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干净的纸张好作画
孙山的尸体躺在一架板车之上，其上盖着一张草席，免了被人看去他死后的狼狈样子。
少年推着板车前进，他的目的地很远，要从此处运出城门才行。
碧朱城内并非没有墓地，只是那些地方太过昂贵，孙山埋不起。
小小的身影看着孤单，便有人不知所以，稍稍问了左右，也能在三两句内弄清个前因后果。
不过孙山平日交际实在惨淡，一个出面帮一手的都没有。
“孙贼！撞到爷爷了，怎么办？”
板车停了下来，少年抬起通红的双眼看了看前面阻路的中年人，抽泣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头说：“对不起。”
便把板车往后拉了两步，想要绕过去换条路走。
“诶诶诶！”中年人又挡在了板车正前方，“撞了人，一声对不起就想揭过去了？赔钱！”
少年再次抬起头望着中年人，哭得通红的双眼让人望而生怜，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我没钱。”
周围已经缓缓围过来了些人，一开始都是站着看戏，但听到要钱了，终于有点乱哄哄的，指指点点的意思了。
“也就这么点格调了，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欺软怕硬的家伙哟，总有一天老天爷得开眼喔”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中年人阴狠地笑了起来，“各位街坊邻居，这是大好安稳日子过够了是吧？老子今天拼着砍两个人，还有谁能抢在人死之前把城主府的巡逻队找来么？”
一瞬间，街道上的嘈杂消失了去。
中年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收保护费，街头拿刀片子斗殴的那种，听说在城主府里面还多少有点关系，没人想惹他。
“这才对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是吧？”中年人收起阴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先撞的我，就算是告到城主府里面去，我也是占理的，这种事大家就别围着了，散了吧，散了吧。”
旁观人依言散去，或有低声咒骂的，但终究控制了音量，没谁想做这个出头鸟。
“你看，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吧。”泼皮脸上堆着笑，凑到少年跟前，“你没钱，没关系啊，你这不是还有个板车和草席嘛？都给我，今天你撞我这事，就算抹过去了。”
少年一脸惊慌：“不行的”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泼皮一脸不悦，扬手就要落下。
便在这时，林霄的手掌如同老虎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朋友，凡事留一线。”
“诶我去，今天不开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是吧！”泼皮正要转身，林霄手掌一紧，便是咔咔的骨裂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朋友！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泼皮连忙讨饶，缩着手臂生怕林霄继续用力。
林霄点点头，松开了泼皮的手腕：“走吧。”
“我走！我走！”泼皮慌忙不堪地退去，只留下林霄与少年面面相觑。
“挺巧的啊，又见面了。”林霄友善说道。
少年看着林霄的面孔，眼眶又红了红：“酸秀才，谢谢你。”
林霄轻轻一笑：“看来我这酸秀才的名字，你是认定了是吧。”
这少年便是男声出现之前，在原副城主废宅里遇到的那个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农人的少年。
少年沉默了几秒：“谢谢你。”
“这下连姓名都干脆不念了是吧？”林霄不禁笑出了声，“认识一下吧，我叫林霄，你呢。”
“我叫飞科。”
“啧~起了个剃须刀的名字。”林霄耸耸肩也不甚在意，然后将话题扯回了孙山身上，“给他找好墓地了么？”
“”飞科沉默了一小会儿，“城外应该有地。”
林霄不置可否：“等我一下吧。”
说着，便往街道尽头方向走去，回来时候，已经在头顶上举了一副棺材：“还愣着干嘛？带路啊！”
“哦！哦”飞科回过神来，推着板车在前面引路，而林霄则在后面跟着。
如此一个奇怪的组合自然比飞科刚才推着板车的样子更加引人注目，不过林霄单手举棺材的样子，在平民眼中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根本敢多看几眼。
走了一小会儿，在前面的飞科突然回过头来：“那个，谢谢你。”
林霄笑笑：“我叫林霄，不叫那个。”
飞科点了点头，改口道：“林霄，谢谢你。”
林霄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几分，这娃娃笨笨的样子，教起来一定很有趣。
几分钟前，林霄看着在街上，推着孙山尸体缓步走着的飞科，一手拉住旁边一个泼皮打扮的家伙。
“嘿？？老子今天犯太岁了是吧？”泼皮正要撸袖子的时候，林霄的手紧了紧。
泼皮立刻认怂：“朋友，朋友，要干什么，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到那个娃娃了么。”林霄指着飞科推着板车的身影，“去找他的麻烦。”
“找他的麻烦？”泼皮眼珠滚了两下，“这不好吧，人家那刚刚家里死了人的样子，要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啊。”
林霄从怀中摸出一枚银元宝递到泼皮手中：“我在这里看着。”
泼皮张口咬了一下，立刻眉开眼笑：“您就瞧好了吧！”
说罢，立刻撸起袖子，走到了飞科推车的前方。
林霄没打算把这件事瞒飞科一辈子，包括孙山的事情，他也早决定等时机成熟之后说出来。
相对于杀死孙山的事情，林霄现在的手段不过是小节。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老套路了，好用就行。
跟着飞科一路走到城外，又是寻地又是挖坑又是埋土，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林霄还好，飞科已经一副挪不动身躯的样子了。
左右无事，林霄用闲聊的口吻问道：“他是你父亲？”
飞科咬了咬嘴唇：“不是，但孙伯伯他是个好人，他平日里有空了就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天凉了还会送棉袄和被褥给我们”
林霄听着飞科一点点回忆往事，偶尔落下几滴泪花，又用手背抹去，却是始终不再大声哭出来。
直到飞科说完过了许久，林霄才开口道：“你听过天国和地狱么？就是人死去后，轮回前会去的地方。”
飞科点点头：“孙伯伯一定会上天国的。”
林霄没有在孙山能不能上天国的问题上纠结：“那即便再也见不到面，你肯定也是希望你孙伯伯在天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对么？”
“嗯。”飞科愣愣的点头，有点不明白林霄怎么会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你觉得，你孙伯伯在天国，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生活，还是这样一直怀念着他，每天都很悲伤呢？”
飞科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林霄，我要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飞科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还那么悲伤的样子。
“一起吧。”林霄温和地笑笑，这些话大概也只有用来安慰一下飞科这样涉世未深的笨孩子了吧。
不过涉世未深才好，干净的纸张好作画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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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朱城内并非没有墓地，只是那些地方太过昂贵，孙山埋不起。
小小的身影看着孤单，便有人不知所以，稍稍问了左右，也能在三两句内弄清个前因后果。
不过孙山平日交际实在惨淡，一个出面帮一手的都没有。
“孙贼！撞到爷爷了，怎么办？”
板车停了下来，少年抬起通红的双眼看了看前面阻路的中年人，抽泣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头说：“对不起。”
便把板车往后拉了两步，想要绕过去换条路走。
“诶诶诶！”中年人又挡在了板车正前方，“撞了人，一声对不起就想揭过去了？赔钱！”
少年再次抬起头望着中年人，哭得通红的双眼让人望而生怜，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我没钱。”
周围已经缓缓围过来了些人，一开始都是站着看戏，但听到要钱了，终于有点乱哄哄的，指指点点的意思了。
“也就这么点格调了，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欺软怕硬的家伙哟，总有一天老天爷得开眼喔”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中年人阴狠地笑了起来，“各位街坊邻居，这是大好安稳日子过够了是吧？老子今天拼着砍两个人，还有谁能抢在人死之前把城主府的巡逻队找来么？”
一瞬间，街道上的嘈杂消失了去。
中年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收保护费，街头拿刀片子斗殴的那种，听说在城主府里面还多少有点关系，没人想惹他。
“这才对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是吧？”中年人收起阴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先撞的我，就算是告到城主府里面去，我也是占理的，这种事大家就别围着了，散了吧，散了吧。”
旁观人依言散去，或有低声咒骂的，但终究控制了音量，没谁想做这个出头鸟。
“你看，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吧。”泼皮脸上堆着笑，凑到少年跟前，“你没钱，没关系啊，你这不是还有个板车和草席嘛？都给我，今天你撞我这事，就算抹过去了。”
少年一脸惊慌：“不行的”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泼皮一脸不悦，扬手就要落下。
便在这时，林霄的手掌如同老虎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朋友，凡事留一线。”
“诶我去，今天不开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是吧！”泼皮正要转身，林霄手掌一紧，便是咔咔的骨裂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朋友！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泼皮连忙讨饶，缩着手臂生怕林霄继续用力。
林霄点点头，松开了泼皮的手腕：“走吧。”
“我走！我走！”泼皮慌忙不堪地退去，只留下林霄与少年面面相觑。
“挺巧的啊，又见面了。”林霄友善说道。
少年看着林霄的面孔，眼眶又红了红：“酸秀才，谢谢你。”
林霄轻轻一笑：“看来我这酸秀才的名字，你是认定了是吧。”
这少年便是男声出现之前，在原副城主废宅里遇到的那个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农人的少年。
少年沉默了几秒：“谢谢你。”
“这下连姓名都干脆不念了是吧？”林霄不禁笑出了声，“认识一下吧，我叫林霄，你呢。”
“我叫飞科。”
“啧~起了个剃须刀的名字。”林霄耸耸肩也不甚在意，然后将话题扯回了孙山身上，“给他找好墓地了么？”
“”飞科沉默了一小会儿，“城外应该有地。”
林霄不置可否：“等我一下吧。”
说着，便往街道尽头方向走去，回来时候，已经在头顶上举了一副棺材：“还愣着干嘛？带路啊！”
“哦！哦”飞科回过神来，推着板车在前面引路，而林霄则在后面跟着。
如此一个奇怪的组合自然比飞科刚才推着板车的样子更加引人注目，不过林霄单手举棺材的样子，在平民眼中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根本敢多看几眼。
走了一小会儿，在前面的飞科突然回过头来：“那个，谢谢你。”
林霄笑笑：“我叫林霄，不叫那个。”
飞科点了点头，改口道：“林霄，谢谢你。”
林霄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几分，这娃娃笨笨的样子，教起来一定很有趣。
几分钟前，林霄看着在街上，推着孙山尸体缓步走着的飞科，一手拉住旁边一个泼皮打扮的家伙。
“嘿？？老子今天犯太岁了是吧？”泼皮正要撸袖子的时候，林霄的手紧了紧。
泼皮立刻认怂：“朋友，朋友，要干什么，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到那个娃娃了么。”林霄指着飞科推着板车的身影，“去找他的麻烦。”
“找他的麻烦？”泼皮眼珠滚了两下，“这不好吧，人家那刚刚家里死了人的样子，要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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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立刻撸起袖子，走到了飞科推车的前方。
林霄没打算把这件事瞒飞科一辈子，包括孙山的事情，他也早决定等时机成熟之后说出来。
相对于杀死孙山的事情，林霄现在的手段不过是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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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还好，飞科已经一副挪不动身躯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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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科咬了咬嘴唇：“不是，但孙伯伯他是个好人，他平日里有空了就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天凉了还会送棉袄和被褥给我们”
林霄听着飞科一点点回忆往事，偶尔落下几滴泪花，又用手背抹去，却是始终不再大声哭出来。
直到飞科说完过了许久，林霄才开口道：“你听过天国和地狱么？就是人死去后，轮回前会去的地方。”
飞科点点头：“孙伯伯一定会上天国的。”
林霄没有在孙山能不能上天国的问题上纠结：“那即便再也见不到面，你肯定也是希望你孙伯伯在天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对么？”
“嗯。”飞科愣愣的点头，有点不明白林霄怎么会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你觉得，你孙伯伯在天国，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生活，还是这样一直怀念着他，每天都很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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