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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黃面錦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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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黃面錦蛇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說道:「天下竟有這麼蠢的人，拿自己的人頭去撞石頭，還沾沾自喜。」發話的人並沒有狂呼大喊，就像在耳邊低語一樣，但在熾烈的掌聲中，人人可又聽得一清二楚。

  柳抱真心想:「到底是誰說這等不中聽的話」無數人心思與他相同，都朝聲音來處望了過去。

  魯大坤正陶醉在掌聲中，陡聞如此刺耳的言語，雙眼怒瞪發話之人。那人有著一付焦黃面皮，頦下蓄著山羊鬍，正是昨日我在練馬場遇到的那名身上散發一股凌厲銳氣的中年漢子。

  此時那漢子兀自說道:「拿自己的頭去撞石板，傻子也不肯做，你看他還笑嘻嘻地。」昨日與他為伴的另一名面皮白淨的青年搭上了腔:「會不會撞壞了腦子」留著山羊鬍的漢子用輕蔑的口吻道:「看他那傻笑的樣子，倒有幾分像。」魯大坤氣往上升道:「喂，你們看不起這門功夫，是不是」他想對方既然不尊重他，對他們說話也就不必客氣。

  留著山羊鬍的漢子道:「這個也配叫做功夫，練這個有屁用跟人家動手過招，誰會像石頭一動不動任由他撞，他的頭練的再硬，難道真能擋的住刀子一砍」白面青年道:「那練這種鐵頭到底有什麼用，我可就想不出來了。」留著山羊鬍的漢子道:「萬一打架輸了，自覺丟人，倒可以考慮用來撞牆自殺。」「頭練那麼硬，萬一牆塌了，人卻不死，連自殺也不成，那又如何」「那叫枉費功夫遺嘆息。簡直一無是處，練了也是白練。」眾人見魯大坤頭堅似鐵，石板既能撞斷，人身骨骼自也不堪他光頭一擊，說這鐵頭功臨敵全無用處，顯然過當。

  魯大坤性子原本燥烈，被兩人一激，怒火騰騰道:「兩位把這鐵頭功說的一文不值，我倒要請兩位下場來指教一下。」丁叮在我耳邊低聲道:「兩邊槓上了，好像越來越有趣了。」丁叮吹氣如蘭，熱風搔耳，令我心中一蕩。我一轉頭想跟她說句話，兩人的嘴唇險些碰在一起，丁叮微微別過頭，臉上神情含羞帶怯。

  正於此時，那留著山羊鬍的漢子道:「你這是在向我們兩人挑戰嗎難不成你想以一敵二。」魯大坤見兩人口出大言，一付成竹在胸的模樣，卻苦於不知對方底細，一時杵在當場，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留著山羊鬍的漢子笑道:「我既然說練這鐵頭功無用，對付它又何需兩人單我出一隻右手便綽綽有餘。」魯大坤何曾受過這等藐視，當下怒極反笑:「甚好。那便用我的光頭會會你的右手。」到場的各路好漢眼見這是個觀摩學習的良機，普遍都心情振奮，只盼雙方鬥的越精彩激烈越妙。

  柳抱真眼見情勢劍拔弩張，當即起身緩頰，對著那留山羊鬍的中年漢子和白面青年道:「遠來是客，還沒請教兩位高姓大名。」留著山羊鬍的中年漢子拱手為禮道:「賤名王五峰，旁邊這位是在下好友白元光。」王五峰姓名一報，有部份江湖閱歷較深的人都驚「哦」出聲。

  我轉向丁叮求教，丁叮低聲道:「這姓王的有個外號叫『黃面錦蛇』，以一手『錦蛇繞樹功』馳名江湖，聽說是在六王爺手下當差，不知何故今天跑來這裏」丁叮過去一直跟隨「偷香神探」凌步雲行走天涯，可能因此見識大開，對目前的我而言，倒真是個不錯的幫手。

  我一邊聽丁叮解說，一邊聽柳抱真道:「三位都是本莊貴客，萬不可因些許小事傷了兩方和氣。魯先生的鐵頭功我是由衷佩服，從剛才熱烈的掌聲可知，很多人與我持相同的看法。兩位壯士戲言，應無惡意，魯先生不需太介懷。」他略頓後，續道:「其實本莊這次招選的是護院，以老夫觀點，當護院最切要是盡忠職守，品性端正，至於武功高強與否，倒在其次了。若因爭強鬥勝招惹閒氣，引起不快，那就不是我這次舉辦演武會的原意了。」那白面青年白元光道:「莊主此言差矣。既然這次選拔的是護院，顧名思義，自然是力足以護衛山莊安全的人才能勝任。」他順手指向柳蟬翼和妙鵲等人，微笑道:「若論品性，這幾位閨秀長得清新討喜，想必品性高潔，但若貴莊遭逢變故，試問她們幾位有能力加以保護嗎所以護院一職，自當以武功為上，品性其次。」王五峰接口道:「說到品性，古人所謂日久方能見人心，單只這半天功夫，怎能論斷人品優劣而且評定優劣的標準又在那裏倒不如用武藝高低來做評選取捨的標準，簡單易行。」白元光輪番發言:「話又說回來，如果一個人能將武藝練的很好，也必然是個好學勤奮的人，品行料來也不致於太差。依我等淺見，護院一職還是武功為上，人品其次，比較恰當。」場中多是堅忍卓絕的練武之士，聽兩人說的入理，不少人大表贊同。

  柳抱真見他言之成理，雖然意見相左，但身為主人倒不便出言辯駁。

  魯大坤卻針鋒相對道:「只可惜我不是山莊之主，否則我是萬萬不肯讓武功高強卻人品低劣的人來當山莊的護院。各位試想，這種人如果胡作非為，怠忽職守，誰能加以管束

  招引這種人進來，原意是保護山莊，卻反而可能為禍山莊，不可不慎。」我心裏暗想:「這人看似粗魯，嘴頭倒也伶俐。」白元光駁道:「此話大謬不然。武功越高的人，通常涵養越好，不用人來管束，也能克盡本分。所以我認為，武功高的人無庸置疑可勝任護院一職，單只品行好的人卻未必能勝任。」他繼續大發宏論:「好比現在有人欺到山莊頭上，喊打喊殺，你能對他說:『我品性比你高潔，你當認輸。』嗎只怕一開口便被人打掉大牙。但若你功夫強勝他，他又豈敢囂張逞凶所以，山莊要找人護衛，武功高強才是首選。」魯大坤外表粗莽，內心卻玲瓏:「你剛剛說武功越高的人，通常涵養越好。既是通常，就非絕對，便有例外。現在就怕萬一請到個武功高人品低的，那可糟了。一個人功夫不好，可以聯合數人，共抗外敵。但若一個人品行不佳，單只一人足可把山莊搞的地覆天翻。所以當然是柳莊主的見解才真確，品德至上，拳腳其次。」王五峰嘿嘿冷笑:「如果請的護院是一票酒囊飯袋，聯合數人便真能應付大敵嗎

  人多未必便贏，高手都是以一敵百的。就拿目前的情形作比方吧，你說你的鐵頭有用，我偏說你的鐵頭無用，難道用品行來決斷誰是誰非光在口頭爭論有何用，下場一試便知。這時候講的不是品行，而是武力。當護院卻力不足以服人，山莊豈能仰仗這種人來保護」魯大坤神色一變:「柳莊主，不是我不賣你面子。人家步步進逼，這麼多武林同道在場，面對這等恥笑，我如果不挺身一戰，日後聲名掃地，有何顏面立足」有些好事之徒眼見戰火將起，立刻添柴加油:「對，人爭一口氣，萬不能教人瞧扁了。」「換作是我，寧死不辱，這場架是不打不可。」王五峰語帶譏嘲:「正該如此，如果你現在連自己的名聲也保護不了，試問又如何能保衛整個山莊」魯大坤道:「柳莊主，我知道你不願看到鬥毆的場面，但情勢如此，我已決定放手一搏，可真正對不住了。」「名聲要緊，莊主定能體諒。」「寧可抱歉，不可認輸。」生事之徒繼續煽風點火，柳抱真眼見情勢難以挽回，對著魯大坤道:「既是如此，如果我硬加阻止，恐怕累你在群豪之前丟了顏面。」他轉向王白兩人，朗聲道:「兩邊都是我座上嘉賓，既然雙方合意比武切磋一番，老夫深盼一切點到即止，就當是以武會友，如此可好」王五峰緩步場中，淡淡道:「莊主吩咐，豈有不遵」他身形一立，登時氣勢如劍，人未出手，敵膽已寒。

  魯大坤瞬間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壓力，拳掌合於胸前，擺個請手式，凝神戒備。

  丁叮低語:「這光頭氣勢已經矮了半截。」史遊倒是挺魯大坤這一方，他知道鐵頭功宜攻不宜守，大喊道:「還等什麼趕快出手搶佔先機啊。」魯大坤喝道:「得罪了。」一拳搗出，中宮直進。

  王五峰左手負在背後，姿態飄逸，側身微微一讓，魯大坤那拳登時落空。

  魯大坤剛想變招，王五峰乘他前衝過猛，馬步尚未回穩的當口，左腳尖借勢一勾。魯大坤被他一絆之下，險些翻倒。

  王五峰笑中微帶嘲諷:「小心，別摔破了鐵頭。」魯大坤臉上一陣燥熱，弓腰蹲身，運起鐵頭功，往對手猛撞過去。

  王五峰單出右手，以掌心按住魯大坤的光頭，魯大坤像狂牛似地，左衝右突，一顆禿禿的腦袋不停往前頂撞，卻始終無法攻入敵手身前一尺內。

  王五峰嘲笑道:「我早說過，人家不會像石頭般一動不動，任由你撞，你偏不服氣，現在又如何」魯大坤怒火千丈，心中打定主意:「老子跟你拼了，無論如何也要狠狠撞你一下。」當下怪吼連連，忽爾拳攻，忽爾頭頂，勇悍絕倫。

  王五峰卻從頭至尾單用一隻右手與敵周旋，頗有戲耍之意。

  群眾見兩人鬥得精彩又趣味，嘻笑不斷。

  魯大坤埋頭苦撞，陡然見到王五峰腹下露出破綻，心下竊喜:「這下還不把你撞個臉朝天」鐵頭疾沉，狠狠往王五峰下腹撞了過去。

  他這一下凶悍無比，可說是傾力而為。普通人若受他這一記，非重傷吐血不可。

  小腹部位是一般人的弱點，倘受重擊，有死傷之虞。但這個部位卻也正是玄門練氣士的丹田所在，是蓄氣養勁的大本營。

  當時只聽「噗」的悶響，光頭已撞正王五峰的小腹丹田。

  眼見魯大坤就要一擊奏功，有些人已忍不住喝采。

  猛聽王五峰「哈」的一聲，吐氣幽揚，魯大坤只覺得頭頂好似陷入了棉花堆當中，渾不著力。

  丁叮見王五峰挺立如故，那一撞之力恰似石沉大海，低聲道:「哼哈二氣妙無窮，這人的內功相當了得。」王五峰丹田內勁轉化，把來襲的撞力消於無形後，緊接著「哼」的一聲，由丹田直接發勁，震退魯大坤。

  「這不叫鐵頭功，這叫暈頭轉向功。」幾乎在說話的同時，王五峰立掌如刀，倏地斬在魯大坤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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