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木器厂
就在经贸洽谈会前二个多月，北山区来了三拨考察的人，都是有投资意向的商家代表，都奔着商贸城项目而来。
接待第一拨客商时，北山区招商局长孙灿通知他参与陪同客商考察，说是事先书记区长吩咐了这个项目的客商考察最好他郑局长亲自参加，当天中午区长还要宴请客商。
郑国问是啥客商，答复是市招商局接待了介绍过来的，好像是啥“鑫盛建材集团”，带队来考察的是集团总经理卢山旺。他咧咧嘴，心道市区招商部门接待的客商天南海北，有实力无实力一时真假难辨，但是这是全国大招商的时代，客商来了不接待是不行的，最差的效果也就是中午一顿接待的付出。
带着情绪他坐上了区招商局的小车，直奔木器厂，因为客商坚持先去木器厂看看，再回区政府洽谈。
看他闷闷不语，孙灿微笑着说：“我说郑局呀，我们都知道你对木器厂感情深厚，你又是个热爱民间文化的局长，舍不得这个文化企业消失了。可是，我们区发展的大局你要服从呀，区领导看你是发自公心，就没有和你计较。我说郑兄弟呀，为了你好，领导的决策我看你就不要嘀嘀咕咕了。”
孙灿总是挂着一幅或深或浅的标志性的笑容，人本身也稍胖，所以人称“笑弥勒”。他在政府机关工作了十来年，似乎没有敌对的关系，似乎总是左右逢源。
郑国还知道孙灿是区长书记的一员干将，两大领导有啥项目设想，他就能很快形成符合两大领导口味的项目建议书，按照领导思路操作，几乎很少看到他主动提啥自己的建议，写建议性的调研报告。
反倒是自己，从当年任职区体改办主任时就擅长写调研文章，多年后提拔为经贸局局长依然坚持亲自写调研文章，这么多年来在各级行业内刊发表，为本区四大家领导提供专题调研文章数十篇。他一边写调研文章，一边利用各种相关场合发言，提建议，甚至与人争论。由于自己思考独到，发言直率，有时有悖于上级领导的意见，因而在很多干部群众中赢得了一个“郑大炮”的似褒似贬的称呼。
他决定今天“不开炮”，当“电灯泡”陪着孙灿和客商“卿卿我我”，于是朝孙灿点点头。
滨江市的主城区在长江以北，背靠着云雾山脉的余脉，面对着长江一片平坝便是老城区，左右渐次从低矮丘陵展开为平原。北山区是老城区之后，背靠云雾山脉余脉的那一片区域，有几座海拔300米左右的小山，均建有道观和庙宇。北山区的经济历史上一直以农业为主，还有部分农产品加工和轻加工业，经济发展和城区东港区c柏林区c石寨区比较是滞后的。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土地广阔的北山区如今成了一片开发热土。由于城市扩张需要土地，江天大道从城市中间尤其是北山区横贯而过，以及火车站从主城区迁移至北山区等因素，北山区面临大的发展机遇。该区的几家加工企业所在的地域“丑小鸭变成了天鹅”正好成了新的黄金地段。
北山木器厂拥有平整的土地30余亩，位于江天大道旁，紧靠临江市新火车站，与东风机械厂，市供销社仓库紧邻，是北山区新黄金地段的头牌。木器厂的建筑除了一栋办公楼是四层的长方状楼，其他都是红砖平房，厂区分为办公区，食堂兼礼堂，堆场兼转运场，仓库，加工车间，成型车间，还有一个较传统的挂牌“雕琢室”的小车间。木器厂的背后是一个绿树森然的小山丘，厂区周围和内部遍栽树木，不时有习惯了电锯声c刨木声c拼装声和雕琢声的鸟儿飞过。
郑国对于木器厂有天然的亲切感，很多人知道是两大方面原因。
一是因他在体改办任上时多次来这里调研，对厂情很了解。当时他领命是对木器厂改制进行研究。他一到厂里，就发现这是一家生产一直保持正常的盈利国有企业，厂里干部职工几乎一致对于改制不感冒，除了陪同的副厂长李大军和办公室女职员何妙对他还有点笑脸外，其他干部职工都不搭理他。
经过几天调查，他终于发现了木器厂一直生产正常盈利的秘密。木器厂是建国初期私改公的一家企业，其前身是临江市木华斋木艺作坊，业务分木雕和木器两部分。木器厂在计划经济时代取消了木雕业务，按照计划生产人们日常需要的木桶，锅盖c木勺c木柄c箱子，架子，桌椅等，一直没有库存。改革开放以来，木器厂从古和今两方面拓展了业务，迅速适应了市场。
古，就是厂里老职工提议恢复木雕并得到实施，或供应渐渐兴起的佛教和道教以及信众需求，或满足普通群众对福禄寿喜人物等类传统人物木雕的需求，或满足商家经商场所摆放供奉讨喜旺财人物木雕的需求。今，就是做沙发，档案柜，办公室几件套，组合家具等。
心里有数，他就在调研报告上鲜明提出：建议木器厂暂不改制，改制重点目标是供销社c机械厂等长期亏顺企业。待其他企业改制完成，可以探讨如何做大木艺产业。
当时的区领导听取了他的建议，也许是被他的观点说服了，也许是要应付另外几家麻烦的企业改制问题，顾不过来木器厂。
二是他和何妙这个当年的女秘书如今的厂综合办主任兼厂工会主席有微妙的关系。调查期间，他借用了厂部办公室的一张桌子，正好和何妙面对面。那几天，午餐都是何妙张罗的，有时在厂门口小餐馆炒几个菜李大军副厂长和何妙陪吃，有时她在外面炒了盒饭端过来。起初她很少和他搭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或者四下转找人问话的他或者埋头写东西的他。熟悉后，两人交谈话多起来，特别是发现两人都爱看《收获》c《十月》这类文学杂志时，话题就围绕针对某篇小说的谈论展开。
就在他离开厂子的前二天，她忽然递给他两张电影票，说是厂里的职工福利，也犒劳他。他一看是《黄土地》，也蛮想看，但顺手退还一张，也没解释原因，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加班没时间。他没注意到，何妙却绽放笑容。
在电影院里，他惊讶地看到，何妙坐在他旁边，笑吟吟看着他。他起初有点慌张，语无伦次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电影一开始，他就心静了，全神贯注在荧幕。
散场了，他绅士地送她到公汽站。一路上，她很少说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听他说对电影的观感。她幽香的气息包围着他，使他迷醉，使他心乱。当目送她上了末班车，他才舒了一口气，慢慢踱回区政府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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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第一拨客商时，北山区招商局长孙灿通知他参与陪同客商考察，说是事先书记区长吩咐了这个项目的客商考察最好他郑局长亲自参加，当天中午区长还要宴请客商。
郑国问是啥客商，答复是市招商局接待了介绍过来的，好像是啥“鑫盛建材集团”，带队来考察的是集团总经理卢山旺。他咧咧嘴，心道市区招商部门接待的客商天南海北，有实力无实力一时真假难辨，但是这是全国大招商的时代，客商来了不接待是不行的，最差的效果也就是中午一顿接待的付出。
带着情绪他坐上了区招商局的小车，直奔木器厂，因为客商坚持先去木器厂看看，再回区政府洽谈。
看他闷闷不语，孙灿微笑着说：“我说郑局呀，我们都知道你对木器厂感情深厚，你又是个热爱民间文化的局长，舍不得这个文化企业消失了。可是，我们区发展的大局你要服从呀，区领导看你是发自公心，就没有和你计较。我说郑兄弟呀，为了你好，领导的决策我看你就不要嘀嘀咕咕了。”
孙灿总是挂着一幅或深或浅的标志性的笑容，人本身也稍胖，所以人称“笑弥勒”。他在政府机关工作了十来年，似乎没有敌对的关系，似乎总是左右逢源。
郑国还知道孙灿是区长书记的一员干将，两大领导有啥项目设想，他就能很快形成符合两大领导口味的项目建议书，按照领导思路操作，几乎很少看到他主动提啥自己的建议，写建议性的调研报告。
反倒是自己，从当年任职区体改办主任时就擅长写调研文章，多年后提拔为经贸局局长依然坚持亲自写调研文章，这么多年来在各级行业内刊发表，为本区四大家领导提供专题调研文章数十篇。他一边写调研文章，一边利用各种相关场合发言，提建议，甚至与人争论。由于自己思考独到，发言直率，有时有悖于上级领导的意见，因而在很多干部群众中赢得了一个“郑大炮”的似褒似贬的称呼。
他决定今天“不开炮”，当“电灯泡”陪着孙灿和客商“卿卿我我”，于是朝孙灿点点头。
滨江市的主城区在长江以北，背靠着云雾山脉的余脉，面对着长江一片平坝便是老城区，左右渐次从低矮丘陵展开为平原。北山区是老城区之后，背靠云雾山脉余脉的那一片区域，有几座海拔300米左右的小山，均建有道观和庙宇。北山区的经济历史上一直以农业为主，还有部分农产品加工和轻加工业，经济发展和城区东港区c柏林区c石寨区比较是滞后的。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土地广阔的北山区如今成了一片开发热土。由于城市扩张需要土地，江天大道从城市中间尤其是北山区横贯而过，以及火车站从主城区迁移至北山区等因素，北山区面临大的发展机遇。该区的几家加工企业所在的地域“丑小鸭变成了天鹅”正好成了新的黄金地段。
北山木器厂拥有平整的土地30余亩，位于江天大道旁，紧靠临江市新火车站，与东风机械厂，市供销社仓库紧邻，是北山区新黄金地段的头牌。木器厂的建筑除了一栋办公楼是四层的长方状楼，其他都是红砖平房，厂区分为办公区，食堂兼礼堂，堆场兼转运场，仓库，加工车间，成型车间，还有一个较传统的挂牌“雕琢室”的小车间。木器厂的背后是一个绿树森然的小山丘，厂区周围和内部遍栽树木，不时有习惯了电锯声c刨木声c拼装声和雕琢声的鸟儿飞过。
郑国对于木器厂有天然的亲切感，很多人知道是两大方面原因。
一是因他在体改办任上时多次来这里调研，对厂情很了解。当时他领命是对木器厂改制进行研究。他一到厂里，就发现这是一家生产一直保持正常的盈利国有企业，厂里干部职工几乎一致对于改制不感冒，除了陪同的副厂长李大军和办公室女职员何妙对他还有点笑脸外，其他干部职工都不搭理他。
经过几天调查，他终于发现了木器厂一直生产正常盈利的秘密。木器厂是建国初期私改公的一家企业，其前身是临江市木华斋木艺作坊，业务分木雕和木器两部分。木器厂在计划经济时代取消了木雕业务，按照计划生产人们日常需要的木桶，锅盖c木勺c木柄c箱子，架子，桌椅等，一直没有库存。改革开放以来，木器厂从古和今两方面拓展了业务，迅速适应了市场。
古，就是厂里老职工提议恢复木雕并得到实施，或供应渐渐兴起的佛教和道教以及信众需求，或满足普通群众对福禄寿喜人物等类传统人物木雕的需求，或满足商家经商场所摆放供奉讨喜旺财人物木雕的需求。今，就是做沙发，档案柜，办公室几件套，组合家具等。
心里有数，他就在调研报告上鲜明提出：建议木器厂暂不改制，改制重点目标是供销社c机械厂等长期亏顺企业。待其他企业改制完成，可以探讨如何做大木艺产业。
当时的区领导听取了他的建议，也许是被他的观点说服了，也许是要应付另外几家麻烦的企业改制问题，顾不过来木器厂。
二是他和何妙这个当年的女秘书如今的厂综合办主任兼厂工会主席有微妙的关系。调查期间，他借用了厂部办公室的一张桌子，正好和何妙面对面。那几天，午餐都是何妙张罗的，有时在厂门口小餐馆炒几个菜李大军副厂长和何妙陪吃，有时她在外面炒了盒饭端过来。起初她很少和他搭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或者四下转找人问话的他或者埋头写东西的他。熟悉后，两人交谈话多起来，特别是发现两人都爱看《收获》c《十月》这类文学杂志时，话题就围绕针对某篇小说的谈论展开。
就在他离开厂子的前二天，她忽然递给他两张电影票，说是厂里的职工福利，也犒劳他。他一看是《黄土地》，也蛮想看，但顺手退还一张，也没解释原因，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加班没时间。他没注意到，何妙却绽放笑容。
在电影院里，他惊讶地看到，何妙坐在他旁边，笑吟吟看着他。他起初有点慌张，语无伦次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电影一开始，他就心静了，全神贯注在荧幕。
散场了，他绅士地送她到公汽站。一路上，她很少说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听他说对电影的观感。她幽香的气息包围着他，使他迷醉，使他心乱。当目送她上了末班车，他才舒了一口气，慢慢踱回区政府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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