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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的一首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时间已经跨入了二十一世纪,即大花十四年,但习惯了农历的小牛辛庄人心目中过的还是二十世纪最后一年的年尾。

  这一天阳光明媚,尽管太阳撒不下来多少热量,人们还是站的站、蹲的蹲、坐的坐,三五一伙地聚在当街晒太阳、摆话。秀兰送走了我和丁顺去卖东西后也来到当街看着人们摆话。人们正在说丁申死了村里人们也没参与、出力,也没吃顿饭,也没听到吹打声,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走了,跟死个小孩子差不多。正说着呢,新民就说:“别摆嗹,她来嗹。”

  人们扭头就发现丁申家正站在街口看热闹呢。人们是怕了丁申家的嘴巴能摆话、会挑理了,所以一般有她在的话,人们就不说太敏感的话题,免得被她传扬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会挑起矛盾;越是这样,丁申家就越好奇人们在摆话什么,是不是在摆话自己,你们不说了我就不走,我就不信你们一直憋着。

  那是以前。

  现在不行了,丁申家在当街站了五分钟就回家了,因为她也开始拉稀了。她走了,人们又继续摆。这时候泽香骑着自行车来了,远远地看见秀兰就说:“婶子你没事儿啊。”秀兰说:“没事儿,家走吧,恁娘刚家走了。”人们就说:“她爹死了她没来吧?”

  下午天暖和了一些,秀兰坐在家里称红糖、白糖,需要把一百斤一大袋的糖装成一斤一袋的小包装。秀兰正在忙活的时候,泽香来了。泽香来了往炕上一坐就开始抹泪,说:“婶子,总闷喃爹死了也没人通知我咹?谁主的丧咹?!”秀兰说:“你别问谁主丧,不通知你都是恁兄弟做的决定,他说不给恁爹火化,不能让外人知道。”泽香说:“我是亲闺女,我算外人啊?!”秀兰说:“你别怪恁兄弟嗹,他都没让恁嫂和恁兄弟媳妇儿哭一声,说怕让外人听见。”泽香满脸泪咧着嘴说:“知道就知道呗,怕让外人知道何者都不让亲闺女来哭两声啊?这可是亲爹死嗹!”秀兰说:“他怕有人给捅出去,恁爹就非得火化不可嗹。”泽香咳了一声。

  秀兰说:“你来了趁着爷儿爷儿好,赶紧把恁娘那被子、褥子拆拆洗洗晒晒,我和你就伴儿给她缝上,粘着一下子粑粑总闷盖咹?!”泽香嗯了一声就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泽香又来了,抱着被单和套子来的。秀兰心里嫌不干净,但是也不好意思明说。泽香把被单和套子都铺在了炕上,说:“咱从哪头开始缝咹?”秀兰说:“你总闷不喊我过去缝哩?”泽香说:“你别提嗹,婶子,这还仗着是冬天!喃娘那屋里臭滴!我坐不住!”两个人就笑了。

  正笑着的时候,丁申家来了,立刻带来一股酸臭味儿。她往炕上一坐说:“恁笑嘛嗹?”泽香止住了笑声说:“没事儿。”秀兰担心丁申家在屋里憋不住拉了,就说:“申嫂你没上当街晒爷儿爷儿去啊?”丁申家说:“没有。当街忒冷,风剌(lá,刀割)耳朵儿;我呆家里坐着也没局,这暂连三妮儿也不找我摆话儿嗹。”秀兰说:“三妮儿得呆家里守着小卖部呗。”丁申家说:“白下树茂不呆家她守着,黑下她可没事儿干咹,她以前刻老是黑下和我摆话儿哩。不行,我得上茅子里去,恁茅子里有人办?我跑不回家里去嗹。”说着就跑了出去。秀兰说:“去吧,没人。”

  过了好久,丁申家出来了又回到了屋里说:“不行,我得家走打扫打扫去,我拉到棉裤里嗹。”泽香说:“你别不知道讨人嫌多少钱一斤嗹,赶紧去换棉裤去吧!”丁申家走了,泽香说:“你看看,喃可总闷招咹?”秀兰说:“自个儿滴亲娘,忍着呗。”

  泽香呆了三天就走了,临走时又走到丁顺家门口说:“婶子喃走嗹,那娘那被子和衣裳喃是换洗不过来嗹,今儿刻换一身新的,当天就拉嗹,没完没了。喃孩子上学儿喃还得给他揍饭吃哩,让喃娘先攒着吧,攒的多了我再来给她拆洗。”

  就在村里人们都在笑话丁申家拉稀把被子、衣裳都用完了得轮换着穿、盖带屎的衣裳、被子时,她竟然死了。她头脑太清醒、腿脚太灵活,让人们误以为她还会活很久。

  泽梁家做了晚饭给丁申家端过去发现她已经起不来也吃不了饭了,吓得她赶紧跑来喊秀兰。秀兰一个人胆小,又叫了丁顺陪着。秀兰一看丁申家已经从被子里蹿出来了,一动不动,这准是要不行了,就问泽梁家:“恁婆婆那装裹衣裳哩?”泽梁家说:“我也不知道!”秀兰说:“得赶紧给她换上,要不一会儿冻挺了就穿不上嗹。”两个人赶紧翻箱倒柜却一件儿合适的衣裳都没找到。秀兰仔细看了看丁申家穿着的衣裳,说:“她这不是已经自个儿穿上哩啊!”上半身还是干净的,下半身弄的很脏。秀兰说:“总闷招咹,还换新的办?”泽梁家说:“换嘛咹?这时候买也来不及嗹,就穿这一身儿吧。”

  不着急了也就理智了,秀兰说:“得去喊庚德他们来,要不一会儿咱抬不动她,恁收一点劲也没有。”泽梁家扭头就要往外跑,秀兰突然想到她自己家的人都出去了,外人留在这里不合适,万一将来说没了什么东西就解释不清了,就对丁顺说:“你去喊他们去!”丁顺扭头就往外走,秀兰又担心丁顺摸着黑会摔倒,又担心他叫不来人,说:“我去吧。”就拿着手电出去了。

  秀兰回来后,庚佑、庚槐、庚德都陆续来了,随后邵嘉、泽栋家也来了。这时候丁申家突然动了动,断断续续地说:“恁哥和恁爹喊我哩,我走嗹——”说完就断气了,心口也变凉了。泽梁家咧着嘴想哭,秀兰说:“先别哭,给小梁打电话去吧。”泽梁家就跑回家打电话去了。这边的人就腾出堂屋来,停放了丁申家。

  第二天中午前泽梁就回来了,他一走到当街就立刻聚拢了几个当家子凑过来,外人也在后面跟着。泽梁边走边说:“没看见宗本收哩?”人们都不说话。秀兰说:“这回还是不惊动外人办?你停三天人家都不知道总闷主丧。”泽梁说:“这回大张旗鼓地办吧,这回火化,咱不违法,不怕让人知道嗹。”庚槐说:“喃收不火化,喃婶子火化,这个到了地下也不般配咹!”

  平时不会说话的庚槐来了这么一句,让人们都愣住了,走路的节奏也慢了下来。泽梁说:“喃娘糊里糊涂地,火化就火化了吧。”庚德说:“喃婶子可不糊涂!你呆当街问问,一村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喃婶子糊涂!”庚德的话表面是夸奖丁申家,实际上是截住了泽梁的思路,让他不得不转回土葬,否则如何做到地底下的般配?泽梁说:“我才呆北京买了房,手上没有钱嗹。”庚德说:“这个钱可省不得,这个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啊!”

  秀兰说:“恁爹死了,你让恁收去刨坟去,这个才让人笑话哩。”泽梁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了不火化。他说:“上回喃爹我安排滴就错嗹,这回不能再错嗹,咱按老规矩来吧。”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互相传送,很快人们就知道可以忙活一场、吃上几顿了。泽梁又找了云胜,交了三千块钱,说:“咱大张旗鼓地办没事儿办?”云胜说:“没事儿,我办事你放心!”

  出殡这天上午还真的来了三个大盖帽,直接找到泽梁说:“不行,明文规定必须得火化,总闷恁不火化哩?”泽梁没有办法就想先安排他们吃饭,他们说不吃。泽梁只能去找云胜了。云胜说:“这些个人不懂事儿!他们不是大头儿,也不认识我。没有金刚钻儿不揽这瓷器活儿!你放心,我给你想别的法儿。”

  等到下午两点多要起灵的时候,又有两辆小车风驰电掣一路带着沙尘暴开进了村中央停在了当街,车上下来七、八个光头戴着金链子的人,下来就问土地局的人在哪里。村里人们不敢惹事,都说不知道。

  震海发现了热闹所在,一气儿跑到泽梁家,见了大盖帽们说:“恁是土地局滴啊?外边有十几啊黑社会的人找恁哩!”吓得三个人赶紧出了大门往东出村一路跑上了大埝,连当街的车都不管了。三个人在高处观察着村里的动静:起灵的队伍出发了,一路吹吹打打上了大埝,下了大埝,过了河。过了许久,送葬的队伍又回来了,然后都各回各家了。

  三个人眼瞅着当街一个人都没有了才回来开走自己的车。

  从此以后,人们彻底服了云胜。

  出殡完了之后,泽梁在家里摆了一桌,叫了一院里的人来喝酒吃饭表示感谢。丁顺不想去,就在牛棚里摘刺儿。泽梁来叫了一次就去叫其他人去了。等泽梁回到家发现人们都到齐了只差丁顺,心下就有了气。本想干脆不叫丁顺了,无奈戊戌和邵嘉都说该叫,说“这是恁最近滴当家子嗹。你不叫他,喃都不好意思来!”泽梁无奈又来叫丁顺了。

  丁顺还在摘刺儿,泽梁说:“收你也忒磨蹭咹,伺候牛伺候这么长工夫啊?人还没吃哩,光伺候牛嗹!”丁顺说:“我不去,我去了吃着没劲。”泽梁堵在牛棚门口说:“你不去他们都不动筷子,你看你多有面子咹!你今儿刻先吃了再说。喃爹喃娘都死嗹,没事儿我也不回来嗹。你也该请请喃弟兄们嗹,要不你死了我哪里还有空儿回来咹!”丁顺说:“我死了也不用你回来,恁爹恁娘死了你还不回来哩!”泽梁来拉丁顺的胳膊,丁顺往外一甩说:“恁去吃去吧。”泽梁说:“你看你这个人,不识劝!”

  秀兰正好进家门,看着泽梁说:“你干嘛嗹?”泽梁说:“我喊喃收去吃饭去,他不去。我说你不去喃爹喃娘都死嗹,我以后没事就不回来嗹。”秀兰说:“你不回来就不回来呗,喃又不指望着你。恁爹恁娘死刻你都没呆身边,喃还指着你孝顺啊?你别忘了,恁爹恁娘可是我和恁收给你守死滴,恁一个个的都不呆身边儿;其他人都是你回来了才扒个头、露个面哩!你说这话有良心办?”泽梁说:“所以我才拉着喃收去吃饭去咹!”秀兰说:“恁收没出息,一辈子没吃过饭!他不去你就别喊他嗹,就当没有这么个收。”泽梁赌气走了。

  丁顺说:“他刚才说咱死了他也不凑咱!”秀兰说:“不凑不凑他娘那个屄滴去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再说还不知道谁死到谁前头哩!”

  第二天泽梁走的时候路过丁顺家门口,秀兰说:“你和恁媳妇儿离婚哩啊?”泽梁说:“谁这么说咹?!这不是败坏我滴名声啊?咱是那种人啊?!”秀兰说:“一村里人们都这么说!总闷你上北京不带着恁媳妇哩?”泽梁说:“房忒小,挤不开。”秀兰说:“孩子们还挤开唠哩,两口子倒挤不开!真新鲜!”泽梁听着秀兰口气不对就背着包走了。

  秀兰说:“恁收哪点儿对不起你咹?我早知道你小子这样儿,我就该把孝衣都拆了做麻布、续了被里(被子的里面,外面是彩色的布,里面可以用白粗布,而且可以拼布)都好,让你小子上外头去赁去!”丁顺说:“你还搭理他干嘛咹,白赚得罪他!”秀兰说:“一口气儿没出来,不论什么小私孩儿都欺负人啊!再说嗹,你还指着你病了他回来伺候你啊?!”

  村里看热闹的人们说:“他那么有钱你得罪他干嘛咹?”秀兰说:“有钱有嘛用咹?我又不借他滴!”随后人们又说起泽梁的抠来: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烟也没抽多少还被他说有人偷了烟抽,真是越有钱越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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