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9章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中)
见高玉追问,郭神医道:“传说那赤心雪莲,生长于北国极寒之地c冰雪之间。它的花瓣皆为淡黄色,唯有花心处赤红如火。在百余株寻常雪莲当中,才有一株是赤心的。若要医肝脏,需单取它那赤红花心,以水煎服,才得药效。只可惜,寻常雪莲已是罕见之物,更无需说那赤心雪莲了。” 狼野与高玉屏息听着,郭神医又道:“最难寻的,还要数那长于峭壁下c石缝间的俏兰花。传说,那花只在温润之气中临水而生。它的花籽须在温润的碎石间孕育三年才得发芽。发芽后,又需生长三年方可开花。花色粉中带紫,异常俏美。” “那花竟如此珍贵!”高玉叹道。 “最奇之处,便是那花的花瓣。”郭神医越说越起劲,眼里闪烁着光芒。“据说,它的花瓣能够生出缕缕薄烟。薄烟笼于花上,飘飘浮浮。远远望过去,只觉那朵花宛如初浴的美人一般,回眸一笑,暗香幽幽。若有缘见到那花,只需将它采下,放于鼻下,吸尽它花上的薄烟,即可有清肝明目之效。” 狼野听的如痴如醉,心中燃起了希望。他下定决心,定要将那三种奇物寻来,医治好轻颦的眼睛。 听闻狼野欲以身涉险,凌雪惶恐不已。她又气又急,极力阻拦。怎奈狼野去意已决,无人能阻。 山爷得知狼野的心意后,便与狼野定下了半年之期。他们约定,无论能否寻到那三种奇物,半年后,狼野都要如期归来。 狼野如此坚决,凌雪也是暗自无奈,只能盼着狼野能够早日归来。 凌雪素来都有两面三刀的本事。为着不能时时见着狼野,凌雪便更是对轻颦恨之入骨。自狼野走后,她在明里,对轻颦假意示好,一味做好人。暗里,她却利用凌霜对狼野的思慕之情,屡次挑唆。轻颦便零零碎碎受了她们姐妹不少的折磨。 凌雪眼见着轻颦受够了作践,便欲害其性命。怎奈几次暗算,终未得逞。许是上天垂怜,抑或是命里注定。阴差阳错间,轻颦总算熬过了半年时光。 这半年里,她活得那样卑微c那样落魄。她寻过短见,想过一了百了,却终是命不该绝。在苦难的洗礼中,她的心,亦被锤炼的愈加平静了,渐渐的不再那么歇斯底里c寻死觅活了。 狼野一走便是半年。半年间,他跋山涉水c辗转南北。身上受的苦倒在其次,深埋在他心里的相思之苦,才是最让他难熬的。 总算上天眷顾,狼野竟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后,寻到了墨点微翠c赤心雪莲两种奇物。半年的艰辛与苦楚,自然不是一语便可道尽的。个中酸甜,唯有狼野清楚。可他不在意。只要能医好轻颦的眼睛,他吃多少苦c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 这日一大早,狼野回到了水月山。带着满身的伤痕c满心的思念,他终于回来了。 不多时,狼野带回了两种奇物的消息,便传遍了山寨。寨子里的人们皆是激动不已c跃跃欲试,都一心想一睹为快。 谁料,山爷却并无喜色。他不许任何人见狼野,只以“舟车劳顿,需安心休养。”为由,将他看守了起来。 众人一时不解其意。唯有凌雪清楚,狼野对轻颦太过用心,父亲看在眼里,已然起了疑心。思量了半日,凌雪深感不安,还是去找了父亲。 午后,日光和暖,山爷却并无睡意。凌雪来时,见父亲正坐于桌前,摆弄着狼野带回来的那两件奇物,若有所思一般。 山爷抬头,见凌雪缓缓走了进来,不由回过了神思。 “爹。”凌雪轻轻唤了一声,又回身伸手掩上了门。 山爷仿佛一早便已料定她会来一般,便只依旧坐着,垂着眼睑,把玩着手里的奇物。他淡淡问道:“你也如你妹妹一般,为了狼野,来向父亲兴师问罪吗?” 凌雪闻言,便知凌霜已为狼野之事来过了。可她并不同于凌霜那般直肠子,尽是把喜怒挂在脸上c嘴上。她深知,父亲并非糊涂愚笨之人。眼见着狼野三番五次护着轻颦,又为她甘愿以身涉险,父亲怎会看不出端倪。 如今,父亲既已猜出了狼野的心思,便不好再与父亲兜圈子了。索性打开天窗,把话说明白了更好。凌雪这样暗自想着,便只静静走到父亲跟前,神色如常。 见凌雪不答话,山爷微觉诧异,便抬起眼看着她。问道:“你可是,也想问我为何要囚禁他?” 凌雪闻言,依旧微垂着眼睑,面色平静。须臾,她缓缓回道:“父亲做事,自会有父亲的道理。女儿不敢过问。” 她的话着实出乎了山爷的意料,他那蓄势待发的满腔怒气,登时便消下去了大半。 “哦?”山爷疑惑道:“那你来我这儿,所为何事啊?” 凌雪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坚定的望向他。道:“女儿只想知道,父亲接下来,预备如何处置他。” “处置?”山爷冷笑一声,道:“他此番出去寻药,为了老子的女人,长途跋涉c吃尽了苦头,是有功之人。既是有功之人,这‘处置’,又从何谈起啊?”他一面说,一面用试探的目光看向凌雪,等她作答。 凌雪并不作声,只依旧平静的垂着眼睑,侍立在侧。 忽的,山爷的声音陡的阴冷起来,他冷冷道:“我听闻,他满身都是伤。那便让他先安心养伤吧。”话语间,山爷的眼里掠过了一丝寒意,仿佛每个字,都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凌雪闻言,不由抬起眼,急道:“可您总不能因着他这些个‘功劳’,便关他一辈子吧?” 山爷见她似有异议,不由瞪了她一眼。又站起身,背对着她,冷哼了一声,端起了架势。 须臾的沉默过后,山爷微微转回身,语重心长道:“这些年,你们姐妹二人的心意,爹并非看不出。只是,你们都是爹的女儿,爹不能偏袒了哪一个。故而,才迟迟未谈及你们的婚事。” 他顿了顿,忽然怒上心头,不由冷哼道:“如今,爹再不必为难了。”他略停顿了片刻,又道:“到底要将你们姐妹俩哪一个配给他,爹思量了许久。哼!谁成想,他的心,竟放在了别人身上。枉费了我对他的期望!” 尽管凌雪一早便看出了狼野的心意,可当她亲耳听见别人对她说“狼野的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时,她的心里,还是难过极了。她沉默着,心里暗暗泛起了阵阵醋意。 一时伤心,凌雪便黯然垂下泪来。她知道,狼野心里的人是轻颦,父亲的女人。她也知道,父亲原并不把女人看的很重。可女人,有时在某些意义上,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女人这样简单。 有的时候,女人可能会关乎到一个男人的尊严c脸面,抑或是威望。犹如猛兽用气味圈出领地一般,在它的领地上,一草一木也不容他人侵犯。 父亲便是那只猛兽,粗犷c凶狠。轻颦是他的猎物,是他喜爱的猎物,他不容别人惦记。 良久的沉默过后,山爷见女儿心中悲苦,不免心生怜爱。遂转过身,走至凌雪跟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柔声宽慰道:“傻孩子,原来你一早便知道了狼野的心思。难为你还一直为他从中周全。” 山爷那宽厚的手掌,在女儿顺滑的青丝上安抚着。凌雪则如那脆弱的婴孩儿一般,安躺在父爱的摇篮里,默默垂泪。 良久,山爷端正了身子,又正色道:“我养了他十几年,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我的两个女儿随着他选。他竟如此不知足!”山爷顿了顿,额上的青筋鼓出了老高。又咬牙道:“他竟敢在暗地里,惦记起了老子的女人!” 凌雪擦干眼泪,双手抓住父亲的手臂,哀求道:“爹,狼野被她一时迷惑,蒙了心智,万望您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终究,他也未曾做出出格之事。” “哼!”山爷沉下脸,叹道:“我还记得,先时曾听一说书人讲过三国。那吕布骁勇无比,却只为了一个貂蝉,便全然不顾父子之情,当众斩杀了董卓。如今想来,吕布之无情,当真让人心寒哪!” “爹。”凌雪急着争辩道:“狼野不比那个吕布。他自幼便陪在您身旁,是您教养长大的。且他对您素来恭敬,他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山爷闻言,负手踱了几步,道:“你可还记得?那一年,我带着你去打猎,咱们在密林里偶然遇到了狼野。他那时小小年纪,便出入于虎豹豺狼之间。可见,他的胆识着实是过人哪!” 他忧心忡忡道:“爹只怕,他的性子太野,难以驯服。到头来,他不过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啊!” “不会的。”凌雪理论道:“他虽对轻颦有意,却绝不会不顾念父子之情。即便有朝一日,他当真要与她在一起,也绝不会加害于您。狼野性情纯善,断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山爷闻言,不置可否。只静静的望着前方,眼眸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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