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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魂魄归位(2)

  而静太妃身上不但穿着描着金凤的褚色厚袄,还披了件银貂披风,看样子丝毫感觉不到这个房间的寒意。二人走到了里间,先适应了一下里面的黑暗,再拿眼睛去搜寻她们要见的人。静太妃很快的,就看到了瞧蜷缩在一面墙下的人。

  这个人,蜷缩在墙角,一头乱发遮住了脸,身上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唯一看得出来的是,她身上的衣服,完全不足以让她的身体温暖,她抖得很厉害,抱住膝头的手,像是受了什么伤似的,往外流着脓血,还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好侄女,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静太妃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儿,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语调透出说不出的快意。

  蜷缩在墙角的人听到静太妃的声音,缓缓的把头抬了起来。映入静太妃与袁嬷嬷眼帘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上面布满了伤口,有些和手一样,流出让人作呕的脓血;一双无神的眼睛黯淡的看着她们;因为脸上的伤口,已是看不出来这个人的面貌如何。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看来我得常常来看看你才行啊!”静太妃仍是用那种语调说着话,但话里的寒意,却是越来越重。

  “皇贵太妃言重了。皇贵太妃是圆心的姑姑,圆心怎么能忘!只是,以皇贵太妃之躯,来到这个阴暗的地方,实在是委屈皇贵太妃了!”那人开口,竟是一口好听的女声,若不是她容貌已经毁,能有这么好听嗓音的一定是个美人儿。

  “你这个贱人!”静太妃听到女子的话,突然暴怒,走上前去狠狠的踩住女子的腿,女子口里发出了声声惨叫!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季节,人们都只想窝在房里不出来,除了那些没自由不得不干活的人。他们只能依着自己主子的性子和吩咐,做着心里不情愿或是不得不做的事。当然,也有例外的人,这例外的人,就是现在静太妃折磨的女子。

  说她没自由,她所处的地方,并没有上锁或是有人看管,她随时都可以走;而她却呆在一个小小的,什么取暖设施都没有的房间,身上的衣服,远远不能达到御寒的要求,而且,她的脸,手,还有暴露出来的肌肤,都流出脓血,散着恶臭——这可是三九天儿!

  “贱人!你嘴硬!你就挖苦我吧,是,你是皇后!你是正室!我是妾!我就让你这个正室,好好的受一下我这个妾的气!”静太妃狠狠的一脚接一脚踹在女子身上,女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静皇贵太妃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按照皇上对你的册封来叫你,你怎么就这么恼火!”女子在静太妃停下后,趴在地上,冻得直哆嗦,但还是嘴角带笑的说到。她虽称静太妃为皇贵太妃,却是“你我”相称,着实奇怪。

  “你!”静太妃已经感到累了,叫袁嬷嬷去外间拿了一张小椅进来,坐下喘了两口气后,那张扭曲的脸上,恶毒的光更明显了,一副恨不得女子马上死去的样子。袁嬷嬷站在静太妃身后,此时却是面无表情,她觉得,现在屋里的寒意更大了,更是缩了脖子,向那女子投去怜悯的目光。

  女子的头垂了下去,似乎晕了过去的样子;但静太妃却又开了口:“好侄女,恭喜呀,你的皇上,现在又有孩子了,琬贵人的孩子没了以后,我还以为他会绝后了呢,哪知,又有兰贵人,哦不,应该是懿嫔又有了他的孩子,你来猜一猜,这个懿嫔的孩子,会在她肚子里呆多久呢?”

  那女子一听到这话,身体似乎震了一下,却还是一言不发。

  静太妃自顾的说到:“你不是一直都为你心爱的皇上祈福吗?不是一直都希望他有一子半女吗?怎么,我把这样好的消息告诉你,你不开心?”

  袁嬷嬷心里只念着:“德皇后,你就说说话吧!主了不过是想看到你难过,你达到她的目的了,她就不会再折磨你了。”

  哪知那女子就是不说话,静太妃的怒气不由又上升了,“忽”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抬脚又往女子垂在地上的手狠狠踩去。

  “啊!”女子发出了惨叫,终于开口:“姑姑!琬贵人的孩子你已经害死了,你现在告诉我,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懿嫔的孩子你也不会放过!”

  静太妃这才满意的收回脚,也不坐回去,狞笑着说到:“是啊,我就是来告诉你的,你的皇上,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你让我做不了太后,我也要让他做不了皇上!你以为,你当初找了那个老不死的做了四阿哥的师父,在先帝面前做好了戏,让你的丈夫当了皇上,我就没办法了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无子,看他怎么还能做得稳皇上这个宝座!”

  女子已经奄奄一息,用微弱的声音说到:“自古就没非皇后或生母做太后的理,姑姑,你太固执了。”

  静太妃银牙一咬,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蹲下身去,咬牙切齿的对女子说到:“是呀,你说得没错,我有今天,不都是你害的吗!你的亲婆婆,孝全成皇后,已经追封了太后;而我这个活着的人,却是个太妃!我要你和你的皇上,都不好过!孝德皇后!”

  这个叫孝德皇后的女子,勉强把头抬起来,脸上骇人的伤散发的恶臭让静太妃皱了下鼻子;她惨笑着说到:“姑姑,你虽非我的嫡亲姑姑,但我父亲,也是你的堂兄啊!你怎么就能这样对我呢?”

  “是呀,你父亲是我的堂兄,你是我的侄女没错呀!可是,我没这样一个害自己姑姑的侄女!你害我当不成太后,害我死了只能葬在妃陵,我有你这样的侄女吗?”静太妃越说越气,脸色铁青。

  “姑姑,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的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你以为你的所做所为,先帝都不知道吗?”女子用无奈的语气说到。

  静太妃大骇,眼睛瞪圆了问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女子似乎在犹豫,良久才开口到:“你害死全皇后的事,先帝早就知晓了,所以,才会在临终前,给我说了一切,只因六阿哥是你亲子,四阿哥又在你身边,所以才没对你怎么样,先帝才会安排了你的陵寝啊!”

  静太妃退后两步,天啊,这个秘密,不是只有她与袁嬷嬷知道的吗?为什么,先帝会知道,而且,还告诉了她!

  袁嬷嬷在静太妃身后闭上眼:是她良心不安,把静太妃害死全皇后的事悄悄告诉了病重的道光,道光已经不想杀静太妃了,只将此事瞒下,没想到,道光却把这事,告诉了眼前这位女子,咸丰未登基前就“死去”了的福晋,咸丰登基后追封的德皇后。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了!是先帝告诉你的!不可能!不可能!·”静太妃歇斯底里的大叫,右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胸口。

  “是的,我都知道了,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德皇后一脸平静的说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应该可以结束了。

  “要我杀你?不可能!我怎么会杀你呢?我要你好好的活着,永远都走不出这个佛堂!你要记住我的话,我有这个本事,把你弄到这儿来,也有本事,把你的皇上也弄来陪你!”静太妃恶狠狠的说到。

  德皇后叹了一口气:“姑姑,我知道你说得出做得到。可是,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不会寻死,也不会走出这个佛堂一步。”

  “哈哈,你知道就好!贱人!为什么这几天不吃福寿膏?”静太妃没想到,这个洋东西,绝大多数人沾到了都不可能不去碰,德皇后已经有瘾了,现在却不再碰那个东西了!

  “姑姑,人,不都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德皇后平静的答到,她的脸,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咸丰这几天很高兴。在册封完两个后妃后,他一直都在兴奋之中。是呀,从他登基以来,就一直不停的这个祸那个灾的让他闹心,今年完过年,似乎他的好运来了,那些红毛鬼答应了谈和,太平天国也被镇压了下去,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的两个妃子,同时有了他的孩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他已经大婚好几年了,除过已故的德皇后曾有过胎,有个琬贵人有了,却又因意外落水而失了胎。这些年一直不见他那些女人们肚子里有什么动静。

  这下好了,一下子,他就要有两个孩子了!当他得意的在朝堂上宣布了他的“恩泽”:免去了几个重灾地方的赋税的时候。朝上各人,都各怀心事,对皇上的高兴有着不同的的想法。而那些受了静太妃之意,制造咸丰无子传言的各大臣,更是傻了眼,怎么,那个原来的兰贵人有了?还是在园子里有的?

  而更着急的更是两个人,肃顺与穆萌。本来皇上有子,对他们来说,是很好的事,皇上可是他们的靠山呀!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静太妃欲置之死地的兰贵人有了?这事,一定有蹊跷。

  下了堂后,肃顺来到了汇丰楼。这里,是他们几人的秘密之地,他们所有的事,都是在这里商量的。

  永和宫

  丽嫔一改以往爱逛的性儿,这些时候都呆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她心里清楚,自己才有了两月不到,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她要安心的把胎养好,这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这些时候,连她最爱的猫,她都不敢再抱,只怕会伤了腹中胎儿。她思来想去,现在那个懿嫔先有了,自己会不会处于被动?但又一想,哼,自己也有了,大不了就是与她平分秋色!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懿嫔,她总有一种敌对感,好像天生就是仇人一般。不过她并没有深想,反正在这个除了就数这里最脏的地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正想得入神,却听宫女来报:“禀娘娘,婉贵人来了。”

  丽嫔峨眉微皱:自己与琬贵人平日里并不交好,她怎地来了?想不见,但又碍于面子,思索一下,便吩咐到:“让她进在吧。外殿太冷,我不想出去。”

  宫女应着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更走到丽嫔的寝室内。

  “见过丽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女子一进来,便看到了懒懒靠在南窗下美人床上的丽嫔,这丽嫔,越来越美了,那本就如脂的肌肤,现在看上去怎的凭添了一层说不出的韵味?就像,就像自己刚有身孕时的样子,容光焕发,难道,难道她有了?想到这里,琬贵人的心里不由又凄楚了起来,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快临盆了。

  “行了,起来吧。琬贵人恕我身子不爽,就这样与你说话吧。来人,给琬贵人看坐。”丽嫔一琬贵人这个素白衣服,心里就不喜,自己爱鲜艳的颜色,她却偏穿了这样的衣服来,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吗?然后再想到琬贵人小产之事,心里更觉不吉,因此不愿意她与自己同坐,反正自己的位份比她高,让她坐离自己远点儿她也没敢有什么意见。

  “谢谢丽嫔娘娘。”琬贵人坐在宫女拿来的小软榻下,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自己有了身子,就是绝好的上升机会,但,都是懿嫔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小产!琬贵人一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又骂了懿嫔几遍。

  “不知琬贵人今日到永和宫来,可有什么事吗?”丽嫔见琬贵人突现气恼之色,心里更不爽,怎么,你来这里是来给我脸色看的吗?

  琬贵人的脸色,现在是全靠胭脂润色,她现在的脸,从失去孩子后就一直苍白着;本来比较丰腴的身体,现在单薄得像根豆芽一般,那身原本合体的衣服,现在穿在她的身上,就像空荡荡似的没一点贴身味道。不过也不怪,现在她的处境,实在不怎么好。

  “哦,听说这几天丽嫔娘娘身子抱恙,嫔妾特来看看娘娘。”琬贵人看到丽嫔脸上有了不悦之色,忙收回心思,她可不是来闲聊的,她可是冒着被文贵人发现的危险来讨好丽嫔的,现在除了懿嫔,就数丽嫔最受宠,自己要是想有好日子过,就得有个靠山才行。

  “你费心了,我没事。”丽嫔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她想不出琬贵人没事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琬贵人看出了丽嫔的心思,轻轻的把身子凑上前,与丽嫔耳语了几句,丽嫔的脸色,好看了起来,甚至,还对琬贵人说了:“如此,就多谢妹妹了!”

  丽嫔听了琬贵人一番话,心里很是高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顿时,对琬贵人也客气了起来。琬贵人又她与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回去。

  回到自己宫里的琬贵人,这才把心里的泪给哭了出来;她是多么的难受!看来她的想法没错,丽嫔,确实是有了。要是自己的孩子还在,现在,包围着受殷勤的应该是自己!现在她却要把自己的自尊放下,去讨好丽嫔!

  而她之所以讨好丽嫔,是因为,现在除了懿嫔之外,就数丽嫔与玫贵人最受宠,皇上,已经很久不理她了,甚至,已经忘了她曾经有过皇上的孩子!她不想去讨好懿嫔,也不想去玫贵人那里,玫贵人,现在比丽嫔还要难相处,动不动就言语带讽,而且,她与自己相同的位份,自己去那样的讨好她,也抹不下这个面子。

  此时,静太妃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对付懿嫔了,这个懿嫔,还真厉害!从她进宫后,就一直压得她死死的,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翻身!静太妃就知道,从见到懿嫔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与德皇后的相像,要对付她,只怕是有些不易,从第一次的家宴,到打发她到园子,再施计让琬贵人失去龙胎算在她头上,她居然都没事!

  静太妃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恶梦,一直在懿嫔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不但嗜睡,而且一睡着了就不停的做恶梦,以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重复不停的在她的梦里出现。

  “娘娘!娘娘!你醒一醒呀!”烹雪听到睡梦中的懿嫔,又在大喊大叫,却又醒不过来,着急的轻摇着懿嫔,呼唤她快些醒来。这种情况已经好几天了,太医开了药,却没什么效果。

  “嗯。”懿嫔哼了一声,却不醒来,此时的她,沉睡在梦中,完全听不到烹雪在叫她。

  烹雪吓坏了,慌忙穿上外衣,叫上扫梅,不管现在是不是深更半夜,去叫太医,同时叫玉儿去禀告皇后,娘娘现在有了龙种,皇上不在宫里,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们就完了!

  寿康宫内,静太妃还没有睡,坐在美人靠上,抱着暧炉,看着宫女绮儿举着的书。静太妃看上去心情很好,都一更半了,还没有睡意。

  袁嬷嬷从门外进来,低声对静太妃说到:“娘娘,泌儿来报了,说是懿嫔的宫女去请太医了,并且,去禀告皇后了。”

  静太妃轻笑一声,叫绮儿退下,舒展了一下身子,缓缓说到:“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了。你辛苦了,去休息吧,皇上又去了园子,皇后没什么主见,这次,我倒要看看,这好戏,开场了没有!”

  袁嬷嬷看了静太妃一眼,默默的退下了。

  静太妃把头支在腮边,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吩咐就寝。

  长春宫里已是乱成了一团,懿嫔现在仍旧昏睡不醒,已来的太医们满头大汗,却是束手无策,这种症状,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可是,躺在这床上的,可是有了龙种的懿嫔!若是一个不小心,懿嫔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们的脑袋,极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太医们拿出了自家的看家本事,或是针灸,或是按摩,甚至还商量着给懿嫔招魂。

  而懿嫔,却对她身边的这些人,事,一点知觉都没有。现在的她,正陷在可怕的噩梦里。

  梦里,懿嫔回到了她前世最不堪的时候。

  夕阳西下,她与另一个女人,被关在了一个又暗又潮湿的房间里。房间小得只能容下一张床,一个破桌子,老鼠,蟑螂,肆无忌惮的在地面上爬来爬去,有的,甚至还在她们的身上跑过,房间的门被死死的锁住,只有门边的墙有一个连窗户纸都没有的破窗户,门下方,有一个仅可以放进一只碗大小的小洞,她与那女子,习惯了房里的黑暗,勉强看得见对方。

  在她与那女子拼命的哭喊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然后,一个让她们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皇后!淑妃!是你们吗?”

  她与那女子,停止了哭喊,互看了一眼,然后扑到门上,撕心裂肺的叫到:“皇上!皇上是您吗?是我们呀!是我们呀!你终于来了,我们就知道,您会原谅我们的,会来救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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