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9 One Day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一手捧着一束香槟色的玫瑰，行李箱立在旁边上面放着一个纸袋。他站在路边，满脸的浅笑，一派新年新气象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疲惫外漏。
我按了按喇叭，然后从车上下来跟他打过招呼，他对我微微一笑说：“童，新年好啊，情人节快乐！”同时把手里的花束往我手里一送，又把放在行李箱上的纸袋推给我，接着说：“我不知道买什么给你，这是在机场买的一些零食。”然后很自然的把行李箱搁进我的后备箱里。在见到他之前，一直在脑补相见的场景，假设出一个个的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潸然泪下。在见了之后却如此的稀疏平常。
我搂着这么一大束花，艰难的揭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还有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我忍不住好奇问道：“何楚归，盒子里面的是什么？”“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行李就搁在你车上了，回去的时候再提。饿了没，带你去吃饭？你来开车还是我来开？”我直接上了副驾驶，把花往后座一放开始拆纸袋里的盒子。跟粘的死紧的包装纸斗争了好一会才弄开揭开盒子的套盖终于看到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天体球摆件。我怔怔的看着他说：“喂，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的？”他得意的一笑说：“喜欢吗？前段时间向戴以虔打听了一下。”“喜欢，谢谢你啊，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一直都没有再剪短发呢。”转换话题真快，我心想。“对啊，费迪说留短发像假小子。”一说完就感觉到车身一抖，我才想起来他估计是累的：“要不换我来开吧，你不要疲劳驾驶。”“没事。”
一路上乐滋滋的给何楚归指路，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一家新年期间也还正常营业的餐厅。整个餐厅都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门口摆着金桔和发财树，门旁边斜出来的松枝上挂满了红包，窗户上贴着福字窗花，每个餐桌上都摆着一盏香薰灯和插着一支玫瑰的空啤酒瓶。冷清又热闹的一家店简直深得我意。新年的第一顿饭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接近尾声。他唤来服务员把餐具都收下去后，从皮夹里面拿出两张电影票一脸无辜的问我电影院怎么走。“你都不知道，那你的票是怎么得到的？给我看看。”我接过票说。他隔了几秒钟才说：“朋友给的。”
说话时窗外的阳光恰好斜射进来，在普蓝色的桌布上投下一片暖意，南国的春总是来的那么早那么出其不意。而何楚归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藏匿在阴影中；似真似幻的显得神秘无比。他似乎是感觉到我在盯着他看，他看看窗外，又转回头来满是疑惑的看我。我着了魔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抬手抚上他沐浴在阳光里的左脸。阳光下能清楚的看见他扑闪的睫毛里面藏着一颗小小的痣，细致到看不出毛孔的皮肤上薄薄的汗毛，以及他如墨一般的映着我的大脸的瞳孔。“叮c叮~”毛衣链划出来轻轻地撞击着桌面上那只啤酒瓶，发出清脆的声音把我从这幻境中解救出来后并没有让我感到多么的轻松，反而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偷偷看他一眼，他到是意味不明的对着我一笑，然后挥挥手叫来服务员埋单。我捞起桌上的两张票逃似的出了餐厅。脸一直微微的在发烫，不断地提醒着我刚刚竟然像个小流氓调戏姑娘似的。尴尬，真是无限的尴尬。或许是我努力挺直的背脊c控制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触及到他了，他从后面跟上来喏喏的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这一刻的他仿佛变成了高中时期的那个安静得有点胆怯的小鬼。他的道歉让我一愣脱口就问：“诶？道歉做什么？”“我以为你生气了。”他还是喏喏的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刚刚好尴尬。那些服务员肯定一直在等着看热闹。”我说。“呼，那就好。”他绷紧的神经放
松下来的那一刹明显得我都能感受得到。“去附近商场逛逛，我记得这个影院里这里不远的。”他提议道。“好，那车就等我们回来再提咯。”“走吧。”他说的那句‘让我想起不好的事了’，我还是有点好奇他指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像个好奇的小猫似乎已经不是我的作风了。我坚信假如有机会他总会告诉我的，就像程承时隔多年之后对于我的控诉。
两个有点年纪的人的情人节基本上就这么无聊的过着，并没有游乐场也没有过山车，没有冰淇淋和棉花糖，平静如湖。逛逛商场，喝杯咖啡，看场电影各自散去。随便逛一下就觉得体力跟不上，累得一坐下就不想起来，鉴于是跟他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我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在电影开场前赶到影院，他去买了电影伴侣——爆米花和可乐。我们一起看了新年的第一场电影。期间真的困得不行，手托着腮装作很认真的在看其实却在偷偷打盹。电影中间的情节一帧画面都没有看，醒来看到的是有着圆满大结局的文艺爱情片。真希望新的一年里我自己也有一份圆满的爱情。从影院出来后，已经是晚上9点外面一片灯火辉煌并没有因为过年而冷清半分，尽管这是一个外来人口巨多的城市。迈着灌铅的双腿往回走了一条街取了车，送了何楚归回酒店后再自己回家。看着车里的香槟玫瑰我有点不知所措，觉得会不会有点招摇而不太好意思带回家，但是扔掉又舍不得，带回家遇到邻居又会被审问一番，童垣又总是时刻卯足了劲想要洗刷我的样子。啊~！一路纠结到了小区门口，取卡的时候恰巧遇到从广场回来的一群大妈们而我亲爱的母亲也在其中。取了卡一脚油门就下去了，赶在她们之前匆忙停了车拿上包包c那束无辜的花和纸袋逃也似的冲进了电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不就是情人节约个会嘛，还作出一副早恋害怕被叫家长的蠢样子来。难道是我太久没跟男人约会的原因？忍不住对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翻个白眼吐个舌头。真是庆幸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终于到家了，软绵绵的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童垣才来给我开门。“您好，您的快递请签收~”我得意的把花往童垣身上一推，没想他一个大手掌就过来把我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拗好的发型一阵虐待。假装凶狠的说：“别惹独自一人在家过情人节的单身汉。”“单身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人家程承下星期都要举行婚礼了。帮我找个花瓶插起来。这是吃的。”我把巧克力掏出来给他。“ferrer一r一cher？你终于知道关心你哥了，知道我没有吃的。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得多惨。老妈跟几个牌友教育了我一下午，一直在讨论女朋友，结婚，工资这些敏感的话题。烦死我了。”“哦，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妈妈带着她的牌友应该马上就到家了。”“好吧，我去玩游戏了。ferrer一r一cher归我了，拿去送给你未来嫂子，省的买了。”他绕到餐厅在餐桌上拿了个冷掉的莎翁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你也太抠了吧，我给你吃你拿去送人！爸呢？”“女孩子吃太多巧克力不好。他去他朋友家串门了，这会儿大概在下棋。”对于变成这么神经的哥哥我是无语了，记得以前他还是有点高傲冷艳的感觉的，这两年却变得越来越‘活泼’了。
老妈回来后发现客厅摆着的花还是吃了一惊的，她说：“我单知道你今天出去了，别人都是出去跟男朋友约会，没想到你也偷偷交了男朋友。”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像祥林嫂‘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等我爸回来你也会收到花的，别羡慕。”“二十七岁的人了，谈个恋爱还像小孩子一样那么得意，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合适的话赶紧定下来，你哥不愿结婚你先结。男方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终于感受到童垣的烦躁从何而来了，今天出去果然是明智的选择。“我明明还是二十六岁好吗？”“过了年就二十七了，你不知道啊。幸亏你交男朋友了，要不我都准备去帮你报名参加《非诚勿扰》了，人家隔壁李奶奶的孙女都没你大，参加那个节目找了个男朋友不知道多好”“你放过我吧。”再过两天就回去上班了，呆不下去了。年前还没怎么被说，过了年越发的被催得厉害了。
为什么所有的母亲只要一遇到更年期就变成被迫害妄想症患者，跟念小学的孩子一样。什么都想要跟邻居的老姐妹比一比，跟心智退化了似的。是不是母亲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报复我们曾经不听话，虚荣，叛逆的那几年？如果让坐在我旁边的她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肯定要被教育一番，我都能想象出那场景：‘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好前途你以为你长大了，其实你现在这个反应就说明了你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为你操了多少心啊，怎么一点都不体恤人呢？’然后独自抹泪到天明。
但是无论如何，过个好年才是我的新年愿望了现在。我爸还没回家这件事让我想到一个摆脱被念叨的点子，我扶了扶额说：“想起来了，哥哥让我转告你帮我爸弄点醒酒汤。”“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呼~终于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了。一个人呆着果然好多了。至于男朋友这个话题，何楚归不知道算不算，这么意味不明的。他又没有正式告白，但是我又收了他的情人节礼物。要说这礼物是义理上的又不太说得过去。之前见了他还是觉得烦伤脑筋之类的，但是最近几天没见到又开始有点想念起来。总觉得每天都见不到的话，就感觉他越来越远了。然而庆幸的是即使见不到，我们仍然能够通话，能够感知对方的存在。只是我之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分量我不得而知。
他明天一早又要走，听说是他的朋友有个什么活动叫他去帮忙，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在为了一个情人节来深圳见我，好好的一个年假却一直在奔波的路上。他说没什么，但是我却为他感到心疼。这个人从来都是做得多，说得少；即使伤心，也没人能懂。像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春节的假期已经被妈妈的唠叨和哥哥的神经质蚕食得只剩最后一个夜，天一亮就需要打包自己滚回公司上班了。对于上班第一天就需要请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老板，幸亏何楚归也同样需要这样一个假。二十号的一大早，受何楚归之托的老张嬉皮笑脸的送何楚归顺带我一道去了机场。一路上插科打诨，手舞足蹈的老张整个像朵忙碌的猪笼草似的，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抓住话柄不顾一切的调侃。终于明白了，他这个客户经理是怎么做上去的了。嘴巴毒的人口才一向都很好，既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也能把黑的说成透明的。终于到了机场，老张的调侃也接近尾声了，之后难得严肃的说：“小鬼，你只有一天假。晚上连夜给我回来，我这里有个兼职没你在搞不定。童童你如果能跟小鬼一起赶回来就尽量，毕竟你经验比他们那些设计师老道，有你在顾川也少操心一些。最后祝你们的朋友新婚愉快。我就失陪了。”他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嚷了一嗓子后就缩回去了，像某种软体动物一般。
别了老张，换好登机牌。在候机大厅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登机。看着窗外渐渐驶离地面，飞上十二千里的平流层，脑袋一片空白。越接近那个地方，越觉得恐惧，没办法想象见到那些老同学是个什么状况，但是有隐隐的期待着见面。何楚归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握着我的手无声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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