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绣鞋
九岁那年,我眼睁睁地看着奶奶打死了我最亲的妹妹 , 她恨我不救她 , 就天天来我梦里找我。
那之前 , 我奶奶就说 , 我是天上将星小霸王,我妹就是给我打火烧饭的婢女,她来我们家就是来服侍我的。
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着 , 妈妈在我没懂事的时候就死了,这个妹妹是我爸爸在外面打工带回来的。那时候不懂事儿 , 偶尔也会欺负欺负她,但毕竟是我妹妹,我是打心底里喜欢她的。
奶奶说 , 女孩子浆衣洗涮是必要的 , 大冬天都会逼着我妹妹拿着和她差不多高的水桶去打水 , 路上要是水打了 , 免不了一顿毒打。
那一次,奶奶在做饭,叫我妹妹在旁边生火 , 火没生起来还弄熄了,汩汩黑烟往外冒,呛得我奶奶眼泪水都出来了 , 在我们那边 , 生火生到一半灭了是大忌 , 会惹灶王爷不高兴,这要是拿了湿柴冒了黑烟,灶王爷就是生气了,一家人会连年不顺的。
当时我奶奶就在灶屋里破口大骂 , 揪着我妹妹的衣服就丢到了外面 , 顺手拿起一根比我手还粗的柴火,就照着我妹妹身上抽了过去,口里还骂着:“你个丧门星,吃我家油米还要害我们家,有没有良心了?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当时我就在外面玩秋千,听见这边我妹妹哇地就哭 , 赶紧跑过来看。
那时候我家里还挺穷 , 我妹妹过年都捞不到一点油星子下肚 , 身体瘦弱得和禾草一样,哪里经得起我奶奶这么几棍子狠抽?
抽了几下,我就看到我妹妹开始咳嗽 , 然后就是一口红血喷了出来 , 当时我吓得一愣 , 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妹妹痛得叫不出了,就往我这里爬,我吓得连忙后退,我奶奶就揪着她的脚,拖回去继续打,几个邻里看出了事儿,过来瞧了两眼,看女娃儿可怜,还想上去劝 , 都被我奶奶拿着棍子轰开了。
后来住在队上的舅姥爷听了消息,连忙去生产队叫了我爷爷过来 , 只是来的时候 , 已经晚了。
我爷爷过来的时候 , 奶奶手里的棍子都红了 , 地下就是一滩血,我妹妹滚在里面,手脚抱在一起 , 肩膀都打歪了。
我爷爷一看这要出人命,连忙跑过来从我奶奶手里抢过棍子 , 摸了一下我妹妹的鼻子,当时就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 闷了一分钟 , 起来丢掉棍子 , 走过去啪地就甩了我奶奶一巴掌 , 眼睛都气红了,一声大吼。
“你把娃儿都打死咯!造孽哟!”
后来,队长来我们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我奶奶 , 也就没事儿了。我妹妹毕竟是我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无名无份,落地都生不了根 , 自然进不了祖坟。没办法 , 爷爷只好把妹妹搬到后面的山里 , 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为了免得邻里闲话,也草草起了一场丧事,没太正式。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知道就在我妹妹头七那天晚上 , 出事儿了。
念着是娃儿头七 , 我爷爷就叫奶奶蒸了几个好白面馒头,自己去了一趟后山,叫娃儿莫念,早日投胎,生个好人家 , 回来的时候 , 爷爷就一直念叨 , 觉得那坟包有点古怪,哪里古怪又说不上 , 也就没在意。
谁知道太阳刚落山 , 爷爷刚关上堂门准备吃饭 , 就听见好像有人敲门,我奶奶就站起来,端着碗筷去开门,开了门又没看见人,只好回来又坐下。
刚扒了几口饭,那轻微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奶奶就恼怒地把碗筷往桌子上一咋,骂了一句:“哪个没脑壳的在这里搞邪,莫让我逮到你,我不打死你!”
奶奶这么一骂 , 那敲门声果然就止住了,我们又继续吃饭。
这回吃了半晌 , 眼看就要吃完了,那敲门声居然再次响了起来!
我奶奶终于忍不住气 , 到堂屋拿起一根扁担 , 过去开了门 , 我这还刚听见吱呀一声门响,随后就是哐当一下,我奶奶就叫了起来。
我爷爷连忙按着我说:“墩娃儿别动 , 爷爷去看看。”
然后爷爷就和奶奶一起回来了,奶奶手里还拿着扁担 , 脸都有些白了,爷爷的手里则是端着一只土瓷碗儿,里面放着三只白面馒头!
其中一只,还被小小地咬了一口。
奶奶当时就说:“不会是娃儿还恨我们,回来了吧?”
爷爷脸色一沉 , 把土瓷碗儿往堂上一放 , 低声就说:“别胡说 , 说不好是哪个鬼崽子去偷了馒头 , 过来吓人的。”
我奶奶打死了我妹妹,村里本来就有人说闲话,要爷爷这么说 , 也不奇怪。
我奶奶大概还是怕了,就说:“老倌,要不你明遭去把王神婆搬过来 , 赶紧送走了娃儿,免得娃儿回来害了墩子啊!”
在我们这边 , 搬过来就是请过来的意思 , 墩子就是我。
我爷爷没说话,就算是应允了。
当天晚上我和爷爷睡着,奶奶半夜起来上茅房,掌着灯下来 , 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 咕咚一声就摔了下去,疼得哎哟哎哟地叫唤,顿时惊醒了我和爷爷,我们仨齐齐低头一看,顿时全傻了眼。
我永远的忘不了 , 在奶奶的脚下 , 正踩着一只沾满了血的鞋子 , 是我妹妹最喜欢穿的一双白布鞋,上面绣着一对小鸳鸯。
那鸳鸯染了血 , 眼睛不知道怎么的,都泛了绿光!
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 当时我妹妹下葬 , 这双鞋是给她穿着的,毕竟这是她最喜欢的鞋,也就拿过去给她陪葬了,莫要叫她在有什么挂念。
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床前?
就这样,我们祖孙三人掌着灯守着这血鞋子守到了天亮,中间我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天一亮,我爷爷就冲出去,去隔壁村找王神婆了。
王神婆是个什么人 ,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很小的时候 , 有一次我撞了邪 , 天天晚上做噩梦 , 奶奶就带我去找王神婆 , 让她烧了一碗符水给我喝了,当天晚上就没事儿了。
王神婆一个人住在村尾,一个很小的茅草屋 , 一开门,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 , 进去全是呛鼻的土烟味。在我们两村编队之前,王神婆就住在那里了,没人去打扰她 , 家里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会去找她解决。
一般情况 , 王神婆是不会离开她住的地方的 , 除非遇到非她出手的事儿不可。
这一趟我爷爷过去 , 也没搬来王神婆,只是从王神婆那里拿了几根香过来,叫我爷爷点了香把屋子里全部熏一遍 , 然后把鞋子拿回去原样葬了。最后每天晚上拿一碗白米饭摆在家门口,连续三天,娃儿自然就会走了。
我爷爷回来就一边熏香一边说 , 我妹妹头七应该是回来过了 , 毕竟是被我奶奶活活打死的 , 难免有怨气,但是有怨气没有害我们,说明妹妹没害人的意思,顶多就是有点什么执念 , 好好送送她就好了。
因为当天比较晚了 , 我爷爷熏完了香,就没有去我妹妹坟头了,准备第二天再去把我妹妹的血鞋埋回坟里。
当天晚上,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 我也就放心地睡了 , 睡到一半 , 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 看到好像有人站在门口 , 当时我心里也没有害怕 , 好像是遭到了蛊惑一样,居然爬了起来,打开了门,穿上鞋走了出去。
路上是黑乎乎的,我也不害怕,就追着那一道人影,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到天亮了 , 我才突然乍醒,抬眼一眼 , 四周都是树木还有一人高的杂草 , 杂草堆里 , 有一个矮矮的坟包 , 被翻开了来,乱七八糟的。
而我的脚上穿的,居然不是自己的鞋子,还是我妹妹的那一双血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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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前 , 我奶奶就说 , 我是天上将星小霸王,我妹就是给我打火烧饭的婢女,她来我们家就是来服侍我的。
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着 , 妈妈在我没懂事的时候就死了,这个妹妹是我爸爸在外面打工带回来的。那时候不懂事儿 , 偶尔也会欺负欺负她,但毕竟是我妹妹,我是打心底里喜欢她的。
奶奶说 , 女孩子浆衣洗涮是必要的 , 大冬天都会逼着我妹妹拿着和她差不多高的水桶去打水 , 路上要是水打了 , 免不了一顿毒打。
那一次,奶奶在做饭,叫我妹妹在旁边生火 , 火没生起来还弄熄了,汩汩黑烟往外冒,呛得我奶奶眼泪水都出来了 , 在我们那边 , 生火生到一半灭了是大忌 , 会惹灶王爷不高兴,这要是拿了湿柴冒了黑烟,灶王爷就是生气了,一家人会连年不顺的。
当时我奶奶就在灶屋里破口大骂 , 揪着我妹妹的衣服就丢到了外面 , 顺手拿起一根比我手还粗的柴火,就照着我妹妹身上抽了过去,口里还骂着:“你个丧门星,吃我家油米还要害我们家,有没有良心了?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当时我就在外面玩秋千,听见这边我妹妹哇地就哭 , 赶紧跑过来看。
那时候我家里还挺穷 , 我妹妹过年都捞不到一点油星子下肚 , 身体瘦弱得和禾草一样,哪里经得起我奶奶这么几棍子狠抽?
抽了几下,我就看到我妹妹开始咳嗽 , 然后就是一口红血喷了出来 , 当时我吓得一愣 , 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妹妹痛得叫不出了,就往我这里爬,我吓得连忙后退,我奶奶就揪着她的脚,拖回去继续打,几个邻里看出了事儿,过来瞧了两眼,看女娃儿可怜,还想上去劝 , 都被我奶奶拿着棍子轰开了。
后来住在队上的舅姥爷听了消息,连忙去生产队叫了我爷爷过来 , 只是来的时候 , 已经晚了。
我爷爷过来的时候 , 奶奶手里的棍子都红了 , 地下就是一滩血,我妹妹滚在里面,手脚抱在一起 , 肩膀都打歪了。
我爷爷一看这要出人命,连忙跑过来从我奶奶手里抢过棍子 , 摸了一下我妹妹的鼻子,当时就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 闷了一分钟 , 起来丢掉棍子 , 走过去啪地就甩了我奶奶一巴掌 , 眼睛都气红了,一声大吼。
“你把娃儿都打死咯!造孽哟!”
后来,队长来我们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我奶奶 , 也就没事儿了。我妹妹毕竟是我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无名无份,落地都生不了根 , 自然进不了祖坟。没办法 , 爷爷只好把妹妹搬到后面的山里 , 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为了免得邻里闲话,也草草起了一场丧事,没太正式。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知道就在我妹妹头七那天晚上 , 出事儿了。
念着是娃儿头七 , 我爷爷就叫奶奶蒸了几个好白面馒头,自己去了一趟后山,叫娃儿莫念,早日投胎,生个好人家 , 回来的时候 , 爷爷就一直念叨 , 觉得那坟包有点古怪,哪里古怪又说不上 , 也就没在意。
谁知道太阳刚落山 , 爷爷刚关上堂门准备吃饭 , 就听见好像有人敲门,我奶奶就站起来,端着碗筷去开门,开了门又没看见人,只好回来又坐下。
刚扒了几口饭,那轻微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奶奶就恼怒地把碗筷往桌子上一咋,骂了一句:“哪个没脑壳的在这里搞邪,莫让我逮到你,我不打死你!”
奶奶这么一骂 , 那敲门声果然就止住了,我们又继续吃饭。
这回吃了半晌 , 眼看就要吃完了,那敲门声居然再次响了起来!
我奶奶终于忍不住气 , 到堂屋拿起一根扁担 , 过去开了门 , 我这还刚听见吱呀一声门响,随后就是哐当一下,我奶奶就叫了起来。
我爷爷连忙按着我说:“墩娃儿别动 , 爷爷去看看。”
然后爷爷就和奶奶一起回来了,奶奶手里还拿着扁担 , 脸都有些白了,爷爷的手里则是端着一只土瓷碗儿,里面放着三只白面馒头!
其中一只,还被小小地咬了一口。
奶奶当时就说:“不会是娃儿还恨我们,回来了吧?”
爷爷脸色一沉 , 把土瓷碗儿往堂上一放 , 低声就说:“别胡说 , 说不好是哪个鬼崽子去偷了馒头 , 过来吓人的。”
我奶奶打死了我妹妹,村里本来就有人说闲话,要爷爷这么说 , 也不奇怪。
我奶奶大概还是怕了,就说:“老倌,要不你明遭去把王神婆搬过来 , 赶紧送走了娃儿,免得娃儿回来害了墩子啊!”
在我们这边 , 搬过来就是请过来的意思 , 墩子就是我。
我爷爷没说话,就算是应允了。
当天晚上我和爷爷睡着,奶奶半夜起来上茅房,掌着灯下来 , 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 咕咚一声就摔了下去,疼得哎哟哎哟地叫唤,顿时惊醒了我和爷爷,我们仨齐齐低头一看,顿时全傻了眼。
我永远的忘不了 , 在奶奶的脚下 , 正踩着一只沾满了血的鞋子 , 是我妹妹最喜欢穿的一双白布鞋,上面绣着一对小鸳鸯。
那鸳鸯染了血 , 眼睛不知道怎么的,都泛了绿光!
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 当时我妹妹下葬 , 这双鞋是给她穿着的,毕竟这是她最喜欢的鞋,也就拿过去给她陪葬了,莫要叫她在有什么挂念。
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床前?
就这样,我们祖孙三人掌着灯守着这血鞋子守到了天亮,中间我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天一亮,我爷爷就冲出去,去隔壁村找王神婆了。
王神婆是个什么人 ,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很小的时候 , 有一次我撞了邪 , 天天晚上做噩梦 , 奶奶就带我去找王神婆 , 让她烧了一碗符水给我喝了,当天晚上就没事儿了。
王神婆一个人住在村尾,一个很小的茅草屋 , 一开门,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 , 进去全是呛鼻的土烟味。在我们两村编队之前,王神婆就住在那里了,没人去打扰她 , 家里有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会去找她解决。
一般情况 , 王神婆是不会离开她住的地方的 , 除非遇到非她出手的事儿不可。
这一趟我爷爷过去 , 也没搬来王神婆,只是从王神婆那里拿了几根香过来,叫我爷爷点了香把屋子里全部熏一遍 , 然后把鞋子拿回去原样葬了。最后每天晚上拿一碗白米饭摆在家门口,连续三天,娃儿自然就会走了。
我爷爷回来就一边熏香一边说 , 我妹妹头七应该是回来过了 , 毕竟是被我奶奶活活打死的 , 难免有怨气,但是有怨气没有害我们,说明妹妹没害人的意思,顶多就是有点什么执念 , 好好送送她就好了。
因为当天比较晚了 , 我爷爷熏完了香,就没有去我妹妹坟头了,准备第二天再去把我妹妹的血鞋埋回坟里。
当天晚上,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 我也就放心地睡了 , 睡到一半 , 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 看到好像有人站在门口 , 当时我心里也没有害怕 , 好像是遭到了蛊惑一样,居然爬了起来,打开了门,穿上鞋走了出去。
路上是黑乎乎的,我也不害怕,就追着那一道人影,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到天亮了 , 我才突然乍醒,抬眼一眼 , 四周都是树木还有一人高的杂草 , 杂草堆里 , 有一个矮矮的坟包 , 被翻开了来,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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