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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 闲看纸鸢

  林月见立在那儿。扶他的动作慢了下來。她看着他的眼睛。干净纯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她的倩影。她忽地将头高高抬起。碧蓝天幕上恰好浮着三四只色彩艳丽的纸鸢。她桃花眼里漾出丝丝暖意:“儿童放学归來早。忙称东风放纸鸢。你看。多好的图景。”

  “你喜欢。”李君同偏头问道。

  她将眼神收回來:“也算不上喜欢。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罢了。”

  而他偏偏注意到了她的眼底一片阴霾。

  两人寻了一处小客栈歇下。林月见几番提起要带他去看看郎中确定伤势。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推脱了。林月见向店家讨了一方热毛巾为他擦净碾入肌肤之中的细碎石砾。动作分明极轻极柔。他却还是轻轻叫唤着。仿佛伤处的皮肤真是对疼痛敏感至极一般。

  林月见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的毛巾扔进一旁的小盆里:“你既然这样怕疼。我还是为你请一位郎中來。免得你一声一声地叫着。让人听着心烦。”

  而他对上她微带羞恼的一张脸。撇了撇嘴。正经道:“不疼了。”半晌。又笑眯眯看着她:“”你确定是心烦而不是心疼。

  她扑哧一声笑开。若有所思一般上下打量着李君同:“你对大夫这样忌讳。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隐疾。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李君同确实是有隐疾。他的隐疾落在七岁那年的盛夏。那一日。草木恹恹乱蝉嘶鸣。他看着他的娘亲与当时最得父亲宠爱的芳姨娘起了争执。争执之间两人拉拉扯扯。芳姨娘手中三个月大的婴孩飞向空中。最后落在他的面前。小小襁褓内一片血肉模糊。

  他蹑手蹑脚上前。面色比书房里的宣纸还要白。他掀起襁褓的一角。片刻前还活泼圆润的婴儿在转瞬之间破碎支离。他吓得动也不敢动。待到一脸痛色的芳姨娘将他一脚踢开。方才惊叫一声。从血淋淋的现实中晕倒过去。

  再醒來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眼里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绣了岁寒三友的蚊帐顶。他轻轻咳了一声。立马有人掀帘而來。自幼服侍他的小童喃喃念道:“菩萨保佑。少爷您可算醒过來了。”

  他却想起自己那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小妹破碎支离的脸。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哑着声音问那小童:“你可知。现下夫人在何处。”

  小童的面色有些犹豫。思量许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两日前芳姨娘的小小姐出了意外。老爷吩咐说。在你醒來之前。夫人必不许跨出卧房半步。”

  七岁的他低下头思量许久。半晌缩回被子里。对小童说:“你传出口风。就说我已经醒过來了。 ”

  李君是同李府的长子嫡孙。多年以來老爷虽是宠爱几位姨娘。到底也沒冷落他。不出他所料。半个时辰前父亲带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芳姨娘赶到他的房里。而他躲在锦被之下。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

  父亲拉开被子的一个角。他露出一张明显受到惊吓的脸见了父亲。眼泪扑簌簌流下。

  “那一日你在假山后头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告诉爹爹。爹爹在这里。沒人敢伤害你。”父亲宽慰的声音落在而里。他想起母亲推了芳姨娘一把。他想起婴儿直直向他飞來。他哆嗦着。颤颤开了口:“我什么也沒听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我什么也沒看见。我从假山里出來。便看见妹妹飞过來。落在那一堆假山上。缓缓地滑了下去还有血好多好多的血”

  芳姨娘癫狂的冲上前來。眼泪一汪一汪淌着:“你胡说。分明是你额娘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果然是她怀胎十月剩下的好儿子。在这样的关头也晓得说些棱模两可的话來袒护她。只是可怜我的女儿。她也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來的。却不料生下來才三个月。便遭人毒手。”

  他浑身抖得更厉害。汪汪泪眼对着芳姨娘。张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李父只是注意到了他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温言宽慰到:“君同。看到什么便是什么。你将实话说出來。父亲还你那小妹一个公道。也还你额娘与芳姨娘一个公告。”

  他耷拉着脑袋。双肩随着抽泣声上下耸动:“我听见芳姨娘说。从前武则天用亲生孩儿的血肉打败了王皇后”适时停了讲述。他抬头看见父亲冷若冰霜的脸。歪着脖子天真问道:“爹爹。武则天是谁。”

  那一场风波闹了大半个月。终究以芳姨娘被送出府结束。那一日芳姨娘提了行李走出李府。正巧遇见李君同外出看病回來。她瘦削的身子在夕阳下像一张薄薄地纸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看着他。目光复杂如锋利刀剑:“我真是想不到。最后输在你手里。”

  她向前走了两步。李君同不由自主往娘亲的裙后躲去。却不防听见芳姨娘如同昏鸦一般的凄厉笑声:“你能躲得过么。你娘亲害了我的孩儿。你又害了我。你以为。你能躲得过么。”

  娘亲的手掌适时抬起。正要落在芳姨娘小巧的瓜子脸上。却不防她一个转头朝门边石狮上撞去。鲜血染红石狮踩着幼狮的爪子。好似天边流霞:“你躲不过的。”芳姨娘的额头上鲜血如潺潺溪水般流出。惊得他胸闷气短。登时就晕了过去。

  那一天。芳姨娘的确提到了武则天。然而语气却与李君同说的大不一样。她手环着婴儿。温柔骄傲地逗弄着:“昔日里武则天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逼得唐高宗废了王皇后。可我沒她那么傻。用孩子拴住父亲的心。不是更好吗。”

  李君同的心绞痛便是那样落下的。且多年來久治不愈。痛时也只能靠药物缓着。

  他知道芳姨娘的无辜。可若是再來一次。他还是会演那样的一场戏。

  因为他的娘亲能给他的庇佑。别人给不了。

  就像他对林月见的执着迁就。乃是因为林月见带给他的欣喜与悸动。别人给不了。别人给不了。这一个能给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唯一。

  终究是李君同心细。嘱咐了先前赶车的人。说是等到天黑若他二人还未回府。便差人带了车马來寻。回到府中叫了大夫上门。李君同方才发现上午的那一跤。摔得委实不轻。尤其是右臂。看着虽是沒什么大碍。实质上却动了筋骨。十天半月都拿不了笔。

  李君同无奈。成日里对着各处收上來的公文发愁。发愁间看见林月见端茶递水的身影。便有了主意。

  他邀林月见同他一起批阅公文。

  林月见先是不愿。直言十六年來她的字句都落在诗词上。对公文什么的一窍不通。而他嘴上说着无碍。却又在下一秒捧着手臂叫疼。

  林月见在他无耻的嘴脸下缴械投降。乖乖儿地坐在书案前。他说一句。她便写上一句。这样相敬如宾的日子。两人的感情说不上热络。可是李君同却觉得十分满足。

  一晃便是两个月。李君同身上的大伤小伤已然好了个干净。可他却好似在林月见面前扮柔弱板鞋光了一般。迟迟不肯承认他的内伤外伤已然痊愈。

  四月十九。观音会。林月见在大清早便上了归元寺进香。李君同招呼着屋内的小厮:“叫你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么。”

  小厮连连点头:“都妥了。只要老爷您一开口。归元寺外便会升起九十九只纸鸢。”

  李君同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先带我去瞧瞧。不亲自检查一番。总是担心出岔子。”

  小厮扑哧扑哧的笑:“爷哪里是放不下那些纸鸢。爷分明是想早些去见夫人。”

  归元寺里。林月见上香跪拜三叩首。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可是之前的漫长等候。却耗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李君同藏身于熙攘人群之中。眼睛却是从沒离开过那抹黛色身影分毫。待看见林月见从蒲团上起身。李君同向候在一旁的众小厮递了脸色。

  不过片刻。一只巨大的凰鸟纸鸢凌空而出。旋即。凰鸟周边出现各种各样花鸟造型的志愿。底下的人看着。正是百鸟朝凰的局面。

  他看着她的脸上绽出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明艳笑容。从人群中现出身來。将她拉往山下的空旷坡地:“九十九只纸鸢。你要哪一个。”

  “这是你做的。”她讶然:“是不是近日过得太闲了。到叫你有时间腾出心思做这些有的沒的。”

  “月见不喜欢。”他偏头看他。脸上现出委屈神色:“若是月见不喜欢。我叫人将它们一把火烧了便是。”

  “别。”林月见慌忙打住他的话:“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喜怒无常的。从前我若是看见你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定是不会随随便便与你成亲。”

  “不与我成亲与谁成亲。恩。”他却忽然埋下头來。俊美的脸瞬间逼近。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一个吻:“九十九只纸鸢。月见。忘了他。忘了过去六年的伤心难过。与我长长久久下去。”

  【ps:不是故意加上这么一段宅斗戏码的。可是无奈脑洞开得太大。罪过啊罪过

  最伤心是李君同的性子。相信我。在大纲里他其实是一等一的男神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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