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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上山偷树

  高玉大这么一跪,马志远突然就精神了。后来还给学生上了一节音乐课,教孩子们唱了首歌。学生们还在院子里上课,房梁支上了,可是柱子很细,马志远觉得不把握,坚持不叫学生们进教室里去。在学校院子里上课,黑板没地方挂。马志远索性就不用黑板,在脚底的沙土地上写字。学生们正好缺笔少本,干脆都拿枝树枝或者用手指头在沙地上写啊画啊,写完画完用手一抹,比橡皮还好用呢。

  下午的时候,秋月过来看马志远,顺便拿了几个鸡蛋过来。马志远的兴致很高,招呼秋月看他发明的地上黑板。沙土都是新从河套背来的,孩子们在上面写字很舒服。秋月就笑了,说,干爹真有办法。这样的黑板不用刷墨汁省钱了呢。马志远嘿嘿笑,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咱的学校不能黄,也黄不了。以后,还要在马耳朵沟盖新学校,请城里的新老师。秋月关心地扶住马志远。马志远说,不碍事,我啥事都没有。秋月说,我家母鸡新下的鸡蛋,我娘叫我拿过来,晚上蒸鸡蛋糕给你吃吧。马志远看着秋月拿的鸡蛋,说,我想吃顿饺子。

  马志远把过年的时候舍不得吃的三斤白面拿了出来。和面的时候都用上了。秋月愣了一下,说,干爹,面和多了。马志远说,不多,不多,四五口子人呢,少了不够吃。秋月不解地看着马志远,不知道马志远说的四五口子人指的是谁。马志远说,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吧。把大面二面和你娘都叫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秋月听马志远这么说,鼻子忽然就酸了下。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看秋月不说话,马志远就讲了个笑话。马志远说,这个笑话你听过没?秋月抹了把眼睛说,干爹还没讲呢,我哪里知道听过还是没听过啊。马志远就开心地笑了,说就是,就是啊。我给你讲的笑话是说一个笨姑娘的。她在婆家就不爱干活,干也干不好,不像我们的秋月,心灵手巧的。秋月抿嘴,被马志远的话逗笑了。说,干爹讲笑话就讲笑话呗,挂带上我,拿我开心呢。

  马志远笑了笑,继续讲。这天,姑娘在家包饺子,和面。可是,她不知道一碗面该放多少水,这饺子面总也活不好。面稀了,姑娘就喊,娘啊,面和稀了,咋办啊。娘在炕上缝被子呢,说,加面。姑娘赶紧加面,和一会儿,又喊,娘啊,面干了。娘说,那再加水啊。不一会儿,姑娘把家里所有的面粉都和没了,就哭着说,娘啊,面都加没了,还稀。姑娘的娘急了,在屋子里骂道,死丫头,要不是我把自己缝在了被子里,我非打你一顿不可。

  马志远讲完,秋月早“咯咯”地笑开了。秋月突然说,干爹,面和没了。马志远嘿嘿笑着说,秋月才不是那个笨丫头呢。

  马志远亲自去叫大面和二面来家吃饺子。大面和二面听见叫,二话不说就都来了。马志远家的碗筷少,二面和大面都自己拿着饭碗和筷子来的。二面的碗里还剥好了两瓣大蒜。秋月皱眉,低声骂二面,瞧你那点出息,没吃过饭啊。二面坐在小板凳上,无辜地辩解,我给娘端回去吃。娘腰坏了,走不了。大面最不爱听二面说娘的腰,斜一眼二面说,娘不用你端饺子。二面顶大面一句,都怪你的女人,踹坏了娘的腰。大面呼呼喘着粗气,说都怪你不好好看着,叫她借着尿道跑了。秋月瞪一眼大面和二面,说,吃饺子也堵不住你们的嘴啊。娘的饺子,我去送,你们都给我长点出息,行不行。别叫我干爹笑话。

  大面和二面都不吱声了,闷头吃饺子。秋月叹口气,端了一盘子饺子回家去。马志远看着大面和二面的吃相,嘱咐,都多吃,多吃。大面和二面埋头吃起来。大面抬头问一句,又不是过年,为啥吃饺子?马志远笑了,说,吃完饺子,大面和二面帮我上山干点活计,行吗?二面抹把嘴巴,说成啊,我喊我姐一起去,她也吃饺子了呢。马志远说,这事先别跟你姐说。二面点头。大面说,有啥活就吱声,我们哥俩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刚说到这,二面“噗”地一下放了个响屁。大面不高兴了,皱眉踹了一脚二面说,你啥意思啊,我跟叔表态呢,你拿屁糊弄我们爷俩。二面回踹了大面一脚,说戗风了,肚子里有气跑来跑去,没憋住。

  天一擦黑,马志远拿好了锯子和斧子,看秋月不在,就带着大面和二面上山了。大面和二面的摩擦不断,嘴巴不老实打嘴仗。到了树林里,二面老也放响屁,屁声在空寂的树林里显得很响,有一个响屁还产生了回音。马志远小声说,不准放屁,看山的听到你的屁就完了。二面不好意思说,饺子好吃,屁在肚子里撒欢,憋不住呢,叔啊,咱来干啥来了?马志远比量着一棵腰粗的杨树说,放树,给学校做房梁。大面问一句,放树咋晚上来呢?马志远说,没有树条,偷着先把树弄回去。大面说,成,那咱拉树吧,早点放倒,早点回去睡觉。

  大面和二面坐在地上,抱着锯片来回地拉啊拉。期间,为了二面放屁的事,大面赌气不干了。说二面是故意放屁的,就是想臭别人。二面争辩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马志远两边劝架,没一会儿把林子里最粗最高最直的那棵杨树给放倒了。白杨树往下一倒,马志远也跟着坐在了地上。白杨树静静地躺在林子里,林子里很肃静,马志远望着夜色,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突然就没劲了。马志远说,大面二面,树我都画好了记号,截开。大面和二面在“吭哧”“吭哧”截树,马志远躺在树的边上,抚摸着树身说,树啊,树啊,不是我非要放倒你,害你的性命,学校的房子要坚持不住了,我是请你这树神回去保佑咱马耳朵沟的孩子呢。保佑教室不倒,学校不黄。我马志远谢谢你了。马志远趴在地上给倒在地上的白杨树磕头。大面和二面听得发毛,说,叔跟谁说话呢?马志远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截好就下山喊人来,抬房梁。就说队长叫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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