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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的空隙中艰难求生;而在那些黄金航道上,意气风发的海盗们的船只和装备甚至比正规海军更强,能得到鲛族支持更加如虎添翼;在战乱的年代里,一群土匪拉起山头后,稍微有点势力就可以称王,然后被实力更强的土匪消灭掉。

  在瀚州草原上,大部分时期都存在着数量庞大的马贼。他们来去如风,凶狠残暴,隐匿地点游移不定,一向是牧民们的死敌。但他们自己付出的代价也颇沉重,蛮族民风彪悍,即便是个小部落,男人们也会奋勇拼命。

  所以不知从何时起,抢劫殇州华族行商成了新的潮流。殇州地广人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华族人又大多xìng情懦弱相对蛮族而言通常不加抵抗就乖乖jiāo出财物。也有请雇佣兵护送的,但那毕竟是少数,来殇州拼命的大多不会是有钱人,怎么舍得请雇佣兵呢?

  显然这支商队就并无雇佣军。虽然它行进了这些日子后不断壮大,加入了好几只商队拼作一起,但那仅仅也只能起到壮胆的作用。事实上,华族人的这种思维近乎愚蠢,一群绵羊也不如一匹狼有用,而羊群越打,越容易被狼发现。

  商人们都惊醒了,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战栗不已。运货的牦牛们也都不安地吼叫起来,但它们毕竟是牲畜,并不了解事态的严重xìng。林婴刷的一声拔出刀来,却被翼聆远按了下来。

  “他们只是劫财而已,”翼聆远说,“犯不着拼命,这些土匪装备精良,战斗力不比正规军队差。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

  林婴侧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就像是殇州雪原的冰块。“我倒只是单纯地想要去打一场架而已,”林婴说,“我们道上混的人,可能不大懂你们嘴里的正义啊公理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但是如果有伙伴遇到危险,不出头会被人看做懦夫。”

  “也许你找龙的确是一桩伟大得不得了的事业,但是为了它就连同伴有难都可以不顾的话,你让人怎么相信你拿到龙之后会去做好事?”

  翼聆远脸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视线中已经出现了土匪的黑影,粗略判断至少有一百多人。他们训练有素地分开队形,将行商们的营地团团围住。两人幸运地离得远远的,倒是处于包围圈之外。

  林婴看看架势,把刀放下了。“但是出头也得看情形,”她煞有介事地说,“拼命也没用的时候,不妨暂时忍忍。”

  翼聆远哭笑不得。一阵呼喝声之后,行商们都被逼着聚拢到一处,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火把点亮了,刚才行动迅捷的战士们暴露出贪婪的强盗的本质,开始手脚麻利地翻检货物。虽然他们没有带可以负重的六角牦牛,但马匹的数量弥补了这一不足,绝大多数值钱的货物都能被带走。

  “真可惜,”林婴的话语里带着发自内心的ròu痛,“早知道我就多顺手牵羊拿几件了,这下子都归那帮没品的强盗了。”

  翼聆远呻吟了一声:“一个小偷指责强盗没品,这是什么世道……等等!什么叫做‘多’顺手牵羊几件?”

  林婴自知说漏了嘴,慌慌张张地把视线移开。翼聆远得理不饶人:“偷自己同伴的东西,那叫做什么行为?”

  林婴不敢接口,只好转移话题:“看!他们开始拷问了!”

  拷问是必须的。行商们也知道殇州之行的危险,所以不会把最值钱的东西放到最醒目的位置,而是藏在某些不显眼的地方比如自己身上。盗匪们也知道行商的花招,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翼聆远看到一个年轻人被揪了出来。虽然隔得很远,也可以想象他惶恐的神情。一名匪徒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向周围喝问着什么,但没有人回答。他不再多问,一刀下去,年轻人的头颅滚到了地上,身体也软软地倒下。翼聆远大怒,当场就象要冲过去,又强行忍住。他知道,盗匪们这是在杀鸡儆猴。

  “秦老怪为什么不动手?”林婴有点奇怪地问。

  “秘术士也不是神仙啊,”翼聆远说,“他就算再强,也没可能凭一人之力干掉这一两百号人的。再说了……”

  “再说什么?”

  “也许他的想法和我们一样,事不关己,不愿意白费力气。”

  “呸!那是你的想法好不好!”

  二

  秋叶城守谢浩然去世至今已经有三个月了。他是在某一个花天酒地之后的夜晚在自家床上变成挺尸的,仵作没有找到任何伤痕,只好定xìng为饮酒过量暴毙而亡。

  验尸的时候才发现一个意外的情况:他的胸前并没有箭疤。但半年之前,他分明曾当胸中过一支羽人的箭,为此差点送命。再进一步的调查证实,这是真的谢浩然的尸体,并不是仿冒的。人们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所谓羽人袭击城守云云,只是谢城守大人捏造的一个谎言,目的是找到借口向羽族展开屠杀。

  于是战争就此中止。人族并没有向羽族表达出一丝一毫的歉意,只是收回了过去的命令,允许羽人回到秋叶居住。新任城守上台,生活一切照旧,城里多了一些羽人,少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比如风流的姚寡fù。除了曾被她医治的病人,并没有太多人怀念这个突然失踪的女人,街坊们在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也很快找到了新的谈资,让他们的舌头可以继续发挥功用。

  但姚寡fù造成的影响是常人所不知道的。譬如着名丝绸商人汤老板,几乎无心打理自己的生意,成天忧心忡忡,好像被人敲诈勒索了似的,没过两天就离开了秋叶。谁也没看到和他同行的人是什么模样,但可以肯定,不止他一个。汤老板动用了自己平时从来没舍得用过的最好的八匹马和四驾马车,扔下生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秋叶。他一路西行,乘船过海,再继续乘坐马车,慢慢来到了殇瀚边界。这一路风尘仆仆,昼夜兼行,途中换了好几次马,连汤老板那样了不起的身材都明显消瘦了。他随着马车摇晃颠簸,好似一个大不倒翁。

  “你们这样做合适吗?”他嘟嘟囔囔地说,“大长老的信仰一向是最坚定的,不可能的吧?”

  “我的读心术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说话的是那一天去拷问姚寡fù的老fù人、暗龙会地位颇高的长老,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所有人都称呼她为纭蛇一种生活在大雷泽湿地中的剧dú生物。这种蛇倘若要人工饲养的话,成本一定高得离谱,因为它只喜欢吃动物的脑髓。

  汤老板争辩说:“可是,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我跟了大长老那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他怀有私念。”

  纭蛇冷笑一声:“人的私念也是你从外表能看得出来的?这些年他一个人掌握着所有的秘密,从来不向我们通报一声,你能知道他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汤老板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已经把谢浩然杀了,或许大长老的确再也无法控制秋叶的军队了,但你们,也同样不能了。这样对我们暗龙会,有好处吗?何况,从一个魅的头脑里看到的东西,真的可以作为你宣判的证据吗?你能确定那不是幻觉?”

  “你住嘴!”纭蛇陡然尖叫起来,仿佛头上的白发都要根根直立起来。她凶狠地瞪视着汤老板,汤老板立即捧住脑袋倒在了地板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纭蛇毫不放松,一直盯了他很久,直到他彻底瘫软,发不出声音为止。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弄错的,”她的声音充满了暴戾,“大长老背叛了我们,他并不想为荒神服务,而是试图通过找到龙来控制九州,做九州的君王!他已经堕入了腐朽的地狱,背离了荒神的旨意!”

  几个月前曾跟随纭蛇逼问姚寡fù的鹰钩鼻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大长老的精神力之强,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就算真的追上了他,我们一定能保证有胜算吗?”

  “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纭蛇的口吻恢复了平静。她从车窗向外望去,沿途的景物正在飞快地向后倒退。

  盗匪们手起刀落,已经接连砍下了三个人的头颅,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血腥味。翼聆远和林婴倒是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上去只能是送死。两人心里还惦记着江烈,但想到以他那张可怖的面容,未见得有人敢去动他。两人匍匐前进,一点点靠近了营地,直到可以模糊听到说话声为止。

  果然,远远可以看到江烈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并没有人敢去骚扰他。但秦无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看来他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在外行看来毫无威慑力,因此也被一名盗匪拎了起来。

  “砍了他吧!”林婴幸灾乐祸地嘟哝着,虽然明知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果然,那盗匪的刀刚要架到秦无意的脖子上,突然间血光飞溅,被一名他的同伴拦腰砍作两段。那名同伴本来在逼问另一人,不知怎的好像发了疯。

  “好快的刀!”林婴感叹。从方才的动作来看,此人并没有作出最佳的平砍姿势,刀从一种发力很别扭的方位挥出,居然能有这等效果。

  “恐怕不是刀的问题。”翼聆远说。这个发了疯的家伙不等同伴们反应过来,又接连砍倒了三个人全部是盗匪。每一刀下去,就会有身体的某个部位和整体分离,其他人慌忙用武器格挡,但凡是与他jiāo手的人,都被他生生震退。盗匪们纷纷喊叫起来:“亚克疯了!”“他的力气怎么变得那么大?”

  “一定是秦无意搞的鬼,”翼聆远耸耸肩,“正面打,他一个人对那么多肯定没胜算,但搞点花招制造混乱,自己不出面,倒是个好主意。”

  盗匪头领倒是显得很沉着。“干掉他。”他果断地命令说。盗匪们一拥而上,又付出两人受伤的代价后,将亚克砍成了ròu酱。但紧接着,又有第二个人中了招。

  “有秘术士在捣鬼!”头领怒吼一声,“给我滚出来!”

  显然不会有人滚出来。一个经验丰富的秘术士藏在人丛中,除非主动现身,否则即便是另一个秘术士也并不容易发现他。而能够修炼到cāo纵人体这一层次的,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货色。头领虽然自己不会秘术,这些道理好歹懂得,这么一想实在心头发颤:除非把眼前的商队全部杀光,否则没可能把这个秘术士甄别出来。

  “除非一个挨一个地杀掉所有人,否则他们掏不出秦无意,”翼聆远作经验丰富状,“在此期间,他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我要是头领,就会选择带上牦牛撤退,那样的收获也不小了。财物还能再抢,训练一个战士可不容易。”

  “还真让你蒙对了……”林婴看着盗匪们赶着六角牦牛离开,喃喃地说,“不过我想,我们新的麻烦来了。”

  “什么麻烦?”

  “货物都被抢走了……商人们还去雪山干嘛?看来我们得孤军深入了。”

  “派人打劫商队?”鹰钩鼻子的年轻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和大长老的行程有什么关系?”

  纭蛇十分得意:“我一直和殇州这边的手下保持着联系,知道他们和人类的商队混在了一起。他想要利用这些经验丰富的行商,并且最终逼迫他们为他效力。所以我需要提前赶走那些人,只要货物没了,他们就会退回去。然后,我们自己装扮成商队。然后……”

  “这不可能!”鹰钩鼻子倒吸一口凉气,“大长老怎么可能看不出我们的装扮?怎么样乔装,最后都难免会露馅的。我们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我们要永久改变自己的形貌,”纭蛇说得很轻松,“永久的改变。”

  她的掌心摊着一个小瓷瓶,汤老板看着那瓷瓶,就像是见到了死神本身。

  “不用太担心,汤老板,”纭蛇温柔地安慰他说,“痛苦只是暂时的,而我们的身体,看上去像什么样都并不重要。在荒神的黑暗笼罩之下,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三

  “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快脚佩罗念叨着。但不论怎么念叨,他仍然没有找到理由说服自己,接受巨夸父们的请求。

  康铎没有骗他,木错峰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普通夸父所不可能接近的。巨夸父根本就没有驯养任何牲畜,而是完全靠自己的双足在这里跋涉,因为没有任何牲畜能爬上山。佩罗被裹得严严实实,捆在巨夸父狰牙的背上,跟随着他从沿河城回到了木错峰。他毫不怀疑,在这种地方,无论是六角牦牛还是狰,都会被生生卷到空气里,吹到天上,撞到岩石或者冰山或者鬼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

  只有巨夸父能支撑住。他们每一脚踏出,都好似往地上钉了一根木桩,牢牢地稳固住自己的身体。他们的眼睛构造可能和普通生物不同,在这样除了白色什么也看不到的冰雪世界里也能运用自如,而不会患雪盲症。他们的皮肤能够抵抗如此可怕的低温,也许和他们的血液有关尽管隔着厚厚的衣物,佩罗仍然能感觉到热气的透入。

  事实上,从沿河城到木错峰的直线距离不算太长,但狰牙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因为木错峰南面几乎不可能攀登,只能从西面一处坡度较缓的山峰才能上去。即便是巨夸父,也不得不在严酷的自然面前回避其锋芒。

  然而西面所谓的“坡度较缓”也仅仅是相对而言,至少在可怜的河络眼里,这与其说是山,还不如是直上直下的一堵高墙。夸父在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雪片中准确地寻找到落脚点,那么滑溜溜的地方竟然落脚如风,佩罗只好始终保持双目紧闭,否则必然被吓死。他后来在心里偷偷想,这夸父必然是不希望他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