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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慕容殇

  猎猎寒风里,陆筝公主依偎在正德殿巨大的廷柱上笑了,傅星芒明明扮演的是个孱弱的太监内侍,一着急,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健步如飞,戾气逼人

  面容十万的火急,不,我应该是说错了,陆筝继续苦笑,十万火急的不应该是傅星芒,而是当今天子——我的父皇,在见到我醉翻若干名宫女后,坐不住了

  陆筝紧紧的抱住廷柱,慢慢的萎靡下身子,父皇坐不住了,为何坐不住了?他为何怕我制造事端,不安生?

  他怕我不安生,是不是就推翻了他成年冠礼时的说辞,平王叔对付我,并不单单说我是平王叔当皇帝的绊脚石,实则,是更有深层次的隐情?

  是,观父皇的兴师动众,一定是,陆筝忍不住周身一个冷战。

  可隐情到底是什么呢?如何才能解开隐情呢?解开隐情又应该找谁呢?

  陆筝举目望苍宇,苍宇一片混沌,混沌的就如她此刻的心,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暗骂了自己一声,徐宰辅宅心仁厚又被誉为上古第一智者,我寻他不就是了?

  郝妹斟好一盏不冷不烫的茶水,亲手端给了宋光汉,宋光汉正坐着软凳,依偎着桌子双目紧闭,冷不防间被吓了一跳,“喔!原来是郝妹子呀!”。

  郝妹子柳眉一斥,这样,也能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将杯盏往桌上一放,“这屋里原本就只有你我二人,大人以为是谁?”。

  “喔!没没以为是谁”,没有笑意的宋光汉硬挤出了一点笑,伸手去端茶盏,茶盏在手,不晓得是怎么搞的,不算满的茶水竟泼出来一小半儿。

  他赶忙又伸出一只手,两手握住茶盏,这下,更糟了,连那一半水也洒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看着宋光汉搞笑的样子,郝妹子却没笑,“是不是宫里有麻烦事?”。

  郝妹子便是郝云,她不是宋光汉的夫人,也不是他的亲戚,她只是尚书府里众多丫头里平平常常的一员,但她却知道宋光汉很多事,并且还都是大事。

  “是是啊!”,宋光汉一边应声儿,一边竟把空杯盏放到了胡须下的唇边。

  郝妹子轻轻一声叹,不算很温柔地,抬手拿过杯具,“没水了,我再帮你倒上一杯”。

  “好多谢”,水来了,宋光汉捧起,连连猛灌了三大口,还打了个咯。

  “你说你,都这般岁数的人了,喝口水还淋到衣服上”,郝妹子走过去,扯起宋光汉胸前的衣服,猛抖落几下,“说,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也也没什么”,皇帝面前,平王爷面前,都不曾结巴的宋光汉,竟在自己的佣人丫头跟前语无伦次,话不成章。

  “没什么事,瞧把你吓的”,不是尚书府的女主人,却行驶尚书府女主人的权利,郝妹子的脑壳自然不是纸糊的,即便是纸糊的,瞧宋光汉六神无主的神态,也能断定他有事。

  “老夫老夫瞧见瞧见平王爷杀人了”,这句话是真还是假?恐怕没人知道,但从宋光汉打平王府正厅出来时的状态分析,这句话即便不是事实,可它的性质离真相也不会差太远。

  “平王爷杀人?”,郝妹子掐起腰,整个人好像没什么震惊,“这有什么,又不是大人您杀了人,犯了法?”。

  宋光汉胡子一抖,嘟囔了一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

  “大人老爷您说什么?”,郝妹子两眼圆瞪,伸出指头就往宋光汉耳边凑。

  “别郝妹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怎”,宋光汉连忙起身,向一边闪躲,“老爷的意思是说,你不懂这其中的厉害”。

  郝妹子用尖尖的指甲,指着他,“我以前怎样?再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坐下来说,这其中如何厉害”。

  宋光汉忍不住打了个哎叹,“你你这成何体统,你自己不会琢磨琢磨吗?”。

  “琢磨琢磨?”,郝妹真的开始思,开始想,思想一会儿后,她竟然形神俱变,“啊!平王爷会不会杀老爷灭口啊!这这尚书府不是完了?哎呀”,她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宋光汉一脚踢开,地上并不怎么碍他事的茶碗,“便是平王爷不杀我灭口,他日若事情败露,老爷我也必被株连,脱不了干系呀!”。

  “那可如何是好啊?”,郝妹子冲过去,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拼命的摇晃,“老爷,想想办法,救救尚书府吧!老爷,老爷”。

  “好好郝妹莫急,老爷我这就想办法”。

  “那那老爷快走吧!”,郝妹子拽着宋光汉往门外去。

  “你让老爷我去哪?”。

  “赶快去帮平王爷想办法,别让事情败露啊!”。

  宋光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一阵黯然神伤,原来在她心里,值钱的,不是老爷我的人,而是这巍峨,辉煌的尚书府。

  走在去平王府的路上,也许不是在路上,也许是在自己的府邸里,宋光汉就想到了一个人,同时,也因这个人想出了一个主意。

  所以,一路上他的步子都很快,想赶在平王爷束手无策之前,献上这个主意。

  献上这个主意,也不指望去讨功,只愿平王爷别责怪他一时的懦弱胆小,便已足够。

  但,越过中枢院前广场,往平王府拐的时候,他却停住了脚步,停住脚步,不单单是因为,他看见了宫文正与平王爷并肩出了王府,而是还有另一深层原因,突然觉得对于平王爷来说,他这个主意出现的有点太晚。

  于是,他顾不得再去琢磨宫文正跟平王爷去作甚,急忙调头去东门,所幸,这个点,东门口的出入人员,不是很多,没耽误他多少功夫。

  一出哨卡,他便如兔子似的,撒开腿就往前跑,他这风风火火要去哪?不晓得,不过看他拣路的方向,应该是去悬壶堂。

  可跑着跑着,他又停了下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同时,也终于明白,路人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了,很简单,一个身着一品官服,头戴金翎羽花官帽的人,像疯子一样在街上跑,任谁看去都会觉得稀奇。

  这可如何是好?官老爷在街上扎眼,在其它地方同样也扎眼哪!没法子了,情况再是万分紧急,也得先去布行衣铺一趟。

  待宋光汉在衣铺置办一套老百姓装扮,再赶到悬壶堂的时候,悬壶堂熙熙攘攘的盛况已不复存在,大堂里就慕容殇一人,正收拾完器械,要到后屋洗涑一番,再来值堂。

  见到宋光汉,他立即涌现出一股抽搐般的欣喜,撂下东西迎了上去,“表表叔”,虽然这两个字有点口生,也不习惯,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喊了出来。

  “噢!慕容表侄别来无恙?”,宋光汉极有礼貌地打了个抱拳。

  “不敢不敢,劳表叔挂念了,侄儿一向甚好”,慕容殇赶忙回礼,不过他只是一躬到底,虽然宋光汉是官,他是民,但悬壶堂毕竟不是衙门,且又不是问案时,所以,衙门外,民见官,一躬到底已是全礼。

  “那便好,便好”,尽管才进行了你来我往两句话的回合,但宋光汉已觉得没了心思,一边敷衍说话,一边就势打量了一通大堂,大堂里没有闲杂人,可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头话,将自己的目的引出来。

  和他的心思一样,慕容殇也不想假意多说,再寒暄一下,很想第一句话就问,我拜托给你,打探妻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可这不合适,也张不开嘴呀!于是,他只得这样说,“表叔政务繁忙,来一趟,极是不易,定然有要事欲相告侄儿,不如到后屋饭舍你我烹茶细聊?”。

  尽管他话里有意在挑明,但时间毕竟过去了一年多,宋光汉为了自己的前途,日夜奔波,替他寻妻之事,或许早已忘却脑门后。

  所以,对他的建议,宋光汉是这样回答的,“烹茶就不必了,表叔寻你确有急事,容不得耽搁”。

  不烹茶也行,可得寻个坐处,整好大堂里有供病患者稍事休息的长椅

  “那敢问,表叔寻侄儿所谓何事?”,慕容殇的眼神掠过一丝失望,不紧不慢地道,因为从他的口吻里,慕容殇觉得他的急事,不会跟自己寻妻一事有关系。

  果不其然,宋光汉说,表叔想问问,今日可曾有人,来找过令师韩莲湖?

  自己在悬壶堂学医已两年有余,期间,除了拜师那日,宋韩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外,再不曾见他俩有过来往,日常里也再没听韩莲湖提起宋光汉一次。

  想来二人,应该是云,不识泥之貌,泥,攀不起云之裳,所以对他突然,无缘无故对家师的一问,慕容殇一愕儿道,“表叔还记得家师?”。

  “噢!记记得”,宋光汉吱唔了一下,其实他早不记得了,其实,他也知道徐宰辅找过韩莲湖,之所以还问,无非是想从慕容殇嘴里打听一下,徐宰辅找韩莲湖是为了什么,谈论些什么。

  “有有有”,慕容殇笑了笑,“是褚大公子跟一个老者”。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找你师父做什么?”。

  慕容殇不觉的啊了一声,那表情仿佛是被他迫不及待的语气吓到。

  宋光汉一愣,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气太迫切,像是在逼问案犯一般,于是立时一转口气道,“表叔,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吓到你了吗?”。

  “没有”,慕容殇笑着摇摇头,“他们是晚饭后不久来的,至于找我师父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那他们聊了多久?都聊了些什么,贤侄可晓得?”,宋光汉放慢语速,面带闲情,尽量想把这场谈话,变成一种无所事事,没有目的的闲聊。

  可惜,他再怎么调节语气,慕容殇都无法感受到这是一场无所事事的闲聊。

  因为,虽然他语气上没有了迫切,但他的双眼却开始了加倍的流露,再有,你把问题问的这般细致,细微,滴水不漏,只要是个人,一听就知道,你非常在意自己问出去的话。

  宋光汉在上古王朝里属于智慧性人物,他也晓得,一个人的神情往往可以出卖一个人的内心,但他没办法

  一,因为他实在需要知道这些。

  二,情势严峻,几乎,基本上乱了他的心智。

  三,即便还有一点心智,也只是考虑到慕容殇是个平常的局外人,纵然是晓得了一些蛛丝马迹,亦当不了紧。

  尽管还没有搞清楚宋光汉的目的,但却弄明白了他的企图,所以慕容殇这次没有惊也没有愕,而是平静的照着问话回答。

  “聊了没多久,他们是在后堂”。

  “什么?后堂?”,宋光汉一惊,不由得插了一言。

  因为,已感觉他有重大目的,所以,他无论是什么反应,慕容殇都以平静对待,“是的,所以都说了些什么,侄儿真的是无从知晓,不过,三人出门时神情和来时并没有什么大异,想去闭门聊的也非什么紧要之事”。

  不但,平静的如实回答问题,慕容殇还自以为是的补充了一些如实,他相信这些补充的如实对宋光汉或许有用。

  “噢!”,宋光汉自长椅慢慢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一下子转过身,一把抓起慕容殇的手,刚要说话,又回头四下一看

  见状,慕容殇一笑,“没关系,今日侄儿值班,其他人都早已逛夜市去了”。

  “那好”,他轻轻脱开慕容殇的手,低头又往一边走开两步,边走还边小声的自言自语,“从悬壶堂到仙落楼,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贤侄可能否代表叔去一趟仙落楼?”,自言自语两句后,宋光汉又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急切道,直吓得没有思想准备的慕容殇一个大跳。

  “去仙落楼?可侄儿这里还在值班,走不了啊!”。

  “不打紧,回头表叔跟柳掌柜说一声,他不能拿你如何的”。

  慕容殇当然相信宋光汉有这份能力,“那去仙落楼作甚?”。

  宋光汉滞了一下,眯起眼将慕容打量,许久才缓缓道,“设法不让韩莲湖饮酒,设法不让他与那老者,还有褚大公子多说废话,最好能把他们的酒局搅和了”。

  想用这个主意跟平王爷讨功,平王爷估计会撕了你,这和牧香薰第一时间的思路分明就是一个娘生的,他不办你一个事后诸葛亮之罪才怪?

  即便平王爷不撕你,不办你,我看也是枉然,牧香薰在时间上都没赶上趟,你宋光汉就更别提了,要想赶上趟儿,除非能出现什么变故

  例如,徐宰辅半路上崴住了脚,韩莲湖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再例如,到了仙落楼徐宰辅发现,酒楼菜价太贵,不忍心宰韩莲湖,便转个圈儿,另寻他处

  原来,韩莲湖他们去了仙落楼,原来宋光汉什么都晓得,慕容殇眉头微皱,听他这般交代,分明是怕韩莲湖

  还待要思忖下去,就听宋光汉道,“贤侄快去吧!表叔帮你看着医馆”。

  慕容殇道,“好,侄儿这就去”。

  “等等”,宋光汉叫住他,“到仙落楼去,贤侄心中可有什么具体,自然,有效的方法?”。

  慕容殇一笑,“酒桌上,让韩大夫不吃酒或者少吃酒,恐怕会很难,但要搅黄他们的酒局却是一句话的事儿”。

  “哦!哪一句话?”。

  “就说悬壶堂有人等着他就诊”。

  “就这么简单?”,宋光汉有点不太相信,“可悬壶堂有很多大夫啊!差他一个也不少”。

  “差他一个是不少,可表叔有所不知,韩大夫虽然嗜酒如命,但却十分的敬业,有医德,况且,能找上他的,都是奄奄一息,在生死边缘挣扎,急待他穿胸针救命之人”。

  “但,韩莲湖一回来,发现受骗,岂不立即生疑?”。

  “他生疑又怎样?关键是他回来了,老者没生疑,酒局黄了,老者走了,这不正是表叔想要的吗?”

  “啊!”,宋光汉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墙上,搅黄徐忧民三人的酒局,既然如此简单,他又何必跟慕容殇透露那么多呢?

  慕容殇啊!慕容殇,你千万勿要多想,这对你,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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