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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低声喝道:“快,下一只!”

  摩涯面前的一只姑获鸟猛然睁开双眼,冰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就像一颗诡异的宝石,神情却宛如梦游一般的呆滞。它的双唇微微开启,颤巍巍地发出低低的一声鸣叫,与刚才的叫声相和。

  不多时,类似的鸣叫声便在静静的花园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或高或低,或粗或细,彼此相和,汇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和声。这声音听得摩涯胸中块垒膨胀,一颗心几乎就要bàozhà。热血上涌之际,一朵小小的白色朱颜花在鼻端悄然绽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深入咽喉,顿时压住了烦乱的心神。

  摩涯长出了一口气:“阿柠,还是你定力好!”

  “不是定力好,是预见得早。”阿柠微笑着张开嘴,里面早已含了一朵白色朱颜花。

  “阿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女鬼呢!”摩涯看着阿柠,忽然笑道。由于刚才的失神,“隐沦之道”的效力减弱,阿柠的白衣长发已淡淡显现在夜色中,确是透明缥缈。

  “女鬼?”阿柠微微一怔。

  “一个美丽的女鬼。”摩涯补充道,同时加强念力,直到阿柠含笑的脸庞又重新隐没。

  这么一会儿工夫,姑获鸟诡异的啸声已使一名谢府家丁陷入疯狂,凸着眼珠怪叫着把指甲chā进脸皮里。

  “朱砂没有了,再拿些来!”颀无羽仿若一张白纸的脸上毫无表情,一甩手将装朱砂的盘子丢到脑后,把那家丁击昏。

  “这情形着实诡异,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摩涯拉起阿柠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却听阿柠在身后幽幽叹了口气,似乎说了一句“现在只怕已经晚了”。摩涯正待发问,脚下已传来异样的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厚厚的棉花上,越接近园门,便越觉吃力,终于仿佛陷入无形的沼泽中,无论如何再难向外迈出半步。

  摩涯环顾四周,蓦然发现,银色的月光下,碧绿的百影木上升腾起了一种粉红色的薄雾。粉雾高高地浮在半空不散,宛如穹庐,将整个花园牢牢罩住。

  “现在的天空是什么颜色?”阿柠忽然问道。

  “浅浅的粉红色。”

  “看来,姑获鸟的念力已经把这里完全封锁了。”阿柠轻叹一声,“《三洲志异姑shè篇》中记载,姑获鸟在遇到疑难时,就会集体陷入沉睡,然后用念力织成一个血红色的巨茧,叫做‘赤血茧’。在封闭七七四十九天以后,疑难解决,再破茧而出。”

  摩涯瞠目道:“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在这个巨茧里,七七四十九天都出不去?”

  “那也未必。”阿柠微微一笑,“《三洲志异姑shè篇》中还说,‘赤血茧,色如艳血,三日乃成’。这样看来,赤血茧还没有形成。而且姑shè少主在这里,他一定可以设法及时为姑获鸟解开疑难。所以,我们暂时不必担心,只要盯着他就好了。”

  弯腰,查看,提笔,推开……姑shè少主仍然在一遍遍重复着这单调的举动。他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异样凝重,仿佛戴着一个青铜面罩,每在一只姑获鸟额头点上朱砂,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我们只有等待,”阿柠索xìng拉着摩涯退回原地坐下,“最迟明天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冷冷的夜风吹起阿柠的长发,拂在摩涯脸上。他感到阿柠在微微发抖,便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你已经长大,我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挤着取暖了。有时想来,真是怀念无忧无虑的童年啊!”

  只是一袭江湖郎中的旧长衫,阿柠却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她忽然想起幼年时,摩涯带自己去摘剪瞳草,曾经在山里迷路,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取暖才熬过一晚。

  摩涯轻声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摘剪瞳草,迷路在山里呆了一个晚上吧?那么冷的天气,居然没把我们两个小孩冻死,真是命大呢!”

  阿柠心里一动,却故意道:“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不记得了啊?”摩涯沉默片刻,“那你还记得我们偷海人的事吧?我们偷了一只小海人出来玩,在冰溪给它洗澡,没想到洗丢了。心惊胆战地回去准备挨骂时,才发现原来它自己从冰溪底下溜回山庄了。”

  阿柠隐匿的脸庞上不禁浮现出笑容,却仍然道:“不会吧?我怎么会这样顽皮?”

  “的确是这样啊,”摩涯语调变得闷闷的,“难道去镜石山谷玩的事你也忘了?镜石山谷里每一块石头,都像是八面玲珑的镜子,照得我头都晕了,最后还是靠眼睛看不见的你把我领出来的。看来阿柠从小时候起,就很能干了呢!”

  还以为这些往事只有自己记得呢,阿柠静静听他讲起往事,仿佛又回到了幸福的儿时。等他问自己“还记不记得”时,就一口咬定想不起来。她想,这样的话,他就会绞尽脑汁,再多讲一些往事吧?

  不知他会不会想起,还欠自己一个诺言?

  摩涯颇感受伤,懊恼地揪了揪胡子道:“我以前对阿柠很好呢,可你却都忘了!”

  阿柠没有回答。

  摩涯伸出手,在看不见的空气里,摸索她的头发。发丝冰凉柔顺,久违的亲切感慢慢涌起。眼前的女子不再矜持陌生,而是又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心爱的小妹妹。摸着怀里温润的玉佩,摩涯心念一动:“阿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一件事吗?”

  阿柠依然没有回答,呼吸均匀,想必已经睡熟。可是,摩涯的手背上却蓦然落下一滴温热的水珠。他愕然抬头,望着泛着粉色的夜空。

  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一觉不知多久,摩涯醒来。

  颀无羽在花园的另一端弯着腰,还在继续忙碌着,身后,已整齐地躺了几百只姑获鸟。几名跟在颀无羽身后帮忙的黑甲士个个脸色青白,看来已经接近承受的极限。谢三爷则端坐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姑shè少主。

  “看来他还没找到解决办法。”摩涯抬头仰望,不见天日,原本粉红色的茧,却已经渐渐变成了血色。

  “难道他还没找到?不可能啊。”阿柠语气中也微露不安,“记载中,还没有一例……”

  “他到底在找什么?”

  “我还不能肯定,但估计是……”

  “怎么会这样!”突然bào发的一声大吼,让所有人心头都猛然一颤。颀无羽一把将朱砂笔远远扔出去,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边,颓然抱住头,眼睛发直,口里喃喃道:“在哪里?到底会在哪里?”

  “他没有找到!”阿柠腾地站起身,“我们必须马上撕开赤血茧,趁它尚未完全形成,否则就来不及了!”说着,她指尖一弹,一朵墨黑色的朱颜花遽然shè上半空。墨黑色的花瓣,一瓣一瓣合拢,最后化作剑一般的花蕾,直指红色天幕中颜色最浅淡的那一点。

  “好!”摩涯大喝一声,收了“隐沦之道”,灵蛇金剑“嗖”地从袖中蹿出。半空中,金光与黑色花蕾合二为一,立时光芒大盛,宛如天雷。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都是一呆。

  “什么人?”谢三爷喝道,几名黑甲士立刻拔刀冲了过来。虽然被赤血茧的念力逼迫,这几人动作仍是迅捷整齐,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时,金光和黑光已狠狠冲向红丝游动的赤血茧。赤血茧猛然一亮,一道红色闪电立刻反击下来。摩涯拉起阿柠疾退几步,猛扑上来的黑甲士恰好被红光迎面打个正着,顿时化为焦炭。

  这一击之下,姑获鸟们的啸声明显地一弱,阿柠喝道:“不要停,继续!”

  金光和黑光再次上冲。

  一阵悲凉的笛声忽然响起。一片蓝色海浪漫上天幕,挡住了阿柠和摩涯的攻势。一个浪头猛然从天幕中冲下来,被阿柠用一朵白色朱颜花挡住。

  颀无羽放下唇边的笛子,蓝色海浪顿时消失。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疲惫的脸上露出略带惊讶的微笑:“没想到你们也在啊。”

  阿柠向他转过脸,冷冷地道:“你很清楚,我们必须趁赤血茧未完成前撕开它,不然我们,包括你,都会死!”

  颀无羽叹了口气,坚决地答道:“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那样做的!”他紫衣上尽是汗渍,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一时之间,看上去竟然有些悲哀和无奈。

  阿柠嘴角一挑:“可你并没有找到,不是吗?”

  “不错。你也知道,赤血茧出现之处就是羽灵所在之处。我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但想必是我有所疏漏。但你不知道的是,赤血茧一旦结成,就一定要羽灵来吞噬这股念力才会消失。如果被撕裂,姑获鸟寻找羽灵的愿望无法达成,赤血之念便会燃起绝望之焰,连神佛都不能幸免!所以,冲撞赤血茧,结果只会两败俱伤我们大家都会被烧成炭灰!”

  “可此刻赤血茧尚未完成,未必有那么强的威力。”

  “给我一些时间,一定能找到羽灵!姑获鸟是我们的灵兽,薰皇子,换成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海人这样死去吧?我只求你们再等十二个时辰,我保证,我们大家都不会死!”

  摩涯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吧!”

  颀无羽大喜:“多谢二位手下留情!”

  阿柠还要说什么,谢三爷已厉喝一声出现在颀无羽身旁:“他们是什么人?”

  “事情是这样你问他好了,是他领来的。”颀无羽指指谢三爷身后。

  谢三爷依言回头,忽然表情一僵,然后,白色雾气自眉间冒出,由淡到浓,由上及下,臃肿的身体转眼就变成一根冰柱。

  鬼灯从他背后露出脸来,粲然一笑。

  事已至此,阿柠只得叹息一声道:“但愿他真能想出办法来。是我让薰皇子身陷险境的,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让你平安离开!”

  摩涯微微一笑,轻轻掰开她的手,把一件东西放进她的手心:“昨晚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我还欠你一件东西。”

  手上的东西凉凉的,滑滑的,阿柠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跳。

  “我答应过你,要摘下剪瞳草治好你的眼睛,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实现,你一定在怪我,觉得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小男孩是在骗你。”

  阿柠想摇头,却只是垂下了头。

  摩涯讷讷地道:“其实……那个小男孩第一次能用‘移行术’攀上悬崖时,就去摘了剪瞳草。可是他下来以后却到处都找不到小盲女,于是就把那片剪瞳草封进龙形玉佩,希望有一天能亲手jiāo给她。不久以后,他受薰夫人之命天涯海角地去寻找冰蚕,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所以,请不要恨当初的摩涯哥哥他并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忘记承诺的是现在的我,重见你这么久,却在昨晚才刚刚想起此事。”

  阿柠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心里积年的委屈翻涌上来,但真真切切的欢喜也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原来他为自己摘了剪瞳草!原来他一直把它保存在贴身的玉佩里!他找不到自己,是因为自己被薰夫人贬为杂役,每天深夜才能从下人房出来擦地啊!

  “摩涯哥哥有那么多事要担当,想不起也合情合理……”阿柠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热泪却无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丫头,别哭了。来,我帮你把剪瞳草贴到眼睛上!”摩涯柔声道。

  阿柠抽噎着,只是不停地点头,点头。

  时间慢慢流逝。天幕,已完全变成了血一样刺目的红。

  阿柠用手掩住了脸,等光明给眼睛带来的刺痛渐渐减退,才再次睁开眼睛。

  一张极为古怪丑陋的男人的脸,正咧着嘴冲着自己笑。

  “你……”阿柠一怔,这就是现在的摩涯吗?

  摩涯摸了摸自己的脸,呵呵一笑,竟然几把将一张口鼻歪斜的脸皮撕了下来!这可怖的画面令阿柠几乎惊叫出声,但立刻想起,摩涯曾被镜先生易容为郎中,这几天变故频频,无暇顾及,妆容自然也就变得古怪吓人了。

  一张干净、亲切、俊朗的男子面容终于出现在眼前。虽然蓄着络腮的虬须,可那含笑凝视的眼眸,与当年雪街上的初见毫无二致。

  阿柠心中不禁一跳,微笑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呢。我一直就觉得摩涯哥哥是个高高的清瘦男子,只是没想到你还留着络腮胡。”

  摩涯故作惊讶道:“呃?阿柠这么厉害?”

  阿柠脸一红,不说话。

  不知不觉间,十二个时辰已快要过去。

  姑获鸟的啸声忽然高亢起来,赤血茧由鲜红色变为更加浓重的深红色。此时,不仅是天幕,就连地面也被染成了血色。

  沉重的压抑感让阿柠连呼吸都觉困难。正在无法忍受时,几乎要bào裂的胸腔忽觉一松,久未体验到的轻松畅快重又降临,宛如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清新空气,令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一呼之下,悲哀而迷惘的感受忽然像流水一样涌进心间,阿柠感到自己像个迷途的孩子,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找不到家,找不到归宿。在哪里,在哪里?她的心里空空dàngdàng,眼中泪水朦胧。仿佛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只要能找到,她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做代价。一股细细的、痒痒的触感,在喉咙里游窜,一次次冲向牙关。

  “在哪里,在哪里?”她听见呻吟般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

  阿柠倏然惊醒,为自己的失神吓出一身冷汗。显然,刚才自己险些就陷入赤血之念中,被姑获鸟对羽灵的呼唤所同化。

  赤血茧的力量已到了夺人心魄的可怕境地!

  阿柠转头看向摩涯,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他双眼血红,一丝鲜血正自嘴角渗出。赤血之念侵入了他的伤口!阿柠指尖一弹,想召来一朵白色的朱颜花护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