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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114.如跗骨之俎

  发动机的余热,融化了一片积雪。

  湛南行从车上下来,顺着湿滑的小路往明华西门走进去。门卫还是老样子,守着警卫室盯着监控。

  陡然瞧见一个衣着矜贵的男人,门卫眯了眯眼,认真辨认起来:“哎,你是不是”

  湛南行直接把名片递去。

  门卫再回神时,只瞧见了他远去的背影。

  “怎么感觉哪里见过似的”他翻过名片,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湛南行等等!”

  他眼睛一亮。

  “他不是致远集团的吗?难道,难道还是这里出去的?!”

  西门离图书馆很近。

  湛南行没多久就到了,他联系上图书馆的负责人,表明了自己想进去看看。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他还曾以校友的身份给明华捐过款。

  他很轻易的进去了。

  书柜的摆放位置没有变过。

  他找到了曾经的那栋书柜,想起了真正确定苏奚身份的那一天。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当初局促不安的那段时光。

  她很久没有出现。

  所以湛南行如同一个初识愁滋味的少年,将大把的时间耗费在了图书馆,只求能再次不期而遇。

  但日复一日,她还是没有出现。

  湛南行查不到她的任何资料,莫名觉得烦躁。一种超乎理智外的情愫,使他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一个雨天,他依旧冒着大雨来到了图书馆,就为了心底的那一抹小期待。

  很幸运,他再次瞧见了她。

  隔着一张书桌,她安静的翻着一本书。

  湛南行也安静的坐在她的后面,沉默的听着窗外细密的雨声,歆享了片刻的宁静。

  雨稍微小了点。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湛南行发现她没带伞:“等等,你要淋雨回去?”

  她打落湛南行的手。

  湛南行并不生气,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女做出来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外。她就像是只冷冰冰的小刺猬,浑身都充满了尖锐。

  她横跨一步,从他身旁路过。

  “拿着吧。”

  湛南行不由分说的将雨伞塞入她怀中。

  少女沉默的对峙着,这次还戴了口罩,愈发看不清神色。

  半晌,她一抬手,把雨伞重新扔给他,嗓音有些嘶哑:“我不要。”

  她不接,湛南行也不让。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着,图书馆的挂钟“叮叮”的响了几声,快要关门了。

  “拿着。”湛南行再度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

  忽然,少女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的时候,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生病了?”湛南行发现她已经咳出了眼泪,更加坚持要她把雨伞拿走。

  “你真烦。”

  少女不耐烦,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雨伞。

  他安静的看着少女匆匆走到图书馆外,站在台阶上。

  少女穿着明华的制服,身姿窈窕。她轻轻打开雨伞,抖了抖水珠,撑着那柄黑色的雨伞,走入了细雨中。

  远远的,她乌黑的长发飘飘落落,在雨帘中撩动。

  然后湛南行淋着雨回去了。

  他头一次那么狼狈的走了一路,但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满满当当的雀跃。

  回到那寂静的家中时,他拿出一本书。

  是少女和他对峙时忘在了图书馆的,他偷偷拿了回来。

  理智告诉他,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偷盗。

  但他想,等到再见面时,他就还回去。

  那本书是纳博科夫最得意的著作。

  湛南行翻开第一页,一行漂亮的字体映入眼帘——

  “the p一in as the 一und, y一u see and the 一und 一uldn't heal”

  伤口的余毒还在,而这个世界却无法让我愈合。

  他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绝望而哀艳,才会写下这句叹惋。

  但她像是一团侵蚀一切的迷雾,一点点的弥漫扩散,入侵了他的神魂思绪。

  如跗骨之俎。

  尾页是小小的两个字母“sx”。

  他想,大概是她名字的缩写吧,她是姓苏,还是姓沈,亦或者是其他?

  “湛先生,您需要帮助吗?”一旁的声音将他的回忆打断,陌生的管理员好奇的望着他,“看您在这里很久了,是需要找什么书吗?”

  “不用,谢谢。”

  他打算离开,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以前的借书记录还能查?”

  “当然可以,不知道您要查什么时候的?”管理员说,“十年以上的记录,得去记录室找了。”

  最终那本书,他并没还回去。

  因为再见面时,苏奚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遗忘过那本书。

  他也就自私的留了下来。

  湛南行漫不经心的翻着借书记录,他想,苏奚借书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明华的书籍管理很自由,只要不是乱涂乱写,想写批注感想之类的话,是不会被约束的。

  他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去,记录册已经泛黄了,字迹也模糊不清。

  但他的还是找到了那本书的记录。

  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记录——

  宋曦,贰零零x年,五月十四。

  “宋曦?”他轻轻的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您需要查一下吗?”管理员在一旁道,“如果再资料库里查查的话,还是可以找到的。”

  湛南行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心底最过去的最后一丝惋惜,也荡然无存。

  原来根本就不是苏奚。

  他执着的,寻找的,根本就不是苏奚。

  当时,资料库里查不到“宋曦”的资料,管理员很慌张:“怎么可能呢。每个学生应该都能查到啊”

  湛南行打断他的结结巴巴:“换一个,查一下苏奚。”

  管理员额头渗出了汗水:“湛,湛先生,还是没有”

  “所以,这两个名字都查不到。”湛南行眸色很暗,“因为,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管理员小心翼翼道:“有这个可能,毕竟当初并不限制外校的学生,都是这几年才开始限制的”

  “或者,或者”管理员猛然想起什么,急切道,“湛先生,也有可能是和您身份差不多的那种世家出来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所以查不到。”

  湛南行“嗯”了一声,觉得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正在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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