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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得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徐建怒火中烧,喉咙里积攒着一团气,咽不下去,不吐不快。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最恨你这样的渣男!”

  话音刚落,一记拳头已经砸到了沈嘉成的左脸,他没防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闷哼一声,上身摆了摆,一下靠在了公jiāo站牌上。徐建的拳头又招呼上来,咚的一声砸在他额头,顿时一阵天昏地暗,漫天的星星突然倒悬,纷纷落进汪洋大海,接着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黑红的火焰喷出来,从鼻孔涌出来,濡湿一片。血腥味从喉咙里漫出来,嘴里全是血沫子。

  沈嘉成半睁开眼睛,透过肿痛的眼皮间隙看过去,徐建的脸已经模糊了,高高在上,仿佛直chā云霄,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外套浸在水里,积水漫过他的手掌,淙淙流过。后背凉飕飕的,一会儿又冰凉彻骨,雨水冲破阻隔,涌进四肢百骸,他咕噜一声,从嗓子里吐出一口带血的痰。

  胸腔发出呼噜噜的鸣音,是他在剧烈的咳嗽。肺叶像扇叶,咯咯吱吱的响。

  “弱不禁风,不知道当初珊珊怎么看上你的。”徐建唾弃一声,然后恨声道:“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珊珊的。”

  沈嘉成茫然望着徐建远去的方向,复又颓丧地枕下脑袋,呵呵呵一声声的苦笑从喉咙里传来,伴随着丝丝剧痛。徐建说的没错,他欠着他,又欠着珊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他却不懂得珍惜。

  **

  病房里,肖明卓和陆盈盈并排站着,脸上既是担忧又含着同情。

  沈嘉成勉强睁开眼扫他们一眼,见他们站在一起,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肖明卓捂着下巴,唔了好几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沈嘉成这么狼狈的模样。

  陆盈盈以前不知道有徐建这号人物,听肖明卓讲完了来龙去脉以后,忍不住唏嘘。其实也不奇怪,傅阑珊那样美好的女孩子,别说是两个男人,就是有十个八个男人喜欢她,为她争风吃醋,她都不觉得奇怪。但是争风吃醋到这种程度的,她真是闻所未闻。

  “徐建肯定是知道珊珊在哪的。”沈嘉成张张嘴,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声。

  肖明卓和陆盈盈不约而同地点头,“我们也是这么觉得。”

  “我去找朋友查查吧!”陆盈盈道:“珊珊的记录可能不好查,但是顺着徐建的信息,应该能查到的。”

  肖明卓扭头看她:“你朋友能耐也太大了吧?”

  陆盈盈得意地扬扬下巴:“这有什么的,当初查你家的地址,不也是很轻松就查到了么?所以啊,只要我想查,肯定就能查到。”

  他们俩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沈嘉成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沈嘉成:被揍了好疼/(ㄒoㄒ)/~~

  ☆、寒露(二)

  寒露(二)

  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病房门虚掩着,里头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和踢踏声。

  徐建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然后又揉揉脸,对着消防栓的玻璃门照了照,好一番整理,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饶是他动静很轻,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几张床上的病人和家属纷纷好奇地望过来,就只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站在门口,姿态很局促,表情更是局促,皮肤隐隐泛着黄,宽阔的额头上长者两颗发炎的痘痘,头发照样也是湿漉漉的,且因为带着油光的原因,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徐母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有些难堪,但是转念想到叶逢春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立刻这种难堪也就消弭了大半。她迎上去,手里托着毛巾给儿子擦头发,边说:“哎,淋成这个样子,怎么不换身衣服再来,瞧把你急的。”

  叶逢春闻言,知道是徐建来了,她看不见人,只能循着徐母的声音望过去,好似能看见一个高高的黑影站在那,她站起来,打算同徐建说话,徐母见状,忙把她又扶着坐下了,殷勤道:“哎,大妹子你别动,让小健过来就行。”

  叶逢春知道她这是担心她视力不好腿脚不方便,徐家人向来热心肠的厉害,这一次要不是有他们帮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徐建已经走到了跟前,目光落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裹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脑袋枕在白色的枕头上,微微侧向一边,头发如浓墨般铺成在枕面上,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似白莲浸在墨绿色的湖里,美得触目惊心。她睡得很沉,也许是昏过去了,眉眼平和地一如从前。徐建心里隐隐吃痛,喉结滚了滚,他不忍再看下去,转而向叶逢春问好,她切切应了,徐建又问傅阑珊的状况,叶逢春眼眶就开始发红。

  徐母在一旁也开始唉声叹气,“说是急xìng阑尾炎,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就逮住这个病了,不过医生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要做手术,本来昨天就该手术的,但是一时没掏出来医yào费,医生就给打了止疼针,说是钱到了,就给做手术。”

  徐建怔了怔,脱口问:“要多少钱?”

  徐母没作声,眼神不知道望向了何处去,于是叶逢春答:“加上住院,得要一万多……”

  “一万多,”徐建抿嘴,眉头皱了起来,“没事,不就是一万多么?”然后转向徐母,“妈,我每月给你打钱的那个卡呢?那卡里有两万多,正好用来给珊珊做手术。”

  徐母早料到徐建会这么说,刚才她之所以没作声,实际上也就是不想掺和钱的事,但是她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去,她儿子是个直肠子,心里有什么都兜不住的,且他又那么喜欢珊珊,这都是眼见的事。徐母没办法,暗地里气闷,无奈道:“那卡里确实有钱,但是小健……”

  叶逢春听出来徐母的犹豫,在这件事上她对徐家已经分外感激了,如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们掏这么一大笔钱,且这钱又是徐建一人攒下的,不清不楚地用了别人的钱,这份人情不好还。于是她抢着道:“小健,我们不能用你的钱。”

  “为什么?”徐建望向叶逢春,语气里俨然有了急迫的意味,他刚才就想好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花这个钱,以前他想对珊珊好,却总是被她拒绝,被拒绝的多了,他连自尊心都有点受伤,所以这一次,他不允任何人拒绝他的好意。所以他又更加斩钉截铁地重申了一遍:“我这就去jiāo钱,今天就把手术做了,病不能拖着,不然身子都要拖坏了。”

  他这样的坚决不肯动摇,叶逢春也不知道该如何推却。而徐母呢,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她做不了儿子的主,所以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徐建jiāo了钱,转而回到病房,过了没多久,就有医生和护士进来了,安排接下来手术的情况,先是给傅阑珊测了血压和体温,确定手术可以进行,一行人才又退了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又有人进来,这次推了个担架车来,说是要把病人转移到手术室去。

  护士只当他们是一家人,随口道:“麻烦病人家属把病人抱到推车上。”

  徐建本愣头愣脑地站那里,只听徐母低低咳了一声,他这才醒悟,凑到床边,掀开了被子,他头一次抱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徐母站在一边,简直要给他急死,恨不得上去教他如何做。好在徐建总还不算太笨,打量了几秒,就把傅阑珊打横抱了起来,但是他显然估量错了重量傅阑珊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巧许多,猛然间的用力,他不禁向后晃了晃,徐母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低声嗔道:“当心点。”

  等到把人送上了推车,护士一行人又浩浩dàngdàng地推着车走了,徐建恍惚着跟在后面,在手术室门前被拦了下来。直到推拉门轰的一声关上,他这才回过身来。周身的热气翻涌,他的脸颊已然滚烫。

  手臂上仿佛还留存着傅阑珊的重量,他抬着两个手臂,作出抱人的姿势来,低头看了良久,嘴角忍不住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

  手术很顺利,两个小时的功夫,人就给推了出来,不过做的是全麻,所以傅阑珊还没醒。身体的各项指标检测都很正常,于是她就又被送回了病房里。

  徐建绕着病床看来看去,简直要从傅阑珊脸上看出花来,负责给傅阑珊吊水的护士见他的模样滑稽,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调侃道:“这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老婆啊?怎么心急成这样?”

  徐建听了,脸颊顿时又热起来,护士见他突然间脸红了,笑得就更厉害了:“哎哟,看来是纯情的小情侣哟,就跟你开个玩笑,脸红得就跟柿子一样,真稀奇。”

  徐母扶着叶逢春进门的时候,就听见护士在那调侃徐建,全然把他和傅阑珊当成了恋人。徐母不大好意思,但是心里又甜甜蜜蜜地,她从来都溺爱儿子,他喜欢的,她也就跟着喜欢,且珊珊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将来两人若是结成连理,的确是好事一桩。

  叶逢春也听见了护士的话,心里却不停的发虚,幸好傅阑珊这时候没醒着,不然定然是要辩解的,她心里目前只容得下一个沈嘉成,徐建于她而言就是个多出来的人。这种事情叶逢春说不好,其实于情理上,她更看重徐建一些,两家是多年的邻里,她对徐建也算是知根知底,且这个孩子实心眼的厉害,又是真心实意地对珊珊好,其实要没有沈嘉成这个人,她是顶愿意让珊珊和徐建在一起的,但是……她终归不是傅阑珊的亲生母亲,不能左右她的爱憎。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分别落了座,徐母凑到床前打量了一下傅阑珊,人脸色是好了很多,不显得白了,却隐隐有些泛黄,想来是手术耗费精力,体质跟不上。再探了探体温,烧已经退了。她的动作也是亲昵的厉害,护士看在眼里,不由得又笑道:“这是您未来儿媳fù吧?您对她可真好,就像亲妈似的。”

  叶逢春听了,把头对着护士望过去,护士便也扭了头看她,注意到她空洞地眼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看不见,如此她更觉得徐建和徐母的行为是真情流露了,毕竟他们没必要对着一个瞎子演戏。于是抱着同情对她说:“阿姨,您以后可以放心了,您女儿可找了个好婆家,不止男人懂得心疼人,婆婆也好得很。”

  叶逢春脸上赧然,护士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却不知道她心里虚的厉害,这时候不辩解,等珊珊醒来了,万一知道了她的态度,还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

  好在傅阑珊醒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过了这么一桩chā曲,于默契之间,也像是结成了同盟。唯有傅阑珊一人还蒙在鼓里。

  住院的时间里,傅阑珊少言寡语,不知是因为在病中,还是本就心情不好,整个人总是恹恹的,其他人见她的模样,也就自然地不去打搅她。她想静一静,其实是心事太多消化不掉,这一场病过去,她好似是重新获得了新生一样,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是那晚发作起来的时候,真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所幸是活了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那时她挺想就这么死了,但是转念一想,就这么死了未免过于可惜,人生连二十个年头都没过满就想着去死?她可没有这么脆弱。

  且还有很多心愿未了,不能经不住这点小挫折的磋磨就想不开了。她一直致力于攒钱为养母治眼疾,所以病一好,这事就又提上了议程,不过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再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珊珊:我很伤心~~~~ ~~

  ☆、霜降(一)

  霜降(一)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时间溜得飞快,九月和十月好似一转眼就过去了,天冷了,人也变得没有精神。大病初愈,人又瘦了许多,站在窗台,迎着光仿佛一个纸人般单薄。这一方小窗户是她小憩时常来的地方,乡镇没有城市热闹繁华,透过小窗户能看出去老远,高低错落的小楼,半掩的窗扉,阳台上晾的毛衣,向阳生长的吊兰,一样样都安静如油画。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她扭身,是同组的姚大姐。

  病愈后,她就到镇上寻了一份工作,她只有高中学历,照例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好在镇上的工作要求也并不高,她很快就在一家粮油店找到了售货员的工作,虽然不比在书店工作清闲,但是胜在清静自在。

  “还以为你吃饭去了,怎么在这站着?风口里多冷,听说你前阵子刚做完手术,可别着了凉。”

  姚大姐把她从窗口拉过来,然后关上了窗子,白色的玻璃纸立刻把窗外的一景一物遮的严严实实,唯有煞白的光穿透玻璃照进来。

  她跟着姚大姐往回走,穿过走廊,到了一个狭小的工作间,工作间实则是个小仓库,几个架子上摆满了油盐酱醋,几袋开了口的大米东倒西歪的堆在门后,一双红条纹的棉拖鞋呈八字形紧挨着米袋子。珊珊默然抬眸,视线落在小方桌上的半碗粉丝。

  “我吃着饭呢,有人过来说要买米,我也不会用那个电子秤。”姚素兰憨厚的笑笑,然后抬手指了指外头柜台外站着的男人,“喏,人家在外头等着呢。”

  珊珊顺着姚素兰的手往外看,门口半人高的柜台后面,立着一个颀长孤寂的身影。

  他瘦了。

  她第一时间这样想,胸口忽然针扎一般密集的痛,只片刻,她立刻转了头过去,面不改色道:“我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