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争执
因着弟子礼即将到来，许多人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就连洛玄清代思礼等人他也很少见到，只告知他说是与人切磋。而他的邻居秦穆门前也有了许多人，从早到晚来往之人络绎不绝，都是去请教剑法的。荆封羽本以为可落得一番清静，却能听到那头不时传来的声音。甚至有些故意经过他的窗前，前来相讥。
“倒是占了个好地方，可惜了！”
“那有何用，连修者都不是，白白浪费了此等宝地。想大师兄那等人，又岂是他这种取巧之人能够高攀的。”
“他不是攀上了掌门这棵大树么，大师兄是掌门座下的，又岂会不听从他师傅的话。”
“哼！掌门师伯再护着他，也不能坏了规矩。”
“”
荆封羽仍是低着头，仿佛并未听见。
世上之人，大都习惯看他人笑话或是笑话他人来娱乐自己。其实，笑话别人时，自己也成了笑话。俨然那些人没意识到他们自己已成了他人眼中的笑话。
荆封羽摇头笑了。不管外边的风言风语，继续看书。
安静至极，仿佛深山里的一汪潭水。任鸟长鸣，我自无声；任风狂吹，我自无痕。
当然，他也是愁的。
望雪阁乃北方江湖第一大派，上千年传承，哪里是小帮小派可以比拟的。弟子礼何其盛大，到时山门大开，前来参加考核的弟子数不胜数。内门弟子数目一定，非特殊情况不可更改。荆封羽倒不怕别人说什么，就怕自己落了名次，被挤在后边。
只片刻的思绪，荆封羽便又将那心思放在手捧的书上。书已看了大半，并非最初的入门书籍，却也不是难懂的书籍，只是一本引灵术。引灵入体，修真之人一般在他这个年龄就已经会了。而后面提到的出气成形，却需要将心府打开，以储灵气，后化灵气为己用。
书上不过几幅图画，加之几行文字，然荆封羽看得极其认真。
书页上划过的阴影，不时掩盖着书上的字迹。光影流动，书上那盘坐的人在光与暗间转换，人也似坐在不同的场景里，竟散发着特别的味道，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窗外的声音变得模糊，荆封羽的心思已沉浸在书中，心中隐隐有了些明悟。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离了头顶当空，投在桌上的影子斜了也长了，盖在荆封羽的书页上，那字也显得晦暗起来。
荆封羽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眼窗外。
光影相依，永不可分。万物都在变化，一切都在变化中产生。
无论光明还是黑暗，都是相互依存的。有光才会有暗。最光明的地方，投射出的影子一定是最暗的。最黑的黑暗里，天上的星星才会更耀眼。
院里的人走了几个，剩下的几个都是平时总跟他过不去的年轻弟子，讨论着各种见闻，时不时夸赞某人两句，又时不时踩踏某人几句，或服或不服，或羡慕或嫉妒。三人离荆封羽房间很近，其中一人眼神瞥来，应是看见了荆封羽抬头，又聊起他来。
“我倒要看看弟子礼那天他准备如何？”
“若他六艺都得了甲，我徐兴山任他差遣。”
“六艺皆甲？徐兄是否高抬他了？恐怕一甲也难得吧。”
“这可说不一定，别忘了他背后有人。得个两甲三甲，并非难事。”
“背后有人又如何，弟子礼可非儿戏。五十几位长辈可都在台上看着，他们中不少人与那两人有怨，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那毛头小子不明不白通过考核。”一白面男子刚受完秦穆地指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正听到他们的话，也知他们说的是谁，抚顺了鬓发，款款走来，细声细气道，“别忘了。钟离师伯可是说过，掌门师叔只要他进来，他就给他穿小鞋。还有白岩先生，他可是比掌门还要高一辈。那天议事堂里，他也说了不会让那小子从他那里讨到好。”
荆封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这人分析有理有据，加上那婉转千绕的声音，荆封羽倒是好奇起来。他口中提到的钟离c白岩又是谁？虽有所耳闻，却不甚清楚。这时，又听得前面那人问：“明面当然不行，可暗里呢？”
白面男子轻哼了一声，目光瞥过荆封羽窗户，满不在意道：“哪有那么容易？”
荆封羽仔细回味了几遍，这声音陌生得紧，应是未曾遇过。荆封羽抬头看了眼，正好看到他轻描淡写的那一瞥，被他的那张脸惊住。看那男子体型相貌不过十五六，五官搭配本是美极，又浓妆艳抹了一番，显得倒像女人。荆封羽脑海中瞬间冒出“小白脸”这词。
接下来他们的言辞更加犀利，小白脸时不时说上几句。那些声音丝丝缕缕传至耳里，荆封羽如水清净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沉，但没有理会，转而看着走进院门的一行人，其中一女子正牵着一男孩往这边走来。那女子他认得，是姬云禾，与秦穆师兄关系很好，经常跑来这边找秦穆师兄。又因着荆封羽热衷读书，都是一早去了藏书室，一般待至下午才会回来，所以姬云禾很少碰到荆封羽。就算遇到，也不多话。
姬云禾领着一群人从檐下走过，路过荆封羽窗口时，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喋喋不休的那几人，说道：“话说不好，本事也没学好，倒在这里当起跳梁小丑。”
那几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旧说着。其中一人早注意到了姬云禾，对着身边的人使了眼色。另几人抬头望向这边，未说完的话梗在喉咙里，颇为不自然地唤了声师姐。
白面男子笑了笑，施施然走开了。
姬云禾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偏头，望着那袭红衣走远，嘴唇嗡动，呢喃了几句。
姬云禾直视着几人，目光变得锋利起来，高声说道：“望雪阁第三十五言，‘非以时日，不可断之。非以行事，不可谬之。以己之私断人之品行，非君子也。’这些，你们可记得？”
有人欲辩其词，还未张口，姬云禾便又说起了：“未出结果，谁也不能断言。君子之诺，言必信，行必果。”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徐兴山一眼，“徐师弟，可要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被姬师姐如此嘲弄，那几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人梗着脖子恨恨地望了荆封羽一眼，赌气道：“那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得掌门师伯青睐，就连大师姐你也护着他？”
姬云禾望着那人，淡淡道：“我说你们不如他。”
徐兴山恨恨道：“无非就是后门关系我们不如他。”
“能走后门也是一种本事，强大的后门关系，能干成许多人干不了的事。说不一定，弟子礼一过，你们都得叫他师兄。”姬云禾想到庄笑歌，补充道，“就像刚才那位。”
荆封羽转眼看着徐兴山，不悦地皱了皱眉。被人几句话一撩拨，徐兴山很快将对他的妒意转为恨意。却不知姬云禾是故意还是无意，是真心护着他还是想将他往炉子里推。
那些人接下来的各种愤懑之词，并不能引起姬云禾的关注。在姬云禾看来，那些人还不值得她去用心。倒是荆封羽，终归在顾醒跟前待了些年头。只是性子太过冷淡，总得好生引导一番。又不是老头子，这样不争不抢还是少年么？
姬云禾望着院墙那处，静静说道：“虽说读万卷书，行天下路，可也应该多和同门交流。君子好学，不以不知为羞，不以下问为耻。非如此，不能更近一层。”
荆封羽朝着窗外侧对他的女子，作了个揖：“师姐教训得是！”
姬云禾低头，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莞尔笑道：“书要多读，但别读成了书呆子！”
荆封羽望着她的侧颜，一时目光呆滞，脑海中飘出许多想法。忽又吃了一惊，转而移了目光，又对自己心生厌弃，恼怒自己的不敬。那一瞬间，荆封羽确实被迷住了，更是惊诧于她的美。这一刻的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时候。荆封羽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在《悦女词》中看到的两句：纷雪白城清气冷，凭栏笑女画中人。吾心雀跃春思动，但见佳人颂古魂。
大师姐本就生得极美，性子也是极好的。这样一个美人自然会引来很多人觊觎，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想的。荆封羽心里叹息着，忽的想起那个叫做素忻的小丫头。不知过得可好？
在茅草屋的那些日子，荆封羽过得极为舒坦。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呈现出来，小姑娘充满着期盼的话语犹似耳边响起。荆封羽不禁怀疑起来， 那个约定他真能实现么？
小男孩重重点头，应道：“我明白的，师姐。”又看向正走神的荆封羽，比了个拳头，“师弟也要加油！看好你哟！”
荆封羽被他可爱的举动逗笑。印象中没有见过他，不知是哪位师叔师伯门下的。
“弟子礼那天我会去看你的。”
荆封羽不解。只是被姬云禾领着从房前经过，第一次见面就成了他关注的对象。瞧着他那双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真情，荆封羽想，他可能是认真的。
荆封羽长长呼了口气，想道：似乎每个人都认为他有意愿参加试炼。说到底，不过情势所逼。
洛玄清回来了，他爷爷洛渊并没跟着回来。说是掌门派他去了其它地方，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具体什么事，他爷爷没告诉他，所以洛玄清也不清楚。
洛玄清兴冲冲地跑去和代思礼打了招呼，结果吃了闭门羹，于是辗转来了这里。洛玄清也听说了白天的事。他相信他，却是因为他的后门关系。宁静的夜晚里，两人裹着被子挤在一块儿。窗外风吹的声音传进屋内，伴随着两人浅浅的呼吸，中间不时响起洛玄清的低语声。
“那几个笨蛋，明摆着的事。可惜没有好的赌注，只是几声师兄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要我说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洛玄清愤愤不平，俨然比他这个正主要更在意，张口闭口要教训人。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记挂许久，口里念叨个不停。
对于教训人这件事，洛玄清没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打了才知道疼，疼了才会记住。洛玄清愈想愈觉得有趣，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再去给他们说说。”
荆封羽嫌他烦，也就懒得理他。也不知他哪来的信心，对他竟抱有如此大的期望。听他言语，自己入内门，板上钉钉。
“喂！荆封羽！”洛玄清转头，看着他闭上的眼眸，轻推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没睡。”
荆封羽仍旧没反应。
“我如此相信你，你就这样对我？”洛玄清强烈表示不满，小声在他耳边嚷嚷，“枉我一片真心，尽付流水。”
洛玄清瞧着他安静的睡颜，忽然露出笑容，侧着上身，一手撑着小脑袋，一手捏住他的的鼻子，左右牵着：“吱声！吱声！”
荆封羽拍掉他的手，淡淡道：“你是不是要我踢你下去？”
洛玄清似乎真怕他一脚踢他下床，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唉？我还想跟你说说话”
荆封羽很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想要挣脱，无奈洛玄清抱得太紧，荆封羽抽了几次也没抽出来，只好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回你自己的房间。”
一股冷气直往被窝里钻，荆封羽的身子很冷，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洛玄清往里挪了挪，贴着他的后背，说道：“别呀！我那院子可冷清了。你们都不去找我，无聊的紧。”
“你不是时常带人去你那院子么？”荆封羽去藏书室，会经过他的院子。时常听到墙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洛玄清有些惊讶，不由得看向他：“呀！看来你挺关注我的。”
荆封羽：“”
洛玄清笑得很开心：“封羽，你真好。”
荆封羽被他搂着实在难受，便又转过身子。眼角的余光陡然瞥见窗外的一片阴影，荆封羽厉声叫道：“谁？”又忽的坐起，惊得洛玄清连忙松开了双手，也随着坐起看着窗户。
月光透过那扇格子窗，一半撒在桌上，一半撒在地上。那雕花印得一清二楚，洛玄清瞅了好几眼，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嘴里咕哝着：“什么也没有啊！”
荆封羽瞧得分明，那黑影站在窗外，挡住了一部分月光。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那黑影快速从窗边闪过。荆封羽早已翻下床去，走到了窗边，瞧着窗下那条裂缝。他清楚记得晚上他有关紧窗户，这只能证明他并没看错。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荆封羽便开了窗户，跳了出去。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荆封羽一连贯的动作，洛玄清也知情况有异，连忙跟了过去。手上不忘拿件外衣，递给荆封羽：“先穿上吧！”
荆封羽并没有接，而是蹲在了地上。洛玄清给他披上，也蹲了下来，边说用手比划着：“脚印很浅，只有足尖。看鞋尖朝向，应是去了那边。”
“追不上了。”荆封羽摇头，“他应该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风雪掩盖了他之前的足迹。而且这人功力深厚，不然这么匆忙的时间，他不会消失得那么快。”
洛玄清搭着他的肩膀，随意问道：“是谁这么关心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扒人窗户。”
入阁的这些日子，风波不断。先是散播的有关他父亲和顾醒的叛阁流言，再是他在石林莫名被传送，然后就是今夜窗外的黑影，表面看每件事都与他有关，不知这之间是否有关联。
已过亥时，隔壁的大师兄是否安然入睡，荆封羽看着那边的院墙，伸出的竹枝被吹得左摇右摆，发出沙沙的声音。荆封羽微微蹙眉，眼里布着深深的疑惑。
夜风寒凉，荆封羽拢了拢快要滑下的外衣，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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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占了个好地方，可惜了！”
“那有何用，连修者都不是，白白浪费了此等宝地。想大师兄那等人，又岂是他这种取巧之人能够高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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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掌门师伯再护着他，也不能坏了规矩。”
“”
荆封羽仍是低着头，仿佛并未听见。
世上之人，大都习惯看他人笑话或是笑话他人来娱乐自己。其实，笑话别人时，自己也成了笑话。俨然那些人没意识到他们自己已成了他人眼中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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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也是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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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声音变得模糊，荆封羽的心思已沉浸在书中，心中隐隐有了些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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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封羽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眼窗外。
光影相依，永不可分。万物都在变化，一切都在变化中产生。
无论光明还是黑暗，都是相互依存的。有光才会有暗。最光明的地方，投射出的影子一定是最暗的。最黑的黑暗里，天上的星星才会更耀眼。
院里的人走了几个，剩下的几个都是平时总跟他过不去的年轻弟子，讨论着各种见闻，时不时夸赞某人两句，又时不时踩踏某人几句，或服或不服，或羡慕或嫉妒。三人离荆封羽房间很近，其中一人眼神瞥来，应是看见了荆封羽抬头，又聊起他来。
“我倒要看看弟子礼那天他准备如何？”
“若他六艺都得了甲，我徐兴山任他差遣。”
“六艺皆甲？徐兄是否高抬他了？恐怕一甲也难得吧。”
“这可说不一定，别忘了他背后有人。得个两甲三甲，并非难事。”
“背后有人又如何，弟子礼可非儿戏。五十几位长辈可都在台上看着，他们中不少人与那两人有怨，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那毛头小子不明不白通过考核。”一白面男子刚受完秦穆地指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正听到他们的话，也知他们说的是谁，抚顺了鬓发，款款走来，细声细气道，“别忘了。钟离师伯可是说过，掌门师叔只要他进来，他就给他穿小鞋。还有白岩先生，他可是比掌门还要高一辈。那天议事堂里，他也说了不会让那小子从他那里讨到好。”
荆封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这人分析有理有据，加上那婉转千绕的声音，荆封羽倒是好奇起来。他口中提到的钟离c白岩又是谁？虽有所耳闻，却不甚清楚。这时，又听得前面那人问：“明面当然不行，可暗里呢？”
白面男子轻哼了一声，目光瞥过荆封羽窗户，满不在意道：“哪有那么容易？”
荆封羽仔细回味了几遍，这声音陌生得紧，应是未曾遇过。荆封羽抬头看了眼，正好看到他轻描淡写的那一瞥，被他的那张脸惊住。看那男子体型相貌不过十五六，五官搭配本是美极，又浓妆艳抹了一番，显得倒像女人。荆封羽脑海中瞬间冒出“小白脸”这词。
接下来他们的言辞更加犀利，小白脸时不时说上几句。那些声音丝丝缕缕传至耳里，荆封羽如水清净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沉，但没有理会，转而看着走进院门的一行人，其中一女子正牵着一男孩往这边走来。那女子他认得，是姬云禾，与秦穆师兄关系很好，经常跑来这边找秦穆师兄。又因着荆封羽热衷读书，都是一早去了藏书室，一般待至下午才会回来，所以姬云禾很少碰到荆封羽。就算遇到，也不多话。
姬云禾领着一群人从檐下走过，路过荆封羽窗口时，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喋喋不休的那几人，说道：“话说不好，本事也没学好，倒在这里当起跳梁小丑。”
那几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旧说着。其中一人早注意到了姬云禾，对着身边的人使了眼色。另几人抬头望向这边，未说完的话梗在喉咙里，颇为不自然地唤了声师姐。
白面男子笑了笑，施施然走开了。
姬云禾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偏头，望着那袭红衣走远，嘴唇嗡动，呢喃了几句。
姬云禾直视着几人，目光变得锋利起来，高声说道：“望雪阁第三十五言，‘非以时日，不可断之。非以行事，不可谬之。以己之私断人之品行，非君子也。’这些，你们可记得？”
有人欲辩其词，还未张口，姬云禾便又说起了：“未出结果，谁也不能断言。君子之诺，言必信，行必果。”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徐兴山一眼，“徐师弟，可要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被姬师姐如此嘲弄，那几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人梗着脖子恨恨地望了荆封羽一眼，赌气道：“那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得掌门师伯青睐，就连大师姐你也护着他？”
姬云禾望着那人，淡淡道：“我说你们不如他。”
徐兴山恨恨道：“无非就是后门关系我们不如他。”
“能走后门也是一种本事，强大的后门关系，能干成许多人干不了的事。说不一定，弟子礼一过，你们都得叫他师兄。”姬云禾想到庄笑歌，补充道，“就像刚才那位。”
荆封羽转眼看着徐兴山，不悦地皱了皱眉。被人几句话一撩拨，徐兴山很快将对他的妒意转为恨意。却不知姬云禾是故意还是无意，是真心护着他还是想将他往炉子里推。
那些人接下来的各种愤懑之词，并不能引起姬云禾的关注。在姬云禾看来，那些人还不值得她去用心。倒是荆封羽，终归在顾醒跟前待了些年头。只是性子太过冷淡，总得好生引导一番。又不是老头子，这样不争不抢还是少年么？
姬云禾望着院墙那处，静静说道：“虽说读万卷书，行天下路，可也应该多和同门交流。君子好学，不以不知为羞，不以下问为耻。非如此，不能更近一层。”
荆封羽朝着窗外侧对他的女子，作了个揖：“师姐教训得是！”
姬云禾低头，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莞尔笑道：“书要多读，但别读成了书呆子！”
荆封羽望着她的侧颜，一时目光呆滞，脑海中飘出许多想法。忽又吃了一惊，转而移了目光，又对自己心生厌弃，恼怒自己的不敬。那一瞬间，荆封羽确实被迷住了，更是惊诧于她的美。这一刻的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时候。荆封羽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在《悦女词》中看到的两句：纷雪白城清气冷，凭栏笑女画中人。吾心雀跃春思动，但见佳人颂古魂。
大师姐本就生得极美，性子也是极好的。这样一个美人自然会引来很多人觊觎，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想的。荆封羽心里叹息着，忽的想起那个叫做素忻的小丫头。不知过得可好？
在茅草屋的那些日子，荆封羽过得极为舒坦。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呈现出来，小姑娘充满着期盼的话语犹似耳边响起。荆封羽不禁怀疑起来， 那个约定他真能实现么？
小男孩重重点头，应道：“我明白的，师姐。”又看向正走神的荆封羽，比了个拳头，“师弟也要加油！看好你哟！”
荆封羽被他可爱的举动逗笑。印象中没有见过他，不知是哪位师叔师伯门下的。
“弟子礼那天我会去看你的。”
荆封羽不解。只是被姬云禾领着从房前经过，第一次见面就成了他关注的对象。瞧着他那双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真情，荆封羽想，他可能是认真的。
荆封羽长长呼了口气，想道：似乎每个人都认为他有意愿参加试炼。说到底，不过情势所逼。
洛玄清回来了，他爷爷洛渊并没跟着回来。说是掌门派他去了其它地方，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具体什么事，他爷爷没告诉他，所以洛玄清也不清楚。
洛玄清兴冲冲地跑去和代思礼打了招呼，结果吃了闭门羹，于是辗转来了这里。洛玄清也听说了白天的事。他相信他，却是因为他的后门关系。宁静的夜晚里，两人裹着被子挤在一块儿。窗外风吹的声音传进屋内，伴随着两人浅浅的呼吸，中间不时响起洛玄清的低语声。
“那几个笨蛋，明摆着的事。可惜没有好的赌注，只是几声师兄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要我说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洛玄清愤愤不平，俨然比他这个正主要更在意，张口闭口要教训人。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记挂许久，口里念叨个不停。
对于教训人这件事，洛玄清没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打了才知道疼，疼了才会记住。洛玄清愈想愈觉得有趣，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再去给他们说说。”
荆封羽嫌他烦，也就懒得理他。也不知他哪来的信心，对他竟抱有如此大的期望。听他言语，自己入内门，板上钉钉。
“喂！荆封羽！”洛玄清转头，看着他闭上的眼眸，轻推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没睡。”
荆封羽仍旧没反应。
“我如此相信你，你就这样对我？”洛玄清强烈表示不满，小声在他耳边嚷嚷，“枉我一片真心，尽付流水。”
洛玄清瞧着他安静的睡颜，忽然露出笑容，侧着上身，一手撑着小脑袋，一手捏住他的的鼻子，左右牵着：“吱声！吱声！”
荆封羽拍掉他的手，淡淡道：“你是不是要我踢你下去？”
洛玄清似乎真怕他一脚踢他下床，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唉？我还想跟你说说话”
荆封羽很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想要挣脱，无奈洛玄清抱得太紧，荆封羽抽了几次也没抽出来，只好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回你自己的房间。”
一股冷气直往被窝里钻，荆封羽的身子很冷，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洛玄清往里挪了挪，贴着他的后背，说道：“别呀！我那院子可冷清了。你们都不去找我，无聊的紧。”
“你不是时常带人去你那院子么？”荆封羽去藏书室，会经过他的院子。时常听到墙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洛玄清有些惊讶，不由得看向他：“呀！看来你挺关注我的。”
荆封羽：“”
洛玄清笑得很开心：“封羽，你真好。”
荆封羽被他搂着实在难受，便又转过身子。眼角的余光陡然瞥见窗外的一片阴影，荆封羽厉声叫道：“谁？”又忽的坐起，惊得洛玄清连忙松开了双手，也随着坐起看着窗户。
月光透过那扇格子窗，一半撒在桌上，一半撒在地上。那雕花印得一清二楚，洛玄清瞅了好几眼，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嘴里咕哝着：“什么也没有啊！”
荆封羽瞧得分明，那黑影站在窗外，挡住了一部分月光。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那黑影快速从窗边闪过。荆封羽早已翻下床去，走到了窗边，瞧着窗下那条裂缝。他清楚记得晚上他有关紧窗户，这只能证明他并没看错。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荆封羽便开了窗户，跳了出去。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荆封羽一连贯的动作，洛玄清也知情况有异，连忙跟了过去。手上不忘拿件外衣，递给荆封羽：“先穿上吧！”
荆封羽并没有接，而是蹲在了地上。洛玄清给他披上，也蹲了下来，边说用手比划着：“脚印很浅，只有足尖。看鞋尖朝向，应是去了那边。”
“追不上了。”荆封羽摇头，“他应该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风雪掩盖了他之前的足迹。而且这人功力深厚，不然这么匆忙的时间，他不会消失得那么快。”
洛玄清搭着他的肩膀，随意问道：“是谁这么关心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扒人窗户。”
入阁的这些日子，风波不断。先是散播的有关他父亲和顾醒的叛阁流言，再是他在石林莫名被传送，然后就是今夜窗外的黑影，表面看每件事都与他有关，不知这之间是否有关联。
已过亥时，隔壁的大师兄是否安然入睡，荆封羽看着那边的院墙，伸出的竹枝被吹得左摇右摆，发出沙沙的声音。荆封羽微微蹙眉，眼里布着深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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