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车，开向通往省城的路上，一路上大家话都不多，气氛略显沉闷。
刘主任只顾抱着一本专业书看；小吴开着车上的收音机听着一档股票栏目；而江树宽夫妻俩不用说也知道，两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里的女儿。
“据统计，今年一大批国有企业生存举步维艰，濒临破产。好的，我们再来看看xx电力和xx食品这两支股票。”收音机里继续播报着关于股票的消息，只是插播的关于国企的这两句话引起了江树宽和小吴的注意。
“江哥。”小吴突然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恩？怎么了小吴？”江树宽抬起了头。
“现在好多国企据说都不景气了，很多人都自谋生路去了。你说万一哪天我们厂也倒闭了，我们该干点什么去呢？”小吴问道。
这个问题江树宽没有想过，以前只知道埋头苦干，不去想，而现在是不敢想，不敢想失业后没有了经济来源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哈，道：“肯定是那些厂自己不懂经营导致破产吧！我们郭厂长精明能干，我们也不偷奸耍滑，据说去年一年，我们就给国家创造了六百多万的利润。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厂是不会倒闭的。”
“说的也是哦，那刘主任您呢？”小吴又问向一旁的刘主任。
“我？刘主任一脸诧异，医院也能破产吗。”
是啊，这个问题本来不愚蠢，但是问这个人这样的问题就显得愚蠢了。
小吴又问向孟淑琴：“嫂子，要是您呢？”
孟淑琴头也没抬，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算下岗了吧！孩子这个样子，恐怕以后不可能上班了吧！”
这个回答更让人没法往下接。小吴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道：“孩子会好的，会好的”
气氛又僵了下去。
“哇”这次打破沉默的是小江瑜。
孩子醒了，但是身体一直哆嗦。
“刘主任，刘主任，快来看看孩子啊。”虽然刘主任就坐在前排，但是孟淑琴却是用喊的。
她真的慌了c怕了。一路上，她一直祈祷可以平安到达省城，可是最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吴听到叫喊声后急忙停在了路边。刘主任也起身迈到了后座，他扒了扒孩子的眼皮发现孩子有昏厥的迹象。他马上从背包里找出了药剂注射进去。当药剂注射到一半的时候，小江瑜突然吐了起来，弄了刘主任一胳膊。
旁边的江树宽愣在那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想瘫软在地但又不敢失去动力，只得矛盾的紧握双手，握到满手都是汗。
此时的小江瑜脸色蜡黄，呼吸急促，不停的乱动着，看起来非常痛苦的样子。
孟淑琴紧紧的抱住女儿，自顾自说道：“孩子，坚持住，没事，没事的。”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
慢慢的，慢慢的，在注射完四五分钟后，小江瑜呼吸慢慢的平稳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是那俏皮的小嘴唇却是还是惨白的没有血色。
“睡着了，应该没事了。”看到女儿睡着了，孟淑琴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刘主任，不好意思，弄了您一身。”江树宽也回过了神，赶忙找来纸给刘主任擦胳膊。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了。”刘主任摇摇手说道。
车继续来往省城，只是车上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对车上的人都是一种折磨，大家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可能就剩下看表磨时间了。
终点，开始重点
有了刘主任的跟随，在医院的手续也好办了许多，本来繁杂的各种手续和不必要的检查也省去了。
省去了手续也就意味着赚了时间，起码赚回了车上磨去的时间。
省城的医院就是不一样，从各套流程到先进的设备再到专业的术语和真诚的服务态度，再江家人看来又多了一层希望。
在刘主任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省医院肾脏内科，干净的屋里只有桌椅和一张单人床，简陋却不简单。屋里有个四十来岁的胖子，有些谢顶，戴着副厚镜片眼镜，应该度数很大，看到刘主任进来马上过去握手：“老同学，多少年没见了，能来我这真难得啊。”
原来他们俩竟是同学。
“时间紧急，老李，这是省级劳模江树宽，孩子刚出生就诊断为尿毒症，以后要常来咱这边做透析，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刘主任直奔主题。
一旁的江树宽也凑了过来跟李主任礼节性的握了握手。
“你好，李主任，我是江树宽，以后孩子的事您还要多费心。”
李主任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老刘，上次你跟我打电话说有个名人要来我这让我照顾，原来就是江先生啊。敬仰敬仰啊。”
那个时代，没有我们现在所谓的追星，真正受尊重的都是那些上过报纸的英雄c劳动模范c好人好事代表之类的，所以说李主任见到江树宽吃惊甚至崇拜也不为过。
这句“敬仰敬仰”可把江树宽弄得不好意思了，虽然是事实，可是在他看来真的是受不起。
“哪里哪里，李主任，你可别那么说，跟您们济世救人相比，我这算什么啊？也就是领导们抬爱，给了我这个名不符实的头衔，惭愧惭愧。”
一旁的刘主任看到江树宽憨厚的样子也笑了，他拍着老同学的肩膀说道：“老李啊，别看树宽才26岁，但身上绝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你也别这么夸他，先给安排安排透析的事吧，我们晚上还得赶回去。”
李主任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马上给血液透析室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告知早上已经排不上了，下午一上班给加一个号。
“这样吧，已经这个时间了，老刘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为了江先生的事，今天中午我做东，一起吃点。”挂了电话，李主任说道。
“哪里，两位主任给我可帮了大忙了，起码帮我们省了好多检查步骤，要么恐怕我们今天都回不去，今天这顿我来请。”江树宽接道。
“江先生，您错了，检查是为了精确的诊断病情及发展情况，之所以跳过这些步骤是因为我相信老刘。”说罢，李主任在桌上拿起了一份传真和一份病历本，传真上详细的记录了江瑜的病情，传送人当然就是刘主任。
另一份病历上就是李主任帮忙填写的诊断记录，有了病历及李主任的签字，就可以直接进行透析了。
江树宽此时的心情很激动，但木讷的他又说不出漂亮话来感谢这两位，只是不停的给两位主任夹菜。
两位主任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自然聊的很欢，都是聊的一些疑难杂症和技术问题。其他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停点头。总之，这是一场很特别的饭局。
吃过午饭，江树宽坚持要结账，但是李主任早就在中途上厕所时结过了。弄得江树宽觉得人家又帮自己忙，又白吃人家，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江先生，您恐怕坎坷从今天才刚开始，真的很不容易。以后用钱的地方恐怕会很多的，我跟老刘这关系，您不必跟我客气。”李主任说道。
回到医院，差不多到时间了，一行人直接奔到了透析室，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个治疗法，但估计这病孩子会很痛苦，所以江树宽夫妇心情都很压抑。
来到透析室，有两个护士接过了孩子，小江瑜迷离的看着一屋子陌生人，可能预感到痛苦的来临，瑟瑟发抖起来。其中一个护士从桌上拿起了一直麻醉针，打在了小江瑜的胳膊上。
夫妻两人在窗外看着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一会，刘主任拿着手术刀过来了，轻轻的划开了小江瑜的手腕动脉，孟淑琴吓得捂上了脸，江树宽则转过来了头，不再去看。
很快，孩子的造瘘手术就完成了，两个护士为孩子接好了管子准备“洗血”。
煎熬，对于孩子和大人都是煎熬，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孩子身体却要承受巨大的痛楚，而两个大人心里比刀绞还要难受。
看着孩子的血在管子里被抽出又被送进，不用说也能体会到那种痛苦。孟淑琴早已绷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而江树宽狠狠地攥着拳头，指甲已钳进了肉里，手掌流出了血，他还是没有停下，或许，他想和女儿一起承担疼痛吧！
只是，有些事情是替代不了的。女儿在床上挣扎了近一个小时，然后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孟淑琴则哭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晕倒了。还好旁边的小吴反应快，一把扶起了她搀到了旁边的长椅上；而江树宽则像僵住了一样，一样的紧握着拳头，咬着牙一动不动。
世界上最长的是时间，最短的也是时间。最美好的是等待，最痛苦的也是等待。或许，人就是一个矛盾的产物吧。
从秒，到分，到时，就这样表针一圈又一圈，四个小时过去了，小江瑜的第一次痛苦透析终于捱过去了。
孟淑琴早已等不及了，冲进透析室抱起了床上的孩子。小江瑜貌似知道亲人来了，大声哭了起来。把受的痛苦化成眼泪一股脑流了出来。
江树宽依旧站在原地，还是那个姿势。
“树宽，拿着结算单去办手续吧，天不早了，我们还得往回赶。”刘主任走过来说道。
“好。”江树宽低着头走向了结算处。
或许这就是父爱，也是作为父亲在无能为力时的样子吧。
“您存了500押金，一次透析280，退您220。”窗口处一只手把找的钱递给了江树宽。
280？江树宽预想过这个病可能会花费很多，但是却没想过会那么多。这样算来，他们两人这几年的存款恐怕连孩子一年的费用都不够，更别说后面还有十几年。他不敢继续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透析室，妻子已经恢复了情绪，正在逗孩子玩。
“树宽，这个治疗方法好像挺有效，你看孩子脸色好多了，而且从那会开始就一直对我笑呢。”几天来，江树宽第一次看到妻子笑了。
他也笑了笑，说道：“是啊，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慢慢的女儿会长成一个漂亮姑娘，会很懂事，很听话。”
或许，在全天下父母眼中，最好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出了医院，天已经黑了，和李主任道了别，小吴已经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几个人上了车，又踏上了回城的路。
奔波的一天，坎坷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的第一天就已经耗的江树宽心力交瘁了，还有十七年，自己能撑得住吗？又要怎么撑下去呢？
想，有时候的却不是好事，因为想总是据有延伸性，比如现在的困苦越想就越被扩大，那索性就不要想吧！反正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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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哥。”小吴突然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恩？怎么了小吴？”江树宽抬起了头。
“现在好多国企据说都不景气了，很多人都自谋生路去了。你说万一哪天我们厂也倒闭了，我们该干点什么去呢？”小吴问道。
这个问题江树宽没有想过，以前只知道埋头苦干，不去想，而现在是不敢想，不敢想失业后没有了经济来源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哈，道：“肯定是那些厂自己不懂经营导致破产吧！我们郭厂长精明能干，我们也不偷奸耍滑，据说去年一年，我们就给国家创造了六百多万的利润。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厂是不会倒闭的。”
“说的也是哦，那刘主任您呢？”小吴又问向一旁的刘主任。
“我？刘主任一脸诧异，医院也能破产吗。”
是啊，这个问题本来不愚蠢，但是问这个人这样的问题就显得愚蠢了。
小吴又问向孟淑琴：“嫂子，要是您呢？”
孟淑琴头也没抬，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算下岗了吧！孩子这个样子，恐怕以后不可能上班了吧！”
这个回答更让人没法往下接。小吴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道：“孩子会好的，会好的”
气氛又僵了下去。
“哇”这次打破沉默的是小江瑜。
孩子醒了，但是身体一直哆嗦。
“刘主任，刘主任，快来看看孩子啊。”虽然刘主任就坐在前排，但是孟淑琴却是用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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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应该没事了。”看到女儿睡着了，孟淑琴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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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了。”刘主任摇摇手说道。
车继续来往省城，只是车上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对车上的人都是一种折磨，大家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可能就剩下看表磨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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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刘主任的跟随，在医院的手续也好办了许多，本来繁杂的各种手续和不必要的检查也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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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江树宽也凑了过来跟李主任礼节性的握了握手。
“你好，李主任，我是江树宽，以后孩子的事您还要多费心。”
李主任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老刘，上次你跟我打电话说有个名人要来我这让我照顾，原来就是江先生啊。敬仰敬仰啊。”
那个时代，没有我们现在所谓的追星，真正受尊重的都是那些上过报纸的英雄c劳动模范c好人好事代表之类的，所以说李主任见到江树宽吃惊甚至崇拜也不为过。
这句“敬仰敬仰”可把江树宽弄得不好意思了，虽然是事实，可是在他看来真的是受不起。
“哪里哪里，李主任，你可别那么说，跟您们济世救人相比，我这算什么啊？也就是领导们抬爱，给了我这个名不符实的头衔，惭愧惭愧。”
一旁的刘主任看到江树宽憨厚的样子也笑了，他拍着老同学的肩膀说道：“老李啊，别看树宽才26岁，但身上绝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你也别这么夸他，先给安排安排透析的事吧，我们晚上还得赶回去。”
李主任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马上给血液透析室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告知早上已经排不上了，下午一上班给加一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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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两位主任给我可帮了大忙了，起码帮我们省了好多检查步骤，要么恐怕我们今天都回不去，今天这顿我来请。”江树宽接道。
“江先生，您错了，检查是为了精确的诊断病情及发展情况，之所以跳过这些步骤是因为我相信老刘。”说罢，李主任在桌上拿起了一份传真和一份病历本，传真上详细的记录了江瑜的病情，传送人当然就是刘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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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江树宽坚持要结账，但是李主任早就在中途上厕所时结过了。弄得江树宽觉得人家又帮自己忙，又白吃人家，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江先生，您恐怕坎坷从今天才刚开始，真的很不容易。以后用钱的地方恐怕会很多的，我跟老刘这关系，您不必跟我客气。”李主任说道。
回到医院，差不多到时间了，一行人直接奔到了透析室，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个治疗法，但估计这病孩子会很痛苦，所以江树宽夫妇心情都很压抑。
来到透析室，有两个护士接过了孩子，小江瑜迷离的看着一屋子陌生人，可能预感到痛苦的来临，瑟瑟发抖起来。其中一个护士从桌上拿起了一直麻醉针，打在了小江瑜的胳膊上。
夫妻两人在窗外看着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一会，刘主任拿着手术刀过来了，轻轻的划开了小江瑜的手腕动脉，孟淑琴吓得捂上了脸，江树宽则转过来了头，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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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事情是替代不了的。女儿在床上挣扎了近一个小时，然后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孟淑琴则哭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晕倒了。还好旁边的小吴反应快，一把扶起了她搀到了旁边的长椅上；而江树宽则像僵住了一样，一样的紧握着拳头，咬着牙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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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江树宽预想过这个病可能会花费很多，但是却没想过会那么多。这样算来，他们两人这几年的存款恐怕连孩子一年的费用都不够，更别说后面还有十几年。他不敢继续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透析室，妻子已经恢复了情绪，正在逗孩子玩。
“树宽，这个治疗方法好像挺有效，你看孩子脸色好多了，而且从那会开始就一直对我笑呢。”几天来，江树宽第一次看到妻子笑了。
他也笑了笑，说道：“是啊，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慢慢的女儿会长成一个漂亮姑娘，会很懂事，很听话。”
或许，在全天下父母眼中，最好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出了医院，天已经黑了，和李主任道了别，小吴已经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几个人上了车，又踏上了回城的路。
奔波的一天，坎坷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的第一天就已经耗的江树宽心力交瘁了，还有十七年，自己能撑得住吗？又要怎么撑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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