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孩子
凌晨三点的高速公路空无一人,盛易南在高速上面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他心烦气躁,右眼皮不安跳动起来,心脏处好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他倒吸几口凉气。
他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拿出手机想给顾世安打电话。瞥到手机上面显示时间为03:12,犹豫一下,担心这个时间她早已经睡下了,终究不忍心吵醒她,便挂了电话。
风驰电掣回到家,公寓卧室的大床上空无一人。盛易南将手伸进被子里面一摸,被窝里面冰凉一片,根本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今天晚上没有回来,那会去了哪里?她在这个城市里面没有可去之处,如今能唯一称得上家的地方也只有他这里,这么晚了,一个人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寂静的深夜里,只有床头柜上面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声,盛易南痛苦地捂住了心脏,整个人莫名地瘫坐在地上。
顾世安包里面的手机响起来,她费力睁开眼睛望向铃声发出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地上那滩鲜红血印已经越来越大,她没有了抬手的力气,只能靠在墓碑上,怔怔地直视前方。
其实不用打开手机也知道,电话一定是盛易南打的。她的心里面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真好,让他看着自己死去,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吧?在这个世上,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仅剩下的便是那个人对自己一丁点的爱和愧疚,这是她能用来报复的所有资本。因为他爱她,所以这种方式才能伤到他。
有人曾经说过,人在临死之前,生前的画面会像放电影一样一一闪过眼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顾世安的眼前突然闪过当年白玉兰树下,高大瘦削的男孩子伸出手帮自己拍照的画面。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的嘴角挂着羞涩又明朗的笑容。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十年过去了,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过。她想,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从此两不相欠。
远处传来微弱的亮光,人声越来越近,顾世安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沉沉闭上了眼睛。
医院病房,一个男人紧握着病床上沉沉睡去的女人的右手,头趴在床沿边浅眠。女人正在打点滴的左手微微颤动几下,这个细小的动作立马被身边的男人察觉,他一下子惊坐起来,呆呆看着病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的那个女人。
顾世安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面可以同时出现那么多种不同的复杂神色,难以置信,惊喜,担忧,恐惧,哀伤。大概是很多天没有好好洗漱过了,盛易南干净整洁的面庞上如今布满了青色的胡渣,双眼满是红通通的血丝,头发乱糟糟一团,整个人憔悴不堪。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盛易南按下床头的红色按钮,口中大喊“医生”,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医生这个事实。
片刻之后,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拿过一旁的探听器,先检查了顾世安的心跳c血压以及脉搏,随后又拿出体温计放到她耳后测量体温,然后柔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手能动一下吗?痛不痛?”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盛易南抬眼去望躺在那里虚弱无力的顾世安。她一动不动,嘴唇因为脱水已经皲裂,张大嘴费力蠕动几下,最后只是吐出一句话:“盛易南,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求求你。”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滚落在盛易南的手背上。盛易南喉头似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我”字刚一出口,便有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
下午,听说人醒了,陈清扬和简析得空过来探望。
进了病房,看见人已经可以进食了,陈清扬也不在意顾世安想不想听,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你可真是一个狠角色啊,你们俩还真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比一个狠得下心,一个能为了十几年前的父辈恩怨亲手揭发自己女朋友一家,另一个能为了报复对方不惜伤害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桥段只能在电视剧里面看到了吧,是想把我们都吓死吗?顾世安,我,简析,还有你那几个大学同学,好室友,在你眼里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所以你完全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想死就死?你不在意我们也就罢了,这样作践自己就为了伤害他?如果是这样,那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这四天他算是死了一遭了。你知道把你从墓地里面捞回来的时候,他什么样儿吗?整个人抖成了个筛子,白衬衣上面全是血,差不多疯了!”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割在顾世安心上,她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听。简析看见她这个样子,用力拽一下陈清扬的袖子,欲阻止对方再说下去。
陈清扬手一抬,将简析的胳膊甩出去老远,接着说:“你太有本事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盛易南这个样子,跟个疯子一样!你在床上躺了四天,他不吃不喝四天,守着你一步不挪,亲自伺候你上药c擦身,交给哪个护士他都不放心,生怕伤到了你。你所谓的报复就是这种吗,你是想看这个样子的盛易南吗?那你要活下来,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把这个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盛易南从李教授那儿听完病况报告出来,刚推开门就看见陈清扬指着病床上的顾世安大骂,他不由急火攻心,怒喝一声:“陈清扬,你干什么?”
简析担心这两个男人在病房里面打起来,上前一步解释道:“易南哥,你别误会,就是聊天而已。”
说完,简析看一眼病床上脸色不佳的顾世安,心虚地低下了头。
顾世安睁开眼,用极轻的声音开口道:“我不太舒服,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陈清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简析忙伸出手过来拉,拉了几步他还是岿然不动,简析也急了,求助似地望向盛易南。
两个男人沉默对峙许久,盛易南平静地开口:“这里有我照顾就可以了,你们先走吧。”见陈清扬还是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他又补充一句:“外科室不能没有人,我暂时过不去,你先去那儿帮忙看着,这几天病人也挺多的。”
空气里面沉默几秒钟,陈清扬转身离去。过得片刻,简析也跟上去,并小心翼翼关上病房门。
盛易南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保温桶里面的鸡汤倒出来,舀了一口送到顾世安嘴边道:“生姜已经全部挑出来了,应该没有了。本来不想放的,但是又怕太腥,你受不了那个味儿,就放了一点。”
顾世安低头抿了一口,无力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之前我在你的手机里面装了定位,用定位找到的。”
“什么时候?”
“那次下雨晚上之后,我趁你洗澡时装的。”
“难怪。”
怕顾世安误会自己在监视她,盛易南又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想要监视你,只是你总是不回我的电话,我担心你的安全,想着能随时知道你在哪里的话,找你就方便多了。”
顾世安没有反驳,又低头喝了几口鸡汤,轻声道:“嗯。”
一小碗鸡汤喝完,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盛易南将保温桶收好,又找来毛巾给顾世安细细擦拭,刚想转身出去倒垃圾,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以为盛易南会问的,那天晚上找到她之后,他肯定看见了那块墓碑,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
端着保温桶的手几不可查地颤动一下,盛易南僵硬着转过身子:“你是说孩子的事情?”
顾世安心里面曾经勾勒过无数次,当有一天盛易南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惊愕?悲伤?惋惜?她设想了无数种他脸上会出现的表情,却没有一个是与此刻的境况相符的。
盛易南的眸光里面一片黯淡,整个人仿佛心如死灰,但还是努力强撑着不让病床上的人发现异样:“简析和清扬告诉过我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一个字也没有问过。顾世安不怪简析,她当初在咖啡馆里面将这件事情透露给简析,当时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简析之口让盛易南知道这件事,有的时候,通过旁人之口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远比她亲自开口讲给盛易南带来的杀伤力更大。当时她曾经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简析没有在盛易南面前提到这件事情,没想到阴差阳错,盛易南居然从陈清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看着此刻眼前人心如死灰又强忍悲痛的样子,顾世安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了一个事实: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这个人,她真的享受不到一丝快感,整个人只有揪心的疼。
盛易南突然走近病床前蹲下来,一手抚摸顾世安平坦的小腹,嗫嚅道:“安安,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不要提之前那些事情了好吗?你怀孕了,我会用我的余生,给我们的孩子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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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拿出手机想给顾世安打电话。瞥到手机上面显示时间为03:12,犹豫一下,担心这个时间她早已经睡下了,终究不忍心吵醒她,便挂了电话。
风驰电掣回到家,公寓卧室的大床上空无一人。盛易南将手伸进被子里面一摸,被窝里面冰凉一片,根本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今天晚上没有回来,那会去了哪里?她在这个城市里面没有可去之处,如今能唯一称得上家的地方也只有他这里,这么晚了,一个人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寂静的深夜里,只有床头柜上面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声,盛易南痛苦地捂住了心脏,整个人莫名地瘫坐在地上。
顾世安包里面的手机响起来,她费力睁开眼睛望向铃声发出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地上那滩鲜红血印已经越来越大,她没有了抬手的力气,只能靠在墓碑上,怔怔地直视前方。
其实不用打开手机也知道,电话一定是盛易南打的。她的心里面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真好,让他看着自己死去,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吧?在这个世上,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仅剩下的便是那个人对自己一丁点的爱和愧疚,这是她能用来报复的所有资本。因为他爱她,所以这种方式才能伤到他。
有人曾经说过,人在临死之前,生前的画面会像放电影一样一一闪过眼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顾世安的眼前突然闪过当年白玉兰树下,高大瘦削的男孩子伸出手帮自己拍照的画面。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的嘴角挂着羞涩又明朗的笑容。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十年过去了,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过。她想,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从此两不相欠。
远处传来微弱的亮光,人声越来越近,顾世安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沉沉闭上了眼睛。
医院病房,一个男人紧握着病床上沉沉睡去的女人的右手,头趴在床沿边浅眠。女人正在打点滴的左手微微颤动几下,这个细小的动作立马被身边的男人察觉,他一下子惊坐起来,呆呆看着病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的那个女人。
顾世安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面可以同时出现那么多种不同的复杂神色,难以置信,惊喜,担忧,恐惧,哀伤。大概是很多天没有好好洗漱过了,盛易南干净整洁的面庞上如今布满了青色的胡渣,双眼满是红通通的血丝,头发乱糟糟一团,整个人憔悴不堪。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盛易南按下床头的红色按钮,口中大喊“医生”,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医生这个事实。
片刻之后,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拿过一旁的探听器,先检查了顾世安的心跳c血压以及脉搏,随后又拿出体温计放到她耳后测量体温,然后柔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手能动一下吗?痛不痛?”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盛易南抬眼去望躺在那里虚弱无力的顾世安。她一动不动,嘴唇因为脱水已经皲裂,张大嘴费力蠕动几下,最后只是吐出一句话:“盛易南,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求求你。”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滚落在盛易南的手背上。盛易南喉头似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我”字刚一出口,便有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
下午,听说人醒了,陈清扬和简析得空过来探望。
进了病房,看见人已经可以进食了,陈清扬也不在意顾世安想不想听,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你可真是一个狠角色啊,你们俩还真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比一个狠得下心,一个能为了十几年前的父辈恩怨亲手揭发自己女朋友一家,另一个能为了报复对方不惜伤害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桥段只能在电视剧里面看到了吧,是想把我们都吓死吗?顾世安,我,简析,还有你那几个大学同学,好室友,在你眼里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所以你完全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想死就死?你不在意我们也就罢了,这样作践自己就为了伤害他?如果是这样,那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这四天他算是死了一遭了。你知道把你从墓地里面捞回来的时候,他什么样儿吗?整个人抖成了个筛子,白衬衣上面全是血,差不多疯了!”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割在顾世安心上,她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听。简析看见她这个样子,用力拽一下陈清扬的袖子,欲阻止对方再说下去。
陈清扬手一抬,将简析的胳膊甩出去老远,接着说:“你太有本事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盛易南这个样子,跟个疯子一样!你在床上躺了四天,他不吃不喝四天,守着你一步不挪,亲自伺候你上药c擦身,交给哪个护士他都不放心,生怕伤到了你。你所谓的报复就是这种吗,你是想看这个样子的盛易南吗?那你要活下来,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把这个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盛易南从李教授那儿听完病况报告出来,刚推开门就看见陈清扬指着病床上的顾世安大骂,他不由急火攻心,怒喝一声:“陈清扬,你干什么?”
简析担心这两个男人在病房里面打起来,上前一步解释道:“易南哥,你别误会,就是聊天而已。”
说完,简析看一眼病床上脸色不佳的顾世安,心虚地低下了头。
顾世安睁开眼,用极轻的声音开口道:“我不太舒服,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陈清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简析忙伸出手过来拉,拉了几步他还是岿然不动,简析也急了,求助似地望向盛易南。
两个男人沉默对峙许久,盛易南平静地开口:“这里有我照顾就可以了,你们先走吧。”见陈清扬还是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他又补充一句:“外科室不能没有人,我暂时过不去,你先去那儿帮忙看着,这几天病人也挺多的。”
空气里面沉默几秒钟,陈清扬转身离去。过得片刻,简析也跟上去,并小心翼翼关上病房门。
盛易南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保温桶里面的鸡汤倒出来,舀了一口送到顾世安嘴边道:“生姜已经全部挑出来了,应该没有了。本来不想放的,但是又怕太腥,你受不了那个味儿,就放了一点。”
顾世安低头抿了一口,无力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之前我在你的手机里面装了定位,用定位找到的。”
“什么时候?”
“那次下雨晚上之后,我趁你洗澡时装的。”
“难怪。”
怕顾世安误会自己在监视她,盛易南又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想要监视你,只是你总是不回我的电话,我担心你的安全,想着能随时知道你在哪里的话,找你就方便多了。”
顾世安没有反驳,又低头喝了几口鸡汤,轻声道:“嗯。”
一小碗鸡汤喝完,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盛易南将保温桶收好,又找来毛巾给顾世安细细擦拭,刚想转身出去倒垃圾,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以为盛易南会问的,那天晚上找到她之后,他肯定看见了那块墓碑,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
端着保温桶的手几不可查地颤动一下,盛易南僵硬着转过身子:“你是说孩子的事情?”
顾世安心里面曾经勾勒过无数次,当有一天盛易南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惊愕?悲伤?惋惜?她设想了无数种他脸上会出现的表情,却没有一个是与此刻的境况相符的。
盛易南的眸光里面一片黯淡,整个人仿佛心如死灰,但还是努力强撑着不让病床上的人发现异样:“简析和清扬告诉过我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一个字也没有问过。顾世安不怪简析,她当初在咖啡馆里面将这件事情透露给简析,当时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简析之口让盛易南知道这件事,有的时候,通过旁人之口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远比她亲自开口讲给盛易南带来的杀伤力更大。当时她曾经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简析没有在盛易南面前提到这件事情,没想到阴差阳错,盛易南居然从陈清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看着此刻眼前人心如死灰又强忍悲痛的样子,顾世安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了一个事实: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这个人,她真的享受不到一丝快感,整个人只有揪心的疼。
盛易南突然走近病床前蹲下来,一手抚摸顾世安平坦的小腹,嗫嚅道:“安安,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不要提之前那些事情了好吗?你怀孕了,我会用我的余生,给我们的孩子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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