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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劝谏

  迎接的人是燕国太子。

  燕国国君有许多公子,然而大多不成器,太子是最贤明声望最高的人,那些异国贵族中人多称呼他佩兰君。

  “久闻张大谏盛名,千里迢迢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快快入宫。”

  几年前的十年峰会上张培青曾经见过燕太子,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没多大差别,依旧长身玉立,温文尔雅。

  这种儒雅和百里仲华那种深藏精明算计的儒雅不同,他是个真正心怀大义的人,一如当初韩国献祭的太子易登。

  想起韩太子易登,张培青不由得想起来现今的新韩王。

  当初那个整天默默无声、端茶倒水的少年郎,现在也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她和他的距离,从分别那一日起就越来越远,终有一天会成为两道平行线,再也没有交集。

  不过短短三年。

  物是人非。

  听手中的探子传来消息,彼时韩王重病暴毙,实则和国相百里仲华逃不开干系。韩王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韩平晏,任谁都不会不怀疑。

  只是韩王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韩平晏是韩王生前亲自立下的太子,因此纵然群臣心有怀疑,依旧纷纷装糊涂。

  况且群臣们更加怀疑的是另一件事情,韩王暴毙新王登位,究竟和千里之外的张培青有没有关系?

  所有的思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张培青行了礼,跟着燕太子一同往前。

  楚国一同出使的士兵大部分留在了驿站,还有几名大臣和同行的贴身护卫跟着她,只不过待会儿入宫的时候要统统把兵器取下来。

  几人一进门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

  大名鼎鼎的张培青,天下谁人不知?

  说来她入世其实也没几年,就这么个光杆子没有半点背景的黑脸小子,现今一跃成为诸国群雄角逐的人物,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张培青和燕王可是“老朋友”了,燕王没少被她明里暗里当刀使。

  “外臣张培青拜见大王。”她的礼数恭恭敬敬。

  要不怎么说天下谋士多狡诈,无论背后捅你多少刀子,面上都能和和气气。燕王冷笑,口上也周当的很。

  “张使臣不必多礼,你同寡人熟识甚久,寡人天天盼着你来。”

  以前盼着她来为燕国效力,后来盼着她的尸体来挂到燕国城门上。要是张培青死了,燕王肯定会欢天喜地大庆全国。

  “承蒙大王厚爱,外臣不胜感激。大王姨母坞城公主乃是先王宠姬,与寡君母子感情甚笃,寡君日日期盼能同大王把酒言欢,然国事繁忙,寡君迟迟不得空,故令外臣前来拜见。”

  说话间将士们已经把楚国带来的宝物献上,除了稀世珍宝金银雕器之外,张培青特意奉上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大木箱。

  “虽天下重宝繁杂,然大王乃一国之君,想必未曾有宝物大王不认识,故而外臣特意带了一件与众不同的宝物。”

  她说的玄乎,本来就期待的燕王更加好奇了,“是何物?”

  群臣也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张培青命令士兵打开箱子,里面一卷卷竹简暴露在众人面前。

  “此乃,是寡君献给大王的礼物。”

  话音刚落,朝堂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窃窃私语嗡嗡不断。

  “武夷兵书?是鬼谷子所撰的武夷兵书?这东西不是失传了吗?”

  “听闻鬼谷子死时把两百多卷武夷兵书通通烧了,除了他的弟子没人知道武夷兵书的内容,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燕王也震惊好半晌。

  兵书的意义和金银财物何止是云泥之别?书籍本就是千金难求的贵重之物,何况乎兵书也?

  “快快拿上来给寡人看看。”

  这会儿他激动的懒得装矜持,盯着大木箱的眼里火焰直冒。

  燕太子先一步走过去,颤抖地拿起一卷竹简,打开看了两眼,眼中迸发出狂喜,三步两作上前大声道:“父王,是武夷兵书!”

  他常年带兵打仗,通晓用兵之术,尽管看了没多少,依旧能肯定这就是兵书!

  至于是不是武夷兵书……

  燕王伸出干枯苍老的手接过来,迫不及待看下去,一排排大篆清晰明了,看得他龙颜大悦。

  楚国既然有求于人,且在他燕国的地盘上,谅张培青也没那胆子欺骗。

  台下的张培青还是那个瘦那么黑,丑的跟煤炭一模一样,但现在燕王怎么看怎么顺眼。

  “楚王有心了,你替寡人谢谢他,不过,武夷兵书早已失传,楚王是怎么得到的?”

  天下想得到武夷兵书的人多了去了,这楚国人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燕王越想越嫉妒。

  张培青都被他们霸占了去,现在又搞出个武夷兵书来,指不定哪天又弄出些什么东西。

  “回禀大王,这兵书本不是我楚国之物,而是从齐国换来的。”

  “哦?”燕王惊异。

  群臣面面相觑。

  齐楚现在是死对头,不弄死对方不罢休,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把如此珍贵的兵书给对方?

  “实不相瞒,齐国那新来的大将军客卿军师薛纪清,乃是鬼谷子座下亲传弟子,深受鬼谷子宠爱,尽得鬼谷子兵法相传。”

  张培青唏嘘不已,“此人兵法之高举世罕见,我大楚屡屡败在他手中,若不是齐国有这个人,楚国泱泱大国何以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兵书就是薛纪清初入世之时所写,彼时他不过一介庶民,身无分文饥寒交迫,被过路一老汉接济,身染重病的薛纪清怕自己活不了多久,又不甘兵法失传,于是将这武夷兵书撰写下来,藏在老汉家床下。

  后值战乱,两人逃奔而走,一小贼偶到此地,遇之,却因不识货将兵书卖给楚国商贾,几经辗转落入楚王手中。”

  这等奇事听的在场人咂舌不已。

  薛纪清的名声虽然不如张培青,对诸国贵族而言也不陌生。此子兵法之高,天下诸国的谋士早就分析过了,张培青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是张培青总能出其不意,现在的楚国只怕将近一半都被他打下来了。

  诸国早就猜测薛纪清可能是鬼谷子传人,现在张培青澄清,让他们更加感慨了。

  只是薛纪清再厉害,在燕王眼中那也是比不上张培青的价值。和张培青这个老谋深算,对诸国牵连众多的人物相比,薛纪清那厮尚且稚嫩。

  所以说,他还是得想办法把张培青留在燕国。

  杀了,真是舍不得啊!

  张培青讲完故事,这才开始说正事:“大王,如今天下战乱,正是能浑水摸鱼分一杯羹的时候,外臣斗胆向大王请一计,助大王开疆拓宇。”

  燕王眼皮子跳了跳。

  张培青会帮他?

  稀奇!

  肯定有阴谋!

  “讲。”

  台下那人长身玉立,一派浩荡潇洒之风,“纵观今日天下,齐楚对立,战乱滋生,诸国惶惶,且说六国中韩、魏二国皆是楚国盟友,尤以新兴韩国为首,如此齐须得拉拢秦和大王之势,才能分庭抗衡。

  然秦国狡诈,举世皆知,齐国要拉拢,未免得谨慎小心,且我大楚也派出使臣前往秦国,带了一件秦太后不得推辞的礼物,这结果胜负……”

  她笑了笑,“外臣有把握,胜的肯定不是那齐国。”

  朝堂上的臣子们默默无声。

  张培青用计,迄今为止尚未失手过,就是不知道她给秦国准备了什么礼物。

  燕王思量再三。

  按照她的算法,如此下来,齐国本来就必得的两个数,现在一个也变成不确定因素了,不管成还是不成,在楚国面前都落了下乘。

  见燕王犹豫了,她连忙再接再厉。

  “大王,齐国之地何其富饶,数百年来占据中原核心,更有无数金铜矿,寡君已然承诺,彼时落魄之齐,天下诸国凡参战者,皆可分而食之。”

  燕王不得不承认,他很心动。

  泱泱大国,谁不肖想?能分的一点油水,足够他燕国发展好几年!

  他沉吟的时候,朝堂中立马有人出列了,拱了拱手:“敢问张外使,楚国大王承诺分与我们的,是土地还是矿产?”

  齐国土地广袤肥沃,矿产数量繁多,哪一个都是上好,哪一个都舍不得,但利益分配可不是你想要就给你的。好东西谁不想要?

  “那就要看贵国有多少的决心了。”她道:“此次伐齐,大国小国各有无数,论功而分配,即便我楚国也会遵循这条规矩,否则的话,如何使诸国间利益均衡?”

  那人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诸国混战,利益分配不好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真的论功而分,对谁来说都公平。

  高座上的燕王面容阴沉,没有吭声。

  张培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燕王素来贪婪,怎么舍得花那么大的力气去抢东西?他更加喜欢的是,不费一兵一卒占取最大的功劳。

  “你说助寡人开拓疆域的计谋,就是要寡人参战?”燕王沉吟着,显然此时他内心极其纠结。

  去吧,燕国比不上其他国家,一定损失惨重,不去吧,这么大一块儿肥肉难道让给别人?

  张培青立即摆手,“非也!”

  “嗯?非也?你还有何妙计?”燕王急忙惊喜地追问。

  “外臣那计谋,可使大王不费一兵一卒,且既赢得了诸国的赞美,又拿到最大的利益!”

  “此话怎讲?”

  这张培青怎地如此叫人厌烦,墨迹个什么,你倒是赶快说!

  “外臣斗胆请大王放弃齐国的土地和资源,转而向秦国索要。”

  什么意思?

  什么叫向秦国索要,秦国不也是参战国之一吗?张培青这是要背后捅盟友刀子?

  燕王吃惊地望着下座的人,那青年依旧云淡风轻,好似这般惊雷霹雳的话语,不是从她口中吐出来的一样。

  “秦国多狡诈,且狼子野心,屡屡犯我大楚忌讳,秦国本是楚国盟友,然两面三刀背地里投靠齐国,使得楚国伤亡惨重战败,此等国耻,非踏平秦国不得洗!

  然而此次既要伐齐,又要伐秦,楚国顾不暇接,若大王肯在伐齐之后,助寡君灭秦,寡君承若,定将大秦国土悉数奉上!”

  满朝寂静。

  文武百官眼中尽是惊骇。

  张培青真是个疯子,她不是秦国人吗?怎么连母国都下得去手?

  “你是说,此事隐瞒着诸国,等到和秦国一同打下齐国之后,趁着混乱再反咬毫无防备的秦国?”

  “然也。臣请大王放弃齐国的土地,战争中只需做做样子,保存兵力,待到战争结束和楚国相并,一举灭秦。秦国的土地虽然比不上齐国,但是齐国有那么多人瓜分,而秦国只属于大王一人。

  此外,为了感谢大王的鼎力相助,楚国还将把从齐国那里分来的矿产送一份给燕国,彼时大王土地矿产皆有,万里江山,何愁乎?”

  资本,就是让人铤而走险的源泉。

  巨大的利益之下,没有人会不疯狂。何况是贪婪燕王。

  张培青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怎么样,全看燕王。当然,燕王要是不同意,她自然有别的办法……

  退朝后。

  燕王坐在宫殿内的金丝铺垫上,手中把玩着一串上好的白玉珠子,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就连呼吸也急促断断续续。

  半晌,他沙哑地开口了:“诸爱卿,今日张培青的话,你们怎么看?”

  宫殿两侧坐着十几个大臣,都是燕王最器重的心腹。

  “大王,张黑子所言的确诱人,只是这风险未免太大,楚国伐齐之后精力大大亏损,能帮上我们多少忙?只怕偌大的秦国还是要我们自己打下来!”

  “左令尹此言差矣,风险大,可利益也不容小觑,伐齐之战秦国同样会削减兵力,而我燕国并不比秦国差多少,保存兵力再加上楚国相帮,秦之地还不是唾手可得?”

  “你就一定认为楚国会给你土地?”

  “然也!楚国素来信守承诺,楚太子虽狠辣,但出了名的诚信,况且楚国经过伐齐灭秦之后,还有多少精力能和我们抗衡?我大燕要是不满意,同样也可以联合诸国灭了楚国!”

  群臣默然。

  燕王眼睛却是亮亮的,显然这话正中下怀。

  一个秦国算什么,能吃掉楚国那才是好呢。

  左令尹叹了口气,伐齐还没影,就已经想到灭楚了,这般心急怎能成事?

  “大王,那张培青之狡诈举世皆知,大王可记得之前我燕国屡屡被此子坑害?她这分明就是假借我燕国的手,除掉楚国的心腹大患!秦国狼子野心,楚国难道不是?没有了齐国对峙,没有了秦国牵绊,我燕国以后该将如何?”

  “这……”

  燕王老心脏颤了颤,更加纠结了。

  “左令尹操心的太多了。”

  先前那臣子反驳道:“齐国这次大概是逃不掉了,我燕国要是不出战,分配后就落后了所有国家一筹,可要是出战,得到的利益不多不说,国家也陷入虚空。

  你也说了张培青狡诈,但面对心腹大患,她再狡诈也得为着楚国着想,只能把利益奉上来让我们拿。依张培青在诸国间的关系,如果我们燕国拒绝,她还可以去找韩国,去找魏国,甚至是落魄的陈国,这么大一块肉,我们不吃让给别人?”

  两方说的都有理,群臣也纠结得很,头发都白了。

  忽然一个臣子开口:“不若,我们把此事告知秦国,再联合齐国,一同和楚国对抗?到时候灭了楚国,照样有利益。”

  他说完没人吭声了。

  众人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左令尹气的都快背过去了,“且不说秦国相信不相信我们的话,就算联合又怎样?燕、齐、秦,韩、楚、魏,双方实力均衡,万一失败的是我们呢?到时候难道要让诸国来瓜分我燕国吗?”

  又一臣子接着道,“和楚国联盟,我们一定会有利益到手,但是和齐国联盟,尚且需要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分割。大王,天下已经乱了,动则伤,不动则死!”

  ——

  “公元前325年,楚定鼎王联合韩长瑞王,燕昌武王,秦信仁王,魏惠王,又辅以小国陈、宋等,举兵伐齐,诸国混战始之而起。”

  ——

  “是日,楚国使臣张子行至燕国,谓燕武王曰:‘夫齐之地千里,分予大王者惟些许耳,秦土肥美,何不共飨?’燕王间诺之,是以投兵伐秦。”

  ——(节选自唐贞观十五年书)

  “无疑他的每一个决策都是有目的的,假借燕国的手除掉秦国,燕国人心知肚明,却仍旧选择同意。史书上的张培青是个地道的秦国人,据现今遗留的野史传说,他的母亲正是十大奇女子中的秦国睿太后,在当时只手遮天的女人。然而随着这一历史性的锤音定下,时代即将改天换地。”

  ——

  “我冷笑一声,不屑地睥睨着高座上老的跟橘子皮似的燕王,‘大王,齐国的土地有什么好拿的,我有一厉害的计谋能叫你拿下秦国!只要你这般这般,再那般那般,到时候天下就归你了!’

  燕王顿时浑身一震,被我的王八之气折服,老泪纵横,‘爱卿真当举世之栋梁也!寡人心悦诚服!爱卿放心,寡人一定照办!对了,寡人尚且有七个女儿未嫁,爱卿不妨一并娶了,正好凑成一条彩虹,而且寡人也老了,太子根本比不上你,寡人决定将王位禅让给你!

  我有些为难,叹口气,拱了拱手,‘既然大王有如此诚意,鄙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从那天起,我就成了燕王的女婿,只不过这个新王是当不得的,因为太子不满,准备害我……”

  ——(123言情人气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