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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涉入水中。他感到清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涌遍全身。他望着两岸苍翠的青山峭壁和蓝天白云,耳闻不绝如缕的曼妙音乐似的水流声,宠辱皆忘,恐惧俱抛,只专心致志地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安宁。

  这就是养育生命的自然之水;这就是白水洋洁净无染的水!水能洗身净首,水能涤dàng凡尘。他用双手捧起清水,喝了一口,感到甘甜可口。

  水之柔美,水之坚韧,水之进取,都是一种精神写照。水的婀娜多姿,水的柔情旖旎,打动了多少人世间男女的心。

  夏一琼此时也沉浸在水的遐思之中,白水洋的水清澈清凉,那凉爽的感觉从脚底渐渐升上来,一点点渗透进入她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ròu,横陈水面,随水而下。她不禁想起晋朝浙江绍兴兰亭边上的曲水流觞的典故,只是眼前的觞的体量大了许多。她想古往今来人们所追求的自在和舒畅,正是一脉相承的精要所在……

  古人说过,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夏一琼看到白水洋水面虽然白蒙蒙一片,而水底却是五彩斑斓,她有些醉意,于是吟道:

  水面微风绿浪开,鸟声啼过水洋台。

  闲云yù送莲花雨,一片蛙从樟外来。

  瓦西里来到夏一琼身边,“一琼,你又要作诗了。”

  夏一琼笑道:“中午咱们就吃点面包吧,在白水洋玩一天,晚上就住在农户家,明天去游鸳鸯溪。”

  瓦西里说:“fù唱夫随。”

  夏一琼用手撩起一捧水,洒到瓦西里的脸上,“是夫唱fù随,让这水给你洗洗脑子。”

  瓦西里一闪身,险些跌倒。

  夏一琼急忙上前扶住他。

  “一琼,快,作首诗。”

  夏一琼用手撩了一下乱发,吟道:

  凌红偎绿竹飘潇,云锁大洋日照高。

  多少鸳鸯念善语,灵光万缕意逍遥。

  第二天上午,他们又来到鸳鸯溪大峡谷,这里奇峰凌空,怪石罗列,沟壑纵横,瀑布成群,林深木繁,徐徐行进的白水洋流水,当遭遇岩壁阻挡时,迅速折转冲浪形成激流,并以强劲的势头,穿山破谷,奔腾向前。于是,层峦叠嶂的陡峭山峰脚下出现了一道溪流,这便是闻名遐迩的鸳鸯溪。这溪水原汁原味,深藏不露,一尘不染,使沿溪河谷成了鸳鸯、猕猴的天堂,白鹇、云豹、穿山甲等珍稀动物也杂居其中。

  二人行走于山间栈道,远眺谷间,云雾飘渺,层林叠翠,如同漫步云天。谷底的鸳鸯溪犹如一道蓝色丝带,弯来绕去,飘向远方。两岸青山莽莽苍苍,高峰低山相依相间,延绵不绝。此时正是秋天,丹枫似火,松柏蓊郁,俨然一幅天然油画。

  夏一琼不禁吟道:“鸳鸯栖何处?飞流千尺急。攀援古栈道,踏水涉花溪。”

  瓦西里赞道:“好诗!好诗!”

  夏一琼说:“这是中国的旧体诗,格律诗,容易束缚人的手脚。不像你们欧体诗,自由,随意,开放。”

  瓦西里笑着说:“苏联有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中国有夏一琼。”

  夏一琼嫣然一笑,“瓦西里,你是哄我开心。”

  “我是客观的,实事求是,是认真的。”

  夏一琼清了清嗓子,又吟道:

  逶迤疑无路,苍青倚壁鲜。

  云中谁潇洒?屋老半含烟。

  瓦西里说:“这首诗更有韵味,关键是‘云中谁潇洒’一句,是诗眼。”

  夏一琼左右张望一番,脸色泛红。

  “你怎么了?”瓦西里关切地问。

  “我想方便一下。”她小声说。

  瓦西里前后看看,说:“这周围没有看到游客,我给你望风。”

  夏一琼扶着栈道的栏杆,往下望了望,“这里真是危岩,下面可够深的。”

  瓦西里指着拐过的一处石壁说:“就在这里吧。”他扭过身去,望着后面的栈道……

  夏一琼解下腰带,蹲了下来……

  “好了,瓦西里。”她叫着。

  瓦西里转过身来,只见拐角的石壁下面有一片湿迹。

  瓦西里笑着说:“真是悄然无声。”

  夏一琼笑道:“谁像你小河流水哗啦啦,我这是润物细无声……”

  走在千仞立壁一线牵的凌云栈道上,夏一琼感慨万千,绵绵的山巍然展示着大度和宽容,清澈的泉水默默地流淌着沉静和无声,好似一幅幅山水画卷徐徐舒展着。

  在穿过许多惊险和缠绵之后,眼前豁地一亮,仰首翘望,150多米高的瀑布从天而降,绵绵素水,落到半空,被风飘散,如烟如雾,如醉如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百丈瀑布的神秘和鲜活,瀑布发出轰然之声,气势恢弘,令人叹为观止。在水帘洞口,清新和凉意一时涌上心头。潭边林木繁茂,景致清幽;融融阳光下,瀑前长虹卧波,气象万千。

  瓦西里指着不远处的景观,赞叹说:“你看那里,惊涛dàng谷,潭壁笔直,雄奇壮观,苏联很难找到这样的景观!”

  夏一琼帮他拭去脸上的水丝,“瓦西里,你看过中国的古典名著《西游记》吗?”

  瓦西里点点头,“在莫斯科读大学时就看过。”

  “孙悟空,孙猴子是怎么出世的?”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瓦西里笑了,露出焦黄的牙齿。

  “孙悟空就住在花果山,水帘洞。”

  瓦西里歪着脑袋看着她,“好像是江苏省的水帘洞,不是这里吧?”

  夏一琼望着布满苔藓的小路,说:“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赶路吧。”

  瓦西里点点头。

  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着。

  瓦西里采了路旁一朵野菊花,小心地栽在夏一琼的头发上。

  “一琼,你说,这里叫鸳鸯溪,咱们怎么没有见到鸳鸯?”

  “到冬天才会有鸳鸯飞过来,那时节几千只鸳鸯成群结队而来,就像鸳鸯大军,五颜六色,非常壮观。”

  瓦西里笑着说:“那怎么这一对野鸳鸯是捷足先登了……”

  夏一琼瞪了他一眼,“谁说咱们是野鸳鸯?家养的,是良xìng品种。”

  瓦西里上前拥紧了夏一琼,“对,是家养的,是最有生命力的一对鸳鸯!”

  夏一琼被瓦西里抱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

  瓦西里把她抱起来,走到绿树掩映的草丛里,开始剥脱她的衣服。

  “瓦西里,你要干什么?”

  “一琼,我想在这里跟你野合,在大自然之中……”瓦西里呼吸变得急促,夏一琼明显地感觉到他悸动的下身贴紧了她。

  “不行,被人看见……”她用力推开他。

  “一琼,床上zuò ài太俗气了,我们要在天地之间融为一体……”瓦西里声音颤抖,已经解掉了她的两颗衣扣。

  夏一琼前后望望没有人迹,于是不再挣脱,往后一仰,躺在金黄色的落叶丛中。

  一阵疾风暴雨过后,两个人恢复了平静,又继续赶路。

  夏一琼依偎着瓦西里,瓦西里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红晕,“一琼,你刚才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吗?”

  “什么动静?”夏一琼有些紧张。

  “有一只猕猴在不远处望着咱们。”

  夏一琼捶了瓦西里一下,“你说话太玄,一只猴子?你以为是孙悟空变的吧?”

  “不,是猪八戒变的。”瓦西里戏谑地说。

  又走了一程,谷中岩床光滑,峭壁侧立,险洞高悬,气势恢弘。

  瓦西里说:“一琼,你再作一首诗吧,看这景色多美,多险峻!”

  夏一琼想了一会儿,吟道:

  幽梦一帘竹叶深,白云浮动银河魂。

  探身古栈花邀月,闭目凉亭草漏痕。

  小径逶迤观翠绿,长瀑憧憬看黄昏。

  飘忽千里九重外,半揽云雨半掩门。

  瓦西里称赞说:“一琼,你真是一个才女!”

  夏一琼朝他嫣然一笑,“我不仅是一个才女,我还是一个美女。”

  “对,也是一个佳人。”

  他们走过一片阔叶林,来到一处地势险峻的谷口,两边是峭壁,峭壁之上松林如海。

  瓦西里在前头走,夏一琼因为刚才系鞋带慢了一步。

  忽然只听轰然的巨响,右侧一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落,将要接近瓦西里时,夏一琼猛地一推瓦西里,瓦西里踉跄倒地。巨石擦着夏一琼的右腿砸落于地。

  夏一琼惨叫一声,昏厥于地。

  这种突如其来的险情,让瓦西里面色惨白,不知所措。

  一会儿,他清醒过来,抱起夏一琼,拼命地喊着:“一琼,一琼,你醒醒!”

  鲜血透过夏一琼的裤腿渗了出来。

  瓦西里急忙撕碎自己的衬衫,帮助包扎了夏一琼受伤的右腿。

  他背起夏一琼,向景区的出口飞快地跑着……

  在屏南县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夏一琼醒来时感到右腿钻心般的疼痛,瓦西里双手抱头在一旁流着泪水。

  “瓦西里,我这是……怎么了?……”她吃力地问。

  瓦西里看到她醒来,激动万分。

  “一琼,你不要动,你的右腿骨折,医生已经给你打了石膏……”

  夏一琼支起身体,望着打着石膏的右腿。

  “你不要动,这里还有吊瓶呢。”瓦西里用双手扶她躺下来。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3个月。”瓦西里痛苦地说。

  “你给牧场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们派车来接,明天中午到。一琼,我连累了你,都是我不好……”瓦西里眼圈更红了,一忽儿,又涌出了泪水。

  夏一琼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她猛力推开他,瓦西里可能会死于非命,那块巨石有一米多高。

  “瓦西里,你别伤心了,不是你连累了我,这就是命……”夏一琼用左手攥紧了他的右手。

  “不,是我连累了你。有人要谋杀我,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什么谋杀?你看侦探小说太多了吧?那是自然事故,山上经常会滚落石头。”

  “不,不是自然事故,是谋杀!”瓦西里肯定地说。

  “我有预感,前几天我做了一个噩梦,没有告诉你,我梦见苏联克格勃派来了杀手,追到这里,他用手qiāng逼住我,把我逼到一个山壁前,他说:‘你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祖国?我代表苏联人民处决你!’砰,砰,砰……qiāng响了,我的梦就醒了,我发现被子被我踢到了地上……”瓦西里的脸上现出恐怖的神情,怔怔地望着床头的吊瓶。

  夏一琼安慰他说:“这里是中国最荒僻的地方,他们不会找到这里。这块巨石跟你研究的航母没有关系……”

  瓦西里喃喃地说:“但愿没有吧……”他低下了头。

  第二天中午,仙山牧场派来的一辆吉普车把夏一琼和瓦西里接走了。

  夏一琼在农场的宿舍里养伤,瓦西里时常照顾她。在瓦西里的精心照料下,夏一琼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

  牧场的领导对这两个恋人一直比较照顾,他们没有派给瓦西里更多的活计,有时还让食堂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改善一下伙食。正值三年困难时期,粮油ròu等都凭票供应,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但是精神压力相对较小,夏一琼把这段时间生活在这个地方,视作中国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描绘的世外桃源。

  这天傍晚,夏一琼感觉自己的伤已经痊愈,走动已没有问题,不用拄杖了,于是来到屋外,可是瓦西里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有一种不祥之感,于是沿着山坡,来到附近的湖边,微波dàng漾,鲜血一样的晚霞洒在湖面上,染红了湖水、芦苇dàng和岸边的树林。湖面上静悄悄的。

  “瓦西里!瓦西里!”她大声地唤道。

  没有回声。

  深冬的风泻过来,湖面上卷起一圈圈漪纹,枯黄色的芦苇发出一阵阵深深的叹息。

  夏一琼走进芦苇的深处,只见瓦西里一个人呆立在湖边,久久地凝视着远处的湖面。

  “瓦西里,你为什么不回答?”她埋怨道。

  瓦西里依然没有理睬她,就像一尊雕像矗立在那里。

  第7章 梅花徽章(2)

  他的头发散乱着,随风飘动,两只深陷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

  “瓦西里,你怎么了?”

  瓦西里用手指着湖中央。

  夏一琼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湖中央有一只黑色的野鸭子孤零零地徘徊着。

  “你听,它在叫……”瓦西里凄凉地说。

  夏一琼努力谛听着,风吹过来,果然有一种野鸭子的叫声,声音隐隐约约,似乎是凄然的哀叫。

  “它是从西伯利亚飞来的,这就是我的灵魂!……”他悲哀地说,两行热泪簌簌而落。

  夏一琼挽住他的胳膊,“瓦西里,你想家了,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太大。”

  “一琼,你没有看到吗?往年这个时候这里有一片鸳鸯和野鸭子,光灿灿的一片,美极了。可是如今怎么只剩下一只野鸭子,它是多么孤独啊!我看得出来,它是从俄罗斯飞过来的,带着白桦林的方向,带着俄罗斯大地的泥土的气息,可是它是一只离队的野鸭子,大概是受伤了……”

  夏一琼经瓦西里的提示,也感觉奇怪,为什么如今只有一只野鸭子在那里呢?往年这个季节会有一群五颜六色的野鸭子在这里自由自在地遨游,有时还会挤上岸去在草丛里嬉戏。更有那些漂亮的鸳鸯在水里自由地追逐,可是如今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到哪里去了?

  她感到一阵惶惑,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它一定是受伤了……”瓦西里喃喃地说着,“噗通”一声,竟然穿着衣服跳入湖中,奋力向那只野鸭子游去。

  “瓦西里,危险!水太深!”夏一琼大声叫着,她深知这湖水有十几米深,旁边有个水坝,一望便知。

  瓦西里竭尽全力向前游着……

  夏一琼大声呼喊,可是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激动紧张得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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