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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飞马驿

  第43章 我叫褚遇6

  “徐爹,宫中密事,小老百姓不能叫清楚,只能说是略有耳闻而已”,褚遇更正了一下。

  “好好好,是略有耳闻好吧,那徐爹便将徐爹的的困惑说给你听听”,这时节,徐忧民不觉得自己是在闹着玩,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即便是自己不头疼,也是有很多地方拿不定主意。

  于是,徐忧民

  讲故事给故事外的人去听,我便是耗费极大的篇幅,也未必能够述说清楚,但讲故事给故事里的人去听,我只用一些省略号,他们就可以心领神会,这个你会懂的。

  所以,前一秒褚遇还什么都不懂,但到后一秒,他便融会贯通,如亲身经历了一样。

  “什么?”,褚遇险些坐翻凳子,“皇上因病已经禅位?到底是什么病,会关乎到生死?”。

  “这个”,徐忧民道,“总之是一些医不好的病,坐下,坐下,记住,皇上因病禅位之事,尽管朝野已经尽知,但你还是不能对朝野以外的人讲,包括你爹娘”。

  “我爹他不晓得吗?”。

  “不晓得这两天也没见着他,即便见着了,徐爹也不准备告诉他,你爹的脑袋你是清楚的”。

  褚遇一笑,“暂时不让我爹知道也好,这道旨意一拟,那平王爷岂不是坐定了江山?”。

  “暂时还谈不上”,徐忧民抬手示意他安静,“只要皇上健在,只要还未举行禅位大典,那道圣旨便是白纸一张”。

  褚遇起身一手负后,这些年他净在附庸风雅了,并且也附庸的是那么回事

  “不管谁坐江山,臣子的愿望都是国泰民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徐爹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我换作是徐爹,也会主张陆锷回京,不给祸乱以借口,如果我是皇帝”,他突然捂住嘴巴

  徐忧民拉开他的手,“在自己家里说说,要不了命的,会怎样?”。

  “朕那么讨厌他,如何想让他来”,褚遇端着架子,尖着嗓门,他没见过皇帝,也不知学的像不像。

  “好了”,徐忧民扯扯他的衣袖,“那如果你是平王爷,你会怎么做?”。

  “送上门的肉当然要吃掉”,褚遇脱口道。

  “你不能信口开河,你要有根据”,徐忧民一看就知道他这话,没过脑子。

  “我当然有根据,绝非信口开河”,褚遇差点将自己的脸贴到徐忧民的脸上。

  徐忧民拣起一粒蚕豆,塞到他嘴里,“难道你不怕我手里的京畿营,天字号禁军有准备?”。

  “怕,当然怕了”,褚遇小眼睛一转,“可我不打算在宫里动手”。

  徐忧民心一惊,他怕的就是平王爷会忽略地方官府的力量,铤而走险,一旦事情败露,威胁到他的皇位,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从而引发宫廷巨变。

  褚遇细细看了他许久道,“徐爹这心操的可有点多呀!又是陆锷又是平王爷的,不过,我这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消除徐爹的担心”。

  “说来听听”,徐忧民急道,他这会儿已经忘记通常都是别人向他求计,而他没有向别人问计的份。

  褚遇诡诡谲谲地一笑,“徐爹亲手帮平王爷将陆锷杀掉就好了”。

  褚遇原本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徐忧民定会光火,甩袖,斥责他,“这如何使得,陆锷是我的袍泽兄弟”。

  然而,哪里料到,徐忧民给出的回应则是皱眉凝思,仿佛是在考虑,这让褚遇大为惊诧,惊诧之余,又大为惊恐,“徐爹,您不会是真的想杀陆锷吧?他曾冒死救过您两次性命哪”。

  徐忧民啊一声抬起头,他心里确实是在琢磨褚遇的话,但一抬头,忽然瞧见褚遇愤怒惊诧的眼神,他心里又一哆嗦,“哪哪能呢?”

  看他支吾其词,褚遇忽觉一股心伤,他不能指责徐爹为忠弃义的不是,但却第一次感受到,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的徐爹,是那么的可怕,于是,情绪陡转低落,淡然无味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徐爹”。

  “等等,遇儿”,徐忧民起身,“你是不是觉得徐爹过于心狠?”。

  “是”,褚遇异常坚定地道,“您若问我,您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我或许回答不了,但,这个问题,我可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回答你”。

  徐忧民用长满老茧的手抹抹脸

  褚遇又道,“淮阴王,他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唯独死在您手里不行,如果您非要一意孤行的话,或许您赢得了公义,但你会输掉情理,也包括您下半生的心安理得”。

  “坐坐”,徐忧民笑着把他摁坐下,“别耷拉着脸了,给徐爹说说平王爷为何选择在民间动手,难道他真的想鱼死网破?”。

  褚遇吁了一声,看来他还是对徐忧民起心弄死陆锷一事,不能释怀,“那遇儿问问徐爹,平王爷傻吗?”。

  “不傻”。

  “既然不傻,他又怎会拿着十有八九能到手,却又没到手的皇位去赌淮阴王的一条命?做鱼死网破的傻事?”。

  “也许他傻呢?”,徐忧民又将自己的话,扭了过来,志在试探褚遇。

  “如果他傻,您老便省心了,什么也不消再做,如果他不傻,就会按着我的逻辑走,他傻不傻您自个定”,褚遇道。

  “说说你的逻辑”。

  “假如淮阴王死在来京的途中,会产生什么后果?”,褚遇给了个问句。

  “死在哪里,哪里的地方官便会先奏报朝廷,再着手探查”,徐忧民道。

  “折子会递交到哪?先经过哪?”,褚遇继续反问。

  “会交到刑部衙门,先经过通政司”,这是朝廷的规程,徐忧民不用多想。

  “折子在通政司会发生什么情况?”。

  “由御丞台的御丞联合通政司人员,对折子进行分类挑拣,然后再根据类别派发至各衙各部哦!老夫明白了”。

  徐忧民拍拍自己的额头,“宫文正是平王爷的座上宾,监管的正是刑部,工部,礼部,这样,折子就永远也到达不了圣廷了”。

  “还有,一桩血案按惯例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根本查不到眉目的,退一万步,便是平王运气背,当天被破获,而破获的公文还是会走折子的老路”,褚遇补充道。

  “不,也不对,那淮阴王是老夫请来的人,老夫若一直盼不来他的消息,自然会生疑,自然会派人查探,更有可能会到通政司,这样一来平王岂不就”,徐忧民似乎逮住了一处破绽。

  褚遇歪着脑袋,“淮阴王活着的时候,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任由皇上与平王对其百般打压,而他死后,您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死人,去搅乱上古王朝的平静呢?”。

  徐忧民身子一软,重重地出一口气,神情无比颓废,懊恼,“不错,外敌虎视,宫廷哗变断不可为,这么说平王爷是吃定老夫了?可如果老夫执意要为淮阴王鸣不平呢?”。

  褚遇再次趴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道,“除非您老不姓徐,不叫徐忧民”。

  这个时候,改名换姓可能吗?徐忧民觉得不可能。

  知道徐忧民爱喝小酒儿,午饭桌上,褚遇要求来二两,徐忧民笑道,“来二两,你陪着徐爹吗?”。

  “不不不”,褚遇手摆的跟被饭烫了一般,“这个我我可陪不了您”。

  “看你把孩子吓的”,徐夫人起身为褚遇夹了一块肉,“别怕,你徐爹在吓唬你呢!他下午还要当班,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褚遇咧嘴一笑,“徐娘,我不是怕,我只是对这物事过敏,一碰就浑身过敏”。

  徐忧民也跟着笑,“酒还有这个用途?”。

  “行了,徐爹您就别取笑我了”,褚遇道,“为这不善饮酒,我爹还老是说我不像个男子汉呢?”。

  “他瞎说”,徐忧民一边喝汤,一边道,“回头数我落数落他,你也是,快些吃饭,早点回家,不然,你娘又要出门寻你了”。

  “你也行了!”,徐夫人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孩子来一趟容易吗?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什么不容易呀?我们两家都住在皇城根下十几年了,若不是他跟着老师学手艺,没时间,否则,一天不定要跑多少趟呢!”。

  徐忧民有时也很犟,“再说,遇儿我一直视为己出,我说他,是为他好,是吧?遇儿”。

  褚遇一边笑,一边大口的吃饭,“是是是”。

  宰辅的公干衙署叫中枢院,徐忧民吃罢饭将褚遇赶回家,去到中枢院签过卯后,便又来到了飞马驿。

  飞马驿又名朝廷驿,主要负责接收和派发全国各地的往来加急信件,信息。

  去飞马驿要穿过皇宫东门前广场,往西,逼近皇城的西门,徐忧民勾着头,两手背后,本来就不怎么直挺的腰,这会儿便更显得像个虾米。

  大家都晓得,午时前,徐忧民业已去过一次,但吃了个闭门羹,那时的他,因为抱定了要杀陆锷已取义的心,所以尽管步子很难捱,但心情也只有沉重,悲痛。

  而,与褚遇讨论一番后,再次走在去飞马驿的路上,他的心已经不止只有沉重与悲痛了,眼前时不时地浮现出,褚遇那夹杂着愤怒,心怵,鄙夷的眼神。

  午时后的心,仿佛被褚遇刹那间唤醒,徐忧民终于明白情义,情义,没有情如何来的义?

  可眼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无论自己再怎么嘱咐陆锷路途中加强戒备,再怎么布置计划,都觉得计划蹩脚,自己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不能安放。

  飞马驿的大门大开着,徐忧民却在门口静立停下脚步,仿佛是不安的心,需要再一次按压一番。

  但常言说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怎么按压,澎湃的心此刻也无法得以消停。

  于是他,在肺腑里猛攒一口气,再狠狠的吐出,昂起首,抬阔步,可一袋烟的功夫,他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黑着脸,那情景,好似受了气,好似卖出去的账没人买。

  “呃!”,徐忧民双手又用力地按向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不用说,他的头又在疼,不用说他又在思考。

  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皇帝不允许你启用八百里加急吗?不就是徐忧民忍着疼还要往下想,这时,内务总管和钦远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拦截了他的思想。

  和钦远年纪比徐忧民大,但腰背却没有他弯的低,“怎么样宰辅大人?梁大人应了吗?”

  要说上古王朝里谁对皇帝最了解,和钦远认第二,估计无人敢称第一,所以徐忧民一笑,“敢问和公公,皇上这到底是何意思?”。

  和公公抖动着那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色的花白胡须,一笑,一笑的结果,是让你不再能看到他的眼,只看到一道道隆起的折:

  “宰辅大人竟然问老奴?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的确是个笑话,并且可笑度极高,徐忧民这时也意识了过来,这就好比,农妇端着一碗粥,竟然问,这粥是如何熬制成的,“皇上就如此不待见淮阴王吗?”。

  和钦远晃晃脑袋,“这老奴便不知晓了,老奴只知道皇上在交待老奴来飞马驿时,并不开心”。

  徐忧民一笑,笑的又苦又涩。

  其实,不是在被飞马驿的梁大人,以无皇上手谕不得急调,外驻藩王进京的理由拒绝后,徐忧民才晓得皇帝的意思。

  其实,早在乾坤殿请旨,皇帝不下诏,徐忧民便已经深谙其意了,只是那时他不知道皇帝心中的别扭会如此深刻,更没料到自己真的付诸行动时还会受阻。

  见徐忧民笑而不语,给出的表情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和钦远只得又开口,“宰辅大人能体谅皇上的心吗?”。

  徐忧民干咳一声,“能,能体谅,便是和公公不在此候教一番话,本相也能万分的体谅”。

  和钦远先是因没听明白徐忧民的话,啊了一声,愣了一下,待回味出意思后,便把拂尘往臂上一搭,咕哝着干瘪到,已没有形状的嘴巴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出得飞马驿往西走上两百步,是皇城的西门,按理说,中枢院在皇城东区,徐忧民应该出门东行,而非西迂才对。

  然而,他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愣是西走背道而驰了,也正巧碰上了褚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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