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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相不立

  萧瑟的天地间,麻袍人独站山岗,仿佛便只剩下他自己孑然一人。

  “小姑娘你说修道为的是甚”

  三儿被鲜血模糊了双眼,见不到麻袍人如何开口,却能感到他言语中充斥着岁月抹不去的孤寂。这一刹那,三儿感到了来自麻袍人心中深藏的悲伤。她望向麻袍人,眼中一片红影,那个身影模模糊糊,道:“都说是为了长生我倒觉得修道得来通天之力却是为保自己所在乎的”

  白衣人抬起左手,看着泠泠鲜血从指尖散落,若有所思。

  麻袍人“嘿嘿”了两声,不复猖狂,竟有苦涩之意。他道:“你说的不错得来通天之力便是为保所在乎的因而为此便是屠虐苍生又有何妨”说道最后,他的语气一改苦涩,陡然变得尖利,浑身弥漫出森然的杀气,如万箭迸发,狂风肆虐。

  一时间,三儿便是连呼吸也困难起来。她竭力喊道:“不不是的既然你要保护人却为何要害人?”情绪激动下,三儿顶着针芒般的杀气,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麻袍人。劲风在她脸上刮过,带走缕缕血丝,疼痛让她浑身发颤。可三儿却不知为了什么,硬是咬牙坚持着走向那个喜怒无常的邪道妖人。

  “够了,既是话不投机,何须苦苦辩驳。与邪道妖人,当以剑斩之。”

  在浓郁的杀气中,一柄古剑横在三儿和麻袍人之间。白衣人的话语无情地撕碎了三儿天真的妄想,他收回目光中对三儿的怜悯,却将凌厉投向麻袍人。

  三儿脸上浑然无丝毫血色,如白与黑交织的水墨山水,斑驳地可怖。似乎仍是不甘,她兀自摇头摇头

  麻袍人抬头望天,遮天蔽月的吸血蝙蝠在目光所及处分开一个圆圈,露出一轮皎洁明亮的玉盘。他凝神仰望,道:“蜀山小辈说的不错道不同小姑娘永远无法明白老朽的作为便让一切世间真章在手底下见吧”

  三儿呢喃道:“打打杀杀便是道么”

  白衣人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麻袍人道:“小姑娘心地善良平生仅见老朽放你走望你平安度过数十载逍遥快活莫要误入仙途伤心懊悔”

  三儿听了此言,喜道:“你放我们走?”

  麻袍人眼中的一线天锐芒一闪,笑道:“你可以那人却是不行我百鬼门与蜀山本无恩怨然老朽日后定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此人剑术奇绝当为老朽日后大患当除之”

  三儿只觉被一盆凉水将浑身血液浇得浑身冰凉,她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走”此时,她耳中却听到一阵密语:“此人言出必行,你快走。”正是白衣人传言而来。

  三儿大声辩道:“若非我引仙师来此,怎会遭此大难。奴家大罪之身,纵使今日逃了去,怎能受良心谴责。不若今日与仙师一同死了,方是解脱。”

  三儿方语罢,一道狂风迎面而来,她身子本就虚弱,被一刮之下摔倒在锐利的尖石上,登时血迹斑斑。白衣人收回衣袖,神色傲然,冷冷道:“某与你本无瓜葛,今日逢遭大难,便是你的作为。今日某不杀你,若然日后相见,便无此好运了。你就此滚吧!”

  三儿神色呆然,兀自摇头低语道:“不不”

  麻袍人瞧得不耐,狞笑道:“小辈安得在老朽面前做戏你也不必担心这小姑娘姓名与老朽无关但你今日便无此好运了”

  白衣人剑眉一挑,勾陈一横,昂然道:“多说无益,在下恭候前辈高招。”说罢,周身剑气纵横,与遥相而来的杀气对碰,风云变幻。天上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俨然大雨倾城的模样。

  这般对峙状况下,三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艳红的血在她玉骨冰肌的臂膀上潺潺流下。她一步步踉跄地走向麻袍人,宛若行尸走肉。

  麻袍人道:“小姑娘你与这蜀山小辈什么关系为何对他如此维护莫非是钟情于他么”还未说完,他摇了摇头,姿势僵硬,又道:“修道之人讲究忘情非老朽等邪魔外道不能谈情若便是你今日能求得老朽放过他他也绝不会与你长相厮守”

  三儿不答,只是走着走着。

  白衣人剑气所指,勾陈光华大炙,一道白光如银河倒卷,直指麻袍人。勾陈疾若流星,从三儿身旁掠过,劲风将三儿再次吹倒。可三儿仿若赌气一般,用破裂的手掌撑起身子,再次摇摇晃晃地站起。还未站立,便不支倒地,她银牙紧咬,又一次摇摇晃晃站起。

  白衣人身形紧随勾陈,飘过三儿身旁,见到三儿身上满目疮痍,心中一痛。

  莫非,越是自我折磨便越能心安么

  倒卷银河似的白光临近麻袍人,凌厉的气焰扑面而来,将麻袍倒卷,“咧咧”作响。他不慌不忙,左手抬起,自袖袍内闪起奇异的光芒,忽而鬼哭狼嚎,天上乌云重重,犹若突然间天地变色。一缕青烟从袖袍飘出,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阻隔在麻袍人之前。白光击在青烟中,发出“滋滋”声响,倏然间,迸发出男女老幼的悲呼惨叫,声音之嘶利,震动荒野。

  白衣人脸上怒气大炙,咬牙切齿道:“你竟如此丧尽天良,强摄凡人三魂七魄,却让鬼魂如何投胎?”剑由心转,勾陈剑锋斜劈而去,一路而去,剑芒渐盛,登时将麻袍人身形掩盖。

  麻袍人宛若大海中一叶孤舟,随风飘逝,然却坚立不倒。他的声音远远飘来:“正道之人却何以对这些无辜鬼魂下如此狠手岂不有违正道救济苍生的重则”

  白衣人喝道:“不破不立,妖孽受死。”言语间,将左手止不住的血流导入勾陈剑身。刹那间,无尽幽红的光芒笼罩剑身,勾陈宛若脱胎换骨,剑气狂暴狰狞。他将勾陈往前一挥,蜀山真气勾动仙剑,只见一道无形剑气延伸而去,沿途丈余尽皆粉碎,宛若一道土龙,带着无尽威能袭向麻袍人。

  麻袍人气机被封锁,避无可避。他面对白衣人这绝地一剑,竟宛若面对天威。那一霎那,似乎真真正正感到死亡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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