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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最近也许是太累了,江树宽在工作时候总是会发晕,有时候也会因为精神不集中听不到身边人讲什么。

  今天又是带小江瑜做透析的日子了,江树宽由于厂里来了一个复杂的项目实在无法脱身,只得由小吴和孟淑琴带着孩子去了。

  一周两次的奔波,对于一个还在月子里的产妇确实很难承受。孟淑琴这次来几乎是吐了一路。不过看着女儿脸上有了气色,吃喝也比较正常了,孟淑琴也就欣慰了。

  可能心态好了,时间也就快了。这一次孟淑琴觉得打个盹的功夫就来到了省城。

  小吴一路小跑办着各项手续,李主任昨天上了一宿夜班,今天在家补觉,所以孟淑琴也没好意思打扰他。

  好在今天人不多,自己排号十点也就排上了,回家应该也不算太晚。

  江树宽这边已经忙的是焦头烂额了,少了小吴在车间里其他人效率可就低多了,不只是效率低,还总是出错,急的江树宽直挠头。

  就这样江树宽一遍遍讲解,工人们一次次修改,然后江树宽一次次检验,又一次次讲解

  死循环,工作进入了死循环状态。浮躁,叫骂,摔东西,各种负面状态充斥着第三车间。

  江树宽也有些急躁了。

  “你们俩,去那边机器那里,把料尺寸给我截准了;你们俩工艺上给我再完善完善;还有你们组装时候先看好开孔c卯柱位置是不是有偏差,别装完以后来回拆了。今天必须出够20台设备,否则谁也别想回家。”江树宽再次把屋里工作安排了一遍。

  江树宽索性不看,出来去花园静静心。任由他们自己干去吧。

  有时候对于工作遇到难题确实是没有办法,你越是认死门往里钻越是事半功倍,又或者因为情绪导致指挥错误,更是得不偿失了。

  看了下表,十点十四分,如果这次能成功,晚上再加两小时的班恐怕也不会太晚吧!希望这次能够顺利,这样也能早点回家看孩子了。

  十点十四分,孟淑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突然右眼皮跳了几下。

  本能意识让她跑进了屋里,小江瑜安稳的躺在床上,洗血也进行的很顺利。

  “保佑孩子平安。”孟淑琴在心里默念。

  静下心的江树宽细细想着对于这种设备是否有别的捷径。

  “江主任啊,不好了,许家旺出事了。”

  来人是车间的老职工郭译。而许家旺则是刚刚派去机器那边材料的工人。

  “郭叔,说明白点,许家旺怎么了?”江树宽急问。

  “快回去吧,刚刚材料时候他肯定是着急,手还在里面就打开了开关,整只手都被切下来了啊。

  江树宽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直接奔回了车间

  此时厂里一众干部都到了。

  “快找车啊,送去医院。”郭厂长对着旁边的行政主任吼道

  “郭厂长,厂里没有车了。采购部长去下面采购点去对了,货车去济南送货了,您那辆车被沈科长开走去政府办事了,还有那辆金杯被小吴去省城了。”

  “那出去雇车啊!”郭厂长一把将行政主任推出了门。

  “是。”主任三步两步跑出了大门,大约等了二十分钟,终于找来一辆车。

  车间内,已由厂医为受伤的许家旺做了简单包扎。众人见车到了马上将人抬上了车。

  很快车到了医院急救室。

  “晚了,这小伙子手肯定是接不回去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先送去手术室吧。”一位急诊室的大夫看了许家旺的伤口,然后说道。

  众人听医生这么说了,马上将人推到了手术室。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面的事已经弄得江树宽精神恍惚了,现在车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树宽,快躲躲,许家人来了,指名要找你。”来人是郭叔,过来就急匆匆的推着江树宽离开。

  “没事郭叔,事出了我这个当主任的确实有责任,躲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直接面对。”

  “面对?你面对的了吗?我儿子的手没了,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你这个当主任的能面对什么?”说这话,许母已来到了江树宽近前。

  “阿姨,您别激动,作为车间主任,安全没做好是我的责任,真对不起。”江树宽给眼前的许母鞠了个躬。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江树宽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我儿子才22还没结婚呢,这辈子就完了。还有,是不是因为你把厂里的车私自用了?如果有车我儿子送来的及时手也许可以接回去的。你这个扫把星,还省级劳模呢?我呸。”说着话许母将一口口水吐到了江树宽脸上。

  江树宽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任由许母打骂。旁边的郭叔见许母情绪失控怕闹出什么事,马上把她拉到了一旁。

  许母依旧不依不饶,嚷嚷道:“你公车私用,我要去举报你。我要让人们都知道,什么狗屁劳模,臭不要脸。”

  江树宽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幸的事都让他摊上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幸的人?

  晚上七点钟,许家旺麻药劲过去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的左手没有了,他痛苦的流下了泪。旁边的许母见儿子哭了,知道他的心情,他把这口气又撒在了门口处的江树宽身上,上去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打。旁边那些同事们见此情景赶紧过来劝架。

  “妈,别打了,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跟江哥没关系。”床上的许家旺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儿子,你是真傻啊,要不是他挪用了厂里的车,直接送你来医院,兴许你的手可以保住的。”许母转过头对床上的儿子大喊道。

  “妈,江哥女儿才刚出生就查出了尿毒症,他用车也是为了救女儿。”

  “你这个傻小子,他闺女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啊?我看啊,他这闺女就是个灾星,治什么治,早点死了才好。”许母越说越激动。

  “啪”这次换作江树宽给了许母一巴掌。这次愣住的是许母了。

  江树宽喘着大气,气的浑身发抖道:“对于家旺这事我确实有责任,但是请您口上留德,我女儿还是个孩子,如果您在口出不逊我也顾不得你是不是长辈了。”

  随后江树宽对着床上的许家旺说道:“兄弟,当哥的没照顾好你确实失职。刚才我打了阿姨一巴掌是我不对,等她情绪稳定了我再跟她道歉。有空哥再来看你。”

  说完,江树宽扭头离开了。

  烦躁,江树宽想骂脏话,也想找事,找人打一架。可是江树宽更是个冷静的人,注定了再烦躁也只是“想”。

  “江哥。等一下。”楼梯口一人慌慌张张向江树宽跑过来。

  来人是小吴。

  “江哥,我把嫂子和孩子送回家了,这刚去厂里还车就听说出事了。”

  江树宽摆了摆手示意小吴不要再提了。

  “兄弟,陪哥出去喝点吧。”江树宽对着小吴说道。

  看着江树宽眼神中的渴望,小吴不知道从何拒绝,虽然他很累想回家休息。但是却又不忍心拒绝江树宽。

  酒,可以麻痹神经;酒,可以暂时忘记烦恼;酒也可以忘了眼前。可是,醒来呢?

  醒来江树宽已在自家的床上,孟淑琴已做好了早饭。

  他起身看了看一旁的女儿,睡得很甜,应该说治疗很有效果,女儿脸色非常好,看起来非常可爱。

  可能是江树宽本身就不胜酒力,也可能是昨晚喝的太多了,起身后,他还是感觉晃晃悠悠的。

  “起来了?昨天小吴送你回来把许家旺的事都告诉我了。”孟淑琴说道,顺便把早饭递到了江树宽面前。

  “恩,那孩子才22,真是可惜了。”江树宽摇了摇头,叹息道。

  “快点吃吧,吃完好去上班,一会晚点了,没事多开导开导他。”孟淑琴对江树宽说道。

  江树宽哪里吃的下,换上了衣服便出门去了。

  “什么?厂长您说要给我辞退处分?”江树宽看着桌上的处分书不能接受。

  “小江,我也是没办法,许家人把事闹到纪检去了。告我们公车私用,而且还说你玩忽职守,出事时都不在现场。”郭厂长说道,语气中也显得无能为力。

  “不行啊,厂长,我不能失业啊,我孩子的病还得医,我失业我们家就完了。要不,您看看给我安排个别的岗位,再脏再累也没事,真的厂长。”江树宽已经急的哭出来了。

  “唉,小江啊,真不是我不照顾你,你看看今天的晨报,大版封面全是关于你的,什么‘劳模为己,私用公车。空有劳模头衔,却忘乎所以’我虽然知道真实情况,可是舆论压死人啊。”郭厂长摇了摇头,也显得无能为力。

  舆论可以压死人吗?这个江树宽不知道,但是生活的压力应该真的可以压死人吧。

  出了厂门,他回头望了望里面的一切,望了望他的回忆c他战斗过的第三车间c他的劳模头衔c他的失望c他的心死c他的心血。

  家庭断了收入要怎么过下去?孩子的病要怎么继续医?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因为他面对的这些问题在时间面前是耗不起的。

  总之,先回家吧。也许大多数人遇到挫折时想要去的第一个地方都是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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