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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罢工罢工

  在越南工厂上班没有经历过罢工,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越南上过班!可能很多人觉得这句话只是一句调侃。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深有体会,在越南工厂,罢工,那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司空见惯,见怪不怪,而且,基本上罢工的最后结果都是工厂妥协以息事宁人,所以,你如果在越南工厂做管理那是必须谨慎再谨慎,否则,你将会为自己的一时之快付出沉重的代价!

  上次人权验厂报告出来,结果当然是没有通过。那么多硬件资料工厂都没有办理,验厂能通过才是奇迹。赵经理这次出差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想办法办理这些证件。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差事,我一个文控专员可没有权限去弄这些,光一个验货费用我都很恼火了,几乎每次我都要自己垫付一些。这就是明显的: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

  越南工厂生产逐渐扩大,很多产品直接从越南工厂出口,客户也硬性要求越南工厂必须通过验厂,否则后续出货会有影响。所以老板才舍得花钱去办理那些验厂需要提供的证书和证件。

  这些证书啊证件啊只要花钱基本都可以办理,但是员工访谈就比较麻烦了。人权验厂呢,按照工厂目前的实际情况是不能直接接受验厂的,就是说验厂不能给验厂员直接检验真实的考勤和薪资,那怎么办呢,那只能另外制作一套“假”的考勤和薪资来应付验厂,简称b账。

  当然制作书面的b账考勤和薪资是我直接完成的,上次回总厂跟许经理就是培训这个,制作资料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验厂时验厂员除了检查书面资料完还要访问工人以便核实考勤和薪资。在中国都是直接培训员工说“假话”,但是越南工人不像中国工人啊,培训什么验厂就回答什么,越南工人脑子一根筋,拐不过弯来。

  我把员工访谈翻译成越南语,但是迟迟不敢培训工人,为什么?验厂培训资料是完全按照越南劳动法来实行,但是工厂在薪资方面还有很多没有完全按照劳动法实行。工厂工人正式薪资都是当地最低基本薪资,但是越南劳动法明确规定:工人接受培训后最低基本薪资是当地最低基本薪资再乘以107,繁重岗位还要再乘105,但是工厂没有实行这7,5;越南劳动法规定工人薪资每年都要梯次递增;工人每个月有1天年假,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越南劳动法比中国劳动法还要繁琐复杂,真是国家越穷制度规定越多!

  没有培训还好,一旦培训工人,到时候工人投诉工厂没有实行劳动法,闹不好罢工是在所难免!那几年越南工人为了提薪,全国罢工的企业接二连三,而且越南政府是默认工人罢工的。所以培训资料我一直不敢发给工人,要是因为这个闹罢工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把资料给赵经理过目,我说赵经理你还是跟总经理汇报一下吧!

  我已经跟赵经理分析了我的担心,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赵经理也是知道轻重的。

  就在培训工人的前几天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偷盗。工厂最近发现制作电线车间的铜线损耗很大,但是始终找不到原因,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讨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工人身上。电线车间实行两班倒24小时开机作业,白班夜班工人在下午七点交班,七点中籍干部要么加班要么开会,对现场工人管理容易出现空白,于是工厂购买了一批金属检测器,在工人交班后在工厂门口突击检查。

  工厂组织了十几名干部在保卫室埋伏,当工人交班下班后突击检查,刚检查前面三个时后面有几个工人就跑,一看有情况,干部们开腿就追,越南仔个个瘦不拉几的像是营养不良哪里跑得过中国人,没几分钟就全部被撂倒了!一共抓了五个人,四男一女,这些越南仔也真是狡猾,把铜线绑在腿上,肚子上,那个女的还真他妈的厉害,不带胸罩直接把铜线绕在胸上!每个人身上都藏着差不多五六斤铜线。

  有几个干部比较激动要动手把这几个越南仔痛打一顿,但是被厂长和经理制止了。于是就报警交给警察处理,报警后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有一个警察醉醺醺的来,也不穿制服,穿着一条背心,腰间别着把枪!这哪里像警察,是土匪,简直就是土匪!王厂让我把大概情况跟土匪警察报告,土匪警察听完后就说好了情况我知道了我带人回去处理!

  其实后来根本就没有处理,只是让这几个越南仔写个检讨忽悠了事!检讨书我看了,都是家里老爹死了老妈病了老婆残疾了儿子瘫痪了的诸如此类的原因家里穷不得已才偷铜的,检讨书上还有村委员c派出所的盖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

  其实这些偷盗的事公安根本就没什么处理,后来抓到偷东西都是痛打一顿再交给公安或者直接放回家反正你交不交公安都是一样,所以工厂都是抓到,痛打,开除。

  第二件事情是台风。天气预告有台风,强度大约八九级,但是工厂觉得台风不是很大,依然安排夜班。因为正值工厂旺季,需要赶货,工厂大概有三四百人上夜班,大多都是女工。当天傍晚风已经很大,很多工人到工厂后都申请回家,但是生管经理不同意,因为生产赶货。

  那天晚上我在车间加班,天黑以后刮风越来越强,雨越下越大,到七点多时简直就是倾盆大雨了,几个女工找到我让我跟车间班长说让她们回家。我说现在刮风下雨这么大怎么回去啊!?车间班长也不敢同意啊,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情谁都担当不起责任啊!几个女工竟然哭起来,说家里只有小孩和老人台风来了没有人照顾啊!其实很多越南女工挺可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南很多家庭的男人三四十岁就因为车祸啊疾病的等等原因死掉了,只剩下女人养活着老人小孩。所以这几个女工说着说着哭起来我倒是挺同情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生管部门的工人我没有权限批假,即使有也不能让她们回家啊,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路上出事可就麻烦了。

  其实越南人不喜欢加班,更不喜欢上夜班,这是很多到越南设厂的企业非常头痛的问题,旺季赶货啊不加班不上夜班怎么行?于是工厂有点强迫地要求加班上夜班,特别是上夜班,有些需要上夜班的部门招聘时就明确说明不能上夜班就不招。

  我说这两件事主要是想说明工厂管理不规范,越南人不认可工厂。其实在台资工厂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很多工作c规定都带有压迫性,大多工人是不认可工厂的,现在因为招聘工人困难可能会好一点,但是光明集团在越南工厂的管理就像上世纪90年代的大多数台资企业,工人虽然不得不在你这个工厂上班,但是工人并不喜欢你这个工厂还可以说是讨厌你这个工厂。

  就如上面我所说的,光明集团薪资还有很多没有按照劳动法实行,工厂工作环境也不是很好,越南夏天天气很炎热,车间几乎每个星期都发生一两次员工晕倒事件,直到罢工后工厂才购买风扇增加饮水机等等措施来改善工作环境。

  得到赵经理同意后,我把培训资料复印好开始培训职员工,按计划是先培训越籍干部再培训工人,但是还没有等到培训工人就出事了。正如我所担心的,本来越南人对工厂薪资制度就存在不满,这些培训资料一发下去,越南人马上传开,培训资料一对照实际情况就明摆着工厂还有哪些方面没有按照越南劳动法实行。加上工厂建厂所征地的赔付款问题农民一直就抗议不断把怨气发泄到工厂上来,其实是越南地方政府贪污腐败没有如数发放赔付款给农民。这就给一些别有用心的越南人找到机会闹事。其实不管是在越南还是在中国,罢工都是少数人怂恿利用工人停产罢工闹事。

  发资料培训越籍干部时越籍干部就议论纷纷抗议不断要求工厂要按照劳动法修改薪资制度不然他们不会培训工人的,我只有一再解释培训资料只为了能验厂通过能拿到订单,但是越南人根本就不配合也不接受。第一次培训课就在抗议声中无奈结束,但是我们没有想到罢工来得那么快根本没有商量的节奏!

  第二天早上干部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工厂大门内排队点名,往常排队点名的时候工人都陆陆续续进厂,但是那天工人到工厂门口后都没有入厂聚齐在工厂门口,工人越来越多,不到十分钟工厂门口聚齐了大量的工人,工人大多骑着摩托车,把工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我们一看就知道坏了罢工了!工厂大门敞开着,但是没有工人进来,七点的时候工厂门口聚齐了近2000人,把工厂门口的国道也堵住了,人黑压压一片,国道上大车小车摩托车自行车行人全给堵住了。罢工发生的太突然了,而且规模这么大,工厂管理干部在门口劝说工人先进工厂上班,有什么请求公司会处理,但是工人根本就不听,罢工人群中要求提高薪资的口号一浪接一浪。

  工厂已经通知省政府和公安罢工的事,但是公安就派了几个人来维护秩序也进不了工厂都被堵在路上了。其实越南政府是默认工人罢工的,这让许多外国投资者非常头疼,越南经常发生工人罢工来要求企业提薪等,越南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像大陆只要罢工不管三七二十一镇压了再说,中国的政府是向着工厂的而越南政府是向着本国工人!所以这么大规模的罢工公安也只是派几个人维护下秩序然后就是随便找理由跟工厂耗着。工厂没有时间耗啊!正旺季着呢,正赶货着呢!在越南工作过经历过罢工的同仁应该深有同感!

  我们给越籍干部打电话想劝说部分职员工先进工厂上班,但是得到的回复都是进不了工厂谁进了工厂是要被打的,罢工队伍中夹杂着黑社会古惑仔。阿美给我发信息证实了这一点,她说有人不给进工厂谁进工厂了就要挨打。太平虽然只是个小城市,但是吸白粉的古惑仔却很多,据他们说以前农民闹事时也有古惑仔参与,所以也不足以为怪了。

  罢工队伍的最前面几十个人明显不是公司的员工,他们在那里一直叫嚷着,越南工人基本都是骑摩托车来上班,这样一闹,人车夹杂着,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两三小时过去了,罢工还在继续,天越来越热,可以说是非常的炎热,你不得不佩服的这些越南人,38c39c的烈日下他们都能晒两三个小时。工厂干部早就撤回办公室了,在工厂门口也无济于事,在越南人无赖胡闹面前你是没有办法的,让他们闹吧让他们晒吧晒死他们去!我们骂到!我担心起阿美来这么热的天在烈日下晒着可不好玩哪!我发信息给阿美让她先回去先,但是阿美回信息说根本出不去被挤在人群里面了,现在是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

  罢工一直持续到中午11点多,烈日炎炎,肚子也开始饿了,于是我们提前下班吃饭。罢工队伍也开始散去,不知道他们是受不了这烈日炎炎还是肚子饿了。我们以为罢工人群散去事情会靠一段落,谁知下午3点左右工厂门口又聚集了好几百人,一直到晚上都有人在门口不让工人进入工厂。

  第二天早上还是一样的情景,一大早门口就有人堵住门口不让工人进来,中午又散去吃饭下午继续!你不得不佩服越南人,罢工就像是工作一样按时上下班!看这阵势好像没有妥协的余地,而政府又袖手旁观,工厂受不了啊!本来旺季就赶货,现在很多订单出货都拖后延期了再这样闹罢工更是雪上加霜啊!越南人也是够狡猾的,就选你旺季急出货的时候罢工,淡季你是请他罢工他都不鸟你的!狡猾大大的啊!

  罢工持续了三天,老板受不了,再罢工下去货赶不出来工厂将面临客户巨额赔款!没有办法,工厂只好妥协,但是事情还没完啊,不是工厂答应涨薪就没事了,工人还要求工厂给工人公开道歉!这恐怕是在大陆工厂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在越南,在这个鸟不拉屎穷不垃圾的国家就发生了。

  下午在工厂操场简单布置了一个“舞台”,还准备了喇叭话筒。其实也不能叫做舞台,简直就是“批斗大会”的场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下面还准备了两排椅子,是为越南国家机关官员准备的,如省办公室c劳动局c保险局c公安局等等,工人都被请进来坐在下面。道歉会开始了,总经理站在前面的桌子上,下面坐着两排官员和黑压压的工人,这个平时对大陆人凶狠不可一世的总经理,这个一个上市公司的越南2000多人的工厂的总经理,在这些贪污腐败的越南官员面前,在这个穷不垃圾的越南工人面前,此时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低下了高昂的头。那场面就像是批斗大会,更像是审判大会!看着让人好生悲凉,好生悲凉啊!

  “我谨代表工厂向各位职员工道歉!恳请大家明天按时到工厂上班!”然后竟然还给越南人鞠躬!可叹啊!可气啊!可恨啊!可悲啊!

  完了越南官员还假惺惺上台劝说工人停止罢工尽快上班

  然后呢?当然结果是工厂妥协涨薪为代价来平息罢工。

  事后我想如果这是韩资c日资企业呢?他们也会像台资企业这样吗?卑微到这个程度!不是说几个可叹可气可恨可悲能表达的啊!好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这种上升到国家层次的问题也不是我等早民能讨论解决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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