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
“咣啷”一声，石凛凤转眼去看，见裴枢已是满脸愕然神色，手中杯子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曾在第一次贬谪途中与石凛凤有过一段渊源，故而今日一见，便只作故人重逢，未曾多想，谁能料到，自己引以为故人的江湖中人见到明樱第一句话便是交出定心决。
难道……
往深了这么一想，他就忘了明樱不要说话的嘱托。
“难道你是石家人？”
“鄙人石凛凤。”
石凛凤松松垮垮的挑了挑眉，比指示意他噤声，一双狭长凤眸已眯的不见瞳仁。
“屡次三番见面，却未告知恩公名姓，实在惭愧。”
“他并非江湖中人，何苦耍他。”
不等裴枢的神色颓的更深些，明樱已截过了话头，看向石凛凤。
“定心决是在我这里，不过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来的东西，凭什么一句话就交到你手中？”明樱饮了一杯酒，神色便已淡然下来。她学着石凛凤的样子眯了眯眼，发觉先前看到的远方本有些模糊的东西竟然明晰了许多，心底便也渐渐澄静了，“今日月色颇像三年前公子去万圣谷提亲那日……先时明樱还小，侥幸赢了公子，今日恰是明樱及笄之日，不如公子再与明樱一战，若是今日公子赢了，定心决明樱必将双手奉上。”
“若我输了呢？”
夜色清离，石凛凤翘着腿坐在石凳上，侧首含笑。
依稀仿佛还是三年前那样。
“若我赢了，你便嫁我。”
“若你赢了，任你差遣。”
谁知道当时的他却输了，近身搏战，也不曾装配暗器，直被明樱逼到再无退路。
这一蹉跎便是三年。
三年来他拒绝了无数门家人族人看好的亲事，人人皆道他是为那个万圣谷的女弟子迷了心，可是只有他知道，多亏了那一夜长谈，她才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是美女不好勾搭？是暗器不好玩？还是嫌日子过的太浪？
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只是屡屡被亲朋好友催促，他也不愠不怒，只垂眸暗笑，“心里有人了。”
“可是万圣谷的明樱？”
他笑而不答。
“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石大浪子如此留恋？”
她没有什么好的，只一样，绝不会逼他与她成亲。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若你输了，就留在我身边端茶送水，保护——”明樱的眼睛咕噜一转，指向裴枢，“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好。”
石凛凤依旧笑着，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裴枢早已被赶回屋内。保护好自己，远离打斗现场，是作为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鸡最该有的自觉。他趴在窗台上——几年来的挑灯夜读，他的眼睛已大不如前了，夜里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执拗的趴在那里，紧紧盯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对峙。
漫长的对峙。
久到裴枢张望的眼睛酸痛，忍不住抬袖揉了揉眼睛的时候，石凛凤忽然一抬袖子。
“子母连环刀。”
明樱默念，一侧身甩开鞭花。
还是跟三年前一样，赛前热身总是要有的。
趁着鞭势未稳，石凛凤腾地而起，白色衣角旋折如风，霎时便将明樱逼在了葡萄架下。
近身搏战，长武器是不占任何优势的。明樱当机立断，一手抛开长鞭，一手已持着积香扇往石凛凤眉心点。
石凛凤向后错开几步，同时一柄短刀已抵在明樱颈边。
明樱忽然咧嘴一笑。
“石公子，不好意思，今天选错了地儿，你怕是要输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往前一扑，积香扇向上一挑，两袖交错的一刹，左手已冲着石凛凤扬出了一把沙子。
石凛凤躲闪不及，短刀划断几条藤蔓，已失了力度。那柄积香扇却似得意了一般，冲着他额上神庭刺去。石凛凤微微侧首，余光直接锁定明樱身影所在，袖子一甩，放出了七枚袖魂钉。
眼睛，脖颈，胸腔，腰，膝盖。
上中下，正好七枚。
积香扇便是收回来也是挡不了这七枚袖魂钉的，更何况，若是收回积香扇，便等于将主动权再次交到了石凛凤的手中。江湖人又称他“玉面蛟龙”，蛟龙之快、准、狠难有人可与匹敌，稍有不慎，便会输的一塌糊涂。
来不及多想。
积香扇忽然就转了一个极刁钻的弯，攻向石凛凤的下三路。
明樱就地滚了几圈，避开袖魂钉，恰好扇子也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地方停住。
脐下三寸……
石凛凤低头，嘴角一抽。
“攻人下三路，你还是不是正经门派的子弟？”
“无所谓，我赢了就成。”
明樱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的很是肆意。
若是攻人下三路就该受谴责，那石凛凤刚刚的七枚袖魂钉，若是稍有闪失，无论哪一枚都有可能让她从此成为残疾人就不该受谴责了吗？反正他也不曾给她留丝毫生机，相比起来，明樱觉得还是自己更宽容些。
就算一个控制不好力度，起码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她笑了一声，捡起鞭子系在腰间。
“你输了。”
石凛凤收起袖魂钉，耸了耸肩，“认栽。”
裴枢的脸却已经白了几白。
刚刚那一番打斗他看的并不真切，然而最后那七枚袖魂钉冲着明樱的七处关要去时他可是瞧见了的。这厢还来不及将心提起来，便看着那边明樱就地一滚，将积香扇点上了……嗯，一个极其尴尬的地方。
若就事论事，这一招很妙。
可……可明樱毕竟是个姑娘。即便是青楼里，再泼辣大胆的姑娘，也不敢一言不合就攻人的命根子吧。
裴枢的脸又一红，在心内给明樱开脱。
毕竟是江湖人。江湖人嘛，整日里性命别在腰带上，哪还管什么礼仪廉耻，只要能赢，必是不择一切手段的。
但刚刚石凛凤那句“正经门派的子弟”他也是听见了的。
所以……
裴枢红白相间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所以其实江湖上也是分正派和外道的，明樱方才作为，显然并算不得是一个正派武林人所为了。私心里说，他对明樱这般行为并不赞成，甚至还有几分出自于本心的厌恶感。但他发现自那日自己觉得明樱笑起来很好看后，便开始下意识的处在明樱的立场上为她考虑了。石凛凤出手也是刁钻的，所以明樱该是是不得已才有此所为的吧。
两人进屋时，瞧见的便是裴枢的脸色。
“给我倒杯水……哎你的脸是怎么了？”
明樱虽问，却不甚在意。
石凛凤却不由的冲着裴枢多瞅了几眼。chapter;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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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深了这么一想，他就忘了明樱不要说话的嘱托。
“难道你是石家人？”
“鄙人石凛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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