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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惟真说他会试着把话经由你传给黠谋,但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得亲口把这讯息告诉他。”我没再多问。

  我已经忘了博瑞屈有多久没见到黠谋国王了。早上不是见国王的最好时机,但是当我如此告诉博瑞屈时,他说宁可在这不甚妥当的时刻立即报告,也不愿拖延讯息。所以当我们敲门时,很惊讶地发现居然进得去,一进去之后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瓦乐斯不在。

  反而是我一进门,弄臣就亲切地问我:“回来吸更多熏烟吗?”接着,当他看到博瑞屈时,脸上嘲讽般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注视我的双眼,“惟真王子呢?”

  “博瑞屈来向国王报告。”

  “我会试着唤醒他。虽然他这阵子都是这样,不过无论他是睡是醒都可以报告,反正他都能注意到。”

  虽然我已经习惯弄臣的嘲讽,但这话听起来还是挺刺耳的。这番讥讽有些不对劲,只因他语气中蕴含太多的听天由命。博瑞屈用忧虑的眼神注视我,接着悄悄问我:“国王怎么了?”

  我摇摇头示意他保持安静,然后试着让他找个位子坐下来。

  “我得在国王面前站着,直到他让我坐下。”他固执地说道。

  “你受伤了,他会谅解的。”

  “他是国王,那就是我所了解的。”

  所以我不再勉强他。我们就这么等着,等了很久很久,最后弄臣从国王的卧房走出来。“他不舒服。”他提醒我们,“我向他解释了大半天才让他知道谁在这里,不过他还是会在卧房听你的报告。”

  于是,我搀扶着博瑞屈进入国王的卧房,也看到他面对这一片幽暗和烟味厌恶地皱鼻子。熏烟辛辣的味道充斥整个房间,还有一些小香炉也仍燃烧着熏烟。只见弄臣拉开床帘,我们就站在那儿看着他拍拍枕头塞在国王的背后,直到黠谋微微挥手示意他站到一边。

  我看着国王,心中纳闷自己为什么都没看出他的病征。这些病征其实显而易见,像是全身消瘦、发酸的汗味和发黄的眼白等等,这至少都是我应该观察到的。博瑞屈脸上诧异的表情,凸显出自从他上次晋见国王以来,这一切的变化有多大,但他很技巧地掩饰这份震惊,笔直地站在国王面前。

  “国王陛下,我来向您报告了。”他以正式的语气说道。

  黠谋缓缓眨着眼睛。“报告吧!”他虚弱地说道,而我不确定他这是命令博瑞屈,或仅是重复字句,博瑞屈则将这当成指令。他一向坚持我详细精确地叙述事情,而他此刻的报告也同样巨细靡遗。我站着,他就靠在我肩上描述他和惟真王子是如何穿越冬雪不停地朝群山王国前进,而且是直言不讳地说。这是一趟艰辛的旅程,即使在惟真出发之前已先派使者传递讯息,但他们一路上所得到的支持和招待却不尽理想。沿途的贵族宣称他们根本不知道惟真要来,而且在很多情况下只有仆人招呼他们,所得到的接待和寻常的旅人没什么两样。原本在定点会有补给品和额外的马匹等着,但事实并非如此,所以马匹所受的折磨比人还惨重,天气状况也十分恶劣。

  当博瑞屈报告时,我感觉到他浑身上下不时颤抖,就快完全虚脱了;但每当他开始摇晃时,就会深呼吸让自己稳住,然后继续说下去。

  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们抵达蓝湖之前在法洛的平原遭突袭。他没有自行妄下结论,只是描述这群拦路抢劫的强盗如何运用军事手法作战,虽然他们的衣着没有任何代表公爵的颜色,却是一群打扮和武器都挺讲究的盗贼,而很显然惟真就是他们的既定目标。当两只驮兽逃跑时,没有一位攻击者脱队追逐它们,然而真正的盗匪通常宁愿追逐载货的驮兽,也不愿和武装人员搏斗。惟真的属下后来终于稳住阵脚成功地击退这批匪徒,而这群攻击者也明白了惟真的侍卫将抵死护卫,宁可牺牲最后的一兵一卒,也不愿投降或让步,所以只得骑马就逃,将战死的同党丢弃在雪中。

  第132节:没有击败我们

  “他们没有击败我们,但我们也非毫无损失。我们失掉了许多补给品,有七个人和九匹马丧生,两个人受重伤,其他三个人受轻伤。惟真王子决定将伤者送回公鹿堡,也让两个没受伤的人陪我们回来。而他则继续执行任务,带领他的侍卫前往群山王国,然后让他们留在那里等他回来。敏瑞奉命负责我们这批回来的人,也携带惟真的书面讯息。我不知道那封讯息的内容,但是敏瑞和其他人五天前遭杀害,就在我们沿公鹿河行走时,突然在公鹿公国的边界遭突袭。是弓箭手,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们之中有四个人立刻被箭shè死,我的坐骑则侧身受伤。红儿是一匹年轻的马,它一中箭就惊慌失措,陷在堤岸里,我也跟着它陷进去。

  河水很深,水流也很湍急,当我紧紧抓住红儿时,我们却一起跌进河里给冲到下游去,只听到敏瑞大声叫其他人继续骑,因为总要有人回到公鹿堡,但他们一个也没回来。当红儿和我终于爬出公鹿河时,我们就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便发现他们的尸体,但敏瑞身上的文件不见了。”

  他站直身子口齿清晰地报告,用字简洁扼要。他的报告精简描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只字不提他对被遣送回来的感觉如何,和变成唯一生还者的感想。我猜想他今晚一定会喝不少酒,也纳闷他是否想要别人陪他。但是此刻,他沉默地站着等国王发问,不过这片沉寂也太久了。“陛下?”他又问道。

  黠谋国王在床的yīn影里移动。“这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曾经持剑骑在马上。当一个人无法再这样……我想,当一个人丧失了那种能力,他其实丧失了更多东西。不过,你的马还好吧?”

  博瑞屈皱了皱眉头。“我尽己所能医治它,陛下,它不会有什么永久xìng的损伤。”

  “很好,情况至少还不太糟。对了,情况至少还不太糟。”黠谋国王稍作停顿,接下来我们聆听着他的呼吸,似乎挺吃力的。“你去休息吧!好家伙。”他终于生硬地开口。“你看起来可糟透了,我会……”他停下来吸了两口气。“我晚一点再找你来,等你休息够了之后。

  我一定还得问你一些事情……”他的声音消散了,只是不断呼吸。当一个人再也无法忍受无边的痛苦时,就会如此沉重的呼吸。我还记得当晚的感受如何,我试着想像一边听博瑞屈报告,一边忍受这种痛苦,同时费劲地掩饰这痛楚是何种滋味。弄臣倾身凝视国王的脸,然后看着我们轻轻摇摇头。

  “过来吧!”我对博瑞屈轻声说道,“国王刚才对你下令了。”

  当我们离开国王的卧房时,他似乎更沉重地靠在我身上。

  “他看起来不怎么在乎。”当我们吃力地在走廊上行走时,博瑞屈平静且谨慎地对我说。

  “他在乎的,相信我,他非常在乎。”我们走到了楼梯前,而我迟疑了一会儿。我们得走下这道楼梯,穿越厅堂、厨房和庭院,然后进去马厩,接着,爬上陡峭的楼梯到博瑞屈的阁楼。或者爬两道楼梯通过走廊回我的房间。“我带你到我的房间。”我告诉他。

  “不,我想呆在自己的房里。”他的语气听起来像个烦恼的病童。

  “过一会儿,等你好好休息之后。”我坚定地告诉他。当我小心地搀扶他爬楼梯时,他并没有抗拒,而我也觉得他没力气自己走。他靠在墙上看着我开门,门开了之后我就扶他进房,试着让他躺在我的床上休息,但他坚持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坐稳了之后就把头往后靠然后闭上眼睛。当他休息的时候,脸上显露出旅途中的种种困顿煎熬。他看起来骨瘦如柴,气色也相当糟糕。

  他抬起头环视整个房间,好像从来没见过这里似的。“斐兹?这里有什么可以喝的吗?”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茶。“白兰地?”

  “你喝的那种廉价的黑莓玩意?我看我不久就得喝马搽剂了。”

  我转身对着他微笑。“我这里可能有一些。”

  他没反应,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我在壁炉里生火,接着迅速挑选我收在房里的yào草,但之前我已经把大部分yào草都给了弄臣,所以剩下不多。“博瑞屈,我去帮你拿点儿吃的和其他东西,好吗?”

  又没反应,原来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不用摸就感觉得到他浑身发烫,不禁令我怀疑这次他的腿又怎么了。新伤盖在旧伤上面,然后就这样继续赶路,这可很难痊愈,于是我赶紧离开房间。

  我在厨房里打断正在做布丁的莎拉,告诉她博瑞屈受伤生病了在我房里休息,然后谎称他简直饿坏了,请她派个侍童将食物送上来,顺便也提几桶干净的热水来。她立刻让别人帮忙搅拌布丁,自己则马上开始准备托盘、茶壶和餐具,很快我就有足够的食物办个小型宴会了。

  我跑到马厩告诉阿手博瑞屈会在我房里留上一阵子,然后上楼到博瑞屈的房里拿我所需要的yào草和植物根茎。我一打开他的房门就感觉到房里的寒气,还有一阵阵湿气和霉味,心里便想着该找个人来生火,然后再带些柴火、水和蜡烛过来。按照原先的预料,博瑞屈一整个冬季都不会在此,所以他先前已经把房间整理得很简朴,我只看到几个装草本yào膏的罐子,却没找到新鲜干燥的yào草,而他也没有随身携带,更没在他出发前把yào草jiāo给别人。

  我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有好几个月没来这里了。儿时记忆浮现在脑海中:我还记得曾在壁炉前花上几个小时修补马鞍或上油,在炉火前铺个垫子就这么睡了,还有第一只和我有牵系的狗儿大鼻子,后来博瑞屈将它带走以防我运用原智。我为了这一波波相互冲突的情绪摇摇头,然后赶紧离开房间。

  接下来,我敲了敲耐辛的房门。蕾细开门之后看了看我的脸,立刻就问:“怎么了?”

  “博瑞屈回来了,现在呆在我房里,他伤得很重,但我没有什么适合的yào草……”

  “你有找医师去吗?”

  我迟疑了一会儿。“博瑞屈总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事情。”

  第133节:危机重重

  “他的确如此。”耐辛走进起居室。“这疯子对他自己做了什么?惟真王子还好吗?”

  “王子和他的侍卫遭到攻击,但他没受伤,而且继续往群山方向前进。他把受伤的人送回来,还让两个没受伤的人陪同,但博瑞屈是唯一活着回来的人。”

  “回程这么艰辛?”耐辛问道。蕾细早就在房里四处收集yào草和植物根茎,以及包扎用的绷带。

  “天气很冷,沿途又危机重重,一路上也没受到什么像样的接待。而回来的那批人遭弓箭手袭击,就在公鹿公国的边境。博瑞屈和他的坐骑一起掉进河里,给冲到下游去了,不过也许正因如此才让他保住一命。”

  “他的伤势如何?”耐辛这会儿也开始动作了,她打开一个小碗柜拿出调制好的yào膏和酊剂。

  “他的腿,就是有旧伤的那条腿。我不知道伤得如何,因为我还没看到,但我想恐怕挺严重的。他没办法自己走路,而且还发着高烧。”

  耐辛拿下一个篮子开始把yào装进去。“那么,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她在我等待的时候念了我几句。“还不赶快回你的房间看看你能帮他什么。我们等一下就把这些拿上去。”

  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认为他会让您帮忙。”

  “那我们就看着办。”耐辛平静地说道。“现在就去张罗热水吧!”

  我需要的一桶桶热水就摆在我的房门外。当我水壶里的水开始沸腾时,就有一群人陆续来到我房里。厨娘送来两个托盘的食物,还有温牛nǎi及热茶。耐辛来到房里,然后就在我的衣橱上摆好yào草,接着赶紧吩咐蕾细帮她搬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来。博瑞屈睡在我的椅子上,尽管不时发抖却仍熟睡着。

  耐辛用令我诧异的亲切感摸着他的额头,检查他下巴周围是否有肿胀,然后略微弯腰凝视他熟睡的面容。“博儿?”她温柔地询问,他却动也不动。接着她非常温柔地轻抚他的脸。“

  你好瘦,又如此疲惫。”她柔柔地哀伤着,然后用温水沾湿一块布,像照顾孩子般将他的脸和双手擦干净,又从我床上拿来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肩膀后方。一看到我盯着她看,就瞪着我说道:“我要一盆温水。”她语带责备地下达指令。当我装满一盆水的时候,她就蹲在他面前镇静地拿出她的银色布块,捏起裹住他腿上绷带的一端。他腿上已经脏掉的绷带看来从他掉进河里就没换过似的,包扎的高度还超过他的膝盖。当蕾细把那盆温水端来然后蹲在她身旁时,耐辛像剥开硬壳似的解开脏掉的包扎布条。

  博瑞屈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把头垂在胸前张开眼睛,看来十分茫然,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我站在他面前,还有蹲在他脚边的两位女士。“怎么了?”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这可真是一团糟。”耐辛告诉他,接着将身子向后一退面对着他,好像他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道肮脏的痕迹似的。“你为什么不至少让它保持干净?”

  博瑞屈低头一瞥他的腿。干掉的血和河流中的泥沙堆积在膝盖下方肿胀的裂缝中,并结成硬块。看到这伤口,他显然退缩了一下。当他回答耐辛时,语气既低沉又沙哑。“红儿拖着我一起掉进河里,我们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我没有干净的绷带,也没有食物,什么都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