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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道人

  斜阳西沉之时罗念才背着药篓归来,入了村,率先迎接的便是村民异样的视线,这种视线很扎人,就像瞧着怪物,愤恨中夹杂着畏惧c不安。

  罗念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埋着脸一声不吭朝家里走去,只是伸手按着破旧的门扇那一刻他冷淡的双眸才微微一凝,多了些许寒意,直至推开门看到坐在院子里抱着那只小公鸡发呆的罗雪他眼中的寒意才少了许多。

  “雪儿没事吧?”

  罗雪正出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眼神飘忽,直到罗念喊了三遍才回神,一瞧是自家哥哥顿时喜出望外,心口捏紧的那口气也松了许多,一番嘘寒问暖,至于今日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罗念也没问。

  入夜,圆月高悬宛若玉盘,兴许是临近了秋,夜晚的风大了许多,也冷了许多,身子虚弱的罗雪早已入睡,忙碌一天的罗家村也陷入了沉眠,万籁俱静。

  但院子里却还有一人醒着,那便是罗念。

  他站在院子里,身子就像一棵老松,站在那儿便生了根,任凭风雨吹打亦不可撼动,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动,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模糊的影子,犹如鬼魅起舞,让人惊惧。

  月上中天,一阵寒风卷着落叶漱漱而落,落入了院中,却穿过了罗念单薄的身子,将要落地之时却突然爆碎,化作了漫天的烟尘,随后院中人影顿然一收,数十道虚幻的人影便化为了实体。

  “还是差了点火候。”

  罗念喘着粗气一屁股便坐在地上,略显单薄的身子早已被热汗打湿,像个蒸笼冒着热气。

  他想起了那个如同烟云般的女子,若是她施展这套功法怕是连残影都不会留下,若是自己与之争斗,怕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这便是差距,一个天上云霞,一个地上泥洼。

  “看够了就出来吧,正好我也想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罗念突然屈指一弹,一枚石子疾射而出,随后一道黑影便从竹篓后跳出,扑腾着翅膀落入了院中。

  是一只鸡,一只仅比成年人巴掌大上少许的秃毛鸡,正是那只被罗雪取名为罗凰的秃毛鸡,也是转生的张高吉。

  罗凰如今身为一只鸡自然做不到口吐人言,罗念施以神念与之交流。这种玄秘的法术罗凰初见时惊奇不已,但仔细想想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都能变成一只鸡,这点东西也就没啥好奇怪的,何况两人这般交流如今已有一个多月他也从罗念身上见识了种种神奇的东西。

  比如罗念身后的那根黑色狐尾,罗凰敢以一对鸡爪发誓,那玩意儿绝对不是装上去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尾巴,一根寻常人看不到而他却看得到的尾巴。

  看到那根尾巴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妖怪。

  这罗念绝对是妖怪,而且还是一只狐妖。

  这让罗凰意识到了:自己并非是回到了古代,而是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另一头,罗念得知今天发生的事后陷入沉默,半响后才起身,披上外衣便要出门。

  “我从村民口中得到消息,那个罗大姑已经离开了罗家村。况且你若是杀了她岂不是又要为罗雪招来祸端,你们兄妹若是被赶出罗家村以你狐妖的身份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人一鸡之间尚有神念联系,罗凰一瞧他满脸的煞气便知道这是要杀人,开口劝道。

  罗念闻言脚下便像打了铁钉,好半天都迈不动腿。如罗凰所言,寻常是看不到他身后的狐尾,但是身怀异术或是修行道上的人却看得见。

  外面的世界很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单是在县城他就撞上过好几次修道者。所幸都是些小散修,不然以他如今的实力怕是有去无回。

  即便如此他也吃过不少亏,也明白了自己的弱小。

  “忍耐些日子,等你口中那位云姨来了就带着罗雪跟她走吧,这罗家村也不是久留之地。”罗凰道,关于白烟云的事他从罗雪口中听过很多,知道数年之前那个神秘的女子想要带他们兄妹离开此地,但是当时罗念拒绝了。

  “那个地方并非善地。”罗念拧着眉头,在他记事之时曾经去过几次那个地方,那是狐妖聚集之地,对他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对罗雪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罗雪虽为半妖但却未开启狐妖血脉,只能算是人类,若是去了那个地方定然会遭受排斥。

  在罗家村他有保护罗雪的实力,若是去了那个地方,他自保尚且不足。

  “但那罗大姑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麻烦还会来的。”

  罗家村以东十数里便是县城,名为安良县,要说这安良县里最有名的除了几家大员外与县太爷还有那一帮二堂,而这罗大姑之所以能发迹便是仗着那二堂之一,铁杉堂撑的腰。

  这铁杉堂也颇有名堂,堂主罗铁马使的乃是一手硬功夫,名为铁布衫,据说此人已经将这门粗浅的功夫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不仅刀枪不入一双肉掌还可开山裂石,在安良县乃是神仙般的存在鲜少有人胆敢犯其威严。

  但今日的罗铁马却是愁眉不展,一手捏着金贵的瓷杯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眸却是落在了下方,在他身前有一妇人,粗手粗脚穿的却是花里胡哨,脸上抹脂粉厚的像化龙河里的泥沙,泪水一冲便是决了堤。

  “铁马侄儿啊,你可得为大姑做主啊。”罗大姑瘫倒在大堂下,一手扶地一手捻着花帕子学那些大家小姐的模样擦拭泪水。

  “又惹了什么麻烦?”罗铁马捏了一下精致的瓷杯,但最终还是松了手,轻轻放了下来。

  罗大姑早些年住在罗家村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醇厚良善,罗铁马早年死了父母也是全仰仗着她的仁义才活了下来,如今更是坐上了铁杉堂的堂主之位。

  其中恩情沉入山岳,即便他再不愿意,这罗大姑遇到了麻烦他还是得帮。

  一听这话罗大姑双眼一亮,知道有戏,这罗铁马看重感情,还是念着往日恩情的。

  所以这忙他定然是会帮的。

  心中一定,罗大姑便添油加醋的将今日的遭遇道出,坐在上首的罗铁马侧耳倾听,听着听着脸色也有些变了。

  “狐妖罗念罗雪”罗铁马默念道,他与罗念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知道那小子颇为邪门,并不是普通人。

  “对对对,是狐妖,我当时正与那罗雪说这话,没想到噌的一下便挨了一下。”罗大姑撩起裤腿,露出已经结了痂的口子,“罗大东子也是。他正说话的时候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也想我一样挨了一下。”

  罗铁马并未上前,他混迹江湖多年只是一眼便看出罗大姑腿上的伤势乃是被利器所伤,不像是妖邪所为。

  但他也拿捏不准,罗雪罗念家的事儿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却听说过,据说其母乃是狐妖,被天上来的神仙收了去。

  这事儿罗铁马并不怀疑,那一日即使隔着十多里地他在安良县也是看到了那末日般的景象,雷霆如潮遮蔽了天空,万钧雷龙倾泻而下当真是末日,即便身在安良县他也感觉到了那如同山岳的威压。

  “那你如今是要我去绑了罗雪,送到李家府上?”罗铁马道,说话间却是捏起瓷杯,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时手腕却是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泛起了涟漪。

  “那李家可是出了大把的银子啊。刚刚我从李府回来,李家二公子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将罗雪送到李府可是有五千两白银哟。”罗大姑越说越是兴奋,似乎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堆成了山摆在她面前般。

  罗铁马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啪的一下,硬木方桌便裂了开。

  “李家二公子?那个要死不死的废物被闲置在李家连一顿饭都吃不好,你当真以为他有能耐拿出五千两白银给你?”

  “这,这”罗大姑一听这话顿时焉了。她也不傻,那李家二公子如今虽然依旧住在李府但是境况可不好,莫说五千两,就是五两银子都够呛,要不是仗着李老员外的宠爱如今早被老大老三给赶出了家门。

  “此事休提,还有,那罗雪罗念兄妹我劝你还是莫要妄动。”言尽于此,罗铁马说道完后闭目养神,罗大姑也识趣,知道对方不愿张这趟浑水,起身便告辞离去。

  但李老员外的许诺还在,那三百两银子她可得吃到嘴里,不然夜里睡觉都会揪心的疼,所以一离开铁杉堂便继续去寻人,寻一个懂得药草的姑娘家挣那三百两白银,但来回折腾了几日,她千方百计弄到手的姑娘一送到李府便被赶了出来。

  “罗雪!我要罗雪!要是你不带那个贱人过来我就要你的狗命,滚!给我滚!”

  离开了李府罗大姑便将姑娘打发回家,自个寻了间酒楼点了小菜便吃喝起来,李家二公子的咆哮历历在耳,让她颇为不安,但最让她放不下的却是那银子。

  刚刚从李府出来,李员外又加了二百了两,如今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啊。

  “不成,那李老二疯癫的很,除了罗雪谁都不认。”罗大姑也是苦恼,整整五百两白银啊,那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目。

  但若是让她再走一趟罗雪家她可是不敢,就是再借来是个胆子也不敢,为啥,因为有妖怪啊。

  但若是让她眼睁睁的放弃五百两白银,那可是相当于在她心口挖去了一块肉,心疼啊。

  就在罗大姑愁眉不展之时,紧挨着那一桌酒客的谈论引入耳畔。

  “据说前几天县里来了个老神仙,可是捉鬼拿妖的高人。”

  “捉鬼拿妖?怕是饿昏了头出来骗钱财的江湖骗子,要是真有这本是还捉什么鬼拿什么妖。”

  “嘿,你还真别说,那位元老神仙还真有一手。”

  “这话咱说?那老神仙莫非还真有那么神?”

  说话的男人压着嗓子,神神秘秘道:“何止是神,城南那座鬼庙你们知道吧,自从元老神仙过去后半夜里就再也没那瘆人的哭声了。”

  安良县以南有一座废弃的破庙,据说那里原先住着些和尚,只是后来遭了妖怪,一到夜里便会有婴儿啼哭的声音,渗人的慌,后来庙里的和尚也做了法事,但是不管用,再后来这些和尚便全跑了,留了一座空庙,日子久了便成了一座破庙,没了人。

  这事儿罗大姑也有所耳闻,据说乃是那庙里某个和尚破了色戒,糟蹋了一个女子还让其坏了孩子,后来那女子想不开,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寻了短见,一头便扎到庙旁那口枯井里,死了。

  这民间谣传个个版本数不胜数,她也分不出真假,但是那座破庙半夜有婴儿啼哭声却是不假。

  “捉鬼神仙”罗大姑眼睛一亮,真是打了瞌睡来了枕头,要是能打动这捉鬼的神仙请他出手镇住罗雪家那个狐狸精的残魂,那捉拿罗雪岂不是轻松,那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伸手之事?

  想到便做,罗大姑丢下几枚碎银便要走,但转念一想:求人办事空手而去?便带了一壶酒又整了只烧鸡才晃悠着朝城南赶去。

  破庙离安良县还是有个几里的山路,但罗大姑身子可不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提着酒食到了破庙。

  或许是年久失修,庙里积了一层树叶,破旧的门扉随着秋风咯吱作响,倒像是呻吟,这会儿艳阳高悬,乾坤朗朗,但到了这破庙她却觉得阴森,硬是迈不动腿。

  “元,元老神仙可在庙里?”为了那三百两银子罗大姑硬下心肠,冲着破庙喊了几声。

  “元老神仙可在庙里?大姑带了些酒食前来还请神仙相见。”

  喊了几声,也站了半个多时辰,不知是方才赶路太急还是惧怕,罗大姑这会儿只觉得手脚发软有些不听使唤了。

  “是谁?”

  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庙里传来回应声。

  “神,神仙,是大姑,是我罗大姑前来拜见神仙。”

  “神仙我不过一云游道人,不敢妄称为仙。请回吧。”

  罗大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转念一想,这道人虽不是神仙但既然能镇住这破庙妖邪想必对付那狐妖残魂应当是够了,值得一试,再说那三百两白银她也不舍得就此放下,多肉疼啊。

  当即,她将自己来意隐晦道出,将罗念罗雪兄妹之事也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说他们兄妹乃是狐妖孽种,祸害乡邻,至于强抢民女之事则绝口不提。

  “狐妖”

  “没错,那狐妖残魂扰我罗家村安宁自是可恶,还请道长出手除去那妖怪残魂还我罗家村清静,此事若成我罗大姑自有酬谢。”

  沉默片刻,就在罗大姑踌躇之时,搁在地上的那一壶酒与烧鸡却是飞了起来,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飞入了庙中。

  “神,神仙啊!”罗大姑哪里见过阵势,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神仙在上,请受大姑一拜。”

  “你走吧,那罗家村的狐妖残魂我且去瞧上一瞧。”

  “是是是,大姑立刻就走,马上走,神仙恕罪,恕罪。”罗大姑此时哪里还惦记什么银子,慌了神,全身好似打了气飞奔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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