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蜀山点翠峰，茫茫群山中最高的山头之一。
宋悦俯视，层层叠叠的云海，随着清凉的山风，流动如炊烟袅袅，再看山脉，身处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心情大好。
“蜀山真不愧是仙境福地，此等景象，人间独此一家。”
“哈哈哈。”跟在宋悦一旁的庆阳掌教抚摸胡须，笑意盈盈，“殿下是有福之人，寻常香客来此，必是要去大殿见三清，极少有人愿意登上这里的山头，殊不知此中才有真意。”
“三位天尊早已化道，却未尝没有自己的烦恼，人间之事多如牛毛，皆含因果，剪不断理还乱，也许他们也觉得烦。求神拜佛倒不如靠自己实在。”
“要是天下人都和殿下一样想法，我们这些本就穷酸的道士怕是不消多久就会通通饿死。”庆阳掌教打趣。
“龙虎山都封了山，任何凡人都进不去，现在还不是越活越滋润？”
庆阳掌教笑而不语。
宋悦也笑了：“蜀山清贫，却自有一股傲气。你们修的道，我很喜欢。”
“殿下方至蜀山，这话说的会不会太早了。”
“方才在大殿下，我瞧见大师兄穿着灰旧的道服，把那些父母进去进香，留下的那些或无聊或调皮捣蛋的孩童们聚在一块，坐在地上给他们说故事。也看见山下，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最年轻的掌教师弟吧，今年不过才二十多岁，却天赋绝伦，几乎已经预定是下一代掌教，他正在搀扶两位身体不便的老人上山。方才元神长老传教，我大略听了一二，论题是道，却不说道是什么，因为每一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你说他是魔，我看却是彼岸。蜀山人修的道，我实在心生欢喜。我若时时像此刻一般心思澄澈，感觉就是每日枯坐在这山头，有朝一日也能大道自成，一步登天。”
“我蜀山向来就是如此，藏书阁的大门从来不关，什么经书典籍，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翻阅，可是我们蜀山真正有天赋有慧根的弟子从来不去，反倒喜欢山海，喜欢人情俗世。道理很简单，道非死物，如何能禁锢在纸张之上？真正的道，就在我们眼前，我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擦拭双眼而已。”
“掌教之言，如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三清的道是道，我的道又如何不是道？大道千万种，或为法门或为长生，我都不要，那都是别人的，我只于大道长河取一瓢饮足矣。”
庆阳掌教微笑：“殿下悟性不俗，与道有缘。”
“非也，只是与蜀山有缘罢了。”
“看到今日的殿下，我又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来到蜀山的一位年轻人，那人来这里时比殿下还小些，不过灵气逼人，和殿下一般丰神如玉，飒爽英姿。那时我的师傅问他，你为何来这里，他拔出他的剑，直指太阳，说要成为天下第一。我师傅说好，你可以留下。可他在这里悟道不过三个月，就决然离去，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我师傅准他下山，说再有三两年的沉淀，他便是铁板钉钉的天下第一。可是他却不屑，临走时只说了一句‘不过小道耳’。
“他才下蜀山，便入江湖，一人一剑一青衫便活生生活成了传奇。他以一人之力剑挑八方剑派，又至北方大漠之地斩断龙柱，后来机缘寻得海外仙门，一剑翻了江将整个门派镇压海底。
“不需我说，你也很清楚他是谁，他一袭青衫，手持破军剑，便无往不利，任何东西在他面前不过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我知道啊，他是剑神李长庚，是我娘亲这辈子最为挂念的人。”
“这之后五六年，李长庚真的做到了天下无敌，可是他却大意在龙虎山莲花论道台跌了个大跟头。当时李剑神和白眉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李剑神下了莲花台，自断破军剑，修为一落千丈，如同天上明星陨落。
“李剑神舍弃了他的小道，却未能寻得更大的道。心比天高，可惜跌的太惨。他的脊背，我穷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可看如今这江湖，或许还能有我这愚笨的庆阳一两分薄名，可谁还记得那个往昔如彗星一般耀眼的李长庚？”
庆阳掌教自嘲地摇摇头：“此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宋悦眺望远方，不置可否。
“殿下既已经成年，早些年和宸妃约定的事也该允诺，蜀山有件东西要交于殿下。”
“娘亲在世时只叫我定要来趟蜀山，具体的细节并未和我详说。”
“无妨，请殿下移步，贫道这就带您去。”
宋悦微微躬身。
下了点翠峰，拐过三清殿，穿过藏书阁与长老住所，宋悦忽的在一座破旧的东极青玄大帝雕像处止住步伐。雕像后方，便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镇妖塔。
前方带路的庆阳掌教心有感应，回头疑惑的看着宋悦。
“庆阳掌教，东极大帝接引仙缘，引渡亡者，功德无量，为何在蜀山连个庙宇都没有，连雕像都要在外面承受风吹日晒。”
“殿下误会了。这座东极大帝的雕像并非法身，即使受了众生的香火也毫无应验。”
“哦？那这是什么。”
庆阳掌教却是沉默。
“掌教但说无妨，如果是蜀山的辛密，我当我多嘴了。”
庆阳摇摇头：“无关蜀山，却关于殿下。”
宋悦诧异：“与我何干？”
“此处雕像是东极大帝自行兵解时留下的封印。”
庆阳掌教语出惊人，宋悦震惊 ，脑袋嗡嗡作响，心中顿时生起无数困惑。
自行兵解？封印？东极大帝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制高点，为何还要选择兵解斩去自己的肉身，那他的元神又去了哪里，是早已投胎转世还是已经灰飞烟灭？为何东极大帝临死前还要封印什么东西，以他的力量还有什么是他都无法战胜的？最为关键的是，庆阳掌教为什么会说无关蜀山，却和我有关？
“我知道殿下此刻心中有众多的疑惑，可是殿下若是信得过贫道，此刻就不要打破砂锅问清楚。有时候知晓未必是好事。”
“我并无畏惧，只是好奇。”
庆阳掌教嘴唇微动，似乎就要说什么。
宋悦猛然醒悟，连忙制止庆阳：“掌教勿言！是我大意了。算人命运本就不合天意，更何况我身为大夏皇子，身上裹挟着气运，若是掌教真的说了出来，怕是要受天谴。”
“殿下无须急躁，这所有的因果循环都与殿下息息相关，就算今日我不说出来，殿下也都会慢慢知晓。而且就算现在都知道了，仅仅徒增烦恼而已。”
“是。只是掌教能否大略透露一下，东极大帝的封印之物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是殿下一劫。”庆阳掌教并无隐瞒。
“劫么？”宋悦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庆阳掌教您对天道看的最为透彻，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宋悦痴痴地笑了：“谁曾知蜀山庆阳掌教也是一个好不正经的道士，竟会说出这般深情话来！”
庆阳掌教也大为开怀地笑起来。
“我这劫似乎不小，看这雕像的损坏程度，恐怕也用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
“让殿下不必担心是不可能的，此劫凶险还要远超殿下所能想象，能否化劫，全看殿下自己，旁人谁都插不了手。”
“您也不行？”
庆阳掌教仔细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那李剑神是否能挡下？”
庆阳掌教第一次露出迷惑的表情，掐指算了半晌，还是摇摇头：“变数太大，算不出来。”
宋悦一脸古怪：“要不是我的眼睛能看见掌教身体里紫气磅礴，我都要以为您是个冒牌货了。这也不知道，那也算不出。”
庆阳掌教嘿嘿一笑：“谁让殿下问的都是这世间最难算的问题。”
宋悦也大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烦不了这许多了，我自在逍遥，无愧自己本心就好。”
“祸福本相依，劫难也未必不能转换。”
宋悦最后扫了一眼雕像，斩尽心中波澜，随着庆阳掌教离去。
这一连走了许久，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条密密麻麻的禁制，直到放眼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宋悦隐隐觉得应该走到了蜀山的核心之地。
“世人皆知龙虎山莲花台，却罕有人知蜀山莲花池。”庆阳掌教在一方池塘前停下。
宋悦好奇地上前观望，满眼芳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渐渐瞪大双眼。
一朵沐浴在耀眼金色光华中的莲花傲然盛开在池塘中央，散射的精芒接通天地。无尘无垢，通体圣洁，大道纹理在荷叶上隐隐约约，尊贵而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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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俯视，层层叠叠的云海，随着清凉的山风，流动如炊烟袅袅，再看山脉，身处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心情大好。
“蜀山真不愧是仙境福地，此等景象，人间独此一家。”
“哈哈哈。”跟在宋悦一旁的庆阳掌教抚摸胡须，笑意盈盈，“殿下是有福之人，寻常香客来此，必是要去大殿见三清，极少有人愿意登上这里的山头，殊不知此中才有真意。”
“三位天尊早已化道，却未尝没有自己的烦恼，人间之事多如牛毛，皆含因果，剪不断理还乱，也许他们也觉得烦。求神拜佛倒不如靠自己实在。”
“要是天下人都和殿下一样想法，我们这些本就穷酸的道士怕是不消多久就会通通饿死。”庆阳掌教打趣。
“龙虎山都封了山，任何凡人都进不去，现在还不是越活越滋润？”
庆阳掌教笑而不语。
宋悦也笑了：“蜀山清贫，却自有一股傲气。你们修的道，我很喜欢。”
“殿下方至蜀山，这话说的会不会太早了。”
“方才在大殿下，我瞧见大师兄穿着灰旧的道服，把那些父母进去进香，留下的那些或无聊或调皮捣蛋的孩童们聚在一块，坐在地上给他们说故事。也看见山下，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最年轻的掌教师弟吧，今年不过才二十多岁，却天赋绝伦，几乎已经预定是下一代掌教，他正在搀扶两位身体不便的老人上山。方才元神长老传教，我大略听了一二，论题是道，却不说道是什么，因为每一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你说他是魔，我看却是彼岸。蜀山人修的道，我实在心生欢喜。我若时时像此刻一般心思澄澈，感觉就是每日枯坐在这山头，有朝一日也能大道自成，一步登天。”
“我蜀山向来就是如此，藏书阁的大门从来不关，什么经书典籍，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翻阅，可是我们蜀山真正有天赋有慧根的弟子从来不去，反倒喜欢山海，喜欢人情俗世。道理很简单，道非死物，如何能禁锢在纸张之上？真正的道，就在我们眼前，我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擦拭双眼而已。”
“掌教之言，如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三清的道是道，我的道又如何不是道？大道千万种，或为法门或为长生，我都不要，那都是别人的，我只于大道长河取一瓢饮足矣。”
庆阳掌教微笑：“殿下悟性不俗，与道有缘。”
“非也，只是与蜀山有缘罢了。”
“看到今日的殿下，我又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来到蜀山的一位年轻人，那人来这里时比殿下还小些，不过灵气逼人，和殿下一般丰神如玉，飒爽英姿。那时我的师傅问他，你为何来这里，他拔出他的剑，直指太阳，说要成为天下第一。我师傅说好，你可以留下。可他在这里悟道不过三个月，就决然离去，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我师傅准他下山，说再有三两年的沉淀，他便是铁板钉钉的天下第一。可是他却不屑，临走时只说了一句‘不过小道耳’。
“他才下蜀山，便入江湖，一人一剑一青衫便活生生活成了传奇。他以一人之力剑挑八方剑派，又至北方大漠之地斩断龙柱，后来机缘寻得海外仙门，一剑翻了江将整个门派镇压海底。
“不需我说，你也很清楚他是谁，他一袭青衫，手持破军剑，便无往不利，任何东西在他面前不过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我知道啊，他是剑神李长庚，是我娘亲这辈子最为挂念的人。”
“这之后五六年，李长庚真的做到了天下无敌，可是他却大意在龙虎山莲花论道台跌了个大跟头。当时李剑神和白眉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李剑神下了莲花台，自断破军剑，修为一落千丈，如同天上明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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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掌教自嘲地摇摇头：“此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宋悦眺望远方，不置可否。
“殿下既已经成年，早些年和宸妃约定的事也该允诺，蜀山有件东西要交于殿下。”
“娘亲在世时只叫我定要来趟蜀山，具体的细节并未和我详说。”
“无妨，请殿下移步，贫道这就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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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但说无妨，如果是蜀山的辛密，我当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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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诧异：“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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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殿下此刻心中有众多的疑惑，可是殿下若是信得过贫道，此刻就不要打破砂锅问清楚。有时候知晓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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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猛然醒悟，连忙制止庆阳：“掌教勿言！是我大意了。算人命运本就不合天意，更何况我身为大夏皇子，身上裹挟着气运，若是掌教真的说了出来，怕是要受天谴。”
“殿下无须急躁，这所有的因果循环都与殿下息息相关，就算今日我不说出来，殿下也都会慢慢知晓。而且就算现在都知道了，仅仅徒增烦恼而已。”
“是。只是掌教能否大略透露一下，东极大帝的封印之物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是殿下一劫。”庆阳掌教并无隐瞒。
“劫么？”宋悦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庆阳掌教您对天道看的最为透彻，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宋悦痴痴地笑了：“谁曾知蜀山庆阳掌教也是一个好不正经的道士，竟会说出这般深情话来！”
庆阳掌教也大为开怀地笑起来。
“我这劫似乎不小，看这雕像的损坏程度，恐怕也用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
“让殿下不必担心是不可能的，此劫凶险还要远超殿下所能想象，能否化劫，全看殿下自己，旁人谁都插不了手。”
“您也不行？”
庆阳掌教仔细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
“那李剑神是否能挡下？”
庆阳掌教第一次露出迷惑的表情，掐指算了半晌，还是摇摇头：“变数太大，算不出来。”
宋悦一脸古怪：“要不是我的眼睛能看见掌教身体里紫气磅礴，我都要以为您是个冒牌货了。这也不知道，那也算不出。”
庆阳掌教嘿嘿一笑：“谁让殿下问的都是这世间最难算的问题。”
宋悦也大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烦不了这许多了，我自在逍遥，无愧自己本心就好。”
“祸福本相依，劫难也未必不能转换。”
宋悦最后扫了一眼雕像，斩尽心中波澜，随着庆阳掌教离去。
这一连走了许久，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条密密麻麻的禁制，直到放眼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宋悦隐隐觉得应该走到了蜀山的核心之地。
“世人皆知龙虎山莲花台，却罕有人知蜀山莲花池。”庆阳掌教在一方池塘前停下。
宋悦好奇地上前观望，满眼芳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渐渐瞪大双眼。
一朵沐浴在耀眼金色光华中的莲花傲然盛开在池塘中央，散射的精芒接通天地。无尘无垢，通体圣洁，大道纹理在荷叶上隐隐约约，尊贵而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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