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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正文 关于某人存在感的感叹

  凌晨五点时分,浓云深处的启辰星尚未点亮,但这座城市已逐渐苏醒过来。

  烬灭城西,多勒罗沙大道尽头,一家低调而又失奢华的小餐馆里,震天动地的“哧溜~哧溜”把勉强算宽敞的大厅塞的满满当当,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坐在墙角位置埋头苦吃的某个年轻人依旧我行我素,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

  若是细细品鉴这家伙的长相和气质,可以用一句话形容:俊秀中带着几分猥琐,猥琐中带着几分下贱,综合来说就是又贱又猥琐的帅小伙。

  嗯,人模狗样。

  在一众食客难耐的煎熬中,他终于把埋在碗里的头抬起来,脸涨的通红,就像煮熟的对虾,没错,就和那只在汤水里沉浮的倒霉玩意儿一模一样。当然,他放下叉子并不是因为某人幡然醒悟,这世上原来还有廉耻心这玩意儿的存在,而是……噎着了。

  剧烈咳嗽声代替了原先的“哧溜哧溜”,年轻人痛苦的直翻白眼,就像一条被钓出水面缺氧的鱼。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缓过神来,但这位很显然没吸取到仅仅半分钟前的教训,刚刚舒缓下来,就端起脸盆那么大的海碗一仰脖子,将碗底剩下的面汤一口气灌了进去。

  满意而嘹亮的饱嗝声后,这位吃货果然深负众望的没有就此拍桌离开,有多远滚多远,而是重重将碗磕在餐桌上高声嚷道:“老板,照这份再来一碗!”

  此言一出,大厅中依旧在苦苦支撑的众人僵住了,脸上原本带着的几分希翼之色顿时消失无踪,面容惨白的就像刚下葬的新鲜尸体。

  得了,我还是赶紧吃完赶紧撤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不知多少人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罪过罪过。

  片刻后,又是一份超大加强版的招牌海鲜面热气腾腾端了上来,通红的对虾和柔嫩的蚬子肉在浓郁的汤水中沉浮,年轻人惬意的扭扭腰转转头,做足充分准备,正要提起叉子开动,却没机会开动了。

  因为他石化了。

  热气蒸腾的汤水中正飘着一封信,就像乳白溪流中的一片叶。

  “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暴跳如雷的声音在大厅中炸响,换做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也都发飙。

  但奇怪的是,声音下一刻就被堵上了,就像是有块抹布被硬塞进了嘴里,塞的那是一个严严实实。

  虽然他反应很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他现在就像个大号灯笼挂在夜空中,至于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无数疑惑不解的视线则是逆行的烛光。

  有几道目光转而望向了那碗海鲜面,一碗很正常的海鲜面,飘着海鲜的海鲜面。

  年轻人赶紧鼓起腮帮子干笑两声,直起身冲四周摆摆手含糊不清道:“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这只不过是癫痫病晚期引起的间歇性发作,你们都别怕啊。”

  众人:“……”

  桌倒椅落碗碎叉飞,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整个餐厅已然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了,就连厨房里的厨子,那个挺着啤酒肚在台灶前忙活的胖大叔都不见了,只剩下铲子还在铁锅里打转。

  “……”

  年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无谓的耸耸肩,重新回到座位前。

  刚一坐下,他的脸便已阴云密布,忙不迭从嘴里抽出那个失踪的信封丢在一旁,恶心的呸呸不止。

  过了好久他才不再犯呕,咬牙切齿挤出刚才堵进喉咙里的一句话:“犯得着吗?犯得着吗?至少等我吃完这碗面啊!还有,我知道你这小子肯定还没走,以后稍微低调一点可以吗?这种送信方法是要人命的了解不?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画像贴在通缉令上!”

  “我说你们这帮人,能不能稍微体谅体谅我们这些整天在境外漂泊的苦孩子们?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结果呢?一有任务,要么是在打瞌睡的时候拉手风琴把我吵醒,要么就是在走夜路的时候突然将信丢在我脸上吓我,对了对了,最不能容忍就是……”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那真是难以忘记的痛啊……

  远征军士兵在每次任务开始的前一天都会收到一份没有署名的信,上面标注着任务的具体时间和内容,而他加入燃烬也有好几年了,任务执行过不少,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每一次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吓到了。

  突如其来这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他也总结出来了几点规律:不同的送信方式代表着不同的送信人,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送信的方式都很变态。

  送信的人更加变态。

  送信人,就是远征军对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的代称。

  来无影,去无踪,这是很写实的描写,没有一丝夸大,这些年来,远征军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挑战这个都市传说,搞清楚送信人的真实身份,那些不信邪的志士每当在报纸上接收到任务,就会在任务正式开始的前一天24小时瞪大眼睛,等着送信人的出现,寄希望于能逮个正着,结果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是看清长什么样子,就连影子都抓不到。

  ……

  路德维希照例在发呆。

  发呆发呆继续发呆,这两个月来他做的最多的就这件事,日子真是清闲到极点,也无聊到极点。

  为啥我突然间有点怀念曾经的人生呢。

  这想法刚从脑海中冒出来,就被他忙不迭甩出九霄云外去,那地狱般的297个日夜是他至今难以忘怀的噩梦,在那条漫漫长路上,抬头,飘落的是雨雪霜,垂首,踩着的是泥沙石,前看,则是永无止境的征途。

  到最后,剩下的只有绝望和无助。

  “我一定是太无聊了,无聊到产生幻觉,要不去请个心理医生?听说远征军都有免费的心理辅导,要不我也去试试这个福利?”

  干这一行的,经常要看到一些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诸如此类少儿不宜的画面,又或者是成为抛弃同伴,为队友解除痛苦而含泪挥刀等等,对广大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造成严重影响的故事中的主角。

  所以远征军士兵或多或少都会因此而生出一些心理问题。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某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们本来就病的不轻,自然没办法生出更多的问题,那些怪胎就算不是面对血海汪洋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的层次,至少也是在尸体旁能吃得下饭的级别。

  耳畔传来一个细微之声,似是蝴蝶振翅,又像青叶飘零。

  路德维希一僵,从胡思乱想中醒转过来,这些声音出现在树林子中才是自然之理,可房间里又没栽树,连棵草都不长,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一只信封打着旋儿从他眼前落了下来,上面还细心的用丝带扎了个精巧的粉色蝴蝶结,哦,封口处还有一个鲜红如血的唇印,如一点朱砂落于雪地,夺目耀眼。

  路德维希:“……”

  愣了半天,一贯迟钝如蜗牛的他才总算反应过来,刚才一定有人来过了。我滴乖乖!传说什么的果然都是真的,怎么说他也在境外那个地狱般的世界锤炼那么久了,就算他原先只是块一无是处的铁杵,没有被磨成宝剑,怎么说也应该磨得稍微细了一圈。

  可刚才送信人的到来他居然一丁点儿都没察觉到,如果那是敌人,估计自己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思绪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信封上,路德维希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困惑不解,难不成明天有任务吗?可他每天报纸都有看啊。

  带着几分茫然,路德维希捡起信封抽出信纸。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空气真的安静了。

  临街小楼二层,西尔维亚坐在书桌前翻着史书。

  《塞兰特纪年》,这是她在图书馆里找了好久才翻到的,正如市面上大多数的史书一般,只记载到永夜137年,再往前就只剩下空白,留给后人的唯有想象。

  换而言之,就是让你们自个儿慢慢脑补去吧,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有很多不懂,所以才想弄懂,想要弄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书,抓紧一切时间看书。

  她懂了,但是不想懂。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懂。

  看书,看书,一直看书,这件事她已经持续很久了。

  从那个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终的黄昏,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直至那座临河而建的幽静庄园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为止。

  直到今天,她任然记得那是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她若有所感,走出庄园,眺望星海。

  耳旁回荡着知了玩命的叫,鼻息尽是馥郁的桂花香,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密林深处,藏着无数诡秘的亮光,就像饿狼的眼。

  有那么一刻,眸中饥渴的绿再也压抑不住,在狂嗥和咆哮声中,无数身影如黑潮般从身旁汹涌而过,涌向了那座星河下的宁静庄园。

  起火了,冲天火光映在瞳孔里,灼灼亮光,瞳孔深处,似乎藏着无尽星云,寒凉而孤寂,然而此刻,连这片冰冷的星云都在燃烧。

  刺目光辉中,数不清的扭曲黑影围绕着燃烧的屋宇载歌载舞,就像是邪教徒在举办什么祭祀大典,而祭品就是那些正被丢在炽热火场里熏烤的可怜人,惨绝人寰的嘶嚎声在夜空中飘荡,那仿佛是地狱深处受罪者的诅咒。

  诅咒一切的生灵,诅咒一切的死者。

  诅咒一切。

  她平静的转过身,离去,于是瞳孔中的这些火焰,这些影子都不见了。

  她选择往北走,继续看书,继续去了解,继续让不懂变成懂,让懂变成不懂。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哀凉的暮色下,她蓦然睁开眼睛的一刻开始,一个莫名的声音就一直伴随身旁,萦绕不散。

  寻找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终结?一切?

  既然想要终结这一切,那先要学会了解这一切。

  ……

  启辰星终于亮了。

  似是看久了,她的眼睛有些酸涩,于是眨了眨,于是长而翘的眼睫毛也动了。

  第一缕晨光洒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很美。

  她也很美。

  很美,仅仅如此。

  并非是不能用其他更具体,更详尽的词语来描述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少女眼中的那一丝漠然,让看到她的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那是死寂的漠然!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遥远世界的某个人一样倒霉,很美,但与她们的气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换而言之,大家都见不着这两人究竟长什么样……

  长而翘的睫毛再一次动了动。

  这一次她的眼睛并不觉得酸涩,所以没有眨,所以她的眼睫毛本不应该动,但还是动了。

  不是眼动,而是风动。

  眼前突兀横着一道箭杆。

  因为快,所以显得突兀。

  如雷霆破夜,星陨经天。

  此刻箭杆依旧在颤抖不休,连带着箭尾的鹰羽也在颤抖不休。

  正是它带起无以名状的风,吹动睫毛。

  西尔维亚微微挑眉,视线沿着箭杆向右平移,却并没有看到箭头。

  因为箭头早已深深贯入墙壁。

  如果再偏一分,那么这支箭就会扎在她的脑袋上。

  也是深深的。

  眼帘低垂,西尔维亚重新将视线转回手中的书上,既然没有射中自己,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与自己无关的都不是小事,而是根本就不是事。

  或许旁人很难理解,但这,就是事实。西尔维亚所有行动的原因和起源,就是来自那个声音。

  既然那就是自己的本心,那就顺心而为。

  她蓦然抬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反手将箭矢从墙上拔下来。铁质箭头上挂着一个信封,或者说是破了个洞的信封。

  “影侍。”

  空洞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西尔维亚微怔,这个声音她听得出,正是奥蒂珊多拉,那个神秘白裙少女的嗓音,但奇怪的是,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女孩从来都没有用这种夹杂着寒霜的冰冷语气说话过。

  影侍,取自影中侍者之意,纵然燃烬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更少有人知道他们是曾经的远征军,从无边炼狱中幸存下来的孤魂野鬼。

  他们以前很会杀恶魔,但现在更会杀人。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那些人也不介意送送信。

  他们的人数很少,但每一个都是绝对的强者。

  如果说远征军是一群神经病,那他们就是一群非常强大的神经病。

  西尔维亚取出信纸,扫了一眼,细柔的眉微微蹙起。

  一般来说收到信的第二天才是任务的开始,可这一次,却是现在,马上,立刻!

  这是为什么?

  ……

  ……

  “老大,你把我们带到这个小黑屋里来干什么呀?这么鬼鬼祟祟的。”路德维希紧张兮兮的左瞄右瞄,“这里好黑啊,能不能多点几个蜡烛?还有,你打扮成这幅样子是干啥呀,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

  一盏锈迹斑斑铁烛台上跳荡的火焰是这个黑暗空间的唯一光源,放眼望去这里遍布蛛网和灰尘,角落里还散乱堆积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作呕的陈腐气息。

  这好像是个废弃的杂物间。

  “世界的出口已经找到了。”列蒂维拉凝望着手中烛台上跳荡的火苗幽幽道,昏黄烛光将她的脸照的忽明忽暗,犹如行于生与死的交界处。

  空气陡然阴冷了几分,似乎连火焰都凝结了一瞬。

  火焰如何凝结?

  心凝结了,所以一切都感觉凝结了。

  良久,站在角落的加西亚才回过神来,抬起手弱弱道:“我还有碗面没吃,现在能回去打包带走吗?”

  到了此刻,他当然已经明白列蒂维拉神神秘秘找他们来是干什么。

  “不能。”列蒂维拉扶了扶头顶上的斗笠断然拒绝,“我不希望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在今天,境内少了三个人。”

  此刻她一身素色的亚麻长衫,一顶破斗笠将那头醒目的白金长发掩藏起来,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竟变得枯黄粗糙,再不复往日的白皙细腻,如若不是四人在境外相处近一年了,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刚才差点就没认出来。

  “我为你们准备的行李都放在外面的马车上,布置的任务也在上面,往简单说,此行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搞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路德维希眨巴眨巴眼睛,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世界的出口?外面的世界?为啥我越听越不懂了。

  不过有一点他算是搞清楚了,这两个月来的悠闲假期看来是要结束了。

  世事是否皆如此呢,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路德维希眼帘低垂,默默凝视着烛火将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真的好累。

  这一刻,他的身形是那么的憔悴,眼中是那么的忧伤,如海潮般的苦楚汹涌澎湃,填满了这狭小的屋子。

  “他这是怎么了?”列蒂维拉皱眉不语,“戏精附体?”

  加西亚这个贱货适时跳了出来,满脸谄媚之色:“夜王殿下,您还不清楚吗?这家伙就是个变态,每天一回家就对着镜子摇头摆尾,我慧眼识珠,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你丫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给我闪一边去!”列蒂维拉没好气的将这活宝踹到一旁。

  “有件事都给我认真听好了,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在一年之内回来,否则我就当你们三个已经死了,然后就会派出下一批,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的骨头帮忙带回来。”列蒂维拉厉声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路德维希和加西亚高声回应。

  “出发!”

  ……

  ……

  “稍等一下。”列蒂维拉抬手蹙眉不语,“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路德维希和加西亚对望了一眼,眨了眨眼,异口同声道:“有吗?”

  半响,三人终于想起什么,数道目光齐刷刷转向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列蒂维拉神情怪异的盯着始终默默立于角落处,一言未发的西尔维亚。

  “为啥你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捏?”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