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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2.顾铭篇

  从四岁起,我看到的都是异乡人的脸,金发蓝瞳,只有我的母亲和一个叔叔和我一样黑瞳黑发。

  那个叔叔叫何清,然而并不是我的父亲。

  在伦敦的这四年,伦敦大雾不散,大本钟的声音时常在我耳侧徘徊,而我的母亲时常哀伤望着东方。开始我不懂,我只想费力讨她的欢心,我希望让她快乐,可是我即使在学校表现优异也不见得她笑由心生。

  偶然的一次。

  十字路口人群涌动,母亲站在人群中间一动不动,我牵着她的手,她却没有反应,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显示屏上面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矜贵,唇角的笑容疏离礼貌,他正在整理公司财务报表,轻松囊括公司未来的发展目标和未来的合作伙伴。

  我看着那个男人的脸,总觉得和自己的很像,一个不成形的谜题在我心里有了答案,我查了他的资料,网上的资料铺天盖地,轻而易举的我就通过图片搜索搜索到了顾井白三个字,商业奇才,顾氏总裁,五年前成婚,妻子名字是

  我轻轻的念出那三个字楚语安,我母亲的名字,下面跟着一系列的照片,有婚典上的相依相偎,举案齐眉,也有日常恩爱的点滴,我把画面直接拉到最下面,有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是风雨里顾井白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出现在镁光灯下,而众人群中我的母亲举着一把伞单薄的站着,眼瞳透着彻骨的绝望。就像知道戳破了天大的秘密,我连忙关掉页面,顺着清除了一系列搜寻消息。

  那年注定不怎么平凡,舅舅生病住院,母亲和何清叔叔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国,顺带了我一起,我在闯祸躲进病房的时候,一个有这桃花眼的男人拈着我的脸,我谋算着一个时机一击命中让他断子绝孙,另一个男人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我想那时那刻我脸上的表情异样精彩,那个人长的与我搜索的人长相一般无二。而那周身散发的气息,我确认他是我亲生父亲无疑,他看到我眸底也闪过一份彻骨的震惊。于是我顺着他后来的骗术没有戳穿乖乖就范,直到我的母亲为了寻我走进这扇门,他们的对话我听了个七七八八,我总觉得,能够配上我母亲的,从始至终只有这个男人。

  而且我身上流着的是这个男人的血,别的男人当我爸爸的话肯定会把我扼杀在摇篮里也说不一定。坚定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就暗暗让他们重逢次数加多。

  我的手法拙劣的很,但是庆幸最后如愿以偿。

  之后,我进了顾家,那个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家,我进去之后一直被安置在华芳院,后来爸爸带我去见了一个年过六旬的人,他叫我称呼那个人为外祖父,我听话的做了,外祖父对我眼神的仁慈并没有让我感到开心,相反我眼里寒光更甚,我妈咪那颠沛流离的四年有一部分是这个造成的。

  之前舅舅的去世埋下一颗定 时 炸 弹在我妈咪身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顺带着连同身边人一起灰飞烟灭,我只暗暗祈祷着日子不要提前来的太早。

  可是那天还是来了,我一夜未眠,透过门缝看到妈咪在爸爸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哭的崩溃疯狂,那一刻我知道,也许下一秒,我的妈咪就不在了。可是我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妈咪果不其然走了,而爸爸对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等你位列年级第一,我就带你去见她。”

  试卷积累了一张又一张,一摞又一摞,门前的桃花也开了又衰,我只想要回我的妈咪仅此而已。

  认识陆馨,完全是机缘巧合外加偶然。

  她身边围着四四五五的社会青年,这样的场景于我的记忆片段相重合,曾经妈咪也被人堵在超市门口,如果不是何清叔叔和警察来的及时,我甚至不敢后想。

  于是我救了她。

  然后打算简单离开,只是没料到她敢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袖,然后哀求道,

  “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我的洁癖很严重,不知道是遗传谁的,但是在看到陆馨的眼睛的时候,我犹豫了我迟疑了。

  有些犹豫是不能有的,就像毒药不能接触,一旦接触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跟着我回了顾家,后来她的爸爸来找回了她,唯一的插曲,就是她跑过来和我说了一个很烂很没用的方法,难过的时候就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不难过了。这可真是一个愚昧透顶的方法。

  更过分的事情,她居然靠着我的胳膊在树底下睡着了,口水流在我的衣服上,真的让我万分嫌弃。可是看到她傻乎乎的接过我的衣服抱在怀里的样子,那股子脾气也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我已经和妈咪八年没见了,爸爸要娶别的女人,我半夜三更听见门口引擎发动的声音,看到爸爸开车离开,我隐隐知道会发现什么跟了去。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荷花镇,这个不起眼的边陲小镇,我远远的看着我妈咪在饭馆里面忙碌,而爸爸回来后就灌着酒被送进了医院急诊。

  妈咪心软,于是我就打了亲情牌,有些时候,耍点手段是有必要的。

  总之,后来他们复合了。

  我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后来成年以后,觉得像爸妈那样的爱情,实在让人羡慕。

  陆馨就像一个意外,时时刻刻需要我操心的意外,慢慢的,我察觉到我是喜欢她的,于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她表了白,这个傻瓜却对我说,“你喜欢我干嘛要这么早说,爸爸不让我那么早谈恋爱的。”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陆馨智力就和儿童一样,我不难发现,但是我总觉得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至少她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女孩。

  运动会后,我被绑匪绑到了山上,脑子还在正常的思索着怎么逃离,在逃离成功的时候,看到陆馨也在这片山里,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刹那间灰飞烟灭,我冲过去几乎是对她吼,

  “你在这干什么?快点走。”

  她的眼睛似乎浸了泪,一把抱住我叫道,“顾铭哥哥。”

  她抽抽噎噎的和我说,她妈妈还在这里,但是走散了。

  一个外人对我来说真的无关紧要,真的。但是因为那人是她的妈妈,所以我去救了,也因为这次的返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被绑匪打折了左腿,剧烈疼痛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灯火一片,爸爸的身影在我面前越来越近。

  等我醒来,天天待在病房里,而陆馨这个没有良心的居然一眼都不过来看我。

  知道她转学后,我也跟着转了学,费尽心思查到她转去了哪然后尾随其后,若干年后的自己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傻的无可救药。

  只是那时候她身边多了一个男生,叫于凡,落魄的富家子弟,我挺瞧不起这种人。

  当然他也样样比不过我,但是他每每插在我和陆馨之间的本事,真的是让我觉得碍眼十分。

  陆馨恢复智力了。

  这是我在一次统考之后发现她的成绩位居前茅之后第一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有份张然若失,既庆幸她以后能和正常人不再被冷嘲热讽,又怕她涉世太深,身上少了我当初看到的那份单纯,就是笨。

  网球比赛模拟的时候,于凡走过身边,毫不客气的对我打了一个擦边球,说道,

  “陆馨是我的。”

  我抿着唇,一颗网球直击他的胸口,他真的是脆弱不堪根本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他被击中后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而陆馨,不知道明明低我二个年级的她怎么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了初三的练习教室里,不过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她手里拿着的便当,上节课下课我偶然和她说了句我没吃早饭,没想到她记得。

  只是她冲向于凡的时候,那份便当摔在了地上,于凡面色惨白,而陆馨呢,转过脸生气的对我说,“你不知道于凡有先天性心脏病吗?”

  他只对你说过而没有和我说,我心里默默念过这一句,一股无名之火窜上我的心田,我冷冷的说道,

  “那滚,和他一块再也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看着陆馨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猝然落下的泪水,衬得她那张脸,梨花带雨。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去找过她,简直就是形同陌路,每每看到她和于凡并肩而立的画面,我走上前假装不在意的经过然后撂倒于凡,陆馨终于忍无可忍,在操场上,她摔了我的球,朝我大吼,

  “顾铭,你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才会有这样的公子病!你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公子病?不可理喻?我没有避开她扔向我的球,球生猛的砸向我的左腿,剧烈的疼痛我冷汗直冒,但是依旧面色如常的离开,人心是会变得就像还是一年前,她还抱着他我,一口一声顾铭哥哥。想到这,讥笑,嘲讽滑过我的脸,我的清眸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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