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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婚至(上)

  是夜,峤寒轻透,烟雨迷蒙。一个粗麻大衣的身影向这庭院深深走来,如此的寒夜,除了值夜的宫人谁还会出来呢。其眼眸微睨,环顾四周见无人跟来便轻轻叩门,哑着嗓子道,“烟波渺渺梦几度。”

  小太监轻掩木门,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中竟还有如此一扇挂满沧桑的朽木门,想来也是有些年头的了。

  “张姑姑快请进。”小太监微微颔首,随即到前方带路。

  “禀大君,张姑姑来了。”

  “宣。”

  这位被唤作“张姑姑”的夫人脱去身上淋着雾水的粗麻大衣,面颊上刻着的深深皱纹尽显,那双势力的扁长的眸子此刻看着地上,黯然失色。

  是她,是张妈!一旁的孙公公认出了她,紧紧攥着的双手里淌满了汗。王爷府上的张妈怎么会难道是大君安排在爷身边的,那这事完了完了。

  “大君,奴才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禀报。”大君打住了她,“你们都先下去吧。”

  孙公公出了宣德殿,赶忙和旁边的小太监说,“我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一会大君问起来,你应当知道怎么说的吧。”

  “师傅的吩咐蔡笙必当谨记。请师傅放心。”

  孙公公看四周也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便悄悄溜走了。他得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达给襄王殿下,他们暴露了,王府有内鬼。

  襄王府外,依旧是戒备森严。

  “孙公公,你不能进去。”孙安本欲和往常一样以探望王爷为由光明正大走进去,没想到却被门口的两位侍卫拦下,“公公,大君有令,三日内任何人不得进入,也包括公公您。”

  孙安气极了,这帮奴才平时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如今却将他拦在门外。“咱家是奉大君的旨意来探看王爷的近况的,你们也想拦?”

  “公公可有大君的手谕?大君说了没有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们好大的胆子,看咱家回去如何收拾你们!”孙公公愤愤离去,也不忘放下狠话。此计不通他得另想别计了。若是任何人不得进入,那么就算是南平公主来了也没有办法,这可如何是好呢?可是若是飞鸽传书被有心人截下,便是杀头的大罪啊

  “孙公公到!”孙公公一路小跑进碧月阁,气喘吁吁的。

  “公公这半夜到访可有什么事?来人,备茶!”

  “我的姑奶奶,您还有心思喝茶。”孙公公凑到雪儿耳边,压低的嗓音里却透着万般焦急,“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公公,快请进屋说。”

  “小姐,殿下府上有内鬼,想必你们现已暴露了。方才张妈来宣德殿,说是有事禀报,大君屏退了众人,奴才就连忙来向小姐报信了。”孙公公说了一连串似有些渴了,端起手中的茶盏猛喝一口。

  雪儿有些震惊,漆黑的瞳孔已然失色,小声自语,“怎么会这样”

  “小姐,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此刻爷知道了吗?”

  “这件事就更蹊跷了。奴才在来小姐这之前先去了一趟襄王府,可那门口的侍卫不让奴才进,说这几日只有大君的手谕才可进去。大君可能已经怀疑到奴才头上了。”

  “真是为难公公了。此事我来想办法吧。公公手下可有信鸽?”雪儿知道,虽然此计极为不安全,但眼下除了用信鸽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有事有,可是这信鸽若是被截下是要掉脑袋的。”

  “孙公公不必多虑,此事我一人承担。”

  孙安很想帮他们,可他毕竟不想惹祸上身,若是罪责由上官小姐一人承担,他也就放心了。孙安圆滚滚的脸上布满深浅的皱纹,却也掩不住他的精明。“那奴才这便去准备。”

  片刻后,飞鸽一跃,划过蒙蒙的夜空,星光闪烁下,灰黑色的飞鸽倒也不是很耀眼。明日便是大婚了,这消息,一定要带到。

  庭风吹过,满庭凄苦。

  此时,一个温润的声音轻轻扬起,如长信宫里的一颗尘埃,静静落在床榻上抑或是灯芯烛焰里。“上官小姐不必过分忧虑,公主已都安排妥当。”

  “小翠,你怎么来了?”在这冰寒的宫庭深院,还能有人记得自己真好。

  “方才公主碰到了孙公公,公公将事情都告诉了她,公主便派手下人去安排了。”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真是急昏了头,襄王府不能进,但长公主是可以安排手下与爷的训练营接头的啊。

  小翠轻轻启言“小姐,公主殿下吩咐你们明日便与径城相反的方向走。”

  “相反的方向?那不是桦阳吗?”

  “正是。公主殿下已快马加鞭通知他的故人慕修寒了,明日他会在桦阳城外等你们。”小翠看了看满面愁容的雪儿,决定不再多言,“上官小姐,小翠先告退了,您早些歇息吧。”

  雪儿来到梳妆台前,端坐着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唯有一双眸子阴冷到极致,凉意透骨。此刻吱呀一声,房门轻轻打开,是紫烟。

  “你怎么来了?还不睡觉?”

  “奴才见小姐屋里亮着灯便进来了。”

  “也好,进来陪我说说话。”

  紫烟抬起璀璨如星子的眼睛,抿嘴一笑,“小姐,明日您就能见到爷了。您为何还愁眉不展呢?”

  雪儿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远处的各宫灯火次第熄灭,道,“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小姐为何会这样想,明日就能和爷远走高飞,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况且孙公公也说了有九成把握,小姐还在担心什么呢。“小姐,您莫要担心,明日还要早起上妆呢。奴才伺候你就寝吧。”

  雪儿打断了紫烟,“紫烟你知道吗,张妈是大君安插在王府的眼线。”手腕轻拈,晃动着茶杯,“是啊,我们都未曾察觉。”目光中吐着丝丝寒气。

  紫烟手中的白玉茶壶啪一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连同思绪也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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