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9章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轻颦心事重重,辗转反侧,一夜未得安眠。 次日清晨,由秀兰服侍着,轻颦简单梳洗了一番。她只觉恹恹的,没什么胃口,便让秀兰传话下去,不必传早膳了。正说话间,见芷青急匆匆走了进来。 “可是查着了什么?”轻颦提起精神问道。 芷青施过礼,回道:“回娘娘,小满子他们天未亮便出去打探了,适才回来说,那汤是一个北方师傅,手把手指引着御膳房的人做的。” “北方师傅?”轻颦问。 “皇上说,娘娘是北方人,怕御膳房炖的汤不合娘娘口味,便专门请了个北方师傅,由他指引着炖的汤。”芷青答。 芷青又道:“御膳房的人还说,前些日子,月堂宫的怡嫔,听闻娘娘受了惊吓,便专程跑去向皇上进言,说将那鹌鹑剁成小块炖汤,才最入味儿。她又自请诵经三日,祈求娘娘能够早日康健。为此,皇上甚是欣慰,大赞她贤德,又封了她好些赏赐。” “怡嫔?”轻颦惊讶道:“可是昨日里,你提起的那位?” “正是。”芷青低眉答道:“听闻怡嫔最喜爱鸟雀,她那月棠宫里,豢养了近百种鸟雀c家禽。时而便可从她宫里传出清脆嘹亮c抑或婉转悠扬的鸟鸣声。” 轻颦默默点了点头,思索着问道:“我与她素无往来,她为何会对我的事如此上心?” 芷青只是默然摇头,一样不解何故。 轻颦忽的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对了,你可找人打探了,她宫里可养着鸽子?” 芷青肯定道:“已打听到了,她那月堂宫里确有鸽子。” 轻颦闻言大惊,一颗心登时便突突跳到了嗓子眼儿。 芷青又道:“今日清早,小满子特去月堂宫外走了一遭,见有成群的鸽子在天上来回飞着。不多时,又见有鸽子飞落到她宫里进食。可见,那些鸽子,定是怡嫔养的。” 轻颦若有所思,只沉默不语。 芷青走至她跟前道:“由此看来,怡嫔的嫌疑最大。此事只怕与她脱不了干系。” 轻颦冷冷道:“如你所说,汤在御膳房里时,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的,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若要下手,怕是得在外面。” 轻颦顿了顿,问道:“平日里,都是谁在送汤?” “是御膳房里的小太监,绰号叫瘦竹竿儿。”芷青回道。 “日日都是他送吗?”轻颦追问。 “是,日日都是他送。”芷青思忖着道:“听闻,那个人平日里在御膳房,是极不受大伙儿待见的。只因往日里,派给他活儿,他总是懒怠c拖延。可这些日子,咱们看着,他往咱们宫里送汤,倒勤快的很,并无一日延误。到底是他忌惮着娘娘的荣宠,不敢懈怠。还是,另有隐情呢?” 轻颦长舒了一口气,身子向身后的靠垫上一仰,心中便已有了数。淡淡道:“把他带来吧。” 那瘦竹竿儿被小满子等人压来了秋月馆。起初,他矢口否认,后禁不住众人吓唬,便如实招了。 他道:“奴才在宫里苦熬了多年,始终没有翻身c出头之日。眼下,众宫人皆知,皇上看重秋月馆。故而,凡是派到秋月馆的活儿,大伙便都争抢着去干。如此好的差事,自然也轮不到奴才头上。” “是月堂宫的宫女小翠”瘦竹竿道:“她为奴才向总管美言了几句,才把这好差事给了奴才。奴才感念她的恩德,便日日都依照她的嘱托,把她给的那几块炖的稀烂的鸽子肉掺到汤里。那小翠说,此事是怡嫔娘娘吩咐下来的,若两个月内不出差错,怡嫔便会给奴才一笔银子,送奴才出宫。奴才便再不用在这宫里受活罪了。” 轻颦闻言,强压住怒火,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瘦竹竿儿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只颤声回道:“奴才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 轻颦看着他道:“如今,你伙同怡嫔,蓄意谋害嫔妃,已是罪无可赦。你若要保全你的父母双亲,便随本宫去向皇后禀明一切。待一切大白于人,我自会向皇后求情,不会迁罪于你的父母双亲。” 瘦竹竿儿此时早已吓得瑟缩成了一团,即便让他上刀山c下油锅,他也只能认了。便只顾一迭连声的答应着,请罪谢恩。 多年来,后宫里无论谁得宠c失宠,皇后都不曾在意。她最在意的,始终都只是朱棣的喜怒。朱棣是她的夫君,她虽贵为国母,却是一个以夫君为天的女人。 皇后心胸宽广,从不理会各宫嫔妃间的争宠,却也不肯容忍她们害人。故而,得知此事后,皇后勃然大怒。 月堂宫的怡嫔被皇后一道懿旨传到了坤宁宫。得知事情原委后,怡嫔跪在地上,连声喊冤。她哭诉道:“嫔妾与卿嫔素不相识,没有理由要加害于她。” 她又道:“嫔妾养的鸽子,并不时常关在笼子里,它们飞出去时,是否遭到他人捕杀c投毒,也未可知。且嫔妾的那些鸽子,并不日日清点,偶尔少个一c两只,一时也无从发觉。” 她又向皇后求情道:“嫔妾是遭他人陷害,实属冤屈。嫔妾只求皇后娘娘能够带小翠来对质。” 皇后闻言,便差田永康带人去月堂宫拿那个小翠。谁料,待田永康一行人行至月堂宫时,并未见到小翠。就在他们返回坤宁宫的路上,竟在幽莲池里意外发现了小翠的尸首,想来,她是畏罪自杀,溺毙在了幽莲池。 如此一来,怡嫔便是百口莫辩。她虽一再哭求皇后明察,可死无对证,皇后亦不愿再听她分辩。便下旨将她幽禁在了月堂宫,听候朱棣发落。 轻颦回至秋月馆,遣开了身旁服侍的人,只留自己一人静静坐在榻上沉思。她回想起了怡嫔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细挑身材c香腮带赤。许是自负美貌吧,她的穿戴确有几分张扬。 “难怪怡嫔会张扬些,听闻她入宫最晚,可她得朱棣宠爱,位份自然也晋升的最快。”轻颦反复思量着。 轻颦又回想起那个怡嫔在坤宁宫里说过的话,回想起了她那张娇俏的面容。轻颦总感觉,那个怡嫔说的仿佛有几分可信。如何思量,也不觉的她是个心机深重的人。 轻颦清楚,此事若被朱棣知晓了,他定不会轻纵了怡嫔。若她当真是被冤枉的,自己于心何忍?可若她是个惯会巧言狡辩c迷惑众人之人,若宽恕了她,岂不更是后患无穷? 轻颦左思右想,始终理不清头绪。正烦乱时,忽听外头小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待轻颦抬起眼帘时,朱棣已走了进来。轻颦垂下眼睑,起身施礼。 朱棣一把将她的手臂拖住,怜惜道:“不必多礼。去榻上歇着。”他一面说,一面便将轻颦扶到了榻上,又关切道:“眼下,你的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轻颦低垂着眼睑,微微摇头道:“没有哪里不适。只依照着张太医开的方子,照方调养呢。” 朱棣怜惜的看着她,满心怜爱。他叹了口气道:“你的事,我听皇后说了。你入宫时日不长,灾难却经了不少。”他说着,便执过了轻颦的手,坚定道:“也罢,劫后重生,必有后福。朕定会给你这个福气。” 轻颦微微抬起眼帘,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她盯着他,良久她垂泪苦求道:“我不想留在宫里。求皇上开恩,放我走。” 朱棣闻言,陡然色变。他未成想,她会说这个。他沉下脸c站起身,负手背对着轻颦,久久不言。 忽的,他冷冷道:“你近日受了惊吓,想是过于疲乏了。稍后,朕会让人给你送些安神的汤药过来。日后,你无需再胡思乱想了,也省省精神。” 他转过身,看着轻颦,郑重道:“你是朕的嫔妃,日后,那些没分寸的话大可不必再说了。你若缺什么,只管差人去告诉朕,或者,告诉皇后也可。日后你的吃食,也不必御膳房供应了,朕会挑几个手艺好的北方师傅,来你的小厨房。日后你想吃什么,便吩咐小厨房自己做。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行至门口处时,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便又转回身子道:“朕不会勉强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便差人去告诉朕。只要你的秋月馆肯留朕,朕便哪里也不去,逢进后宫,便只来你这里。”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独留轻颦默默垂泪。 朱棣素来不是慈悲之人,他杖毙了瘦竹竿儿那个小太监,又将月堂宫的怡嫔打入了冷宫。月堂宫的宫女小翠,早已畏罪自裁。此事也便更是无从查起,便就此了结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悄然逝去,转眼,便进了腊月。 轻颦受了惊吓,以身上的病为托词,一直避宠。她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只一味闭门幽居于秋月馆,过着索然无味的日子。 自入了宫,轻颦便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她只求能够保全她想保全的人,只要彼此都能够平安度日,她便别无他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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