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辟水剑（三）
五月二十七日，昆山鲜花盛开，百鸟争鸣，是一个很吉利的日子。
林秋月看着镜子里穿着嫁衣的自己，仿佛看到三年前的姐姐，一样的嫁衣，一样的妆容，只可惜的是她的眼里多了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
悠扬的笛声从窗外传来，她忍住不往窗外看去，眼泪却簌簌的留了下来。
“你决定好了吗？”白衣男子带着一些忧郁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半句挽留，只是适可而止。
“他杀了我们林家堡二百八十口，无论如何，这笔账，是时候讨回来了。”林秋雨没有抬头看他，她害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的事，不想就这样改变主意。眼前的男子，从第一眼见到到今天为止，她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只在瞧见的第一眼的好感中，她想，也许她喜欢他早就从在他出手相救的那一刻开始。
可是又觉得是配不上他，他见到过她最悲惨最可怜的时刻，也见过她最残忍的时刻，为了报复那些杀害她全家的人，在对待仇人时，她表现出来的疯狂，恐怕再也配不上他了。如此阳光，又是如此温柔的师傅，终究也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在落月轩的日子里，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杀人女魔头，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恐惧，躲在后山石崖下面，一直在颤抖。而他，那个很少迈出落月轩的男子，白衣如雪，手上一把玉笛总是吹散她内心的恐惧。或许是她教会了她如何去杀人，又或许，是她一直觉得如此温柔的男子身边理应站着一位和他一样的女子，而不是她这位手染鲜血，背负着二百八十口血债的人。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初梦阳没有再说话，没有多余的关心，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拿起玉笛，又开始慢慢的吹起来。笛声里带着淡淡的忧伤，飘向远处，也飘向过去的这段回忆。
或许在他心中是矛盾的，明明就是不舍得，却不肯吐露半点心声。从第一次救下她，到后来拜他为师，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他来到落月轩算是偶然，又或者是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成就他的地方。他和夏迎雪的相识就那么简单，一场雪中邂逅，煮酒论英雄，让两个志趣相投的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夏迎雪不愧是一个好领袖，也不愧是一位真正的强者，只花了几年时间就一统江湖，而他作为楼里的阁主，多半只是处于一个管理的位置，一人打江山，一人管理江山，双剑合璧。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夏迎雪要把林家堡的小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从第一眼救下她时她狼狈的一刻，到她来到落月轩刻苦练剑，经常从梦魇中惊醒却丝毫没有掉半滴泪开始，似乎内心有一种东西慢慢被融化了。
他记得她第一次炼成辟水剑法第一式时的兴奋模样，也记得她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杀死第一个人时害怕的模样，更记得每年忌日时，她偷偷跑到乱葬岗撕心裂肺的哭泣的模样，从那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慢慢的变成江湖中闻名的“黑罗刹”。
“江南薛家家主薛宇凡已经有了异心，你怎么看？”还记得夏迎雪问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抬头看着他，不再说其他的话。
他知道夏迎雪已经有了处理的方法，此刻这样问他，必然是需要他亲口说出那样的答案，他担心了很久的事情今天终于还是要坦然面对了。
“一切听凭楼主安排。”他淡淡的回答，但是终是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
“我打算将秋雨嫁到薛家。”夏迎雪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有些变了，但是立马恢复了原来的淡然样子。“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
如今薛家势力越来越大，虽然明着是效命于落月轩，但是近几年来，背地里倒是拉拢了不少势力，对落月轩的威胁越来越大，以夏迎雪的为人来说，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毒瘤存在，肯定会扼杀掉。而对付薛家，最好的利剑不正是林秋雨吗，那个一直叫自己“师傅”的女孩，对薛家的仇恨是落月轩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有些犹豫，或许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想，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第一次他有点迟疑。
“你这么犹豫不定还是第一次。”夏迎雪的看着他，吐出这样一句话。他终究还是抓住了他的弱点，当年将刘秋雨放在他的身边或许就是对的，但是又或者又错了，他始终低估了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就像自己一样，也终究败在了“感情”这一块上。
“我？”同意还是不同意，似乎都已经不由得他做决定了，夏迎雪做事一向都是思考谨慎，此次商讨，似乎也只是告诉他一个决定而已，又怎么会容得他去反驳。“我尊重她的选择。”好久才吐露出这样一句话，或许，今天，能给他希望的也就是她的决定了，一直以来始终不敢逾越那条界限，而今，也是一样，又敢奢求什么呢。
“楼主，青姐姐，我走了。”面对着端坐在上面的两个人，穿着大红喜服的刘秋雨在台阶上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似乎在所有人宣布，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落月轩的人。
红盖头下的她，眼睛四处瞟着，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愿意了吗，带着淡淡的悲痛。
而此刻，洛青知道，此刻的红盖头下面的那个女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秋雨。”坐在上面带着面纱的女子忽然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让她去吧！”旁边的白衣楼主按住了她的手，语气淡漠：“那是她的选择。”
洛青看了看白衣楼主那淡漠的眼神，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缓缓的坐了回去。
林秋雨又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报答了落月轩这三年来的照顾收留，然后又慢慢的转向屏风后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也算是报答了屏风后的人三年来的教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薛家前来迎亲的花轿。微风吹起她的长发，红色的衣衫迎风扬起，一个白衣男子慢慢的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看着那个毅然决然的背影，眼中充满着悲伤。
洛青看到初梦阳走了出来，突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想要将那个女子拦住，却被身边的夏迎雪一把拦住。
“呵！”面纱后那双冷漠的眼睛盯着夏迎雪，冷冷的说道：“果然，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夏迎雪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而此刻的初梦阳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始终没有上前拦一步。
“已经完全不能留了吗？”洛青眼里带着杀气，盯着夏迎雪沙哑的问道：“的确，薛家在江南一带的势力越来越大，早已起了疑心，不再听命于落月轩，看来你们是早就打算将他铲除了。”
夏迎雪注视着她，淡淡的说道：“你应该最了解我做事的准则。”
洛青冷笑：“所以，你就要借秋雨的手铲除他，而且连你也同意秋雨去杀了他。”洛青冷冷的回头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
只见初梦阳慢慢的走过来，坐下，迟疑片刻之后，慢慢的点头。
“笑话，凭林秋雨还不到火候的辟水剑法能杀死他？薛宇凡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夏迎雪冷笑起来，浑身上下带着冷意，“我只是想，若是侥幸，杀了又何妨，可惜的是，凭薛宇凡的实力，早就知道林秋雨就是林秋霞的妹妹，你觉得他还会留下她吗？我只是想借薛宇凡之力杀了林秋雨。”
洛青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喃喃道：“也对，杀了落月轩的人，薛家也就难辞其咎——给了落月轩出兵的借口，果然，你们都是一群冷血的人。”洛青冷冷的笑道。
“青儿，薛家的家主薛宇凡，为人心思缜密，而且心狠手辣，做事不折手段，这样一个人，对落月轩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我只是想让他们把薛宇凡交出来，薛宇凡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允许留的，而且，莫忘了，你也是落月轩的一员。”
呵呵，是啊，一山怎么能容二虎，尤其称霸挣个江湖的人，又怎么会允许存在一点点野心和不服从呢，凡是有威胁到他统治的迹象，都要全部剔除出来。
终究，还是需要牺牲掉一个林秋雨，才能达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吧？
林秋雨迈着步伐慢慢的往前走，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没有回头，也害怕回头，她担心若是一回头，自己就会放弃了报仇的念头，这个机会她等了那么久，筹划了那么久，不想就这样成空。可是心又是如此的痛，这辈子，终究她和那个如冬日里的第一缕暖阳的男子就这样无缘了，眼泪不由得掉落了下来。
“怎么了？”忽然红影一动，那个原本应该坐在马上等候的男子居然走了过来，关心的问候：“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那个就是新郎，就是薛宇凡，是林秋月做梦都想杀死的人。
刘秋雨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仇恨，但是很快被她给掩饰住了。是他，那个看着姐姐被凌辱，却在一旁冷笑的人，是他，化成灰都认识的人。而薛宇凡似乎不认识她罢了，一直以来，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在楼中，她都是带着黑色面纱，没有几人能认出她来。
“薛家主不必吃惊，只是新娘上轿前的哭嫁而已。”在僵持的时候，洛青却走了过来，淡淡的笑起来说道：“这是传统，不是吗？”
“哦，是这样啊。”薛宇凡假装不知道，回过头来对着那些女仆人说道：“快扶夫人上轿！小心耽搁了时辰。”
林秋月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过去，压抑着内心的仇恨上了花轿。此刻八人大轿慢慢启程，大群迎亲的人簇拥着新郎和新娘，一路吹吹打打的向楼外走去，声势浩大，好不热闹。
“你想做什么？”刚刚薛宇凡在的时候不方便说，此刻轿子一启程，夏迎雪的怒火压抑不住上来了，“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放心，秋雨报仇心切，是不会为了某人留下的。”洛青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想让他多看一眼罢了。”
夏迎雪看了旁边的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到底还是个有感情的人，脸上也没有冰冷。“毕竟是女人，你这样会害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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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月看着镜子里穿着嫁衣的自己，仿佛看到三年前的姐姐，一样的嫁衣，一样的妆容，只可惜的是她的眼里多了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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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好了吗？”白衣男子带着一些忧郁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半句挽留，只是适可而止。
“他杀了我们林家堡二百八十口，无论如何，这笔账，是时候讨回来了。”林秋雨没有抬头看他，她害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的事，不想就这样改变主意。眼前的男子，从第一眼见到到今天为止，她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只在瞧见的第一眼的好感中，她想，也许她喜欢他早就从在他出手相救的那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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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初梦阳没有再说话，没有多余的关心，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拿起玉笛，又开始慢慢的吹起来。笛声里带着淡淡的忧伤，飘向远处，也飘向过去的这段回忆。
或许在他心中是矛盾的，明明就是不舍得，却不肯吐露半点心声。从第一次救下她，到后来拜他为师，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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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夏迎雪要把林家堡的小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从第一眼救下她时她狼狈的一刻，到她来到落月轩刻苦练剑，经常从梦魇中惊醒却丝毫没有掉半滴泪开始，似乎内心有一种东西慢慢被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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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夏迎雪已经有了处理的方法，此刻这样问他，必然是需要他亲口说出那样的答案，他担心了很久的事情今天终于还是要坦然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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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主不必吃惊，只是新娘上轿前的哭嫁而已。”在僵持的时候，洛青却走了过来，淡淡的笑起来说道：“这是传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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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么？”刚刚薛宇凡在的时候不方便说，此刻轿子一启程，夏迎雪的怒火压抑不住上来了，“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放心，秋雨报仇心切，是不会为了某人留下的。”洛青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想让他多看一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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