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门贵子（下）
建平城，西南角。
这里的房低矮，破败。
目光尽头，一座房子冒出炊烟。
这是一栋三间的青砖瓦房，做工考究，想来当初营造之时，这家主人也是下了本钱的。
只是时光荏苒，无情的岁月卖弄的在它身上耍了一把刀工，只留下满目的沧桑。
这是厉坤的家。
从府学院到西南角的家中路程并不近。一路上比比划划，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不知觉间也已到家。
“娘，我回来了。”行到门口，厉坤转身面向着厨房喊了一声。
“嗯。”烟气缭绕间，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传出。
听到这声答应，厉坤才好像放下什么似得，转身跨入屋内。
屋内，一桌，两椅，墙角放着一个竹筐，框内尽是深蓝se面子的布鞋。
正中供奉着一块牌位，除此之外，四壁无物。
他进入左侧自己的房中，将身上已经洗的发白，快要看不出本是淡青se的练功服脱下，用一个衣架挂起，再仔细的将皱褶处捋平。
府学里统一的练功服一件便是一百三十多文，而他娘做的布鞋一双不过只能卖九文钱。
所以厉坤对这练功服颇为爱惜，旁的学子自入了学到如今已换过好几套，但他却是一件也未换过。
整理好练功服，从床头拿起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换上。
衣服，是青灰se的，裤子，也是青灰se的。
衣裤很大，很明显是用父辈的旧衣服改过的。
厉坤换好衣服，扎起宽大的袖口c裤脚之后，就走进厨房，坐到灶膛子前的小板凳上，扔进去几根细柴，又用火钳扒一扒，火旺了几分，锅中的香味也又重几分。
是肉香。
“今天楚家管事又送钱来了，还带来一刀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缭绕的烟火遮挡了她的面容，看不太真切。
“多少？”厉坤低着头问一声。
“我只要了二两。”她翻炒两次，接着起锅。
“哦。”厉坤答应一声，接过菜盘，拿到堂屋桌上放好。
再次走进房中，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一长串数字后面加上：十月初七，银，二两，肉，一刀。
堂屋中，厉母已经摆好碗筷，一碟青椒炒肉，一碟清炒白菜，两碗白米饭。
她并非那种风韵犹存的女人，生活的重压早已让她变形，粗糙的脸，粗糙的手，亦如所有平凡的母亲。
两人吃完米饭，吃完白菜，吃完青椒，却留下盘中的肉。
厉母没有劝厉坤吃肉，厉坤也没有劝厉母吃肉，但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他们各吃了两块肉之后，便没有再动筷，因为，他们都想留给对方明天再吃。
肉放在吊篮之中，挂在堂屋梁下。
乘着外面ri头尚余光亮，厉母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继续纳鞋底。
厉坤既没有帮手，也没有继续忘我的练功。他从房中拿出一本书，搬了椅子挨着厉母坐着看起了书。
每天天不亮，他便去府学了，天要黑了，他才回来。一天之中，只有这短短的夕阳余晖下的时光，才是他们独处的时候，所以他很珍惜。
手里的书既非是诸子大义，也不是什么功法秘诀，只是一本怪谈奇志的小说。自从朝廷设官学，传六科异术之后，多少人沉醉其间，虽然有所成就者甚广，但是未有所得者却是更多。
如此便催生出许多神鬼异志，仙侠奇谈之类的小说以供人自娱消遣。
厉坤手里的这本《接天引地》流传也是甚广，此书乃是一何姓落魄书生所作，文笔虽然寥落，但倒也可堪一读，自今他已是翻读无数遍。
这书本是厉坤在旧书摊上买来的，如今翻看的次数多了，自然多有破损。内里的书页大多都散乱，两面的封皮也已磨破边角，露出里面包着的木板。
厉坤用手指抠着边角露出的木头，脑海中回想着今天教习讲解的内容，翻看的次数多了，书中内容早就对他没有吸引力，此时拿着不过就是往ri里形成的习惯。
“嘶”厉坤一出神，手下的劲不免大了些，木板被按得一翘，本就破损的封皮一下就开了大口子。
“咦？”厉坤尚不及心疼，可惜，便见那封皮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别的东西。
把口子再弄大些，厉坤便见着那封皮向内的一侧，贴着木板放着一块帛布，这帛布极薄，又叠的与木板一般大小，往ri里他虽然翻看无数次，竟也未觉出任何异物感。
厉坤取出那帛布一看，心中一惊，
但再一次细看，却是心中暗笑。
这帛布展开来有一尺见方，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数十个字符，这些字符既像是字，又好似符，但再一细看却又既不像字，又不像符，反倒是像随意拿偏旁部首瞎组合成的。
夏人因喜好异术而喜爱上神怪奇谈的小说，在这类小说之中多有主角与书中夹层得到功法秘籍。
前些年，便有好事之人了一些似似而非，看着玄之又玄的东xizang在书中夹层，特意叫人发现，然后观看此人那种身怀异宝，偷偷修炼，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丑态，以此取乐。
厉坤将这帛布一翻看，便知又是人做了藏在书中作弄人的，只是当年书的主人没有发现，如今却是叫自己发现了。
微微一笑，也并不在意，只叹道：“却是可惜了这一块上好的帛布了。”
天se已黑，厉母收了一应物事，自回屋睡去。
厉坤把那帛布往书中一夹，放在椅子上，又去房中换了一双自己编的草鞋。
每天傍晚，太阳落山之后厉母便会睡去，这个时候厉坤就会开始练功。
白天他光着脚是因太阳还在，地上并不凉，此时寒气下降，再光着脚对身体不好，布鞋容易烂，不能穿，就只能穿草鞋了。
换好鞋，在屋前禾场上站定，厉坤双眼似闭不闭，通过调整呼吸来让自己的心神沉淀下来。
半刻钟之后，厉坤感觉自己心神完全收敛，神不浮，气不燥，这才开始练功。
太和拳，共二十八式，内含太极cy阳c五行c八卦周流运化之理，其中招式轻柔舒缓，刚烈迅猛无所不包。
此拳法在大夏流传甚广，不仅官学之中将其选为无垢境界不二的法门，便是在民间也是颇得那些养生之士的喜好，习练者甚多，只是水平参差不齐，难得jg深。
“以意为先，而力后至”厉坤回想着教习讲解的jg意，一丝不苟的开始习练起太和拳。
一遍
两遍
三遍
第六遍，他终于感觉到两只手的手指微微发热了，他知道这是元气运转的效果。
“呼吸呼，哼！”厉坤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手按着肋下，脑门上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练岔气了。
导引之术，都是需要师父在旁时时指点，才能习练得成的。
本来厉坤因为饮食太差，体内jg血薄弱，元气稀疏，若只是像白天那般习练，自然是绝不会岔气的。
但是他xg子坚毅刻苦，这般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又时刻牢记“以意为先”的jg义要诀，体内的元气自然运转，但无名师在旁指点，不知道导引之要，元气冲撞，自然岔气。
就好比河道之中要疏通沙洲，河水的流速就必须要快，这样才能冲垮沙洲，但是河水的流速c流量增加了，如果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冲垮河堤，造成洪水泛滥。
厉坤此时的状况就是如此，没有师傅在旁指点，虽然凭借自己的毅力让体内的“河流”增速增量，但却因为没有人来指点冲刷“沙洲”的诀窍，反而冲了“河堤”。
紧咬着牙关，唯恐呼痛声惊醒厉母，厉坤手按肋下，缓缓挪到椅子边，慢慢坐下，调整了好半天呼吸，才感觉肋下疼痛稍稍减弱了一些。
厉坤眉头紧皱，自考入官学以来，从县学到府学，他从来不是出se的那一批，他没有别人那么多的资源，那么好条件，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进。
但是无垢中期，驱秽退病的层次，除了要自己刻苦习练之外，却是非要有人时时在旁指点的。
人身之经脉，jg微至极，而每个人体内经脉之中的y秽之气，病灶之毒又各不相同，修炼导引术之时，若无师傅在旁根据弟子体质的实际情况来指引，那不仅修炼起来万般艰难，更有练错伤身之险。
“哎庶民想要成功便是这般艰难吗？”厉坤有些丧气。
他突然觉得有些理解班上那些嫉妒刘宏的同学了，刘宏随时随地有能够请教的教习，得到最恰当的指点，而自己却只能在班上排着队请教仅有的几个教习，若是能得到随意的两句指点就高兴的欢天喜地。
刘宏还有医师在侧，能够根据体质来调配药剂，调理身体，增强元气，练起功来事倍功半，而自己却因家贫，饮食不好，而造成元气不足，就算此时练岔气，也只能咬牙忍受，而无钱就医。
寒门难出贵子啊！
“砰！”的一声，厉坤一掌打在椅子上面，椅子的下衬立时断为两截，断裂处的刺头一下就扎入他的手掌。
“哎”他并非善妒之人，只是此时心神激荡，心中腾地升出一股怨气，但随着这一掌击出，心中又恢复了往ri的平静，只长叹了一口气，
瞧瞧坐下破损的椅子，自嘲一笑：“呵呵，难怪说穷人不能乱发脾气，这脾气一发，砸烂了椅子难道以后要蹲着吃饭？”
又举起渗出鲜血的手掌，见上面寸许长的伤口，哀叹一声：“砸破了手掌，连块包扎的破布也没有！”
脑中一转，想起那块自封皮之中取出的帛布，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洗了手掌，将帛布折叠好往手掌上一缠，便挣扎着回转房中睡觉。
虽然肋下一直隐隐作痛，但厉坤却一躺上床就沉沉睡去。
在黑暗之中，缠着手掌的帛布之上某个字符却是骤然一亮，便见整条帛布突然在瞬间被血液完全浸湿。
接着鲜血浸染帛布上的字符依次放出光华，每一个字符亮起，那上面血迹便犹如cha一水褪去般的带着字符回到厉坤体内。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转瞬之间，光华便即掩去，房中复归一片漆黑。
而进入体内的字符，却是循经而上，直入厉坤识海，数十个字符在他识海之中不住流转，渐渐组合成一个圆球，这圆球一组成便滴溜溜的旋转，大放光华，显得浩然之至，只是旋转之间露出残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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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厉坤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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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厉坤一出神，手下的劲不免大了些，木板被按得一翘，本就破损的封皮一下就开了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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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e已黑，厉母收了一应物事，自回屋睡去。
厉坤把那帛布往书中一夹，放在椅子上，又去房中换了一双自己编的草鞋。
每天傍晚，太阳落山之后厉母便会睡去，这个时候厉坤就会开始练功。
白天他光着脚是因太阳还在，地上并不凉，此时寒气下降，再光着脚对身体不好，布鞋容易烂，不能穿，就只能穿草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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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之后，厉坤感觉自己心神完全收敛，神不浮，气不燥，这才开始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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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拳法在大夏流传甚广，不仅官学之中将其选为无垢境界不二的法门，便是在民间也是颇得那些养生之士的喜好，习练者甚多，只是水平参差不齐，难得jg深。
“以意为先，而力后至”厉坤回想着教习讲解的jg意，一丝不苟的开始习练起太和拳。
一遍
两遍
三遍
第六遍，他终于感觉到两只手的手指微微发热了，他知道这是元气运转的效果。
“呼吸呼，哼！”厉坤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手按着肋下，脑门上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练岔气了。
导引之术，都是需要师父在旁时时指点，才能习练得成的。
本来厉坤因为饮食太差，体内jg血薄弱，元气稀疏，若只是像白天那般习练，自然是绝不会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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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坤此时的状况就是如此，没有师傅在旁指点，虽然凭借自己的毅力让体内的“河流”增速增量，但却因为没有人来指点冲刷“沙洲”的诀窍，反而冲了“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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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坤眉头紧皱，自考入官学以来，从县学到府学，他从来不是出se的那一批，他没有别人那么多的资源，那么好条件，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进。
但是无垢中期，驱秽退病的层次，除了要自己刻苦习练之外，却是非要有人时时在旁指点的。
人身之经脉，jg微至极，而每个人体内经脉之中的y秽之气，病灶之毒又各不相同，修炼导引术之时，若无师傅在旁根据弟子体质的实际情况来指引，那不仅修炼起来万般艰难，更有练错伤身之险。
“哎庶民想要成功便是这般艰难吗？”厉坤有些丧气。
他突然觉得有些理解班上那些嫉妒刘宏的同学了，刘宏随时随地有能够请教的教习，得到最恰当的指点，而自己却只能在班上排着队请教仅有的几个教习，若是能得到随意的两句指点就高兴的欢天喜地。
刘宏还有医师在侧，能够根据体质来调配药剂，调理身体，增强元气，练起功来事倍功半，而自己却因家贫，饮食不好，而造成元气不足，就算此时练岔气，也只能咬牙忍受，而无钱就医。
寒门难出贵子啊！
“砰！”的一声，厉坤一掌打在椅子上面，椅子的下衬立时断为两截，断裂处的刺头一下就扎入他的手掌。
“哎”他并非善妒之人，只是此时心神激荡，心中腾地升出一股怨气，但随着这一掌击出，心中又恢复了往ri的平静，只长叹了一口气，
瞧瞧坐下破损的椅子，自嘲一笑：“呵呵，难怪说穷人不能乱发脾气，这脾气一发，砸烂了椅子难道以后要蹲着吃饭？”
又举起渗出鲜血的手掌，见上面寸许长的伤口，哀叹一声：“砸破了手掌，连块包扎的破布也没有！”
脑中一转，想起那块自封皮之中取出的帛布，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洗了手掌，将帛布折叠好往手掌上一缠，便挣扎着回转房中睡觉。
虽然肋下一直隐隐作痛，但厉坤却一躺上床就沉沉睡去。
在黑暗之中，缠着手掌的帛布之上某个字符却是骤然一亮，便见整条帛布突然在瞬间被血液完全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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