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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耳朵(下)

  雨似瓢泼,浓墨般的阴雨仿佛将白昼抹去,天空黑如夜晚。从不知道绵延的春雨竟然可以这样气势磅礴,像是要把街上的一切压倒在地上。

  这是条小街,不是巷子那样的空间,但又比不上小镇里纵横的几条大路,小街不宽也不窄。小萝卜站在路中央,不偏也不斜。

  恰好能拦住所有的突破路线。

  折露脸上露着凶恶的神情,心里却十万分的警惕,他越发越觉得小萝卜不简单,同时也在盘算不与她交手,直接甩开她尽快离开的可能。

  大雨将一切声音都掩盖了,折露无法判断是不是有其他人手支援过来,但同样的,不论街上发生什么,也都会隐没在雨中无法传达出去。这是很好的机会。

  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又是那些不会应对雄性的兽娘,我到底在怕什么?发生剧烈生理变化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他必须要在某些东西彻底消失之前离开。

  折露深呼一口气:“真名解放。”

  “折露”,在兽娘们的故乡,这个词代表着极端的静与动,也代表电光过后,沉寂中炸响的雷霆。

  这本来就是折露作为先锋斥候遇敌时脱身的依仗,如果置于特殊的环境中,这份能力也可以让他变成无比恐怖的刺客!就像先前在小巷中突袭石头那样。

  静立在雨中的折露徒然爆发,难以想象的速度让他的身形拉出绵长的残影,却如游荡的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尖刀的锋芒像是将大雨斩断!

  然而这道夺命的杀招落空了。

  她微微侧过的身体与刀离得不远也不近,避开刀锋的时机不早也不晚,恰好,都是折露怎样也无法再伤到她的距离与时间。

  折露的瞳孔骤然紧缩,凭借在高速中变得无比敏锐的动态视觉,他将先前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就在他解放真名的同时,雨那头的孩子嘴唇轻轻张合。

  他从她身边经过,那话音犹未落下。

  “真名解放。”

  莫大的惶恐在心里炸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折露狠狠咬牙,喉咙里发出惊兽一样的声音,借着落空一击的后势脚下顿然发力,霎时再次化为突进的影流冲向前方。

  逃!

  他的打算就是击倒小萝卜然后顺势脱身,可没想到迅雷一击竟然被她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折露断然果决地直接进行后面的计划,只希望为时不晚。

  “折露”是一种绝杀能力,正常状态下他可以做到每日解放三次而不受影响,而现在他受了伤,同时又“换回”了本来的身体,失去相适的容器,这种能力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疼痛,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同时折露的内心依旧震撼不已,打入“兽耳萌”内部这么久,对于兽娘的天赋能力他也早就了解透彻,可这个分明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真名解放”的副作用?

  眼前的景色像被抽向身后的画布那样扭曲着,这次突进已经达到了极限的距离,折内属于兽娘的力量正在流失,令他感到安心的是,他距离小镇的边缘已经不远了。

  就在这时,两道黑色的影子飘进他的视野。

  是“飘进”,那对黑色的兔耳仿佛柔软的绫缎,轻盈地摇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跟得上“折露”!他不相信,他认为自己依旧有机会逃脱,所以悍然挥刀!

  “真名解放!”折露惊恐地嘶吼。

  那份“力量”被他彻底压榨出来,与之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速度,爆炸一般的声响灌进他的耳朵里,斗笠被震飞,就连蓑衣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拉扯,在从地面绽裂的积水中支离破碎,拦在他前面的一切,雨水,空气,就连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可那是什么?那个依旧没能从视野里消失的小女孩是什么!

  折露想起先前心里莫名生出的感觉。

  她就像一道幽魂,无论他到了哪里,总会在下一刻静静地出现在他身边。

  模糊飞退的街道重新变得真切,折露感受得到,那份支撑他的天赋力量现在完全干涸了,他甚至不能再找到一丝的由头,就像一口连湿泥都没有了的枯井。

  那就是她“真名解放”的能力么?连从未体验过的最快的“折露”都无法将她甩开,这实在是太不公平。折露忽然一愣,隐约发觉事情有蹊跷。

  不公平?

  如果她有这样的高速,为什么一开始没有用出来,反而直到尖刀将要刺中身体的前一刻才选择解放?她避开了自己的攻击,可那时并没发现她速度有多快,而是

  而是像欲先知道了自己的攻击会落在什么地方,从而适时做出的反应。折露回过头,看见胸脯剧烈起伏的小女孩。

  “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道你解放了什么能力,但看起来那种能力和速度并没有关系。你只是凭借自己的体能就追上了‘折露’,而已。”

  “看来,即使在比起普通‘超规则者’而言已经足够天赋异禀的族群里,也还是有更加可怕的,所谓的‘天才’存在。”折露了然有解,同时不禁摇了摇头,“居然在最后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然而天才也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现在,你已经跟不上我的速度了。”

  属于兽娘的体征终于消失无踪,折露完全变成了和那名女孩完全不相干的另外一人,手臂依旧撕裂般痛苦,体内却没有了先前那副身体所带来的疲惫。

  即使失去了“折露”的速度,没有副作用影响逐渐恢复的体力也足够支撑他离开小镇。他收起尖刀,轻声笑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脚步声在雨中越来越远,小萝卜抬起头,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小萝卜就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真名。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真名”代表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停止“真名解放”,只是发现自己忽然间可以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

  那些声音在她看来都是别人的隐私,而隐私是需要尊重的。

  小萝卜其实很矛盾,她不敢不敢调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那样会让别人知道自己能听见她们心中的声音,更不敢随便说话,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别人的隐私,从而被别人讨厌。

  她发现了真名解放带来的身体负担,虽然感到害怕,但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将它默默地承受下来。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渐渐习惯了尽量不说话的生活,变得沉默寡言。直到后来,萌主发现了小萝卜的异常,告诉了她听到的那些声音的原因,教会了她怎样不再被动的去听那些东西。

  此时的小萝卜已经解放了“真名”不知多久时间,那份“听见”的力量早已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同时,长时间解放真名带给她的微弱负担,也令她获得了与众不同的身体素质。

  她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个因为无知与巧合,变得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孩子。

  那个伪装成折露的男人既然看出了她不同寻常的地方,小萝卜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没有想到,她的体力恢复速度和其他人也是不一样的。

  折露看着再次拦在身前的小萝卜,惊恐地拔出尖刀,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已经耗尽体力的她,现在却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不论这个小女孩身体素质多么恐怖,总不会越线太多。他相信自己在潜伏的时间里磨练出的战斗技巧不会输给小萝卜,更知道“兽耳萌”成员的弱点,变回原来的身体虽然失去了强大的“折露”,但却在这方面有更大的优势。

  要速战速决。折露这样想着,脚下猛然一顿,整个人撞向小萝卜。

  在他看来这是非常明智的举动,他的体力不多了,同时还不知道小萝卜究竟能看穿他动作到什么地步,所以只能选择最直接,同时在他看来也是最明智的方式。

  接近他,然后利用兽娘不会应对与雄性接近战的弱点击败她。

  雨幕里突然亮起一道寒光。

  折露感觉腿弯和胸口传来的力量,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转眼就小萝卜扑倒在地上,溅起的水花让他视线模糊,那把月牙形状的弯刀贴在他脖子上,同时折露还在大腿内侧感觉到了金属冷冰冰的温度。

  虽然看不见小萝卜另一把武器的位置,但男人的直觉却让折露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时如果加紧双腿一定会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折露的想法建立在模型练习无法迅速获得成效的基础上,但他不知道,几天前有一个男人体验过与他现在完全相同的感受。

  但折露不是石头,他很快发现了小萝卜压制中的漏洞,手腕翻转,藏在手臂后面的尖刀突然刺出。

  下一刻,钻心的痛苦从手腕传来,折露忍不住发出凄凌的嚎叫,双目变得赤红。小萝卜惊住了,她举着武器,原本只想挡住尖刀刺出的路线,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情况的发生。

  一柄匕首流行一般飞来,贯穿了折露的手腕,将他整条胳膊钉在了地上。

  有人匆忙地跑过来,一把将小萝卜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笠帽被受到惊吓竖起来的耳朵掀落,小萝卜呆呆地转过头,看见浮萍满是担忧的脸。

  耳朵上传来温暖又异样的触感。

  “小萝卜乖,小萝卜乖,不要怕”浮萍不停抚摸着她的头顶,又有些强硬地不让她从怀里挣脱,像是不想让小萝卜看到从折露手腕流出,染红了地面的血。

  或许是知道反抗只能让环在身后的手臂越来越紧,小萝卜不再扭动身体,两只耳朵也顺服地垂了下来。浮萍安心地蹭了蹭小萝卜被雨水淋得冰凉的脸颊,然后冷漠地看向折露。

  “难道你还认为自己能逃走么?‘伪装者’。”

  想要拔出匕首逃离的折露,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一僵,诡异地嗤笑一声,重重地躺回雨水里,不再挣扎。

  小萝卜的耳朵微微翘动,浮萍微笑着,帮她戴好捡起来的笠帽。不久后更多的兽娘赶了过来。

  搜捕行动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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