当年艾丽娜就是带着身孕匆匆嫁给一位老实巴交的工人的 , 后来她去找万志强，也是为了他的这个私生女要钱，没想到却送了性命……面前的万志强还在如死了娘老子般地闭着眼睛咧开大嘴哭嚎着 , 鼻涕和眼泪弄得满脸都是。谢峰缓缓地站起身，本来他要冲万志强那丑恶的嘴脸啐上一口，想了想他又没有那么做。
他觉得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谢峰离开探视室很远了还能听见万志强的鬼哭狼嚎以及狱警的厉声斥责。
……
两项合江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进行得有条不紊 , 谢峰反倒清闲起来。从红卫星村传来消息说他捐资兴建的教学楼就要上梁了 , 在农村这是件大事 , 戚雪打电话来邀谢峰回去剪彩。谢峰在城里已经为方媛和艾丽娜定做了两块花岗岩墓碑，正好想要运回去。于是他和阿珍就找了一辆车，一同回到了红卫星村。
那时正值春夏之交。大地已经彻底的复苏了，万物在明媚的阳光下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放过鞭炮敬过神灵 , 两层楼校舍的房梁就架上去了。免不了的要庆祝一番。依山处谢峰和阿珍的新居也开始动工兴建。村里的风水先生自告奋勇的前来用罗盘为方媛和艾丽娜的新墓碑测定方向。
修葺一新的坟墓多少让谢峰心里感到些欣慰。阿珍临来时买了两束白得透明的百合花 , 敬放在坟头。谢峰蹲下身 , 用手轻抚着方媛的墓碑，和她述说着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 声音很轻很轻，近乎于耳语 , 像是怕惊醒墓中沉睡的方媛。
“媛媛 , 你已经离开30年了 , 30年了啊 ,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媛媛，苍天有眼 , 该受到惩罚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 过去的一切不会被忘记，也没有机会再重新来过了，和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相比，算不上什么。媛媛，你若是活着该有多好啊，看看现在的这个国家，一天比一天好，是真的好起来了，而且会越来越强盛……我把家安在这儿了 , 这样就可以每天陪伴着你，再不离开了。等我死后，也要葬在你的身边……”
后来站起身时谢峰惊异地发现 , 顺着方媛墓碑所朝的方向望去 , 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正开始兴建的新居。他愣住了 , 凝在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滚落下来。他就那么愣愣的张望了好久好久……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好大的雨啊！电闪雷鸣 , 雨如倾盆。闪电在人们毫不留意之时，刷的一下将天幕撕扯出一丝缝隙，露出刺目的光芒。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裂帛般的炸响 , 轰隆隆的让整个大地让所有的心扉随之震撼。雨珠欢快的水帘般扑向地面，仿佛它们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戚雪和所有村民一样的高兴。这雨下得太及时太透彻了 , 旱情全部化解，田地里的墒情得到了改观，刚刚播下的种子很快就会破土而出 , 一年的好收成有了良好的开端。望着窗外如注的春雨，戚雪满脸兴奋地说：
“我来到红卫星村30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春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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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合江市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扬着万市长的新闻。毕竟这不是一件经常能发生的事 , 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加入这等上好佐料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日子变得丰富 , 有如单调的天空中被点缀上了朵朵彩云。人们纷纷议论着评说着，真是人心隔肚皮呀，平时看万志强人五人六的一本正经样 , 谁曾想他竟贪污了那么多的钱。贪污些钱也就罢了，人家是领导嘛 , 是他的特权，要不然人干嘛要把脑袋削个尖地要当官，最让人可恨的是他竟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 按老百姓的说法那是老公公“扒灰” , 是无耻透顶的事情 , 是该天打雷劈的。听老辈人讲过去若抓住扒灰的无耻之徒就会被凌迟处死 , 要一刀一刀地延续三天三夜，刀刀见血，从犯人身上割下一千多块肉呢……
新闻越来越多，也越传越广 , 给这个寒冷而沉闷的冬天带来了些许活力。先是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赵伯超大队长被逮捕了，接着市工商银行信贷科的安科长又突然失踪，据公安部门的人说在她管辖的业务中发现有许多疑点 , 正在仔细查实 , 也派出了人员去安丽可能藏身的地方进行搜捕。
那个叫赵伯超的家伙嘴很硬 , 可也架不住公安人员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再给他略微上了些手段，他没有挺住，什么都招认了。
他的案子和艾丽娜的死有关 , 和万志强也有关。前面说过 , 赵伯超对万志强一直是感恩戴德 , 总想着能为万志强做些个事情，报答他对自己的提携。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万志强找到他 , 说前进镇有个叫艾丽娜的女人总缠着他，勒索他 , 让赵伯超去一趟前进镇 , 并交给他四万块钱 , 让他把钱送给那个女人。临走时万志强又嘱咐说钱给了她后再吓唬吓唬她 , 以后别再让她来烦我。
赵伯超领命而去，在前进镇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艾丽娜。艾丽娜还以为赵伯超是位嫖客 , 所以把他领到家后就回身插上了房门 , 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想着早完事早好。赵伯超很生气，自己下身实在是硬不起来，就忌讳那种事，说我不是干这事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艾丽娜问他你是谁送的什么钱？赵伯超从兜里掏出四叠钱扔到床上，说我叫赵伯超，这是万市长给你的，你收好。
对于赵伯超这个名字艾丽娜熟悉，知道了眼前的这位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是那个叫安丽的女人的丈夫 , 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拿过那些钱看了看，问赵伯超说就这些吗？赵伯超说就这些。艾丽娜说不对呀 , 他答应的要给我七万的 , 这么少怎么够！赵伯超提高了嗓门说这还少呀 , 你可不要太贪了！艾丽娜很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 说我和你犯不着话，你回去告诉姓万的，还差三万 , 少一分他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赵伯超急了，说我也警告你 , 再别想打万市长的主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艾丽娜斜视着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 跑到我这儿来吆三喝四的 , 你不就是万志强身边的一条狗么？赵伯超说我操你妈！艾丽娜丝毫不示弱 , 跳着脚骂：我操你个瞎妈戴眼镜！那句话是北方的一句骂人的方言 , 也不知道那戴眼镜是什么意思，反正都那么骂。赵伯超大怒，指着艾丽娜的鼻子嚷 , 说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后再敢找万市长的麻烦我决不轻饶你！艾丽娜戗到赵伯超面前，说我不要脸？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啊？自己当了太监不说还把老婆拿出来让人随便干 , 天下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这话捅到赵伯超的软肋上了 , 气得他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艾丽娜还在那不停嘴地骂着，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最后赵伯超终于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猛地扑过去，死死地掐住艾丽娜的脖子……直到艾丽娜胡蹬乱踹的双腿一动不动了 , 他还不肯放手 , 嘴里骂着臭婊子我再让你骂再让你说我不是男人 , 这回你不说了吧。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解恨了，动手扒下艾丽娜的衣服 , 顺手拿过一只扫地用的笤帚，将把端恶狠狠地插入艾丽娜的下体……
当赵伯超揣着那四万块钱跑回合江市，和万志强详细说了所发生的事情后 , 万志强表现得很平静 , 想了想后将那些钱放到赵伯超的手中 , 说这些钱你就收着吧。这样也好 , 一了百了，省着以后麻烦……
这就是艾丽娜被害的真实经过，具体是因被掐脖子窒息而死还是下体流血流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欣欣听谢峰简略的复述了一遍从公安机关得知的她妈妈艾丽娜遇害的经过 , 免不了的又是一阵悲伤。果然不出所料 , 艾丽娜是为了给欣欣凑钱而惹怒了万志强的。现在万志强还正接受着审查，严格控制和外人的接触，所以艾丽娜是如何找他要钱的那些个细节一时还不清楚。
女老高从省城急急地赶到合江市，原想着豁出去一张老脸怎么的也能将万志强于水火之中搭救出来，在听了有关部门将她的情人兼宝贝女婿的案情作以详细汇报后，她绝望了，她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没人能救得了万志强了。她又急又气，那一把久经考验的老骨头这次没有顶住压力 , 住进了医院，没几日就呜呼哀哉了！万洁也病倒了 , 整日躺在病床上以泪洗面。那周涛更不用说 , 骨头还没长好呢 , 单位的领导早就对他的长期旷工敢怒不敢言 , 下面职工意见也是老大，现在万志强这棵大树倒了，而且还做出了“扒灰”那样令人不耻的事 , 所以单位很快就决定因旷工将周涛开除公职。他成了霜打的茄子，彻底的蔫了！万家接二连三地遭到这摧枯拉朽般的打击 , 让本来就不怎么坚强的万志强的老婆玉秀如何能承受得了呢！特别是检查院的人隔三差五的总来找她，问万志强收的那些钱都干什么用了，问她有没有将钱转移到其它什么地方 , 更是让她战战兢兢 ,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万志强在家时 , 很少拿正眼看她 , 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待过，怎么会和她说这些事呢？
于是有一天，人们忽然发现玉秀很不正常地走在大街上。她就在大马路的正中央行走，对来往的车辆视而不见 , 头上顶着一层白霜，衣服扣子也没有系好，趔趔趄趄地走走停停 , 不时对向她张望的人絮絮叨叨重复着那几句话：“钱都让我给花了 , 好几百万啊！我买了好多的糖 , 好几百万呀！我买了好多的花，好几百万啊！你们谁都没有，好几百万呀！……”有认识这位原市长夫人的就过去拉她，总站在马路中间也不是个事。她已经不怎么认人了，见人向她走近就说：“你要钱吗？好几百万啊！……”
谢峰他们那天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玉秀一直对欣欣不错 , 看到她这样欣欣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不由得走上前去劝说她离开马路。玉秀还能认出欣欣 , 很听话地跟着欣欣走，边走边咧开嘴笑着说：“欣欣你要钱不？好几百万啊！你给我生个孙子吧 , 我给你钱，好几百万呀！……”
谢峰一行人将玉秀送到了医院。医生对玉秀检查过后说，离合江市三百多公里远的Q市有一家名叫华科的精神病医院 , 很有些手段 , 特别是对早期的精神病人治愈率非常的高。谢峰就向马明启要了一部车子 , 拉上玉秀马不停蹄地赶往Q市。坐在车上 , 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着的大地，听着坐在欣欣身旁的玉秀不住声地反复念叨着这个几百万那个几百万的 , 谢峰的心里很沉很沉 , 他想起了许多事，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他重新捋出个头绪……将玉秀送到Q市华科精神病医院，直到将她的一切住院事项安排妥当后他们才又回到了合江市。
春节就快到了。谢峰让其余的三人回家过年。
翠莲不走，低着头把脸憋得通红才说出一句话：“大哥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她像好多年以前一样称谢峰为大哥，而没有按现在的叫法称董事长。现在她的四川老家经过她这么多年的扶持，已经彻底摆脱了贫困。她爱谢峰，谢峰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不能接受。在他的心里，翠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小妹妹。他对翠莲说：“快别孩子气了。你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家看看了 , 过了年如果你愿意就再回来，到啥时候我都是你的大哥哥……”翠莲哭着点头同意。
欣欣也不走。她从万志强处索要的80余万块钱早已悉数上交给市委了 , 她说她要待在合江市 , 要亲眼看着那姓万的落个什么下场。谢峰不允许她留下。他对欣欣说：“你必须回去。回上海陪你外公外婆过个舒心的春节 , 替你妈妈尽份孝心。另外你包立新叔叔已经在上海为你联系好了一所服装学校 , 过了年你就去那里学习……姓万的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你还小，前面的路还很长，不要在心里装载那么多的仇恨 , 宽容是一种美德，这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才悟出的道理……”
阿珍也不回去。她不愿意再回到和二驴子陈九点一起长大的地方。谢峰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就没有勉强阿珍。其实谢峰在内心里也不愿意让阿珍走 , 喜欢她留在自己身边。
送走了翠莲和欣欣，谢峰问阿珍：“现在就我们俩了，你说这个年我们怎么过？”阿珍说：“我听你的 , 你想怎样就怎样。”谢峰其实早就想好了 , 他说：“我们去红卫星过年好不好？”阿珍只是淡淡的一笑 , 说：“随你。”这么决定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戚雪那里过年。阿珍为谢峰整理衣物时 , 偶然地发现了一枚小巧的桃木戒指，也没有多想，就美美地戴到手上左瞧右看。心里很喜欢 , 那枚戒指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所以她索性就戴着不摘下来了。谢峰看到后愣愣的发了半天的呆。他想起了阿莹临死前说的话：“……再找个和我一样爱你的人戴着它吧……”
农村的春节才更像春节，每天有每天的讲究 , 每天有每天的节目。就连吃什么都沿用老辈人传下的规矩 , 调着样吃 , 尽着性子乐。村民们感念谢峰今年给他们带来不薄的收益，争着抢着请谢峰去家里作客，能请到谢峰来家里被村民视为很了不起的荣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高声地说话敞开胸怀大笑 , 那一段时间谢峰心情无比舒畅。他一直喜欢农村 , 喜欢那里的空气 , 喜欢那里的民风淳朴。城市有什么好呢？那里多的是虚伪，是个大染缸 , 是功利场，是一块大蛋糕 , 外表抹着奶油 , 而包裹在里面的却全是垃圾。农村则不同。虽然还很贫穷 , 意识也还落后 , 但人们活得真实活得干净。渐渐的，他萌生了在红卫星扎根的念头。
有一天他和戚雪散步来到村西头 , 原来这里有生产队牲口棚 , 也是他们几个知青住过的地方。现在那地方什么都没有了。谢峰说等开春后他要在那片空地上建一所学校，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成了他一生的憾事。戚雪很高兴。就着这个劲，谢峰提出了他的想法，说：“戚村长，”他没有直呼戚雪而是喊了一声戚村长，“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给我批块宅基地，我想盖间房呢。”戚雪问他说：“谢董事长，”她也没按平时那样称呼谢峰 , 笑呵呵地说，“谢董事长 , 你盖房子做什么用啊？”谢峰说：“住呀 , 不住人盖房子做什么。”戚雪说：“我家那几间房还不够你住的呀！”谢峰说：“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 我想把户口迁过来 , 成为红卫星的村民呢。”……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在那里，埋着方媛，埋着他的初恋和初恋一样刻骨铭心的青春岁月！
那天傍晚在戚雪家吃饭，谢峰很高兴 , 边喝酒边构想着他即将在红卫星的新家，说他打算盖四间砖瓦房 , 养几只鸡几只鸭，还要养条狗，开荒种菜 , 等等 , 越说越兴奋。最后他把脸扭向坐在他旁边的阿珍 , 盯着她手上的那枚桃木戒指 , 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一句话。他说：“阿珍，我们一起过吧。”倒把阿珍闹愣了，笑着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呢嘛。谢峰说：“我是说 , 我们，在这里盖几间房子，我们 , 后半生我们就一起过日子吧。”阿珍这回听明白了。她脸颊绯红 , 低着头半天才说：“我听你的。”同桌的戚雪等人喜笑颜开 , 说这下可好了，这样才算真正成了一个家呢！
……
过了正月十五谢峰和阿珍才离开红卫星村。春天已经到来，两项工程又要择日恢复施工了。
对万志强的审查早已结束，法院判了他15年的有期徒刑。估计他的余生要在铁窗内度过了。
选了一个好天，谢峰来到监狱“探望”万志强。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监狱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 还是当年谢峰在此服刑时的老样子。谢峰买了许多的水果 , 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望犯人嘛 , 就应该有个看望的样子。他在心里如此为自己解释着。
万志强的变化很大，最显著的是他苍老了许多 , 佝偻着身子，头发和胡子都白了 , 眼角处堆满了令人恶心的眼屎 , 原来的那些红光满面不可一世的风采荡然无存。不过他的思维能力还很正常。见是谢峰来探望他 , 他显露出十分的惊奇。
万志强说：“谢老板 , 谢谢你能来看我。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呢。”
谢峰说：“是呀，我们终于在这里见面了。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30年了！”
万志强说：“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谢峰说：“30年前你是公社的万主任 , 你睁大了眼睛看看，真认不出我是谁吗？”
万志强眯缝着眼睛探着头仔细地打量谢峰 , 最终他还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谢峰说：“你还记得被你逼疯了后来投井而死的上海女知青方媛吗？”
万志强说：“记得，我记得！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身上绑炸药的谢峰？哦，我说怎么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唉，可不是嘛，一晃20多年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想得方媛那小丫头的模样呢。真是可惜了！……”
谢峰说：“你不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方媛二字，是对她的极大侮辱吗？”
万志强说：“我知道。我有罪，我该死 , 我现在不是遭到惩罚了嘛，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唉 , 自作孽不可活，我做孽实在是太深了啊！”
谢峰说：“很多事我不想再重提。过去的一切再怎么说也不会重新来过。但我现在还不明白的是 , 你为什么要对艾丽娜下毒手呢？连一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你都不放过。艾丽娜已经被你毁了一切 ,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还要那么狠心地对她呢？你身上还有没有点人味啊你？”
万志强说：“艾丽娜可不是我杀的啊 , 我可没有想杀了她。刚开始她来找我，我还给过她一万块钱呢，后来她又要很多钱 , 我也想再给她些的，我只是 , 我不想让她总来威胁我。”
……
谢峰说；“你知道欣欣是谁吗？”
万志强说：“欣欣？不就是那个女孩子吗？”
谢峰说：“她是艾丽娜的女儿。”
万志强说：“什么？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欣欣是谁？她是谁的女儿？”
谢峰说：“怎么，你还不信吗？欣欣就是被你害死了的艾丽娜的女儿！”
万志强张着嘴瞪着眼，木木的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继而他像只狼一样仰面嗥了起来，并不住地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天哪！这真是报应啊！我真是该死呀！……你们快杀了我吧 , 欣欣 , 欣欣她是我的女儿呀！我的天啊 , 欣欣，我的女儿呀！……”
谢峰听万志强这么说不禁也愣住了。但没怎么费心思他就想明白了。当年艾丽娜就是带着身孕匆匆嫁给一位老实巴交的工人的 , 后来她去找万志强，也是为了他的这个私生女要钱，没想到却送了性命……面前的万志强还在如死了娘老子般地闭着眼睛咧开大嘴哭嚎着 , 鼻涕和眼泪弄得满脸都是。谢峰缓缓地站起身，本来他要冲万志强那丑恶的嘴脸啐上一口，想了想他又没有那么做。
他觉得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谢峰离开探视室很远了还能听见万志强的鬼哭狼嚎以及狱警的厉声斥责。
……
两项合江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进行得有条不紊 , 谢峰反倒清闲起来。从红卫星村传来消息说他捐资兴建的教学楼就要上梁了 , 在农村这是件大事 , 戚雪打电话来邀谢峰回去剪彩。谢峰在城里已经为方媛和艾丽娜定做了两块花岗岩墓碑，正好想要运回去。于是他和阿珍就找了一辆车，一同回到了红卫星村。
那时正值春夏之交。大地已经彻底的复苏了，万物在明媚的阳光下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放过鞭炮敬过神灵 , 两层楼校舍的房梁就架上去了。免不了的要庆祝一番。依山处谢峰和阿珍的新居也开始动工兴建。村里的风水先生自告奋勇的前来用罗盘为方媛和艾丽娜的新墓碑测定方向。
修葺一新的坟墓多少让谢峰心里感到些欣慰。阿珍临来时买了两束白得透明的百合花 , 敬放在坟头。谢峰蹲下身 , 用手轻抚着方媛的墓碑，和她述说着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 声音很轻很轻，近乎于耳语 , 像是怕惊醒墓中沉睡的方媛。
“媛媛 , 你已经离开30年了 , 30年了啊 ,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媛媛，苍天有眼 , 该受到惩罚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 过去的一切不会被忘记，也没有机会再重新来过了，和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相比，算不上什么。媛媛，你若是活着该有多好啊，看看现在的这个国家，一天比一天好，是真的好起来了，而且会越来越强盛……我把家安在这儿了 , 这样就可以每天陪伴着你，再不离开了。等我死后，也要葬在你的身边……”
后来站起身时谢峰惊异地发现 , 顺着方媛墓碑所朝的方向望去 , 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正开始兴建的新居。他愣住了 , 凝在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滚落下来。他就那么愣愣的张望了好久好久……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好大的雨啊！电闪雷鸣 , 雨如倾盆。闪电在人们毫不留意之时，刷的一下将天幕撕扯出一丝缝隙，露出刺目的光芒。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裂帛般的炸响 , 轰隆隆的让整个大地让所有的心扉随之震撼。雨珠欢快的水帘般扑向地面，仿佛它们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戚雪和所有村民一样的高兴。这雨下得太及时太透彻了 , 旱情全部化解，田地里的墒情得到了改观，刚刚播下的种子很快就会破土而出 , 一年的好收成有了良好的开端。望着窗外如注的春雨，戚雪满脸兴奋地说：
“我来到红卫星村30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春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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